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任何一个与丈夫感情不和睦的中年妇女一样, 阮姗平日里享受着优渥的物质生活,还可以宽慰自己忽略丈夫身上的异样。
然而一旦李善衡把他那副伪善的嘴脸撕开后, 她就无法忍受了。
她嫁给李善衡二十年,到头来李善衡却在儿子的订婚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谢慕瑶才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那他当初娶自己干嘛?
她阮姗当年又不是嫁不出去, 李善衡不喜欢她可以不娶啊。
她知道自己比不上谢慕瑶, 但他也用不着这样羞辱自己吧。
“妈,你冷静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李玦不愧是剧情里笑到最后的男主,哪怕遇上泰山崩于前都能面色不改,或者说他本就是冷心冷肺的人。
“舅舅说了,父亲对谢慕瑶母子只是愧疚, 一时感情用事而已, 你现在才是他的合法妻子,我是他的合法继承人, 你用得着为一个傀儡争风吃醋吗?”
阮姗擦眼泪的动作顿了顿, 抬起头,定定望着儿子。
良久,她忽的惨然一笑。
“争风吃醋?在你眼里我是在争风吃醋?”
李玦蹙眉:“不然呢?”
阮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猛地摔了手边的茶杯, 指着李玦怒道:“滚!你给我滚!”
她阮姗究竟倒了几辈子霉, 嫁给一个没心肝的丈夫也就罢了, 连生的儿子都不懂得维护她这个母亲,这个家真是待不下去了。
一小时后,送走前来参加订婚宴宾客的李玦得到管家报告的消息:“夫人她离家出走了。”
管家的脸色看上去十分精彩,想到夫人临走前对李玦父子俩不停歇骂了半小时的好嗓门,他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
李玦愣住,然后疲惫地捏捏眉心:“算了,随她去吧。”
楚笙此刻有心表现一下对准婆婆的关怀,顺势问道:“阿玦,要不我带人去把姗姨找回来?”
“不用。”李玦摆摆手,声音中不带一丝对母亲的感情,“等她自己冷静下来,购购物放松一下心情,自然就会回来了。”
他从小被李善衡亲自培养,和阮姗的感情不算很深,所以当父母发生分歧时,当然选择站在李善衡这边。
李玦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而楚笙却从心底感到一丝冷意,她下意识选择忽略,挽住了李玦的胳膊。
订婚宴上李善衡的行为让四大修真家族联合起来捉拿李峻杉设的圈套成为笑话。
李善衡为了提升修为,为了一统天下的野心在所不惜。
但其他家族却没他那么疯,楚、谢、阮三位家主隐约猜出了一些李善衡的用意,但他们却更愤怒了,毕竟李峻杉怎么说都是李善衡的儿子。
这场事件总结下来就是,李峻杉为报仇拿李氏丹药铺开刀,李善衡纠结其他三大家族合伙捉拿李峻杉,但中途出于其他目的放弃四大家族的联盟,放低身段去哄李峻杉。
反正在外人看来都是他李家的家务事,倒是其他三大家族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楚腾一怒之下连楚笙这个女儿都放弃了,命楚家人往后和李家划清界限,暂时不许跟李家有任何交集。
阮家和谢家也是如此。
李善衡尚且不知道其他三大家族对他起了戒心,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他更想弄清楚言诉那身修为到底怎么来的。
连他都看不出来,言诉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深夜,一身红衣的傀儡谢慕瑶抱着手中的剑,像一尊门神那样定定站在言诉床前,言诉帮墨瞳洗了个澡,然后把它放进被子里,无奈地看向傀儡:“妈,夜深了,你是不是也该睡觉了?”
傀儡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哪怕理智上言诉明白,如今的谢慕瑶已经不能算是个活人,她没有自己的思考,完全听从于李善衡的命令,但从心理上而言,他也不能接受自己睡觉时房间里有这么个人。
傀儡依旧不动弹。
“好吧好吧,那你跟墨瞳睡床,我打地铺行了吧。”
说罢,他从柜子里另外抱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躺了上去。
而被窝里的墨瞳奇怪的看着谢慕瑶,仿佛不明白她为何不上来睡觉。
它小小的叫了声“嗷呜”,然后从被子里跳出来,前腿一跃,跳到傀儡肩上,在她鼻尖嗅了嗅。
仿佛闻到什么可怕的气味,墨瞳惊疑不定地后退两步,“嗷嗷”地叫了起来。
“墨瞳,怎么了?”言诉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只见墨瞳跳回床上,甩甩脑袋,被子上立刻凭空多了一堆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果。
它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挑出一种鲜红的果子,用嘴叼着,重新跳到傀儡肩上,试图把灵果往她嘴里塞。
“呜呜呜……”快吃快吃。
言诉差点没看笑:“墨瞳,母亲她现在是傀儡,不能吃灵果,这些你留着自己吃吧。”
听了言诉的话,墨瞳歪着脖子看了看傀儡,见她确实没有反应,只好把灵果扔回床上,无精打采地低叫一声。
“好了,睡觉吧。”言诉帮墨瞳掖了掖被子,又帮站在床前的傀儡披上毛毯,然后关灯睡觉,黑暗中,他低声呢喃,“她中的傀儡术,需要施术者的心头血才能解开。”
过了很久,傀儡的眼珠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良久,一滴眼泪顺着脸滑落。
深夜,整个李家都陷入寂静。
别院门外,一条碧绿的小蛇吐着信子,身子灵巧地钻了进来。
倘若被李善衡近身伺候的佣人看见,就会发现这是家主平日最喜欢的灵宠。
小蛇循着信息,从院子里进了言诉的房间。
察觉到自己目标就在不远的前方,小蛇扭了扭细细的身形,欢快地往前爬,它正想使出自己全身的本领,一举冲到言诉脖颈处,狠狠咬上一口,不料忽然有什么令它排斥的气息逐渐靠近。
“嘶嘶。”小蛇警惕地环顾四周。
“嗷呜——”不耐烦的墨瞳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把它吞进肚子里。
“墨瞳,你怎么什么都吃?真是不挑食!”言诉皱着眉爬起来,忙开灯查看墨瞳的状况。
“嗷呜呜。”感受到了主人的嫌弃,墨瞳撒娇似的钻进了主人的被窝里,伸出脑袋在他脖子里蹭了蹭,仿佛在说“你看我多乖巧”。
与此同时,静静等待灵宠回来报信的李善衡发觉手中的玉牌碎掉了。
言诉在李家住了一星期,总算体会到了奢华的生活,难怪修真界人人都想提高修为,得到修真家族的青睐,原来修真家族的日子这么滋润。
几天来,李善衡每天都要陪他和谢慕瑶一起吃饭,当然,谢慕瑶作为傀儡无法吃饭,李善衡就安排她坐在自己身旁,用那种甜腻的目光,吃一口饭,看一眼她。
谢慕瑶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无知无觉,但言诉可就被辣到眼睛了。
或许李善衡自认为他表演出来的是深情,但言诉却只从中看到了满满的油腻味。
这天午饭前,他实在不想看到李善衡那张糟心的脸,就出了院子,随意在李家花园逛逛。
李家花园修建的很漂亮,烈日当空,花园里很安静,没有闲杂人等,言诉带着墨瞳慢悠悠往前走,走到假山处,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小声啜泣。
他仔细一看,那穿着白裙子,披着一头温顺长发,捂着脸哭泣的女孩不正是楚笙吗?
面上犹豫片刻,言诉迟疑着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你没事吧?”
楚笙抬起头,逆着光,她不太能看清楚言诉脸上的表情,肢体也有些僵硬,但想到李善衡吩咐的那些,她眨了眨睫毛,一串眼泪应声而落,接过手帕紧紧捏着,不安地低下头:“没……没事。”
这哪是没事?这一看分明就是受委屈了。
“哦,没事就好,那我就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言诉说罢,拔腿就要离开。
楚笙一看就急了,慌忙起身喊他:“等等。”
言诉不明所以地停顿脚步:“还有什么事?”
阳光下,楚笙的脸有瞬间扭曲,她扯了扯嘴角,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我、我腿麻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恍惚间,她似乎想到两人青梅竹马的场景,那时候李峻杉对她是真的好,但他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
楚笙从小接受江颖姿的教育,潜意识里觉得,不能修炼的普通人都是废物,只要有一丝机会,她就得想办法往上爬,成为站在修真界顶端的人。
可谁能想到,时移世易,往昔的废物李峻杉,竟然有一天成为被李善衡费尽心机也要拉拢的座上宾。
“不能。”言诉弯腰抱起墨瞳,“我家墨瞳走累了,它需要我抱抱,楚小姐,你如果有困难,我可以帮你喊佣人过来。”
说着,他就要往花园外走去。
“等等——”楚笙急忙喊住他,一张俏脸急的热出了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忙抓住言诉的手,“别喊……”
“你们在做什么?”李玦大步走过来,亲眼看到楚笙和言诉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当场脸都绿了。
他哪怕感情再冷漠,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未婚妻和前男友独自在花园里叙旧,且两人还拉拉扯扯,看上去十分亲密的样子。
“李峻杉!”李玦将矛头对准言诉,一掌朝他胸口拍去。
言诉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蹙着眉暗讽,看来李善衡倒是舍得下本钱,居然连亲儿子和准儿媳都舍得利用。
“楚笙,你不解释一下吗?”他将目光对准一旁看似柔弱的楚笙。
楚笙摇摇头,忽然捂着脸像是哭了,然后跑出了花园。
她不能将此事的真相告诉李玦,否则,李善衡就会毁了这门婚事。
“猪狗不如的东西!”李玦再次误会,对言诉发动攻击,可他那点修为哪里是言诉的对手,没几招就拜在言诉手下。
就在言诉两指掐着李玦命门时,李善衡忽然出现了,“怎么回事?阿玦,你怎么能对峻杉动手,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让着哥哥。”
猜到李善衡是如何阴李玦这个继承人的,言诉忽然笑了,松开李玦,甩甩手离开花园。
这么看来原身死的倒也不亏,毕竟李善衡这个人六亲不认,不管哪个儿子都是他可利用的对象。
只是他若想利用李玦试探出自己修为的深浅,怕是打错注意了。
回到房里,言诉立刻把俞琳等人召集起来开会:“李善衡这几天迫不及待用各种手段试探我,恐怕按捺不住要对我动手了,你们联系一下那些散修,今晚就对李家动手。”
于姣一听脸上忍不住露出喜色,斗法大会结束后,那些散修佯装离开帝都,她憋屈地在李家呆了这么多天,就是想等到时机成熟对修真家族的人动手,现在终于机会来了。
“我马上跟我爸联系,散修们恐怕也等得迫不及待了。”
“那你母亲怎么办?”俞琳迟疑地看着依旧站在床头的谢慕瑶,这可是李善衡亲自炼出来的傀儡,一旦双方交战,她必然会听李善衡的,如果到时候背刺言诉,岂不是腹背受敌?
“放心,这个问题我今晚就解决。”李善衡的心头血,他很快就会拿到手。
只不过傀儡本就不是活物,到时候即便谢慕瑶能恢复理智,恐怕也活不了太久。
等等,海岛灵气充裕,可以让她住海岛上啊。
夜半时分,言诉静静躺在地铺上,翻了个身,墨瞳仍旧睡在床上,谢慕瑶守在床头。
不知何时,她看向地铺那一团被褥的眼神变得慈祥了一瞬,却很快恢复了漠然。
房里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上的锁吧嗒一声被打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方手里提着刀,一进门毫不犹豫举起刀往地铺上砍。
“住手!”一个艰涩的女声突兀喊道,声音像锯木头一样沉重难听。
只是一瞬,地铺上一个更快的身影滚到旁边,一道灵气朝来人袭去,同时,房里灯光亮起,言诉惊喜地看向谢慕瑶:“妈,你想起我了吗?”
谢慕瑶眼神都片刻愣怔,而那被言诉袭击的黑衣人却双目赤红,愤怒地看向她,震天吼道:“谢慕瑶,给我攻击!”
他一边下命令,一边从怀里掏出两张符咒朝谢慕瑶抛去,这是傀儡术中最顶级的符咒,能彻底掌控傀儡。
“嗷呜——”白色大狗从床上一跃而起,扑上前撕碎了符咒,然后威风凛凛守在谢慕瑶身前,戒备的望着黑衣人。
“李善衡,你这是不打算隐藏自己了?”言诉摸了摸墨瞳的脑袋,站在他身旁对黑衣人冷笑。
剧情里,李峻杉回到李家后,修为堪堪能跟李玦齐平,哪里经得起李善衡几次三番的试探,甚至根本不用李善衡亲自出手,他很容易就被控制住,抓进了秘牢。
而现在……
“哈哈哈——”李善衡摘下脸上的面具,眼中的阴毒之色几乎要溢出来,“把《华真诀》交出来,为父可以饶你不死。”
说着,他趁言诉不备,又朝谢慕瑶扔出两张符咒,试图控制傀儡。
言诉伸手接住符咒,然后扔到地上用脚踩了踩:“李家主,据我所知谢家人都很护短,你既成为谢家的女婿,我外祖父理应将《华真诀》教给你,为何你还要费尽心思去偷,去抢?”
这话戳中了李善衡心底最不堪那一面。
他和谢慕瑶婚后,本也以为谢桓会把《华真诀》教给他,可谢桓竟然说他太过偏执,野心强大,这样的性格不适合修炼《华真诀》。
而谢慕瑶也因父亲这番话,拒绝传授他《华真诀》秘籍。
谢家的一老一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时隔二十年,李善衡仍然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谢桓那老东西死脑筋,谢家怎么会沦为现在这样。
“峻杉,你我父子一场,我不想闹得这么难看,只要你把《华真诀》交出来……”李善衡面上有些得意,他为了今晚能困住言诉,把自己那一千傀儡全都召唤出来了。
只要从言诉手中得到《华真诀》,还有那能令他修为大增的秘密,征服整个修真界指日可待。
“家主,不好了,有散修从外面攻进来了!”管家急匆匆进来禀告。
“什么?”李善衡一愣,只听外面传来嘈杂的打斗声,他心里一紧,顾不得言诉,急忙想出去看个究竟。
“李善衡,不用去看,那些散修是我招来的。”不知何时,言诉手里多了一把重刀,是他当初从翁星宇手中买来的。
“你?”李善衡感觉浑身发冷,怔怔地望着他,“你们这些人里应外合,要打我李家个措手不及?”他终于想明白,可惜为时已晚。
言诉将刀尖对准他心口,在上面划了划,李善衡脑袋却飞快转动,“不,我没有输,我还有一千傀儡,那才是我真正的底牌,我没有输!”
他状若疯癫,正要冲出去,被言诉一刀刺破心口,鲜血从他身上流出来,言诉将一个空的药瓶接住那滴最重要的心头血。
李善衡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低头一看,浑身毛发都竖起来了。
“你……你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言诉把心头血喂给谢慕瑶,然后对他微微一笑:“你猜。”
这一晚,李家的防守轻而易举被散修攻破,至于李善衡那一千傀儡,没了主人的控制,他们根本算不上障碍。
另外三大家族原本还防备着李家,次日得知李家竟然被言诉带着散修攻破,差点怀疑自己得到了假消息。
三位家主不得不聚起来商量该怎么办。
阮、楚两家还不太害怕,最恐惧的是邱中伦,他们邱家有今日的风光,全靠他当年出卖谢家得来的,可是谢家后人来复仇了。
不等三家商量出对策,言诉已经昭告修真界,将自己改姓为谢峻杉。
他们谢家,行的本就是仁义之事,言诉毫不藏私,散修们从李家搜罗出来那些金银珠宝和修炼资源,全都让他们分了。
李家也把从俞家夺走的丹药专利权还给了俞家,俞琳没有藏私,反倒毫不避讳把这些丹方公布在网上。
如果说这些足够让其他三大家族跌破眼镜,那接下来,言诉公布了《华真诀》秘籍,更是让他们震惊。
这可是谢家独门秘籍《华真诀》,无数修真者觊觎的东西,没见李善衡为它都发疯了吗?
早知道言诉会将它公布出来,李善衡当初做那么多,又是图什么。
此时,被关在李家秘牢的李善衡得知此事,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言诉亲口一句一句将《华真诀》念给他听:“李家主,你不是想要《华真诀》吗?那我成全你,你慢慢呆在地牢里修炼吧。”
得了《华真诀》的李善衡对他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每天鸡血满满地修炼,他修为本就极高,称得上是修真界顶尖也不为过,修炼了《华真诀》后,能清楚感觉到周围的灵气都在朝他聚集。
他元婴中期的修为渐渐突破到了元婴后期,修炼对他而言简直如鱼得水,他每天都沉浸在自己修为比前一天更高的快乐中。
不到一个月,他就修炼到了元婴大圆满。
这天,空中乌云密布,黑沉沉的气压仿佛能滴出水来,李家上空的云层厚度更是比附近明显厚了好几层。
“我要突破了!我要突破了!”地牢里的李善衡不顾自己身上破旧的衣衫,举起双手兴奋地跑来跑去,“我马上就要渡雷劫,突破化神了!”
“李家主,恭喜你即将突破,为了迎接的你的雷劫,我决定请你去后山山顶的亭子里渡劫。”忽然出现的言诉笑眯眯望着他。
原本被雷劫冲昏头脑的李善衡笑容一下子消失,惊疑不定看向言诉,按理说,他修为增长这么快,李、谢峻杉不该感到害怕吗?可他为何一点都不怕。
直到被送到后山凉亭,李善衡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过没关系,他就要渡雷劫了,等雷劫一过,他就是化神修为,届时整个修真界还有谁比他强?
李善衡下意识忘掉自己的地牢待遇,美滋滋等待着雷劫到来。
轰隆隆——
天空中响起令人惊骇的雷声,对普通人而言无异于异象,对李善衡来说却代表着至高无上的修为和野心。
密集的雷声响起,粗壮的雷朝他劈来,李善衡闭上眼伸出双手。
“咔嚓”一声,他清晰感受到雷劈在身上的痛苦,那种流经四肢百骸的痛苦令他险些承受不住,但没关系,为了修为,他忍了。
整整九道雷,李善衡全都忍了下来。
雷声停止,乌云散去,阳光照耀在山顶,李善衡睁开眼,正想翘起嘴角,忽然感觉不对劲。
他本该升至化神的修为怎么退为金丹了?
第116章 现代修真家族的弃子完
自从散修们将李家的资源瓜分后, 又根据言诉公布的《华真诀》没日没夜修炼,他们的修炼速度虽比不上李善衡,却也是进步不小。
修真界掀起一股修炼《华真诀》的风向, 人人都在修炼《华真诀》,人人都想提升修为。
那么问题来了, 修真界本就灵气稀薄,这么多修真者同时修炼速度加快,灵气还够用吗?
当然不够。
就如同谢家那位老祖宗推算出来的一样,末法时代,灵气变少, 修真者不被容于天道, 若有谁还想逆天而行,必然会得到反噬。
之前的那么多年里,天道都是损不足而补有余,给了修真家族无上的荣耀,但天道不是一成不变的,末法时代就意味着天道的变化。
如今天道的规则变了, 损有余而补不足。
这就表明, 修真界那些修为越高的人,他们享受了之前几千年甚至数万年祖辈积累的资源, 是时候该吐出来了。
如李善衡这类人, 现在越是疯狂的修炼,想提升境界,他们的境界反而会不升反降,余出来的灵气全都补充到散修身上了。
散修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群体, 修为参差不齐, “李善衡们”被天道降低修为余出来那点灵气平均在散修身上就跟毛毛雨一样。
可惜这个道理李善衡原本不懂, 直到亲身体验过,眼睁睁看着自己跌至金丹的境界还在继续往下跌,他才开始恐慌。
“不,我不相信,天道不会这样对我!”
除了他,其他三大家族的人也发现了同样的情况。
楚腾,邱中伦,阮家主,这些以往在修真界呼风唤雨的人物,越是勤于修炼,境界跌得越快。
“怎么会这样?”楚腾等人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哪怕他们比不上李善衡,个个也都是元婴期大能,眼看境界跌落至金丹,筑基,再跌就没了,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李家被散修攻破后,李玦和楚笙逃到阮家避难,他二人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也躲不过修为下跌的命运。
楚笙发觉自己多年来辛苦修炼的成果打了水漂,一时间有些茫然,从她记事起,母亲就告诉她,必须修炼,只有修真者才是这个世界的强者,她要提升修为,被楚腾认回去,跨越阶层加入修真家族。
可现在修真家族的大佬们尚且自顾不暇,她又该怎么办?
几乎每个修真家族的年轻人都有她这样的想法,修为越强大,越觉得世态变化不可思议。
反而俞琳等人在言诉的建议下,没有盲目跟着修炼,反而开始努力经营自己的店铺。
没了李家这个可怕的对手,俞琳和俞大伯能彻底安心的做直播,开店,过上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谢慕瑶在服下李善衡的心头血后就昏迷了,被言诉放进了海岛竹楼里,海岛上的灵气十分充裕,谢慕瑶的身体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净化下,逐渐有所好转。
这天,言诉照常进了海岛查看谢慕瑶的情况,一进竹林,他就看到竹楼外那个一身红衣的窈窕身影。
“妈?”他试探着喊了声。
谢慕瑶转过身,只听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像老旧的机器无法承受负荷运转,她外表看上去仍旧死气沉沉,唯独一双灵活的眼珠子昭示着,这是个有思考能力的活人。
“峻杉。”
谢慕瑶一开口,眼中的热泪流了出来,时隔二十年,她终于再次回到人间。
在当傀儡的这些年里,她并非一直没有知觉,虽然受李善衡控制,但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会短暂恢复自己的意识。
每当此时,她便越发清晰感受到自己究竟被李善衡打造成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李善衡既然把她当做底牌,当然不可能一直把她关在密室里,每个月固定的几天时间,他会带着她离开帝都,去偏远的深山老林中杀野兽、采灵草药练手,甚至有时候会命令她对修真者或普通人出手。
谢家的家规是胸怀天下,善待所有散修。
可她谢慕瑶终究还是成了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李善衡现在怎么样了?”她僵硬的抬起手擦掉眼泪,淡淡问道。
言诉把其他散修打发走后,就在李家住了下来,李家那些佣人和旁支子弟几乎都逃了,现在的李家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
“他前几天晋升失败,精神状况不太好,被我关在地牢里,您要看一看吗?”
李善衡如今的修为可以说跌得最快,已经从金丹跌至练气了,对他这种曾在修真界呼风唤雨的人物来说,跟普通人没两样。
其他修真家族的家主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精明如阮家主,在隐约窥探到天道的秘密后,已经放弃了对修炼的执念,开始专心做起了生意。
反倒是本就在商场混的楚腾受不了这个打击,至今还沉浸在修为跌落的悲伤中。
“看看吧,我和他也该做个了断了。”谢慕瑶脸上看不出喜怒。
之前被破坏的李家密室,早已被言诉请人修好了,现在里面住着的就是李善衡。
站在密室门前,谢慕瑶从心理到身体上都有一种排斥感,这个关了她二十年的地方,哪怕还没进去,她都能闻到里面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如果不想进去就算了。”察觉到她的厌恶,言诉建议道。
“不。”谢慕瑶摇头,“身为谢家人,绝不逃避任何困难。”
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密室里,李善衡顶着一头很久没有修剪的乱发,拿着筷子在墙上刻什么文字,他嘴里喃喃道:“华真诀,华真诀,谢家至关重要的秘籍终于被我弄到手了,我要把它记下来,千万别忘了……”
他身上的衣服被自己扣得破破烂烂,鞋不知道扔哪去了,赤着脚,看上去疯疯癫癫,哪还有之前李家主的半点威风。
谢慕瑶站在密室入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神色复杂。
倏地,她想起二十多年前刚和李善衡结婚的场景,彼时她不清楚自己的新婚丈夫究竟有多大的野心,以为他是能跟自己在修真一途上共同进步的伴侣。
她信任他,喜欢他,愿意把谢家的某些秘密告诉他。
然而她怎么能料到,自己的枕边人竟是人面兽心的家伙,就算后来两人观念不和,产生分歧,她也想不到,李善衡竟趁她生产虚弱之际,杀了谢桓,毁了谢家根基,更把她制成傀儡。
不过风水轮流转,做傀儡的二十年里,她又何曾能想到,自己终有一天恢复自由身呢。
“李善衡,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逃过一劫吗?”谢慕瑶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李善衡面前。
“华真诀,华真诀……”李善衡一脸痴呆地转头看她,嘴角流出疑似涎水的晶莹,双目无神,只会喃喃重复着同一句话。
谢慕瑶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倒在地:“当年,你诬陷我父亲堕魔还将他杀害的场景我没有亲眼看见,不过今日我要加倍的还回来。”
“你不是最看重这身修为吗?你不是拥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吗?现在《华真诀》就摆在你面前,你甚至能将它倒背如流,可你实现梦想了吗?”
面对这一切,李善衡仿佛毫无所觉。
直到谢慕瑶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话,原本满脸麻木的李善衡顿时反应极大地从地上爬起来,如同看怪物那样看着她:“你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