怪物们的爱人—— by明月满枝
明月满枝  发于:202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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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张床上。
温惠面容温柔,眼底藏着关切,用手按压他的额头,郑松和窝进她的怀里,温惠笑着回抱他。两人的呼吸交织,亲昵地搂抱着沉睡。之后,郑松撕裂温惠的睡裙,用蛮横的力道锢住她的身体,口出恶毒的谩骂……
他的眼球渐渐地覆盖血丝。
胸前的痛苦蔓延,竟然蔓延到四肢,就连在地面蠕动的血肉都感染到这股绵密的痛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
惠惠,惠惠,惠惠,惠惠……
他在心底喊道。
他嫉妒,嫉妒得快要疯掉,想要不顾一切地将温惠裹缠起来,藏进血肉里面。
他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温惠和郑松是夫妻,温惠是郑松的妻子,他是外来者,他这些日子做得所有不过是顶着郑松的外壳才能得到的待遇。如果没有郑松,温惠不会多看他一眼,甚至会恐惧地逃跑……他是怪物,是恶心的怪物……
刹那间,有着郑松面容的怪物变得恐怖至极。
面部的血肉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涌动、撕裂、愈合,若是温惠掀开被子,会立时吓晕。血肉无声无息地溢满温惠周围的所有的东西,只余出她的位置,它克制地、冷静地保持着距离,脸色阴鸷可怖,似要将所有的毁灭——
惠惠不是他的妻子。
惠惠不是他的妻子。
他攥紧手掌。
与此同时,巨大的愤怒铺天盖地地朝着他的面门击来,郑松的强迫、侮辱,温惠的恐惧、委屈,连续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耳边是温惠的哭声,那哭声仿佛钻到他的血肉里面,使他身体的每一寸都为之震颤、纠结、悲痛……
“惠惠,惠惠……”
他披着郑松的皮囊,猫似的圆润单纯的眼瞳显露出的是深切的嫉妒和愤怒,宛如一团烈火使他的流露在外的躯体——那些蠕动的猩红血肉烧红起来,房间里的温度都因此攀升。
郑松是温惠的丈夫。
他不是。
这句话如一把斧头狠很凿在他的心口。
郑松、郑松、郑松!
心底念一次,牙齿便咬得咯咯作响。
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突变。
早在降临的最初,他就吞食掉郑松的血肉,如今这副皮囊不过是他按照郑松的外貌用自己的血肉幻化出来的。那抹残留的意识趁他虚弱之时夺取身体掌控权,实际上——
这些天和惠惠在一起的,本来就是他。
而不是郑松。
郑松根本就配不上温惠!
他的面部再度浮现出熟悉的五官,和郑松相似,却更加柔和的面貌。他用歉疚的怜惜的语气替这副面貌的主人最后一次收拾烂摊子。
他轻轻地触碰被子轮廓勾出的肩膀位置:“惠惠,是我发疯,是我有病。我那样说你,我该死。你不要生气,会气坏身子的。你在家里等我会儿,等我回来任你处罚。”
说完,他不待温惠有所反应,推门离开。
郑松不配做温惠的丈夫。
他要做。
他要永远地永远地占据温惠枕边人的位置。
谁都不能抢夺,哪怕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居民楼的周围, 潜藏着的未知物种惊惶逃窜。
高楼笼罩的阴影里,有诡异的物质涌动、翻滚,渐渐地覆盖地面, 形成一片翻涌的暗红色海浪。郑松满面惊恐, 双手撑地,想要逃跑,奈何力量殆尽, 更何况他的双腿被黏物质紧紧地缠绕着,不, 不是,那些黏物质更像是和他的双腿连接,由他的双腿生长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郑松面部血色褪尽,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他无助地求救:“救命……救命!”
“没有用的呢。就算有人听到你的声音,也救不了你, ”地面的猩红物质仿佛有生命,它们渐渐地鼓动、聚拢, 逐渐朝上,血肉凝结成一股股像血脉似的粗管,相互缠绕、纠结,男人的躯体初步显现,肌肉凸起,面容模糊, 声音有股诡异的温柔熟悉感。
他说道:“你忘记了吗?你已经死了。”
此刻的郑松, 不过是怪物用他的血肉铸造的躯壳, 暂时盛放郑松的意识。
他和郑松面对面, 捏着的拳头始终没能松开。随着白天画面涌入的,是曾经他不敢细究的其他的画面, 那些画面从前只是走马灯般飞速地闪现,但是此刻,不可避免地,仿佛电影里特意拉进的慢镜头,连主人公面部的细小绒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种种画面都离不开温惠。
甚至他还额外捕捉到潜藏在郑松深层意识里那些被刻意忽略、无视、掩盖的,温惠被他父母讽刺鄙视的画面。
怪物在拥有感情后,再次体会到其他的情绪——嫉妒、愤怒。
随着怪物的声音落地,郑松回想起几月之前发生在他下班路上的事情。
车窗的缝隙渗进来仿佛水母触须般的东西,色泽鲜红触感温腻,他捻起来,以为是街道污染没有处理干净,按下车窗想着把脏东西扔出去。
于是,他经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
随着涌进来的触须增加,它们缠绕在一起,构造出脑袋大小的猩红血肉,凡是它蠕动过的位置留下层粘腻的滑液,它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轻易地刺穿他的太阳穴。
这是他的记忆最后。
他的生命就此结束。
当时,后视镜记录接下来的一幕:郑松宛若枝头饱满的浆果坠落,啪唧声响起那颗浆果便汁水四溅瘫在黑色的皮质座椅上,像颗鹅蛋黏在座椅旁的黏物质,骤然裂开巨口,尖锐的牙齿显露,浆果的干皮被亳不浪费地吞进去。再然后,初降临就勉强填饱肚子的怪物变化成食物的模样,由意识的驱使,缓慢且僵硬地踩下油门,在道路本就拥堵的车祸现场横冲直撞,最后回到郑松的家,见到郑松的妻子。
——现在是他的妻子。
他看着郑松,说道:“想起来了吗。”
郑松想逃逃不掉,眼睁睁看着猩红血肉逐渐漫上他的胸口,他感到窒息,可怪物捏造的躯壳是粗糙烂制的作品,该有的功能都没有,他没有心跳,郑松越发慌张,语词无序乱嚷:“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想要做什么,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不,不对,是你,是你代替我和温惠生活,她身上的痕迹是你弄的?”
那张模糊的面容,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诡异地柔和一瞬。
他说道:“你不配成为她的丈夫。”
郑松和怪物显然不在同一个脑回路,他想的是怪物把温惠当成储备粮,他完全沉浸在被怪物吃掉的恐惧中,哆嗦着唇犹豫地问道:“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把我单独带到这里来,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你不杀我,是有想法的,我、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你放过我吧……”
他的面容毫无变化,模糊的、猩红色的蠕动血肉使他看起来恐怖、阴暗,相信无论是胆子再大、再有探索精神的人都不敢和这样的一张脸对视。
郑松抖着身子,眼神不敢乱瞟,因为他的周围遍布这种粘稠的物质,它们涌到他的脖子的位置。掐住他脖子。
怪物叹息一声:“我只是不想暴露。”
语气里带着些令郑松感到困惑的情愫,他说道:“惠惠总是习惯把事情压在心底。她被你妈妈欺负的时候,很想得到你的关心理解,可是你没有,你指责她不够孝顺、做得还不够好。凭什么呢?惠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你以为你掩藏得很好吗,你自大傲慢、懒惰虚伪,害得惠惠日日因你自怨自艾……你不配得到她的爱!”
他的语气骤然变化。
由温柔变为狠戾。
尖锐的嚎叫几乎要刺穿郑松的耳膜——他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说起温惠的语气那么缠绵……
怪物捂住胸口,那里有温热的东西在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猩红血肉底部潜藏的血管正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它的位置输送,使他想到温惠,胸腔里的心脏便颤动不歇。
“我可以做到!我已经掌握了人类社会生活所必须的技能,你的工作我可以胜任,我甚至可以比你做得更好,赚取更多的金钱,使我和惠惠的生活更加舒适……我虽然没有生,殖功能,但根据惠惠的反馈,我的能力比你带给她的快乐要强大百倍,至于繁衍后代,那确实是我目前无法做到的,但我知道人类社会有领养机构,如果惠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小孩……”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略显苦恼:“我不确定饥饿的时候会不会把他吃掉呢。”
“你的父母过度地插手惠惠的生活,你身为她的丈夫,没有在其中做到调解的作用。这本就是你的职责,你却甩手掌柜推给惠惠,在情况不可收拾的时候,再用道德约束绑架可怜的惠惠,你真的很可恶呢。”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接手你的身份。如果他们再来打扰惠惠的心情,我相信我会处理的很好的……”他面部逐渐显露五官,眼眶内里是美丽闪耀的瞳孔,阳光下散发幽幽的红光,他用刚刚模拟出来的嘴部,扯出抹温柔的笑容:“……我喜欢和惠惠过二人世界呢,谁都不可以打扰的。”
郑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咽喉被扼制着,意识弥留的时候,他恍惚地想——怪物难道爱上了他的妻子?
他想起初见时,温惠立在腐烂、颓败的碎石上,穿着不起眼的衣服,迎着光露出面容的时候,仿佛一朵盛放在悬崖峭壁的小花,迎风招展、充满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他想起温惠羞涩的笑脸……
怪物猛地吼道:“不许想!不能想!”
郑松被吓得颤抖起来。
意识果然停止散发。
他的声音充满恨意,用那张和郑松一模一样的脸盯着郑松:“以后,我就是郑松。”
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惠惠是我的妻子!”
咔嚓——
承载着郑松意识的躯体像瘫烂泥软倒在地。
迅速被猩红血肉甩到肮脏污臭的角落,竟是连吃都不愿意吃。
郑松在生命的最后,想起最初和温惠告白的时候,温惠满面羞红,眼神仿佛带着钩子,他那时候的欢喜是真切的,也是真的想要和她携手到老,后来,维持着家庭屹立不倒的是温惠的包容和大度,她拥有很多他所缺失的美好品德……如果可以,他想回到妻子的身边,他虽然有很多缺点,可是他是真的很喜欢温惠,喜欢她才会想和她结婚……
墙角蜷缩着一只流浪猫,它被猩红血肉波及,毛发被黏液湿透,浑身瘦条条的缩成一个团。血肉褪去,塑造出成年男性的体魄,五官显现出来,温柔阳光的面貌,郑松循着味道看向墙角,看到那只瞪着黑亮眼瞳的小猫。
他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怪物。”
脚步往前走,他舔了舔唇角。塑造血肉、杀死郑松耗费他的体力,他现在感到非常饥饿,看到那只猫,口腔便分泌出诞液,直到离着小猫有半臂的距离,他停下脚步,出声说:“我是惠惠的丈夫呢。我是郑松,不是怪物。”
墙角的小猫被吓得炸了毛。
西装革履的男人转换方向,到附近的超市购买大量的肉类,回到墙角的位置,小猫已经不见了,他将食物分出留在那里,剩下的被他毫无形象地吞进嘴里。溅出的血液被他全部喝进去,填饱肚子,他将旁边干净的购物袋拎起。
温惠气得厉害,她没想到郑松在做出一番侮辱她的举动和言行后,竟然说走就走,她胸腔压抑着一股闷气,后来她头晕眼花,小腹隐隐作疼,索性躺回床上,蒙起头,心底却盼着郑松快点回家,要是平时他走就走,可外面不安全,他出事怎么办?
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温惠睁开眼睛,紧攥着被沿,放松的同时,那股压抑的闷气再次上涌,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所以在郑松来碰她的时候,她带着怒气地喊道:“不许你碰我。”
刚才的事不是她忍让就能过去的,他竟然怀疑她行为不检点,还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温惠难过死了,她越想越委屈,泪珠断线似的往下掉,很快便洇湿面前的被褥。
郑松无措的声音响起:“惠惠、惠惠,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是我混账,你别闷在被子里,你想怎么骂我、打我,我都受着……”
他扯扯被角:“别不理我。”
温惠被他扯得烦,掀开被子,挥开他的手。
没想到郑松压低身子凑到她面前,温惠没料到他在两人吵架后还能做出这样亲密的姿势,说来奇怪,他那一通哄人的话很不像他的作风,两人吵架求和的从来都是她!她没料到郑松的姿势,自然动作幅度大了些,看都没看就挥开他的手,结果直接甩在他的脸上。
发出响亮的——“啪!”
温惠愣住了。
眼泪也随着停止,她再有委屈,也不想动手打人,况且郑松的性子势必要发火。她怯怯地缩了缩肩膀,眼睫垂落,不敢看他。
“惠惠,”郑松脸颊不是很疼。他越发凑到她的身边,攥着她的手腕,贴到自己的面部:“惠惠,你再打我。”
言语的伤害一经说出无法挽回。他既然要做郑松,那么郑松做下的烂账需要他处理。他想不到再好的办法可以缓解温惠受到的辱骂。
“惠惠。我混账,我有病……你再打我吧。”
温惠不敢置信地凝望着男人的脸。
他委屈地说道:“别不理我。”
温惠惊住了,郑松见她没有动作,握着她的手,往他的脸上狠很打去,温惠没抽出来,响亮的声音过后,她的掌心也有些红了,郑松的脸颊留下道深红的掌印。
他非但没恼,笑道:“惠惠,消气了吗?再打打吧。”
“……”有病吧?
温惠的思绪乱成一锅粥。
“郑松,你……”温惠皱眉,他做出的姿态比她还要委屈,况且不知道怎么的,看到眼前的他,压抑的委屈竟然消失不见,她眨眨眼睛,滑过他带着掌痕的侧脸,蜷了蜷发麻的掌心,说道:“你出去干什么了?”
郑松捧着她的掌心,露出幅不知所措的模样,紧接着捧到嘴边轻轻吻过:“我忘记你也会疼了。”
他仰起头,解释:“之前头疼得厉害,我说了很不好听的话,做出很无理取闹的猜测。惠惠,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我出去是在反思呢。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对不起你,我要做什么你能原谅我?”
郑松难得低头,按照温惠的性格,她早就原谅他,事实上,温惠在和他对视的时候,看到他眼底显露的真诚歉疚的目光,就想告诉他她原谅他了。可是——
温惠的心底泛起一股古怪的情绪。
她心爱的丈夫坐在她的身边,为他之前的口不择言道歉。他甚至牵着她的手打他的耳光,言谈间满是示好,甚至还透露着紧张无措,似乎很怕她和他疏远。
这让她感觉到诡异的割裂感。
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郑松是这样的人吗?
她太了解郑松了。
就像之前,自以为是地揣测她的行为、亳无理由地诋毁她的人格,将她的自尊肆意践踏脚底。
这才是郑松。
温惠揪进被沿,寒意由脚底骤然攀升至全身。
她抬眸看去,就见郑松面容平淡,露出微微的歉疚:“惠惠。我离开家的时候,目睹了好可怕的一幕,我就逃回来了,没被外来物种发现。那时候我在想,世界变得这样恐怖,我们应该珍惜在一起的时间,而不是在吵架中度过。惠惠,我之前真不是人,你随便怎么骂我、打我都行,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有情绪,有感受。
和那些残忍得只知道吞食的怪物不同。
原来是她多想了。
温惠为她刚才的猜测感到歉疚,郑松能够主动向她道歉,这是好事,她竟然因此感到不适应,甚至怀疑他被怪物占据身体——若是他被怪物占据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跟她道歉,小心讨好,早就将她填进肚子里了。
温惠松口气,但心底还是委屈的,因此就小声地说:“你……你要发誓,你以后不可以无缘无故地怀疑我,更不许骂那样难听的话。”
郑松立马举起手:“惠惠,我发誓!如果我没有做到,就要我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温惠彻底松心。
如果真的是怪物,它怎么可能会发誓呢?它能连着说出两个成语么?

第181章 丈夫18
人都是会改变的, 温惠想明白,最初的紧张警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愧疚, 和看到他脸颊红印的心疼。
“……有话好好说嘛, 别动手。”温惠往前挪动,捧起他的脸。郑松顺着她的力道偏头,将侧脸移到她的面前, 余光不离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惠惠, 就算你再使劲也没事的呢。”
温惠不是很开心地回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说话的功夫,郑松脸颊的痕迹便淡下去。温惠和他结婚以来,这是第一次动手,虽然是被郑松拿着自己的手做的,但是扇人耳光的滋味让她感到不舒服。
她说道:“郑松。”
郑松握住她的手, 挪开,放到自己的怀里。
“嗯。”他应了一声。
他眼神温柔, 和之前撕扯她睡裙的模样形成极大的反差,此刻的他仿佛春日的清风扑面而来,呼吸间都是清甜甘咧的气息,她那些压在心底的话就有了底气说出来。
“……我是怎样的人你最清楚,你说的那些话,我只当是你身体不舒服的疯言疯语, 往后不能再那样了, ”她眼圈红了红, 虽然郑松认错态度良好, 又是哄又是要她打的,但他说的那些话太难听, 简直把她的尊严碾在脚底。
小腹的坠痛感越发强烈,她单手捂住肚子,没多想,继续说道:“我理解你的情绪,但你不舒服的时候告诉我,我能做到的都做,你不要再无缘无故地把我当成发泄的垃圾桶,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像吞了满肚的烂橘子,又酸又苦。真的,太难受了。”
他做得很差劲呢。
怪物这样想道。
温惠的眼泪像颗落在湖面的水珠,骤然间荡起层层的涟漪,他满脸愧疚,在温惠停顿的间隙,毫不犹豫地认下罪责,她说话的时候,他认真听着,任何的辩白都是无力的,唯有耐心等候温惠将委屈发泄。
他专注地凝望妻子沾染泪痕的面颊,指腹擦掉温热的泪珠,在他杀死郑松、夺得温惠丈夫这一身份的绝对控制权之后,隐藏在心底的窃喜和自得于强胜郑松的情绪统统消失。
他意识到自己亦是罪魁祸首。
如若不是他心安理得地使用郑松的身份,如若不是他放任郑松的意识由他在白天夺得掌控权,造成温惠委屈痛苦的事就不会发生。
她的眼泪像滚烫的火种,烫得他心脏颤动不止,脚底融化成粘稠的血肉,因这股痛鼓动翻涌。
怪物拥抱温惠,温惠的额头靠在他的胸膛,男人长期健身略微坚硬的胸膛,在她触碰到的时候,徒然变得温暖柔软,仿佛绵散的云,温惠怔了怔,旋即脖颈初温凉一片,她的意识被拉回来——
他哭了?
男人的怀抱充溢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是沾染到的她睡裙的味道,衬衫领口蹭开几颗,蜜色的胸膛宛如褪了色的红糖糕,她头昏眼花,小腹的坠痛挟着绵密的刺痛击向大脑,她皱皱眉,盯着若隐若现的淡红花蕊,声音发闷:“……郑松,你怎么了。”
怪物揽抱着妻子,丢下一枚炸弹:“郑松死了。”
温惠骤然怔住:“你,你胡说什么呢!”
怪物侧头吻住她的发,绵软的亲吻使温惠感觉到小腹传来一股奇特的麻意,钝痛坠落,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淡淡的血腥味仿佛在鼻间萦绕。
她穿得是真丝睡裙,屋里开了会儿空调,温度暖暖的,两根细吊带勾着水波般流泻的裙,被单被猛然袭来的月事洇湿。
郑松的吻落到她的耳唇,温柔声音响起:“惠惠,我以后会做个好丈夫的。”
他的声音倏地僵硬,抱着她腰的手力道加大,鼻尖微微地耸动两下,一股淡腥味弥漫。
女性的月事很奇怪,来之前就算有感觉身体也并无任何不适,在血液降临的瞬间,就仿佛抽走周身全部的力气,虚弱不堪、头昏脑胀,温惠本就酸软的皮肉被他捏住,疼得喊了声。
他那句话的意思是在认错吧?因为之前做得实在太过分,就用死亡来寓意新生,表明认错的态度和决心。
温惠没想到他那样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幼稚的行为。
她说道:“不要乱说话。嗯……你先放开我,我要去处理……你干嘛呀!”
温惠被他抱小孩似的抱在怀里,屁,股坐着他的腿,身体移动的缘故,浪涌袭来,温惠羞耻地闭上眼睛,心底暗暗推卸是郑松的责任,他无缘无故来抱自己才这样的!她瞥了眼,浅色的休闲西裤,他穿什么颜色不好偏穿浅色的……
她内心羞耻,没注意到身前的男人脸色痛苦到极致。
怪物哪里知道女性每月会有月事?
床单洇出的血色痕迹映入眼帘,他顿时痛苦地喘不出气,惠惠怎么会流血?他抱着微弱的期待,嗅着味道发现源头在温惠真丝睡裙掩映处,他的手抖起来、唇也抖起来:“惠惠,惠惠……你别吓我,怎么回事……”
温惠按住他的手,脸颊羞红:“你别乱动!”
她心想,郑松最近真是忙傻了,她瞥眼床单,冷不丁看到团血痕确实挺吓人的。
但郑松的表现会不会太过了?她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哀伤,她产生股错觉——下一刻他的喉咙里就会发出猛兽般的哀鸣嚎叫。
怎么能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郑松的语气藏着浓烈的哀求:“惠惠别闹,让我看看。”
温惠真怕他哭起来,小腹的钝痛都减轻不少,不论是产生怎样的误会,看他这样担忧自己,她露出笑意。从他的怀里仰起头,握住他不停想要撩开睡裙的手,语气带嗔:“你是不是傻啦?我来月事了啊,你以为是什么,吓成这样,真哭了?好啦好啦,别哭嘛,放我下去,我去处理一下。嗯……再这样待下去你的裤子还要不要了?”
困惑被他掩藏好,他顺着温惠的话回应几句,松开手,眼神直盯着温惠的背影,屋内血味弥漫,他看到裤子晕开的血液比床单更甚,他存着满心的焦虑痛苦,找到手机,在搜索框里点下“月事”两字——
他松口气。
温惠到浴室清理干净,换上棉质的睡衣裤,找到床头柜里放着的暖宝宝贴,贴在小腹和后腰处,腹部的钝痛感随着热意的烘烤减轻很多,屋里没人,她没在意,刚想掀开被单趁着刚染上洗干净,床单已经没有了。换上崭新的花色。
她离开卧室,客厅的洗漱间传来水流哗啦声。
推开门。
床单团成团塞在水盆里,搁在洗漱台,他攥着弄脏的一角用肥皂擦洗,听到温惠的声音,侧头看她一眼:“惠惠,到床上躺着吧。午饭我来解决,回家的路上买了很多新鲜食物呢。”
温惠没逞强,身体乏,郑松体谅她,她心里开心得不得了,蹭到郑松的身边,手臂绕过他的手臂,踮起脚在他的侧脸吻了一口。
然后,她就跑回床上。
温惠捂住肚子躺在床上看手机,郑松进来的时候,她看他一眼,男人的脸颊有明显的红意,他端着杯煮好的红糖水放到床头柜上,殷勤嘱咐:“肚子疼不疼?”
温惠的眼睛弯起来,红糖水散发的热气蒸得她面颊红扑扑的,她攥住郑松的手臂,扯着他坐到旁边,说道:“不能问我疼不疼。”
郑松:“嗯?什么意思呢惠惠。”
温惠最近可喜欢和郑松对视,他总是透露出懵懂的小狗般的眼神,瞳孔里映出她的身影,裹着温柔的光,就好像她正在被他用心地爱着,她的心就颤动起来。
她话多起来,勇敢表达自己的想法:“本来就很疼,或者还能忍受的痛,你问出这个字的时候,在我脑海里就加剧这个字的印象,岂不是变得很疼了?”
郑松露出恍悟的表情,虚心求教:“那我应该怎样询问呢?惠惠我很担心你。”
“你要这样说,”郑松被她扯得压低身子,温惠将冰凉的脸颊贴住他的手臂,他手臂温热,和她仿佛处在两个世界,笑着开口:“……要问我舒服吗,喜欢吗,开心吗,这些带有积极情绪的词语。”
郑松学以致用:“惠惠,你现在舒服吗?”
温惠顿了顿,摇摇头,语气带着撒娇:“肚子有点疼,凉凉的,里面像揣了冰块。”
郑松想象不到揣了冰块是怎样的感受,但他有眼睛,温惠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盖着被子仍能看到她在微微发抖,他立时脱掉外套,脱掉衬衣,换上崭新的棉质睡衣,浅蓝色,和温惠身上穿得是一套,随后钻进被褥里,将浑身冰冰凉的妻子揽进怀里。
“惠惠,这样舒服吗?”
人类使用的手机是好东西,可以让他在几分钟内了解陌生的事情。由原理、表现,以及应对措施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按照信息提示,煮好红糖姜水,再把自己暖呼呼的胸膛贴过去,掌心贴过去,给妻子送去温暖。
温惠的肚里装着满满的热姜水,里外同时作用,她像是被壁炉烘烤的猫,舒展身体,全身都透着股懒洋洋的舒服劲,她抱紧男人横过来的手臂。
“舒服,”她笑道:“你好暖和,像火炉。”
怪物看她的样子,猜测郑松从前肯定没有这样待过她,否则她不会一脸惊喜的模样。他心底又酸涩又欣喜,酸涩于郑松娶到温惠这样好的妻子却冷待她,欣喜于这是他和温惠的第一次,不是依赖于郑松的身份,而是他的所作所为给她带去的幸福——
他可以做好的。
他是温惠的丈夫,温惠的未来是要和他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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