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电影放映员的工作是我家出钱送了礼,帮你搞定的,可你自从收养了周飞腾,竟然把工资都给他花,不管家用,害得我女儿挣钱养家。”
“看看我家菱儿和知恩身上穿的什么,带补丁的旧衣服,周飞腾穿的什么,你从供销社买的新衣服。赵梁,做人不能太没良心,你口口声声要报答左慧娟对你的救命之恩,难道我们柳家亏待你了?”
王雪梅字字如刀, 剐在赵梁的心上。
当岳母将他长久以来用“报恩”为名的遮羞布摘掉后,赵梁只剩下无地自容的难堪。
他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早就被岳母看在眼里, 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跟他计较罢了。
“什么?赵梁放弃上大学不是为了柳彤和孩子, 而是为了左慧娟?”
“梅婶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赵梁跟柳彤结婚前看左慧娟的眼神好像就不正常,分明是相中了人家嘛,那他干啥要跟柳彤结婚, 咱们彤儿又不是嫁不出去!”
“呸, 当时他们知青吃不了种地的苦,见柳彤家条件好,想占便宜呗,都入赘了还软饭硬吃,吃着碗里瞅着锅里,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难怪他待周飞腾比亲生儿女都好, 合着早就惦记上人家亲妈了, 这个没廉耻的,欺负到咱红梅村女人身上了, 让他滚蛋!”
“滚蛋!滚蛋!”
村里的女人以前还有点嫉妒柳彤嫁给一个有文化的知青, 赵梁为了她宁肯放弃读书的机会,心里酸的不行,没想到赵梁真正喜欢的另有其人,合着柳彤还白白给左慧娟养了两年孩子, 这不是亏大了吗。
“好一对狗男女!”人群中不知是谁骂了一句, 村民们纷纷攻击起赵梁和周飞腾, 扔石头的扔石头,吐口水的吐口水。
赵梁手忙脚乱护着周飞腾,甚至解开棉袄包在周飞腾身上,免得他被石头砸中。
言诉看到这一幕,眼神暗了暗,小嘴一撇,哭着对柳彤道:“妈妈,我讨厌爸爸,他从来没有像保护周飞腾这样保护过我!”
柳彤在母亲的支持和儿子的哭诉下,突然意识到赵梁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的存在非但不能让儿女得到一个完整的家庭,反而会影响孩子们的情绪。
这一刻,柳彤的眼神忽然变得决绝,她将儿子放到地上,回家翻箱倒柜找了一阵,然后拿着证件走到赵梁面前:“马上跟我去离婚,以后你带着周飞腾走,菱儿和知恩归我,房子是我爹娘盖的,也归我!”
正在气头上的村民们听到她的话,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毕竟离婚可是大事,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在村民们看来,哪怕赵梁做得再过分,再对不起妻儿,只要柳彤提出离婚,她仿佛就犯了天大的错。
赵梁拿捏柳彤不成,反被逼到人人喊打的份上,他对着外人唯唯诺诺,但对着柳彤却挺直了腰杆,甚至还带着点一家之主的威压,像是笃定她只是意气用事:“你真要离婚?”
“坏爸爸,你还敢欺负妈妈!”言诉迈着小腿踢了他一脚。
在外人看来,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10岁男孩能有多大力气,对成年男人而言就跟挠痒痒似的,但赵梁却感受到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他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朝言诉踢了回去。
“哇——”言诉被他踢得摔倒在地,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妈妈,我好疼,爸爸他踢我!”
但与此同时,赵梁腿上挨那一脚却越来越疼,疼得他站立不稳,也跌倒在地。
“嘶——”大冬天的,穿着紧实的棉袄棉裤,赵梁也没法挽起裤腿查看伤情,坐在地上倒抽冷气,“赵知恩,你还敢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踢的我!”
众人的焦点原本在柳彤拿了证件要跟他离婚上,这会儿见赵梁被儿子踢了一脚,就跟要他命似的,还学小孩子那样摔倒在地,顿时不屑。
“赵梁,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儿子那一脚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能有多大力气,别装了!”
“真是废物,你该不会想诬陷知恩踢伤了你,然后借机离婚多分点财产吧?我看你还是省省,你的工资不都给周飞腾花了吗?这房子可是首乌叔盖的,不能归你,这几年养家糊口都是柳彤在干,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废物成这样,还好意思活着,我们都替你丢脸!”
“你这样的,还不如当初回城上大学算了。你说你留下来不养孩子不养家,还拖着个周飞腾需要柳彤照顾,把她拖累成啥样了?”
是啊,赵梁收养周飞腾这两年里,洗衣做饭的家务活都是柳彤在干,周飞腾顽皮,整天上山下河地折腾,新衣服穿上不出十分钟就弄脏了,还不是靠柳彤给他洗衣服?
柳彤每年做全家人的鞋,还得专门给周飞腾多做两双,因为他走路多,费鞋。
家里三间土坯房,要给周飞腾收拾出来一间做卧室,说是不能亏待了孩子,自家一双儿女却要挤在一间房里。
柳彤表示孩子们长大了,该让赵菱单独住一间,两个男孩住一间,赵梁都不允许,怕周飞腾吃亏。
“这种男人不如不要,我支持柳彤妹子离婚!”穆顺富跟柳家关系好,率先做了表率,看向赵梁的眼里满是鄙夷。
赵梁腿还痛着,也不晓得言诉刚刚那一脚怎么踢的,让他越来越痛,不等他反应过来,村民们就开始骂他装痛,陷害儿子。
赵梁有苦说不出,瞪了缩在柳彤怀里哭的言诉一眼,拉着周飞腾从地上爬起来:“离就离,我倒要看看离了婚,柳彤还能不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他可是城里来的知青,高中学历,相貌端正,没有不良嗜好,最重要的是品德高尚,重承诺,像他这样的男人红梅村能找出来几个?
“我开拖拉机送你们去。”穆顺富立刻道,刚好他要送母亲去镇卫生所看病,就当顺路了。
十几分钟后,几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坐上了拖拉机,言诉趁机也爬了上来。
“知恩,你来干什么?快回家去,天冷,别冻感冒了!”柳彤催促道。
言诉紧紧抱着她,摇头:“妈,我要跟你一起保护你,不然爸爸肯定会欺负你。”
柳彤好气又好笑,还是不愿让孩子掺和进大人的事里。
穆老太却道:“彤儿,知恩这孩子多孝顺,他愿意去,你就让他去吧。”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期间言诉还哄着柳彤把他们姐弟俩在户口本上的名字改成了柳菱和柳知恩,他可不想再跟赵梁有半点关系。
说不定多年后左慧娟和周飞腾有点什么事,赵梁又一脸深情地跑回来要求儿女牺牲,想想多膈应人啊。
赵梁虽然有些不满,但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周飞腾身上,心里还盘算着离开柳家后该住哪里,做什么。
柳彤揣着怀里的户口本和离婚证,忽然感觉一身轻松,好像卸下什么负担似的。
回到红梅村,天快黑了,周飞腾饿得肚子咕咕叫,赵梁舔着脸对柳彤道:“今晚能不能让我住一晚再走?飞腾也饿了。”
柳彤进了厨房,把他买给周飞腾的糕点扔了出来:“饿了自己做饭,难不成还指望我伺候你?”
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赵梁买的糕点早就被周飞腾嚯嚯光了,只剩下一点点心渣子,周飞腾被惯得无法无天,当即又蹦又跳,扯着嗓子喊道:“我要吃鸡腿,我要吃红烧肉!”
柳彤上午在办喜事那家掌厨,没要工钱,事后人家给送了些剩余的肉菜给柳首乌,柳首乌听说女儿回家了,领着外孙女把肉菜加热,煮了稀饭,特意给柳彤送过来。
一进门,那股香味就飘了出来,正值饿肚子的周飞腾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颠颠跑到柳首乌跟前,要抢他手里的锅。
他早就被赵梁养成坏习惯,觉得家里所有好吃的都属于他,还没意识到赵梁和柳彤离婚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走开!哪家的野孩子,敢抢我外孙外孙女的饭菜,想吃饭找你爹妈去!”柳首乌毫不客气地避开他,直接进了堂屋,招呼言诉和柳彤吃饭。
柳彤神色复杂看了周飞腾一眼,言诉却没讲究那么多,直接拿出碗盛了饭把肉菜一份:“妈,快吃饭了!”
周飞腾还是第一次遭受这待遇,眼一热泪就流出来了,抱着赵梁的大腿哭:“赵叔叔,我要吃肉,赵知恩抢了我的红烧肉!”
撒泼打滚这一套对赵梁很好用,他每次都用同一招,赵梁一定会逼着柳菱和柳知恩把东西让出来。
果然,赵梁最心疼他,见他哭得惨痛,忙对言诉道:“知恩,飞腾是你哥哥,你碗里那么多肉,怎么不分他一半?明天我就要带他走了,他还能吃上你几次肉?”
言诉假装没听到,也不理他,把红烧肉一块块塞进嘴里,吃得喷香。
这具身体长年累月吃窝窝头,野菜,玉米面饼子之类的食物,瘦的可怕,特别馋肉,他得多补充营养。
言诉的吃相着实馋哭了周飞腾,他平日的伙食在整个红梅村都是独一份,但这会儿实在饿惨了,柳彤烧肉的手艺又太好,远远闻着让人哈喇子都能流出来,周飞腾本身就是个记仇不记恩的,只要一次没伺候到,无论赵梁以前对他有多好,他都不记得。
所以这次赵梁没帮他弄到肉吃,他立刻就不高兴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让你儿子把肉给我吃啊!”周飞腾想起村民们骂他的话,口不择言继续骂,“真是废物,连养活我你都做不到,你对得起我妈的救命之恩吗?”
赵梁被他骂得一脸尴尬,但从内心深处居然觉得周飞腾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儿子在吃肉,周飞腾却只能看着,这不是欺负人么。
“彤儿?”他扭头朝柳彤看去,柳彤也端着饭碗在吃饭,不理他。
没办法,赵梁只好亲自下厨做饭。
可他这辈子哪做过饭啊,刚下乡时知青们集体吃大锅饭,结婚后家务活柳彤全包,后来当了电影放映员不管走到哪都受人尊敬,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哪会干家务。
正因为不会照顾孩子,不会过日子,所以他才对周飞腾那么大方,工资一发都给他花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柳彤带着孩子们都睡觉了,他才捣鼓出一些半生不熟的稀饭,和放在灶火里差点烤成碳的窝窝头。
周飞腾闻着焦糊味,眼泪都出来了:“赵叔叔,我讨厌你!”
说完他跑了出去。
大晚上的,赵梁又累又饿,饭都没吃上一口,还得抹黑出去找周飞腾。
以往周飞腾每次赌气离家出走,他都让一双儿女帮忙去找,这次也一样,他敲了敲言诉的房门,没反应,企图推门而入,不料门从里面反锁着。
赵梁喊了几声,除了隔壁院子传来的狗吠声,没有人理他,刹那间,他忽然感受到什么叫凄凉,心里一下子倍觉委屈。
但委屈又能怎样,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次日早晨吃饭时,柳菱发现饭桌上只有母子三人,下意识问:“爸和周飞腾呢?”
柳彤帮她盛了碗粥,眼睛看上去有些肿,大概哭了一夜,沙哑道:“不清楚,菱儿,我跟你爸离婚了,今天他们应该会搬出去住。”
说话间,赵梁扯着周飞腾的手回来了,两人的棉裤看上去像被树枝刮破,棉絮都露出来了,周飞腾一脸别扭,不情不愿挣脱赵梁的手,脸上沾满了泥土。
言诉瞥了一眼便低下头吃饭,不消说,赵梁昨晚应该找了他一夜。
该,剧情里每次周飞腾闹出点事,都有人兜底,赵梁不是求助妻子岳父,就是求助儿女,现在是时候让他尝试一下,独自带熊孩子的滋味了。
吃过早饭,柳首乌领着穆顺富等人拉着小推车,上门要求赵梁立刻搬走。
柳首乌以前没能下定决心催促女儿离婚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木已成舟,他当然不能再留赵梁住在自家盖的房子里,替别人养孩子。
赵梁还想求他多宽限几天,毕竟一晚上没睡,他现在困得要死。
但穆顺富发话了:“周志和跟左慧娟当年住的房子不是空着吗?赵梁,你现在带着周飞腾立刻搬进去,我们几个村干部昨晚连夜开会商量过了,不能留周飞腾这个害人精继续住在村里,给你一周时间,必须把他送走。”
赵梁的困意一下子消失:“穆会计,我都跟柳彤离婚了,你怎么还催我把飞腾送走啊?”
穆顺富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不是你说的,如果一定要把周飞腾送走,就跟柳彤离婚?反正咱村子小,盛不下周飞腾这么厉害的孩子,不管送他去亲爸还是亲妈那,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穆顺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领着几个小伙子把柳彤早已收拾好的,属于赵梁和周飞腾的衣物用小推车拉走了。
红梅村本就不咋富裕,周志和跟左慧娟当年结婚还是借的别人家房子,婚后两年才盖了间房,两口子住了进去。
两年没住人,房子早已残破不堪,穆顺富等人却没管那么多,直接把他俩的衣物扔在炕上,屋子很久没打扫了,灰尘飞的满屋都是,周飞腾嫌弃的捂住鼻子,催促赵梁:“困死我了,你快把炕整理一下,我要睡觉。”
赵梁本就不善于做家务,被他一催,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眼里含着细密的血丝,一个头两个大。
可这是心上人亲手托付给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辜负左慧娟。
所以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老老实实打扫了屋子,铺好炕,和周飞腾躺下睡觉。
周飞腾打着呼噜睡着了,但赵梁却睁着眼定定望着结满蜘蛛网的房梁,脑海中浮现出左慧娟甜美的笑容。
她是出于信任才把孩子托付给他的啊,他怎么能把孩子送到京城呢。
其实赵梁打听过左慧娟的消息,据说她回城后遇上国外亲戚回来探亲,跟着亲戚出国了。
几个要好的知青都劝他把孩子送到周志和那里,可他不愿意,他总是心存奢望,希望有一天左慧娟回来后能看到,他有多么用心在替她照顾孩子。
他想证明,自己比周志和对左慧娟更好,更体贴!
言诉今年读三年级,柳菱读五年级,过了周末姐弟俩就去学校读书了。
这年代穷,红梅村小学其实就是几间旧房子组成,因学生少,老师数量不足,一二年级甚至是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班里学生都是同村的,那天柳家发生的事大家也亲眼看见了,都知道柳知恩和柳菱的父母离婚了。
对红梅村的人来说,离婚是一件可怕的事,家长们背地里没少议论,高年级的学生还稍微懂事点,没当着柳菱的面议论,但低年级某个别学生,特别是嘴快的那种,把父母离婚当做一种耻辱,用来羞辱言诉。
比如课间跑到言诉课桌前嘲笑他的朱冬冬同学。
“赵知恩,你爸妈离婚了,哈哈哈,我奶奶说你爸不要脸,跟别的女人鬼混,你妈不知羞耻,一个女人家不守本分,竟敢离婚,真是羞死人啦!”
“这都是你外公作孽,活该一辈子生不出儿子,生个女儿丢人现眼,以后你家里没个男人,村里其他人还不是想欺负就欺负!”
言诉把目光从课本上移开,含着冰渣子的眼神冷箭一样嗖嗖射向朱冬冬。
“首先,我叫柳知恩。”他纠正道,“其次我爸妈离婚是国家法律承认的,你奶奶如果有意见,等我放学请她老人家去镇上走一趟,请公安同志帮她科普一下;最后我爸妈离婚那天支书大伯和会计大伯都在场,以后谁敢欺负我家,我就找他们。朱冬冬,你是不是想跟支书大伯和会计大伯唱反调啊?”
朱冬冬本来就是大嘴巴,朱家和柳家有仇,朱奶奶听说柳彤和赵梁离婚后,在家幸灾乐祸了好几天,大骂柳首乌全家,被孙子听见了,有样学样,来学校欺负言诉。
以前原身因经常被周飞腾欺负,被父亲训斥,养成了孤僻的性子,不管朱冬冬怎么骂,他都不反抗。
可言诉绝对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主儿,朱冬冬敢骂他一句,他就能还十句。
言诉这么一本正经讲了许多十岁孩子听不太懂的话,最后还拿村支书和会计出来施压,班里学生马上就给镇住了,朱冬冬也傻了。
跟支书和会计唱反调,他怎么敢?昨晚他爸打算承包山上的果园,还在想办法跟支书和会计搞好关系呢。
“你、你不要乱说!”朱冬冬害怕的后退一步。
言诉扯起嘴角笑了笑,在外人眼里却像个会吃人的狼外婆一样,朱冬冬“哇”的叫了一声,然后跑出教室,其他学生也跟着尖叫起来。
真是没趣,一群不经吓的小孩。
其实朱家和柳家的恩怨要追溯到朱冬冬妈妈身上。
几年前,集体干农活的时候,柳首乌无意中发现朱妈妈气色不太对劲,作为医者的本能让他提醒朱家,说朱妈妈可能生病了。
没想到朱奶奶马上破口大骂,骂柳首乌不安好心,诅咒她儿媳,肯定是仗着自己有医术,就想借机赚黑心钱,坑朱家一笔。
柳首乌好心提醒不成,反惹一身骚,立刻闭嘴不再多话。
半年后,朱妈妈果真生了重病去世,朱家非但不反思自己没有趁早给朱妈妈看病,反倒把责任都推到柳首乌身上,骂他当初既然看出朱妈妈有病,为什么不给治。
柳首乌弄得里外不是人,就这么被朱家恨上了。
朱冬冬被言诉那么一吓唬,真以为自家要惹怒支书和会计了,放学回家哭着找奶奶求问。
朱奶奶听他说完前因后果,登时大怒:“好你个柳家小兔崽子,破鞋的儿子还敢这么猖狂,欺负我孙子,冬冬,走,跟奶奶找他算账去!”
朱冬冬一看奶奶的反应,顿时有了仗势,婆孙俩气势汹汹来到柳家。
柳彤正在家做晚饭,言诉和柳菱蹲在厨房,一个帮灶火添柴,一个帮忙洗菜,突然就听到门外传来老太太尖锐的叫骂声。
“柳彤你个不要脸的破鞋,教出来满嘴胡话的儿子,敢在学校欺负我孙子,老娘找你算账来了!”
朱奶奶嘴皮子溜得很,满嘴脏话,污言秽语都不知从哪学来的,张嘴喷粪把柳家骂了个遍。
柳彤放下手头的活计,皱眉出门一看,只见朱奶奶和朱冬冬两人一老一小,又是叫骂又是哭闹,毫无形象撒泼打滚。
“朱大娘,你这是做什么?”柳彤当然知道父亲和朱家的恩怨,自从朱妈妈去世后,朱奶奶见到柳家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
朱奶奶嗓门大,很快吸引了附近的邻居,人们纷纷聚在一起看热闹。
朱奶奶见人多,马上跟倒豆子似的把孙子在学校如何被言诉欺负,添油加醋讲了出来,却只口不提她孙子先辱骂言诉的。
“你一个离了婚的破鞋,儿子都敢这么猖狂欺负我家冬冬,可见柳首乌是怎么教你们的,难怪赵梁要休了你,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是进了我家门,我也要让儿子休了你的!”
柳彤和赵梁离婚,是全村人亲眼见证的,大伙都看得出来赵梁这个做丈夫的有多过分,所以哪怕红梅村风俗传统,人们对柳彤离婚一事也避而不谈。
没想到朱奶奶起了个头,骂柳彤骂得这么难听。
柳首乌得到消息气冲冲赶来,听见朱奶奶骂女儿“破鞋”,顿时怒火中烧:“朱家的,你给我闭嘴,我女儿还轮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第120章 亲爸是年代文情圣4
关于自家女儿离婚后会遭受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柳首乌早就有所猜测,所以哪怕他再心疼柳彤在婚姻中遭遇的一切,也不敢轻易开口让她离婚。
但那天话赶话, 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婚给离掉了, 柳首乌也不能说什么,只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一面要跟村里人搞好关系,尽量减少离婚对女儿的伤害,一面也要多干农活, 帮忙养外孙和外孙女。
哪想到离婚还没两天呢, 朱奶奶就率先跳出来指责她女儿不守妇道。
“朱家的,咱们两家的恩怨好好掰扯掰扯,让大家伙评评理,当年你家儿媳妇生病,我好心提醒她去医院看病,你是怎么骂我的?你说我诅咒她。后来你儿媳妇病逝, 是她没有及时就医,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家倒好, 骂了我三天三夜, 好像是我害了你儿媳妇似的!”
“我要有这个能耐,我早就靠给人治病发家致富了,可你们老朱家却跟我结了仇,你孙子在学校欺负我家知恩好几年, 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以前不想计较, 你们家反而得寸进尺。乡亲们帮我说句公道话,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柳首乌说着说着,年近七十的老人家忽的潸然泪下,捂着眼泣不成声。
他早年家里穷,七八岁上成了孤儿,寄养在叔叔家,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叔婶把他当做眼中钉,所以他十岁就到镇上药铺当了学徒。
学医小有所成后,恰逢战乱,他便回红梅村当起了赤脚医生,行医几十年,他救治过的病人无数,名声传遍了附近几个镇,一直深受村民尊敬。
这会儿来看热闹的村民见他被朱奶奶气哭了,都觉得气愤。
这朱家人平时就牙尖嘴利,爱占小便宜,别看朱奶奶现在为了儿媳之死跟柳家反目成仇,当初她儿媳刚进门的时候,朱奶奶别提多嫌弃了,没少磋磨儿媳。
“朱奶奶,小孩子在学校打打闹闹是常事,你说知恩欺负了冬冬,可冬冬也没受伤啊,你直接领着孙子来骂柳彤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柳叔可没对不起你家,是你自己心疼钱,不舍得送儿媳上医院看病,害得冬冬没了妈,咋还把责任推到柳叔身上呢?”
“你家冬冬脾气暴躁,说话难听,我可不知道一次看见他欺负知恩,知恩那么乖的孩子,连句脏话都不会说,你别血口喷人,诬陷人家欺负冬冬!”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偏着柳家。
朱奶奶越听越气,把朱冬冬往前一推,斥道:“快说,今天赵知恩在学校怎么欺负你的,他是不是拿支书和会计威胁你了?”
朱冬冬毕竟是个小孩,平时在班里欺负欺负同学还行,他可没周飞腾那种当着全村人的面撒泼打滚的本事,这会儿见所有人齐刷刷盯着自己,心里就害怕。
“奶奶。”他无助地拉着奶奶的衣襟,“他说他改名了,叫柳知恩。”
一紧张,朱冬冬只记得这一句话,至于言诉说的那些长篇大论他全忘了。
围观的村民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一句话,噗嗤笑了。
他们就说知恩那么乖的孩子,怎么会欺负朱冬冬。
听到其他人笑场,朱冬冬更加紧张,只想往朱奶奶身后躲,朱奶奶却见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儿,伸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喝道:“瞧你这怂样,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屁也不敢放!”
朱冬冬哇哇大哭,朱奶奶却伸长脖子往柳家院里看:“柳知恩,柳知恩你给我出来,敢欺负我孙子,老娘今天铁定要扒了你的皮!”
斗不过柳首乌这种大人,她还斗不过一个小屁孩吗?
言诉早在朱奶奶上门寻衅时,就连忙往额头上倒了点药油,又在纱布上弄了点鸡血,往头上一包,哭着跑了出来。
“外公,朱冬冬他放学回家的路上打我,把我头都打破了,你救救我啊!”他扑进柳首乌怀里放声大哭,哭声盖过了朱冬冬,弄得柳彤惊疑不定。
刚刚儿子还好端端的,怎么一转眼头就受伤了,她刚皱起眉头,却见言诉回头悄悄对自己眨了眨眼,然后又哭了起来。
朱冬冬打了个哭嗝,就看到言诉头上带血的纱布,整个人都吓傻了:“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朱奶奶本来有恃无恐,想借机找柳首乌好好说道说道,顺便讹点粮食啥的,哪成想柳知恩的头竟然破了。
“柳知恩,你不要朝我孙子头上泼脏水,我孙子最乖巧不过,他咋会打你!”原本还想找事的朱奶奶,这会儿不得不先自证孙子的清白。
可她这么一说,言诉哭得更痛了。
柳首乌不知内情,快心疼死外孙了,他小心翼翼摸了摸言诉的脸蛋,气得两眼喷火:“朱家的,咱们确实该好好算账了,你孙子以前欺负我家知恩也就算了,我念他年纪小,不跟他计较,可他这次竟然把知恩头给打破了,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一听要赔偿,朱奶奶扯着孙子后退两步,一脸想撇清关系的样子:“你别胡说,我家冬冬最老实不过,怎么会欺负你家知恩。”
众人翻了个白眼,朱家儿媳连生三个女儿后才得了这么个孙子,朱奶奶把他惯得无法无天,平时经常在学校跟人起冲突,他要是老实孩子,这世上就没老实人了。
“哇——朱奶奶,我头好痛,是你家冬冬打伤我的,你得带我去医院看病!”言诉啜泣着,扶着额头的纱布往朱奶奶和朱冬冬走去,边走边重复着要让她赔偿之类的话。
“我感觉头上流了好多血,我不会死掉吧?呜呜,我不想死——”
听到他的哭诉,朱奶奶无端想起去年村里有人从山上摔下去,头磕到了石头上,当时有点肿,以为没事,回家涂了点药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夜里就死了。
万一柳知恩这小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讹上她家了该怎么办?
朱奶奶越想越怕,看言诉的眼神跟看魔鬼似的,把孙子往肩上一抗,拔腿就跑。
晚上,朱奶奶和儿子朱辉说起这件事,心有余悸:“万一柳首乌记恨咱家,非要让咱家赔偿柳知恩的医药费咋办?”
她以己度人,如果朱冬冬被打破脑袋,受了这么大委屈,她肯定不干,豁出老命也要让对方赔偿。
朱辉完全遗传了朱奶奶的奸诈和小肚鸡肠,他眯着眼思量半天,脑海中无端划过柳彤那张清秀的脸庞,突然感觉心痒痒。
灵光一闪,他对朱奶奶道:“妈,那柳彤跟赵梁离婚了,家里三间土坯房和那么大一所院子都归她,你说我娶了她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