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年代,普通农村人家想盖房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柳首乌夫妻俩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才给女儿盖的婚房,当初村里不知多少人羡慕。
而朱家条件差,朱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加上老人,房子有点不够住,自从妻子去世后,朱辉再也没能娶妻。
朱奶奶有点不乐意,对她这种思想传统的人来说,柳彤敢当着全村人的面跟赵梁提离婚,那绝不是什么安守妇道的好女人,这种女人就是败家根源,谁家娶了她要倒大霉的。
“不行,我不同意,你瞧柳彤那一脸寡妇相,谁娶了她就要倒霉,赵梁当初也是个前途无量的好知青,有文化,有模样,还考上了大学,就因为娶了柳彤,婚后越过越差,现在居然被女人给休了,像什么样子!”
朱辉有点无语,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可不信朱奶奶那一套。
柳彤长得漂亮,有房子,柳首乌行医几十年估计累积不少资源,听说现在政策宽松了,能经商,他如果成了柳首乌的女婿,跟着他学习医术,再开间诊所卖药,肯定能挣到钱。
那赵梁就是个大傻子,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懂得使用,真实白瞎了一个知识青年。
“妈,你听我说。”他把娶了柳彤后的发财之路畅想一通,然后掰碎了讲给朱奶奶听,“……等我开了诊所,谁家有个头疼脑热不都得来找我看病买药,我得挣多少钱啊。再说,你不是担心柳家要咱赔医药费吗?那我娶了柳彤,咱两家就成一家人了,还赔啥?”
一听到“钱”,朱奶奶立刻心动了。
对啊,那柳首乌一身挣钱的本事,如果教给她儿子该多好?
还有柳彤,一手好厨艺,隔三差五谁家办酒席,都请她掌厨,估计也没少挣钱,要是她嫁给朱辉,那自己这老婆子不就有理由没收她的钱,再让她天天下厨,老朱家以后就能吃香喝辣了。
朱奶奶越想越美,也不计较柳彤守不守妇道了,反正朱家已经有孙子了,她图的就是柳家的钱。
她越想越觉得柳彤是个香饽饽,担心被别人捷足先登,次日就提着一篮子红薯找到柳家。
婚事肯定要找家长说的。
朱奶奶和柳首乌不和睦已久,所以她找上了养病的王雪梅。
柳首乌出诊去了,王雪梅一个人在堂屋剥豆子,见朱奶奶提着东西来,她心里先警惕几分,毕竟几十年的老相识,谁还不了解谁,朱奶奶昨天还对柳首乌和柳彤破口大骂,今天突然提东西上门,其中肯定有鬼。
“朱家的,你这是……”
朱奶奶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嘴巴咧的老高:“老姐姐,我这是跟你道歉来了,昨天回家后我家朱辉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该没弄清楚缘由,稀里糊涂就找你家知恩的麻烦,我这不是知道错了,特意给你和柳大夫赔个不是。”
王雪梅瞳孔一震,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诧异地看向朱奶奶。
这位居然能知错就改,主动道歉,莫非天要下红雨了?
她可不信。
沉默半天,她才道:“朱家的,你有事就说,我家老柳不在,你不用跟我绕弯子。”
朱奶奶立刻搓搓手,涎着脸道:“是这样,你看你家柳彤不是离婚了吗,刚好我家朱辉也单着好几年了,孙子孙女没了妈,过得不像样,所以我想撮合一下柳彤和朱辉。”
“我仔细想过了,这十里八村没有比他俩更般配的,你看你家柳彤离了婚名声也不好听,哪个男人敢娶她这么有主意的女人,不如咱们商量一下,尽快让柳彤跟我家朱辉结婚,这样两家孩子父母齐全,十全十美的事,你说对不?”
朱奶奶再想不到,王雪梅非但不同意这桩婚事,还恶声恶气把她赶出来了。
那柳彤离了婚,在村里名声毁了,带着俩孩子必定艰难度日,王雪梅居然不想着让她尽快嫁人,还敢对自己态度这么差?
朱奶奶死活都想不明白。
“我倒要看看柳彤以后怎么在村里抬得起头!”
她“呸呸”嫌弃了柳彤几声,眼珠一转,浑浊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算计。
王雪梅赶走朱奶奶后,左思右想仍旧气得不行,她的宝贝女儿就算离婚了那也是柳家掌上明珠,朱奶奶到底多大的脸,敢一面贬低柳彤离婚了没人要,一面替儿子求娶。
她女儿连赵梁那个城里来的知青都不要了,能看得上朱辉这种二流子?
锁了门,她直接去了柳彤家。
自从赵梁和周飞腾搬走以后,柳彤把家里归置了一下,瞬间感觉特别清静,村里人都说家里没个男人不行,可她反倒觉得和赵梁离婚后,卸下很大负担。
“妈,你怎么来了?”外面天冷,柳彤请母亲进了屋,让她在炉子边烤火。
王雪梅黑着脸,本不想让朱奶奶那事污了女儿的耳朵,但自己和老伴年纪大了,柳彤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必须得撑起这个家,顶得住事儿。
“刚刚朱奶奶跟我说……”她一五一十告诉了柳彤,眼看柳彤表情也变得难堪起来,王雪梅将女儿揽进怀里,“其实娘倒是有个主意,菱儿她成绩好,明年就上初中了,我想着你如果能带着俩孩子去镇上读书该多好,毕竟你离婚后,村里人难免要说闲话,爹娘年纪大了不怕,但你和孩子们肯定会受影响。”
“镇上?”前半生一直在村里生活,只有赶集才去镇上的柳彤下意识觉得害怕。
可她也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才离婚没两天,朱家母子就敢打她的主意,将来呢?
这一天,柳彤想了很多,下午放学言诉和柳菱回到家里,发现她没在厨房做饭,反而坐在屋子里发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妈,你怎么了?”柳菱急切地问。
柳彤不愿让孩子们知道朱家的龌龊事,便转移话题道:“没事,你们饿了吧,妈妈这就去做饭。”
柳菱轻而易举被她瞒了过去,但言诉却没那么好糊弄,他总觉得柳彤有什么瞒着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柳彤隐瞒的是什么了。
因为朱奶奶提亲被王雪梅拒绝后,回家骂了柳家整整俩小时不带喘口气的,从柳首乌的长辈骂到柳彤的孩子们,总结一句话就是柳家不识好歹,竟敢拒绝她儿子,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
朱冬冬受奶奶影响,很快猜出是柳知恩的妈妈拒绝嫁给他爸,顿时也气了。
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第二天到学校忘了之前的争执,顿时又对着言诉开骂,把朱奶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污言秽语给骂了出来。
言诉:“……”
原来朱家竟敢打柳彤的主意,看来红梅村无论如何是待不下去了。
反正柳彤有一手好厨艺,就算离开这里,她也不愁活不下去,如今八十年代初,正是商业蓬勃发展的时机,是时候鼓动柳彤进城做一番事业了。
转眼间一周过去了,村里限定赵梁送走周飞腾的时间已到,尽管赵梁又找了庄振海和穆顺富好几次,希望他们再宽限一段日子,但都被拒绝了。
毕竟周飞腾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谁能保证他不对村里其他人下手?
这一周学校都不敢让他上学了,怕伤害到其他孩子。
赵梁见请求宽限无望,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周飞腾失学,只好苦着脸收拾行李准备带他去京城寻找周志和。
“飞腾,其实赵叔叔真的不愿送你离开,但你的所作所为真的伤害到村里其他人了,你能不能跟柳爷爷和穆奶奶道歉,只有他诚心悔过,他们才会容许你留下来。”赵梁满心苦涩,觉得自己要辜负心上人的信任了。
不料他说了很多,周飞腾脑子里却盘旋着从别处得来的信息:“听说我亲爸是京城的大学生,家里很有钱,赵叔叔,那你为什么不送我找我亲爸,非要让我留在红梅村这穷山沟里?”
赵梁的苦瓜脸变成了惊愕:“飞腾,你怎么能这么想?”
当初左慧娟没考上大学,周志和选择抛弃她和孩子,而他留下了,所以他一直感到骄傲,觉得自己才配得上左慧娟,对周志和充满鄙视。
可周飞腾这么势利眼的话令他无法接受,这可是他亲手养了两年的孩子啊。
他难道不应该为亲妈感到不值,憎恨亲爸,和周志和划清界限吗?
“那你要我怎么想?我亲爸明明很有钱,你却让我留在这里跟你过苦日子,赵梁,你必须马上把我送走!”周飞腾任性又野蛮道。
周志和离开四年多,周飞腾对他其实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以前左慧娟和赵梁也从来不提他亲爸,他对父亲的概念非常模糊,可经过上次那事后,他隐约知道亲爸周志和是京城的大学生,他爷爷奶奶似乎还是什么恢复职位的教授,周家有钱有地位,那赵梁为什么不送他去亲爸那里?
赵梁被周飞腾这番话伤了心,暗自伤神一番,最终决定打包行李送他去京城。
在周飞腾离开那天,全村人都松了口气,这个小煞神总算要走了。
言诉趁周末瞒着家里人去了城里,他发现目前城里的经济发展还很凋敝,大街上卖吃的很少,主要还是国营饭店在经营。
倒是棉纺厂对面开了一家面馆,中午工人下班的时候生意特别火爆,老板娘一个人几乎忙不过来。
言诉在面馆外边观察了许久,等过了饭点便进去问:“大娘,我看你家店生意这么好,缺不缺人手啊?”
老板娘见他一个瘦嶙嶙的小孩问这么老道的话,不由有些好笑:“确实缺人,不过你年纪太小,在我店里帮不上什么忙。”
言诉摇摇头:“不是我,是我妈,我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不要我和我妈了,我妈为了养活我和姐姐,就想进城找份工作,大娘,能让我妈来你店里工作吗?”
他垂着头,口齿伶俐将自家那点破事适时拿出来卖惨,这个老板娘忙了一中午,应该很累,却对小孩子这么有耐心,想必是个善良的人。
“我妈妈手脚很勤快的,她也很会做饭,我家里的活都是她在干,她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果然,老板娘听他讲述了家里的情况,顿时起了善心,免费煮了碗面让他吃:“孩子,这事儿你回家跟你妈商量一下,她如果愿意呢,就让她后天来我店里试试,工资什么的到时候面谈,你看行不?”
言诉兴奋地点点头,大声道:“谢谢大娘!”
等他吃碗面,迈着两条腿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家门口柳彤在和朱奶奶争吵什么,柳菱气得眼都红了。
他有些疲惫的精神一激灵,忙冲过去,只听朱奶奶一脸得意道:“柳彤,你今天中午在苞谷地里跟我儿子衣衫不整拉扯什么呢?我家朱辉都说了,他早就跟你好上了,但是碍于赵梁的面子,没法公开,这不是看你离婚了,想着赶紧把你俩的事儿办了!”
女人家遇到这种事总是很难为自己辩清白,柳彤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指头都跟着颤抖:“朱大娘,我敬你是长辈,你不能这样血口喷人!”
朱奶奶却仿佛笃定她没法自证,继续道:“柳彤,你也年纪不小了,害什么羞,既然跟我家朱辉早就有了关系,就赶紧嫁过来吧,我老太婆不嫌弃你是个二婚,你就偷着乐吧!”
“你——”柳彤气得心肝肺疼。
柳菱正是对这种事敏感的年龄,最近班里有些同学已经因为她父母离婚而疏远了她,现在听到朱奶奶这样侮辱她妈妈,只能捂着嘴哭。
“闭嘴!”言诉冲上前直接用脑袋撞上朱奶奶的肚子,他控制着力度,只把朱奶奶撞得一个趔趄,然后怒视着她,“朱奶奶,你前几天还领着孙子来我家,把我外公和妈妈骂了一通,两家结了仇,现在又说这种话,不是自打嘴巴吗?”
“你是不是看我妈妈离婚了,我爸也离开了红梅村,所以欺负她没人保护?”
邻居们本来也不信朱奶奶说的,这几年朱家一直寻柳家的麻烦,两家显然不对付,柳彤又怎么会跟朱辉在一起?
何况柳彤结婚前眼光就高,赵梁再不是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至少表面上人品不坏,她能放着赵梁不要,选择朱辉这种村里名声不好,偶尔还小偷小摸的男人?
别看朱奶奶年纪大了,她身体倍棒,比多少年轻人身体都强壮,可这次被言诉一撞,却感觉身体跟散架了似的,浑身不舒服。
“小兔崽子,你……”她一面揉着肚子,一面举起手就要打言诉。
言诉趁机对她做了个鬼脸,然后拔腿往外跑:“你打不着,打不着!”
朱奶奶一生气,就追了上去:“小崽子,你不是脑袋破了吗?怎么跑这么快,是不是装的?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直到把朱奶奶引得离开柳家大门,言诉才停下来道:“朱奶奶,你敢不敢对天发誓,如果我妈没做过你说的那些事,今晚你儿子被蛇咬?”
朱奶奶一愣,还以为言诉会让她发个比较狠的誓,可这算什么誓言?
红梅村地处干旱,几里地外才有一条河,平时村民很少见到蛇,村里人就算发誓也不会拿被蛇咬作为赌咒。
就在她愣神之际,言诉趁机使出激将法:“朱奶奶,该不会是你心虚,说了谎话,不敢发誓吧?”
朱奶奶脾气暴躁,被他一激,想着村里十年也未必有一例被蛇咬的人,哪能这么巧,她儿子今晚就被蛇咬了,便立刻发誓:“我说的肯定是真的,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儿子今晚被蛇咬。”
邻居们一看,她还真发誓了,难道她没说假话?
言诉却笑了:“朱奶奶,那就等明天见分晓吧。”
第121章 亲爸是年代文情圣5
晚上, 柳彤担心朱奶奶或者朱辉再闹幺蛾子,就带着儿女回父母家住。
柳首乌得知朱奶奶往柳彤身上泼脏水,气得直想找她算账:“这不是欺负人么!彤儿, 你道爹之前为什么不支持你离婚,就是怕你离婚后遇到这种情况, 那朱辉一个二流子,朱奶奶出了名的爱刻薄媳妇,被他家缠上,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王雪梅却不爱听他这一套:“老头子,彤儿都离婚了, 你说这些有啥用, 我打算等明年菱儿去镇上读初中时,让彤儿也跟着去,找个活干,她们母女俩在一起有个照应,也能躲躲村里的麻烦。这半年还得靠你保护好菱儿不被人欺负。”
柳彤蹙眉,对未来的生活感到十分担忧。
言诉啃完一个烤得香喷喷的红薯, 拍拍手里的碎屑道:“外公外婆, 你们别担心,我今天在城里帮妈找了份工作。”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他。
“你说啥?”王雪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言诉笑笑, 一脸得意把他今天跟面馆老板娘的对话告诉大家:“妈, 我都观察过了,那个面馆的生意是真不错,老板娘也热心肠,刚好做饭是你最拿手的, 你如果有了这份工作, 就能在城里站稳脚跟, 将来我和姐姐也能进城读书,以后咱们家就不用在村里受气了。”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一筹莫展的事,居然被一个小孩轻而易举解决了。
而柳彤的关注点却在于:“你竟然一个人进城了?你就不怕遇上拍花子的?柳知恩,你要吓死我吗?”
这年代从红梅村到城里没有公交车,全靠两条腿走路,一来一回得走六小时,途中还要经过不少其他村庄,野地,柳彤简直不敢想万一儿子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妈,没事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言诉立刻转移话题,“我旁敲侧击了一下,那老板娘家就住在离面馆不远的一个院子里,她丈夫好像在外地工作,常年不在家,家里有空房子,你跟她商量一下,工资少要点,让她管吃住,干活麻利点,她肯定乐意。”
“管吃住?”王雪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抓住了。
一个普通人出门在外打工最重要的是什么,肯定是吃住问题啊。
她原想着明年让柳彤去镇上找活干,先借住在柳首乌的师弟家里,柳首乌几十年前在镇上药铺当学徒时,跟师兄弟们关系处理的很好,其中一个师弟到现在还保持联系。
可这不但要耗费人情,而且长期在别人家寄人篱下也不像话,如果工作的地方能提供住处那再好不过。
“知恩,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后天就让你妈进城去试试。”王雪梅娘家世代都是厨子,在老家过得还不错,见过些世面,所以她的见识比村里那些同龄老太太都高,也很有主意。
见女儿柳彤似乎有些犹豫和怯场,便道:“彤儿,既然知恩都帮你抓住了一个机会,你可不能错过,你做菜的手艺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去面馆做事绰绰有余,遇事不要害怕,男人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菱儿和知恩还小,以后都指望你呢。”
柳菱这辈子也没进过几次城,更别说进城工作了,但听了母亲的话,想想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呆在村里总是被人欺负,还不如进城,搏一个将来。
“对,你尽管去城里挣钱,菱儿和知恩有我跟你妈照顾,你别担心。”柳首乌也鼓励女儿道。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着后,言诉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摸黑翻墙出了院子,跑到几里地外的河边,抓了两条无毒的蛇。
趁天亮之前把其中一条放到朱家,然后将另一条蛇弄晕,扔到朱家的墙头上。
天亮后,朱家邻居起床做饭,一出堂屋就看到隔壁墙头上那条摇摇欲坠的蛇,吓得顿时尖叫一声:“啊啊啊——有蛇——”
正是早饭时间,家家户户都要起床做饭,一听到朱家邻居的叫喊声,所有人都跑来凑热闹。
“怎么回事?”
“蛇在哪?”
朱家邻居颤巍巍指着墙头的蛇,差点没晕过去,有胆大的上前用棍子挑了挑,发现是一条晕厥的蛇,顿时放下心:“嗐,不妨事,它伤不了人。”
话还没说完,只听朱家屋子里传出震天响的吼声:“蛇,我被蛇咬了,快找大夫来!”
这分明是朱辉的声音。
众人一听,立刻想起昨天朱奶奶发的毒誓,朱奶奶说啥来着,如果她撒谎,就让她儿子被蛇咬。
天哪,难道她的誓言灵验了吗?
想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墙头那条蛇,那可是朱家的墙头啊,难道真的是朱奶奶撒谎污蔑柳彤,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顿时,所有人一窝蜂挤进朱家。
朱辉一脸恐惧的望着床头的蛇,以及他小腿处被咬的红点,伤口虽然不大,但任谁一大早看到在自己床头看到这么恐怖的东西不害怕啊。
朱奶奶听到儿子的叫声立刻冲进来,看着那条蛇发愣。
“妈,你傻站着干嘛?快把它弄走啊!”朱辉都快吓死了,他还不知道昨天自己亲妈发的誓,只以为这是巧合。
可朱奶奶却一动不动,明明是大冬天,她额头上却汗津津的,脸上沟壑纵横的每一道皱纹都昭示着她的惧意。
“朱奶奶,听说你家朱辉被蛇咬了,是不是真的?”村民们满眼兴奋地闯了进来,正好看到朱辉小腿边上那条昏厥的蛇,顿时所有人眼都亮了。
“啧啧,都说恶有恶报,朱奶奶,连老天都看不过你欺负柳彤了。”
“你说你昨天好端端发誓干啥啊,害朱辉被咬,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朱奶奶,你还是趁早跟柳彤道歉吧,不然老天一定会降下惩罚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朱辉总算明白发生了啥事,得知自己竟然是因为朱奶奶发誓才遭了灾,他气得恨不能将朱奶奶暴揍一顿。
他可不是啥孝顺孩子,朱奶奶要是帮他谋划利益,他认这个妈,如果朱奶奶妨碍了他,他就不认。
柳彤一早起来脑子里惦记着要进城工作,差不多把朱奶奶那事儿抛在脑后了,谁知忽然有人上门,告诉她朱奶奶和朱辉遭报应了。
“该!”柳首乌没忍住说了一句。
柳彤倒是没有幸灾乐祸,朱家如何跟她没什么关系,哪怕这次她的清白因为朱辉被咬而洗清,但下次呢,如果再有别人诋毁她,难道她每次都要自证吗?
昨晚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与此留在村里被人欺辱,还不如远远跟这些人隔绝开。
按照言诉给的地址,柳彤背着行囊去了那家面馆,她在老板娘面前做了几道菜,展露了手艺,老板娘立刻如获至宝同意了包她吃住的要求。
其实老板娘的做面条的手艺不算很高,还比不上柳彤,面馆生意好全靠没有竞争对手。
不过招揽柳彤后,老板娘精明的生意头脑立刻琢磨着,不如明天起在卖面条之余再卖些炒菜,说不定能迎来更多客人。
赵梁带着周飞腾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终于到达京城。
他几经询问,总算打听到周志和考上那所大学的地址,找了过去。
这几年大学录取名额少,再加上周志和父母都是这所大学的教授,他在学校名气还挺大,门卫得知周飞腾竟然是周志和留在农村的儿子,惊诧的打量了几下,指给他们家属院的位置。
赵梁很多年没有进过城,下火车后,差点被京城的繁华给镇住。
他心里几经交战,总算说服自己把周飞腾交给周志和抚养,毕竟有个大学生父亲,和当教授的爷爷奶奶,周飞腾将来前途肯定远大。
因他心里存着事,也就忽略了门卫脸上的犹豫和欲言又止。
赵梁和周飞腾进了家属院,才发现这里今天很热闹,墙上贴着大红喜字,来了许多穿着讲究的客人,好像在办喜事。
他随便找人问了下周志和住哪栋楼,对方立刻热情道:“你也是来参加周志和跟吴春晓同志的婚礼吧?跟我来,他家就住最后面那栋楼。”
“婚礼?”周飞腾险些跳起来。
他心心念念要找自己有钱有地位的亲爸,谁知来了后就得知亲爸正在跟别的女人结婚。
赵梁忙按住他,内心五味杂陈道:“这位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周志和他在乡下当知青时有老婆孩子的,怎么能跟别的女人结婚?”
对方一愣,盯着他看了半天,脸上十分古怪:“是……是吗?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是周志和的大学同学,同窗四年,可从未听说周志和在乡下结过婚啊。
不过周志和考上大学时都快三十了,要说没结过婚那也不太可能。
周飞腾突然大声嚷道:“周志和是我爸,我是他亲儿子,他怎么能抛弃我和我妈,跟别的女人结婚?”
对方望着周飞腾傻眼了,意识到自己接了两个烫手山芋后,也不敢再跟赵梁二人搭话,立刻加快脚步离开。
周家这场婚礼办的很低调,周志和与吴春晓年龄都不小了,打算请两人的同学和两家亲友吃顿饭,就算举行了仪式。
赵梁和周飞腾找到周家所在那栋楼时,就发现周志和跟一个相貌秀气约莫三十左右的女性穿着白衬衫,胸前戴着大红花,在热情招待前来的宾客。
“恭喜恭喜!”宾客们脸上带着喜气,无不诚心恭贺新郎新娘。
毕竟这二位都是十几岁时到农村当过知青,又在高考恢复后考上京城大学,才换来今天的幸福生活。
且吴家家境比周家更好,周志和娶吴春晓算是高攀,但谁让吴春晓在乡下蹉跎了年华,一直未婚,直到二十五六才考上大学回城,跟她年龄相当的男人都已结婚,挑来挑去也只有大她几岁的周志和比较适合结婚。
穿着朴素的赵梁走上前时,周志和一开始没认出来,他直觉有些不太对劲,不过还是下意识伸出手:“你好你好。”
不料赵梁黑了脸,将周飞腾从身后退了出来:“周志和,咱们一起在红梅村当知青那么多年,你不认识我了?就算不认识我,你自己亲儿子总该认识吧?”
他这句话简直如同炸雷一般,把新郎新娘以及宾客劈了个外焦里嫩,新娘吴春晓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等消化完赵梁这句话才震惊道:“你什么意思?”
她看向灰头土脸的周飞腾,只见这孩子一双眼直直盯着周志和,那张和周志和有几分相似的脸上仿佛带着仇恨。
“周志和?”吴春晓嗓音都变了,“你不是跟我说,你在乡下没结过婚吗?”
吴春晓对男人还是挺挑剔的,不愿意找二婚,所以她相中了自称在乡下从未结过婚的周志和,可原来周志和骗了她?
四年没见,赵梁苍老不少,周志和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咬牙切齿正要怒斥对方,却突然想到,今天是自己婚礼,他好不容易娶到家世优越的吴春晓,不能被搅合了。
“你谁啊?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誉,我从没在乡下结过婚,你一男人领个小孩来找我认亲算什么,难不成这孩子是你跟我生的?”
红梅村离京城相隔千里,那是个封闭落后的村庄,村里知青中只有他一人是来自京城,又考回了京城,所以周志和并不担心遇上以前的熟人被拆穿。
而且那时候知青点比较混乱,在乡下结婚摆几桌酒席就成,他和左慧娟没有领证。
四年前他能抛弃左慧娟母子回城,就做好了跟过去一刀两断的决定,经历过那些苦日子,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抓住机会往上爬。
而且他跟左慧娟的感情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甜蜜,他知道左慧娟也一心想回老家所在的南方城市,所以离开红梅村前,曾暗示她该舍弃不必要的负担就舍弃,只要能回城,不择手段也可以。
他不知道左慧娟最终如何选择的,但他没想到带着孩子来找他的会是赵梁,这个一直暗恋左慧娟的傻蛋。
吴春晓盯着赵梁的脸看了半天,心里也有所疑惑,一个男人领着孩子来找周志和,这算什么事。
“春晓,你信我,他是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的。”周志和拉着她的手急忙解释,他可不能让自己在大喜日子被人看笑话。
吴春晓的心思有些动摇,毕竟谁愿意在结婚当天怀疑自己千挑万选的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