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诉离开家后,去了相熟的花店。
“冬煦,还是老样子吗?”花店老板娘温柔的问他。
他点点头。
老板娘娴熟的包了一束百合递给他。
言诉掏钱付账,然后拿着百合往医院走去。
这是原身每个月一次,必须要送的花,送花的对象是童小琴。
对于童家人来说,童小琴是可以肆意打骂、欺负、折辱的对象,但对原身来说,童小琴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是他活着的光。
可能连童小琴本人都不记得了。
十几岁的时候, 冬煦是孤儿院孩子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大哥哥,遇到什么麻烦,只要找他就能解决。
但只有冬煦自己清楚, 他也会害怕,也会恐惧。
当时孤儿院所在那条街上的孩子分为两拨, 彼此针锋相对,一拨是以冬煦为首的孤儿院孩子,另一拨是以绰号“南大王”为首的附近居民孩子。
“南大王”比冬煦大了三岁,父亲是体校教练,他长得特别高大, 是街坊四邻所有孩子中的领头羊, 向来看不上孤儿院的孩子。
起因在于孤儿院里一个叫兴喆的男孩。
兴喆是5岁那年进入孤儿院的,和冬煦年龄相仿,但性格比较软弱,总是一个人闷着吃饭玩耍,不和别人交流,甚至经常被比自己年龄小的人欺负。
汪欣院长撞见过好几次, 批评了那些抢兴喆饭菜的孩子, 也不太管用,就交代冬煦照顾好他, 别让孤儿院弄得乌烟瘴气。
从那以后, 冬煦便担起哥哥的责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把兴喆护在身后,久而久之, 兴喆对他产生了很大依赖, 性格也变得活泼起来。
等到两人10岁出头时, 冬煦时常领着兴喆和其他孤儿院孩子在街头捡废品,卖掉挣钱,为孤儿院创收。
他们每天卖废品赚的钱能买好多零食,这让街上其他孩子特别羡慕,也有样学样,跟着捡起了扔掉的塑料瓶子,废纸之类的,想赚点零花钱。
有了竞争以后,难免会遇到抢地盘抢废品之类的情况,冬煦深知孤儿院的孩子没靠山,不愿和“南大王”等人起冲突,情愿跑到更远的地方捡废品。
但兴喆不同,或许这些年他被冬煦保护的太好,遇事没有章法,变得很轻狂,竟然主动和“南大王”手底下的小弟对骂,还挑衅“南大王”,骂他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物。
先撩着贱。
兴喆动动嘴皮子骂了“南大王”一干孩子,换来的是“南大王”等人对孤儿院孩子的仇视,从那以后,双方抢地盘的竞争更激烈了。
原本哪怕有“南大王”这些竞争对手,冬煦带着孤儿院孩子卖废品得来的钱也能给大家买零食解解馋,甚至给孤儿院省些伙食费。
但发生冲突后,双方经常一言不合就打架,大大降低了捡废品的效率,一天也赚不到几个钱。
冬煦对兴喆的行为很不满意,但他刚批评了兴喆两句,对方就哭着抱着头说再也不敢了,以后肯定夹着尾巴做人,绝不再惹祸。
他明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不断挑唆孤儿院其他孩子,怂恿他们和“南大王”等人争斗。
每次打架,还都报出冬煦的名号,导致“南大王”看冬煦越来越不顺眼。
恰好那段时间,汪欣又救回来两个婴儿,冬煦帮着她照顾孩子,等忙完一段落后,再出门遇上“南大王”时,他居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仇恨的光芒。
冬煦不傻,经过几天调查就发现,双方产生这么大矛盾,主要源头在于兴喆。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和“南大王”和解,再抽时间和兴喆谈谈,他就被“南大王”带着人袭击了。
他们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受了很重的伤,然后关进郊外一个地窖里,在盖子上压了重重的石头,不让他出去。
冬煦手脚疼得爬都爬不起来,在地窖里叫天天不应,没有人来救他,那几天,他是真的绝望了,也幸亏盖子上有小小的洞,才不至于让他窒息。
他闭上眼复盘自己短短13年的人生,为何受了这么大苦楚。
他回忆着院长对他的好,和孤儿院其他孩子乖巧的叫他哥哥时那种温暖,但潜意识里却突然蹦出,兴喆躲在墙角处望向他嫉恨的表情。
他开始仔细回想往昔和兴喆在一起时的细节。
兴喆是个很擅长示弱的人,他们卖掉废品后买了零食大家分,兴喆总是会说自己不吃了,将这些留给大家吃,表现出很大度的样子,然后冬煦就会抓好几袋塞进他怀里,比平均分的要多。
甚至每次吃饭,冬煦总能看到他将碗里的食物分给其他孩子,问就是他想让那些孩子多吃一些,然后冬煦就会找做饭阿姨,多给兴喆打几块肉。
偶尔会有其他孩子跑来问冬煦,他为什么对兴喆那么好。
冬煦那时对兴喆全然信赖,还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这么问,直到现在,他才懂得那些孩子隐藏在短短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甚至他想起这次被“南大王”等人袭击的前一天,是兴喆特意托他,外出回来时帮忙买某家店里的烧饼,而那家店并不顺路,需要绕远一点。
他买完烧饼回去的路上,被袭击了。
毫无疑问,兴喆就是瓦解孤儿院孩子团结,在背后给他使绊子那个人。
冬煦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兴喆难道不够好吗?他为什么要在背后耍这种阴谋诡计,他才多大,就有这个心眼。
就在冬煦躺在地窖里好几天,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上的伤也得不到救治,奄奄一息时,地窖上面的盖子突然被掀开了。
上面露出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女孩的脑袋,一脸凝重的望着他。
“附近没有人,你等着,我想办法把你救上来。”女孩找了条绳子,弄了个简易滑轮,把他拉了上去。
他都不敢想象,她哪来的胆气和能耐,居然办到了这件事。
得救后,他住了好久的医院,等回到孤儿院后,正想找兴喆算账,却得知他前不久被人收养了,收养他的那户人家条件不错,其他孩子都羡慕的说,兴喆以后有福了。
“南大王”等人虽然得到了惩罚,但冬煦受过的委屈,在地窖里的恐惧,却很难消除。
从那以后,冬煦重新对孤儿院孩子进行教育,那些孩子没了兴喆在其中挑拨离间,也没了“南大王”这种竞争对手,又变得服帖。
彼时只有13岁的冬煦,却已经看淡了人生,他不再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管教孤儿院孩子们身上,而是开始攒属于自己的小金库,他得为自己努力。
同时,他也在悄悄关注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座城市不大,他很快知道那个女孩叫童小琴,经常被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欺负,她那天意外去郊区救了自己,就是因为继母突发奇想要吃野菜,派她去挖。
为生活所迫的少年心中没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他只知道,童小琴是自己在困境和绝望中的一缕光,他每个月都会用攒的钱,买一束花,悄悄送给她,表达自己的感激。
这个习惯持续了很多年。
在女主重生前那部分隐藏的剧情里,冬煦的死亡并不是个意外,是徐惊涛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接收他留下来的财产。
只是冬煦死后,他才发现冬煦早就立了遗嘱,要将名下财产一部分捐出去,另一部分赠送给童小琴。
徐惊涛和律师合谋,毁掉遗嘱。
为了不留后患拿到冬煦的财产,他用尽手段娶到了童小琴。
而女主重生后,有主角光环左右,徐惊涛接收遗产做的更隐秘,也不需要娶童小琴。
医院里,童小琴刚忙完,从病房出来,就被同事用调侃的语气道:“小琴,这个月的百合又送来了,到底谁啊,这么有毅力,从你几年前上班开始,每个月固定的日子送一束百合,从不间断。”
童小琴抿唇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大约能猜到对方是谁,应该是她13岁那年在郊外地窖里救下的那个男孩,那是孤儿院的冬煦,在城里同龄孩子中也算小有名气。
当年对方被她救下,出院后还曾带着礼物找她道谢,只是她不愿让杜菲和童念溪知道,多生事端,就拒绝了,说如果对方真心想感谢的话,就送一束花吧,她喜欢百合花。
从那以后,哪怕冬煦从未露面,每个月的百合花却没有间断过。
“小琴不是说过么,应该是哪个病人出于感谢送她的,有这么大毅力偷偷送花的,应该是个条件不错的老太太,女人心思更细腻些。”和童小琴要好的同事替她说了几句话。
大家一想也对,便各自散开,去忙工作了。
同事走到童小琴身边,看了眼插在花瓶里的新鲜花朵,问她:“我给你介绍那男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想结婚就得快点,人家条件还算可以,很适合居家过日子。”
童小琴眉头蹙了起来,叹气道:“我不知道,最近童念溪似乎有了新想法,想和凌辰退婚,打算撮合我和凌辰。”
同事大惊,她和童小琴从小就认识,关系特别要好,对童家的事一清二楚。
正因为童小琴有个打算拿她婚事作伐子的后妈,同事才操心着,给她介绍个合适的男人,赶快结婚,脱离童家的苦海。
这男人不能太差,也不能太好,像凌辰经济条件那么好,就被童念溪抢走了。
不过童小琴对那段恋情不是很在乎,因为当时凌辰喜欢的女孩去了大城市,他伤心之下买醉,醉酒后说要和童小琴交往。
童小琴看在他们从小就认识、凌家父母对她不错的份上,决定不跟失恋的人计较,默许了交往的要求,没想到仅仅过了几个月,凌辰就劈腿了童念溪。
“她把你当什么了,你的男人她说抢就抢,说还就还。”同事气得捏紧拳头,仿佛要找童念溪打一架,突然,她疑惑道,“童念溪又看上谁了?”
童小琴摇摇头:“她和杜姨最近频繁的提起一个叫什么惊涛骇浪的男人,名字我记不太清楚了。”
童念溪和杜菲调查了一段时间,将凌辰的往事调查得一清二楚。
凌辰确实有个从初中时就喜欢的女孩,是他邻家姐姐丁素澜,因他比丁素澜小两岁,所以从没敢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但他周围玩的朋友都知道。
“妈,我梦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不要和凌辰结婚,你快想办法帮我退婚啊。”得知调查结果后,童念溪在杜菲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你着什么急?”杜菲见她哭成这样,又气又心疼。
她一生要强,心眼比蜂窝煤都多,怎么就生了这个喜怒形于色的傻闺女呢。
“退婚当然要退,但咱们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最好是让凌家主动提起。”她耐心教导着女儿。
童念溪不解:“凌辰的爸妈虽然不喜欢我,但是订婚后他们对我也很尊重,都是要面子的人,怎么会轻易退婚。”
杜菲看女儿就是不开窍,只得拍了拍脑袋:“行了,这事我会处理,咱家还有个碍眼的东西呢,最好一次性把这两人都解决了。”
她这句话童念溪倒是听明白了,眼睛一亮,惊喜道:“妈,你是说把童小琴和凌辰……”
“闭嘴,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杜菲在心里筹划了一阵,勾勒出计划的雏形,忽然想起托人调查的关于徐惊涛的消息,她皱着脸道:“那徐惊涛也确有其人,只是他家住在离城十几里外的吉祥村,家徒四壁,是村里最穷的一家,你确定他两年后能变成有钱人?”
为了不弄错,杜菲将与吉祥村发音相似,以及附近所有村子都找了个遍,综合所有信息,就是那个很穷的徐惊涛。
她还亲自跑到吉祥村偷偷看过,那徐惊涛浑身脏兮兮,像是几个月没洗澡了,徐家父母整天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徐惊涛的弟弟妹妹也是村里一害,经常偷东家几棵青菜,扒西家几块红薯,名声闹得很难听。
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家也能发达。
“妈,你信我,我记得梦里快生孩子时,童小琴被他疯狂追求,她还不太乐意嫁,是你和爸逼着她嫁过去的。”童念溪说起这个,心里酸溜溜的。
但无论女儿怎么说,杜菲总觉得不靠谱:“那你仔细跟我讲讲,他是怎么发家的。”
“这个……”童念溪就不知道了。
她只记得梦里,徐惊涛追求童小琴时,就很有钱了。
杜菲严肃的看着她:“所以你和凌辰的婚必须退,但对徐惊涛,还要仔细考量,不能随便,知道吗?”
童念溪迫于母亲的威胁,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梦中徐惊涛可不是肚量大的良善之人,他这个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倘若自己能在他穷困时不嫌弃他,主动和他在一起,将来等他发达了,他肯定会加倍对自己好。
“阿辰,你马上就要和念溪结婚了,也该收敛一下爱玩的脾气,等结婚后成了家,你就是大人了,说不定很快就要当爸,别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当凌辰再次和朋友喝了一夜的酒,从外面回到家时,就被母亲唠叨了许久。
他有些不耐烦,接过母亲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假寐。
最近他心情不太好,因为听说丁素澜在大学里谈了恋爱,对象是个又高又帅成绩又好的男人,这让凌辰在丁素澜面前原本就矮一截的自卑心,变得更严重了。
“妈,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
凌母唠唠叨叨半天,凌辰耳朵都生茧了,不耐烦的打断她。
见儿子这副德行,凌母十分不满去了厨房,对婆婆抱怨:“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将来结婚以后还这样,可怎么办。”
婆婆慢斯条理的问:“你不是不太满意念溪这个儿媳妇,更喜欢小琴?”
“我不满意有什么用,他俩都要成家了,我犯得着做恶人破坏他们的感情?再说,瞧瞧阿辰这个表现,我还真担心他配不上人家念溪。”
“不过念溪最近好像都不怎么上我们家了,他俩感情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凌母的表情十分担心,眼看儿子就要结婚,她可真不想出什么意外。
不过她的担心很快成了真,当凌辰又一次夜不归宿在外面喝酒时,居然昏了头,和陌生女人滚到了一起。
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凌家的童念溪迅速带着父母赶来,在一旁哭得上不来气:“我怎么这么命苦,还没结婚,未婚夫就搞出这种不三不四的事,我是不敢嫁给你了,谁爱嫁谁嫁!”
她父亲童胜达更是气得要扑上去揍凌辰,被童念溪死死拦住:“爸,别打了,这场订婚本就是我强求来的,不属于我的终究不属于我,我放弃了……”
凌辰心知自己犯了错,蹲在地上任打任骂。
凌母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家儿子,她之前就担心凌辰这么鬼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看看,果然婚事要告吹了。
“念溪,你能不能给凌辰一次机会,他跟我交代了,说和那女的没发生任何实质关系,这次他也是醉醺醺的没反应过来,以后他肯定改,再也不敢了。”
凌母想法比较传统,觉得儿子都和童念溪定好了婚期,如果临时反悔,岂不是被亲戚朋友笑话,他们家做生意的,丢不起这个脸。
童念溪闻言,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在那哭。
杜菲揽着她肩膀拍了拍,然后制止丈夫要对凌家人算账的冲动,对凌母道:“不是我们念溪不通情达理,她和凌辰认识好几年了,以前没少劝他走正道,别再跟那群狐朋狗友喝酒鬼混,可凌辰就是不改,现在结婚还闹出这种事,别说念溪了,连我都接受不了有这么个女婿。”
“我们家也是正经人家,我不想将来念溪出去,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结婚前老公都跟别的女人好了,她还舔着脸贴上去,没一点自尊。”
“凌辰妈妈,作为母亲,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
杜菲说得字字在理,凌母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同意取消婚事。
等童念溪一家离开后,凌母好生将儿子骂了一顿,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打了半小时:“让你喝酒,让你误事,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要是再喝半滴酒,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凌辰垂着头,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不敢反驳。
只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妈,昨晚我虽然喝了很多酒,但还不傻,我记得很清楚自己开了间房睡着,身边没有任何人,怎么一早醒来就有女人在身边躺着,这事不对劲。”
“该不会有人陷害我吧。”
听了这话,凌母更想打他了:“还陷害你,你以为你是谁,你要不喝酒,人家能陷害你吗?”
童念溪怏怏不乐回到家,童胜达见女儿脸色很差的样子,十分担忧:“念溪,要不爸找人给凌辰套麻袋揍一顿吧,他敢欺负我女儿,真当我童家没人?”
童念溪摇摇头:“爸,我真的没事,你快回店里吧,不用在这儿瞎操心。”
童胜达还不放心,走到院子里看见大女儿童小琴在洗衣服,皱了下眉:“念溪遇到那么大事,你怎么还在洗衣服,整天就知道捣鼓那点家务活,快去劝导一下你妹妹。”
训斥完,他出门去了自己开的五金店。
童小琴将衣服拧干晾晒在院子里,轻声哂笑,她做家务难道也有错?
童胜达总觉得她有干不完的家务活,是在借此逃避和童念溪母女相处,殊不知那母女俩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衣服必须天天换洗,也就意味着她每天都得手洗大量的衣物。
有时候工作忙积攒两天的衣服放在盆里,还会被杜菲骂。
屋子里,童念溪反锁上门,有些可惜的对杜菲道:“妈,你这一招好用,咱们就算退了婚也占上风,只可惜让童小琴逃过一劫。”
她们原本设的局,是把童小琴和喝醉的凌辰送做一对,却不知为何,中途居然换了人。
杜菲有些疑惑的透过窗户看了眼院子里的童小琴,总觉得这丫头最近变精明了许多。
童小琴做完家务活,终于能回到自己那间由煤房改造而成的房间休息一下,昨天她险些着了杜菲的道,多亏有人救了她。
她心里有个猜测,那人应该是冬煦。
这些年,她没有刻意打听冬煦的消息,却也听说过不少。
小城一共就这么些人口,消息传得很快,冬煦刚被尤丽华收养时,杜菲还偷偷骂过,说这种好事怎么轮不着自己。
现在的冬煦是尤丽华的儿子,谁敢看不起他?
不过她倒是没想着,借以前那点交情攀上去,她只想摆脱这一家人,带着母亲换个地方,过着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第191章 被遗弃的双胞胎之一3
“你这野崽子, 我不过回娘家串亲戚多住了两天,你竟敢偷我们家的鸡,馋肉馋疯了吧, 那可是我专门养来下蛋的老母鸡,徐二涛, 你赔我!”
吉祥村,住在徐家隔壁的中年女人刚从外面回来,就发现自家鸡窝里的鸡少了一只,还是她最看重、每天都能下一只蛋的老母鸡,不由大为光火, 大发雷霆。
家里被偷窃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到徐家头上,因为那几个小兔崽子有前科。
从徐瑞和苏秀梅这对做父母的算起,到徐惊涛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全都又懒又馋,手脚不干净, 整个徐家恐怕也只有徐惊涛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中年女人正愤怒着, 就看到低矮的墙头隔壁,徐家老二徐二涛揣着手, 嬉皮笑脸望向她, 还做了个鬼脸。
她顿时大怒,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骂骂咧咧。
徐二涛侧身一躲,冲她吐了吐舌头, 嘚瑟道:“没打中。”
徐惊涛推门进来, 正好看到弟弟和隔壁婶子在吵架, 他朝婶子说了声抱歉,然后冷着脸将弟弟拎回屋子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占了人家的便宜,就别表现出来,你这不是找打吗?”
小时候徐惊涛也是那种嚣张冲动不会掩饰情绪的人,得罪了村民尚不自知,但随着年龄逐渐增长,他变聪明了,那些脏手的事不再亲手做,反而将弟弟妹妹推出来做挡箭牌。
时间一长,他的名声还真的洗白不少,村里人都开始同情他有这么多拖后腿的家人,甚至有姑娘愿意对他示好。
但徐惊涛心气高,他才看不上村里这些一穷二白的姑娘。
这些姑娘家的条件比他家好不了多少,又因为住在乡下,天天干活,风吹日晒的,皮肤粗糙,容貌憔悴,哪里比得上城里肤白貌美的女孩。
被哥哥训斥了一顿,徐二涛有些不服气,暗自嘀咕道:“那些鸡肉你不也没少吃。”
“你说什么?”徐惊涛语气变得严肃。
徐二涛顿时怂了,这个家全凭大哥养着,他们的父母不靠谱,挣不来钱只知道挥霍,他和两个妹妹全靠大哥时不时外出弄点钱回来花。
他扯了扯嘴角突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哥,听说村长的侄女对你有意思,她家里条件好,要不你就从了呗。”
徐家人大都不修边幅,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看上去邋里邋遢,唯独徐惊涛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五官秀气,剑眉星目,身材匀称,倘若不知底细的人见了,也要夸一句“好小伙”,徐二涛就盼着哥哥能找个条件好的嫂子,让他过上顿顿吃肉的好生活。
徐惊涛冷笑一声:“你说的什么话,村长的侄女长得肥头大耳,少说得有两百斤,比大花和二花加起来都胖,你这么想要这门婚事,怎么不自己娶了她。”
徐二涛还是很怕哥哥的,见他不高兴了,顿时不敢再提,小声的自言自语道:“那也得人家看上我呀。”
“大哥,刚刚我和二花在村口,有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城里女孩来咱村,打听大哥你的名字,我回来报信,二花带着她正往咱家来呢,大哥,你啥时候认识了这种女孩啊?”
徐惊涛被蠢弟弟气得不轻,刚想掏出一支烟冷静一下,就见妹妹徐大花冲回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城里女孩?
“谁啊,我不认识。”他果断的点燃烟,眉宇间却思索起来。
徐大花瞪大眼睛继续描述:“她穿着格子裙,长得很漂亮,头发……就像电视上那种明星一样,是烫过的,还有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大哥,啥时候你也给我弄双小皮鞋穿穿呗。”
徐惊涛嘴里叼着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究竟认识什么城里女孩,听见妹妹想穿小皮鞋,都快气笑了:“徐大花,咱家连饭都吃不上,你还想穿皮鞋,想得美。”
徐大花沮丧的撇撇嘴,她就知道大哥没那么好说话。
“来了来了,大哥,快出来看看。”紧接着,她听见外面的声音,黑亮的眸子闪了闪,立刻拉着徐惊涛往门外走去。
徐家大门外,童念溪提着自己新买的裙子,小心翼翼不让它被路边的树枝刮到。
然而她身旁的徐二花滔滔不绝的向她夸耀着自家大哥有多么厉害,说的唾沫星子都溅出来了,两手还特别亲密的挽着童念溪的胳膊。
童念溪低头看了一眼,望着自己袖子上黑乎乎带着泥土和油污的脏手印,鼻间嗅到徐二花身上传来好多天没洗澡的味道,简直快吐出来了。
她很想一把将徐二花推开,但这可是徐惊涛的妹妹,梦里,徐惊涛是个很爱护家人的男人,如果她敢对徐二花做的过分,绝对得不到徐惊涛的好感。
童念溪只得忍住。
她这次是瞒着母亲杜菲偷偷跑到吉祥村的。
和凌辰退婚后,她就惦记着要早点来到徐惊涛身边了,杜菲管得严,她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才溜出来。
“大哥。”身旁徐二花高兴的喊了一声。
童念溪顺着她的目光朝徐家大门口看去,只见和梦里长相一样的男人斜倚在门边,两手环抱,气势凌人,目光审视的看着她。
童念溪瞬间羞红了脸,她怯怯的垂下睫毛,然后又试探着打量徐惊涛。
徐惊涛穿着很廉价的衣服,裤子都洗的发白了,但这却丝毫不减他身上半分气势,他站在简陋的院子前,破败的农家小院都成了他的陪衬。
“你、你就是徐惊涛吗?”纤细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童念溪吓了一跳,这是她发出的嗓音吗?
不过在徐惊涛和他弟弟妹妹的凝视下,她脸蛋羞的更红了,不自觉低着头。
“妈耶,漂亮姐姐说话好温柔。”徐大花大惊小怪地跑到童念溪跟前,如同看外星人那样看着她,眼里充满好奇。
但如果童念溪能抬头看上她一眼,就会发现,徐大花咋咋呼呼的外表下,暗藏着满满的贪婪。
徐大花的目光触及童念溪脚上的小皮鞋,下意识搓了搓手,热情的扶着童念溪另一边胳膊,邀请她进屋:“姐姐快进屋,爸妈不在家,只有我们兄妹几个,我大哥嘴巴笨,不太会跟女孩子交流,你别管他,咱们先说说话。”
徐二涛在看到童念溪脖子上那根细细的金灿灿项链时,瞳孔缩了下,吞了吞口水,也热情的上前招待她。
“漂亮姐姐,听说你是来找我们大哥的,你以前认识他吗?”
童念溪在徐家兄妹的簇拥下坐到院子里,感受着徐家人的热情,心里却不由想起梦境里,她嫁入凌家后,公婆待自己不冷不热,还特意买了房子,把她和凌辰赶到外面住。
这两家的区别可真大。
她发誓一定要嫁个有钱还对待自己好的婆家,因此对徐家兄妹的殷勤十分受用,她被徐二涛兄妹三人围在中间,手里捧着徐大花端上来的茶,哪怕徐家穷得连个茶杯都没有,喝水只能用缺了口的大瓷碗,她也觉得心里甜滋滋。
虽然大瓷碗洗的并不干净,碗边沿上的污垢让她有些下不去嘴,她还是对徐家兄妹的提问有问必答。
当被问到认不认识徐惊涛时,童念溪飘忽的眼神朝始终一言不发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徐惊涛看去,抿了抿唇,笑得十分腼腆:“徐惊涛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见过他,有一次在城里的公交车上,他跟一个小偷搏斗,救了个女孩,那女孩就是我姐姐,这都隔几个月了,我心里始终存着这件事,想找他道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