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云初愣了愣,随即他难看的苦笑道:“听起来好惨。不过好歹留了条命。”
他抖着手,放下筷子跪坐道:“那小人更没有资格与郡王同桌而食了。”
赵嵩闻言一窒,他掰过平云初的肩道:“我知道你很委屈,但是不如此,你连命都保不住,你可明白?”
平云初点点头,他吃的也差不多了,随即对着赵嵩行了一礼后道:“多谢殿下赐饭,云初告退。”
赵嵩见他如此生分的样子,不由冷声道:“你是不是在怪我?若不是我将太子投到御史台,你们也不会受牵连!”
平云初没说话,只是看着赵嵩摇了摇头。
他接着淡淡道:“无论殿下如何做,太子都不会放过我的。”
他掀了掀眼皮,看着赵嵩笑道:“殿下这两年教我良多,又待我亲厚,是云初放肆了,才落得如此境地,云初有负殿下...”
赵嵩见他如此强颜欢笑,不由心中一酸。
他一把揽过平云初的肩头,抱在怀中道:“不是这样的,是他们鼠目寸光,是他们德行有亏,云初,你去延边等我,信我,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陷入这般境地。”
平云初抱着赵嵩的胳膊点了点头,任由眼泪沾湿对方的胳膊。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要牢牢的记住赵嵩身上的气息。
随即,他退出赵嵩的怀抱,眼睛红红的叩首道:“殿下珍重,云初告退。”
赵嵩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无力也无法再去阻止他离开。
平云初出皇城的时候,背着他的刀和枪,还牵着一匹马。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自然也没人来送。
他转过身看着皇城,没想到自己满怀期待的来,却灰溜溜的离开。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皇城的。
阿乐本来哭哭啼啼的想要跟他走,但被他留下来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大好前程,不该跟着他窝囊的离开。
他骑着马,在经过城外十里亭时,没想到会碰上唐遇。
唐遇明显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拦下平云初后,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帅要见你。”
平云初站着不动,却被唐遇强硬的往亭中推了过去。
唐遇口中的老帅自然是黄老将军,此时的黄老将军穿着一身寻常布衣,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兵。
平云初对着老将军拱手一礼后,便听黄老将军笑道:“出了讲武堂就不行军礼了吗?”
平云初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便见黄老将军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坐。
唐遇等人见状,自然守在了亭外。
黄老将军为平云初倒了杯酒,道:“想好去哪了吗?以后有何打算?”
平云初摇摇头,推拒道:“戒酒了。”
黄老将军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他以为平云初心中还有气,便也不勉强。
他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少年,不由道:“你可真特别,我们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是为了吃饱饭,娶媳妇,然后就是打仗。你呢?你想要什么?”
平云初想了想,道:“以前在边城的时候想要快快长大,能赚钱让我娘过上好日子,但她自己做到了。
后来,听闻郡王殿下的事迹,便跟着商队进了京。”平云初顿了顿,随即道:“其实那时候没想过会遇到他,当初不过是想碰碰运气,哪怕只是看一眼。”
“但他见到你了,还十分器重你。”
平云初笑道:“是啊,他对我很好。教我读书,教我布阵,将我送入讲武堂。”
黄老将军道:“若你没遇到他,你想过你会去干什么吗?”
平云初道:“也许会北上参军吧,或者跟着商队护镖,谁知道呢?”
黄老将军听着他的话,笑道:“是否对京城很失望?”
平云初摇摇头,道:“不至于。”
“你觉得当今天子如何?”
“不敢置评。”
黄老将军闻言一愣,随即低沉的嗓音笑道:“陛下对你来说可能残忍,但对大部分官员甚至百姓来说已是仁德。”
他见平云初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不由认真道:“什么时候都事有两面,就像如今这京城的繁华一般。
它的内里也有黑暗的一面,不管是官场还是军部都不是非黑即白。
但就像很多身居明堂,孜孜不倦的大人物一样,身在暗处的人也在发挥自己的力量,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
平云初点点头,一脸受教的样子。
黄老将军看着他的表情,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喝了口酒后,直言道:“人有时候平庸一些反倒是好事,但我知道你不是。
你如今身怀绝技,又是讲武堂顶尖学子,若不投身效力我朝,等待你的只有死,你懂吗?”
平云初闻言哼笑道:“没想到属下竟能引得大人忌惮?”
黄老将军听他口称属下,便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忌惮倒不至于,只是本将不想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将你废了。”
他说着,将一个包袱推到平云初面前,不容拒绝的道:“这里有你要去的地方,那里很危险,能活下来的都是佼佼者。
它受军机处掌控,也受陛下掌控,你要向陛下证明你是有用的,知道吗?”
平云初看着包裹没有接,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冷笑道:“若我不接,大概是走不出这皇城的吧?”
黄老将军闻言,一双眼眸闪着精光道:“相信我,那里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复杂,你会喜欢的。”
平云初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嘲讽的笑来。
一点都不相信这哄小孩的话语。毕竟这世上,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平云初见黄老将军没有别的吩咐了,便起身拿过包裹,对着他抱拳一礼。
随即他冷声道:“属下告退。”
黄老将军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一边喝酒一边哼上了小曲。
唐遇目送平云初离开后,便见黄老将军边喝酒边叹气道:“现在的少年,怎么都这么个性呢,搞得老夫一点威严也无。”
唐遇笑道:“还不是您放任的。讲武堂的人知道平云初的事情后,都觉得他亏了呢。”
“哦?怎么说?”
“大家都说平云初狎妓,说不定连妓子的手都没摸到呢,可不亏了吗?”
黄老将军摇摇头,随即他着自己的大鼻头,生硬的转移话题道:“你说他会这么乖乖听话吗?”
唐遇看了他家将军一眼,嘲道:“大帅,平云初虽出身平民,但家里也是喊着少爷长大的,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受您辖制,没有朝着您撒泼打滚已经是好风度了。”
唐遇心想,乖乖听话,想什么呢,不存在的。
黄老将军闻言瞪了他一眼,心想,唐遇这胆子也越发大了,这话里话外对着他夹枪带炮的,至于嘛,这样的委屈又不是自己给他受的。
但他也没再多说,唐遇当初也求到他跟前,他确实没有保住那小子。如今只能算绝地求生了。
黄老将军倒了杯酒,干脆自斟自饮起来。
唐遇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却没有将心里的话对黄老将军说出来。
一年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平云初看起来很听话,但却很难管教,因为实力太强,他就没有服过谁。
也许是家教使然,让他看起来很容易亲近。
但让他栽跟头的,却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和皇权,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很多时候,就算是唐遇,也是不甘心的,只是他看了太多的牺牲,便不自觉的连自己都心生怯意了。
唐遇不知道平云初会走出怎样的一条路来,但愿,不要让他失望吧。
平云初此时却觉得,自己即使走出了那处繁华之地,却仍旧像被一条长长的锁链绑住了似的喘不过气。
他此时才真正的感到憋屈起来。
他只是个小人物,本来可以活得潇洒不羁,却一步步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他转身看着皇城的方向,心道,我再试一次,若赢了,我便要得到我的奖励,若输了,也要求仁得仁。
十里亭外的一个小角落里,周勤看着平云初远去的背影,揣着手躬身一笑。
他心道,平云初,你也有今天!
周勤自从被人捡了回去,便是为了将平云初赶出皇城。
如今见他落魄而去,一时间竟有种大仇得报之后的空虚感。
他向着来处缓步走着,其实心里很清楚,即使杀了平云初,他们周家也没有起复的可能了。
当初他外祖文家失势,他们周家就是替罪羊。
朝堂更迭,很多罪状都是隐而不发,直到最后才一股脑的倾覆下来。
而文太傅一死,他们这方势力自然跟着倒台。
他走进一处隐蔽院落,见屋内之人穿着一袭黑衣,那双乌沉沉的眼眸看向人的时候,竟比屋外的冰雪还冷。
周勤对上那人的眸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是这人困住太子等人,却又围而不杀,他至今都没有想清楚缘由。
那人见周勤不再上前,不由侧眸道:“你们中原不是有几句话叫养虎为患?就这么放平云初走了,岂不是留下祸端。”
周勤却道:“大人不知,平云初一旦没了依仗,便如老虎拔了牙,不足为惧。”
那人轻哼一声,嘴角讽刺道:“哦?就像你一样吗?惶惶如丧家之犬。”
周勤闻言不由握紧了拳头,却又在对方嘲讽的眼神中低下头来。
那人见周勤不再说话,便道:“你们的皇帝掌权不久,新朝必定不稳,太子庸碌,总有你上位的机会,我们下一个目标便是赵嵩,你明白可否?”
周勤抬头看向那个外族人,他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但他看着那人如看蝼蚁般的眼神,到喉间的话语滚了滚,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若拒绝,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想死,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那人似看出了周勤的犹豫,不由嘲道:“你的家族都倾覆了,还要守什么大义?
有时候我真的非常不理解你们中原人的坚持,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就算是皇族,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还不是在出卖百姓。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拥有那些!”
外族人的话语,仿佛尖刀般的在周勤的心脏里来回穿刺着,那种连灵魂都被踩在脚下的疼痛让周勤一时间竟抬不起头来。
他张了张嘴,竟连喉间都痛了起来,随即,他哑着嗓子喃喃道:“我要如何才能接近太子?”
对方闻言哈哈一笑,他收了脸上的嘲意,神色认真的道:“不急,我会给你制造机会的。”
太子很快就知道了平云初,沈博接连出京的消息。
他虽然禁闭宫中,但下属还是可以给他传递消息的。
他笑着道:“这下老三少了两个助力,我看还有谁敢向他靠拢。”
这时,周成道:“那日郡王去南厢馆是接了沈博报信,京兆尹的衙役却不知是谁报的案。”
太子闻言蹙眉道:“刺客是谁查出来了吗?”他现在比较关心这个。
周成神色微暗道:“没有。”
太子怒道:“废物!京兆尹那边也没有任何进展吗?”
周成闻言摇摇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太子见状,烦躁的踹了周成一脚,只觉的自己身边没一个有用的。
而赵嵩这边,就像太子说的那样,他的郡王府前确实门庭冷落不少。就连帖子都少了很多。
即使赵嵩不愿意,以太子的气量,赵嵩也不得不走到了太子的对立面。但明面上,君臣之间的表面功夫还是要继续的。
尽管不愿,赵嵩还是被皇帝招进了宫,让他协助京兆尹查办太子刺杀一案。
京兆尹这个职位真是谁当谁倒霉,赵嵩看杨挺战战兢兢的听着皇帝训斥,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满朝文武都羡慕杨大人会生儿子,大儿子杨鑫在御史台任职。
平日里随便转转,就能让那些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躲起来斗狠。
因此他的京兆尹一直当的稳稳当当的。
二儿子眼看从二等侍卫提到讲武堂,也是纨绔中的榜样,京中哪个当官的不羡慕杨大人啊。
谁知,流年不利,京中的刺杀一桩接着一桩的,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参杨挺,这么个烫手山芋般的位置真是谁坐也不会好过。
皇帝唾沫横飞的将杨挺训成了苦瓜样后,端起茶来清清嗓,皇帝到底是个斯文人,就算是责骂也是不带脏字的。
但杨挺一把年纪了,还要被皇帝骂,也挺不好受的。
他的儿子们都这么出息了,他可真想辞官啊,不然他图个什么劲啊。
他也不是官迷,平日里做的净是和事佬,也是憋屈。这么一想,杨大人的委屈劲也越来越大。
赵嵩竟眼睁睁的看着杨大人袖子一甩,哭喊道:“陛下,微臣无能,求陛下夺了微臣的官职罢——”
皇帝闻言,一口茶没咽下去便呛到了鼻腔里。
赵嵩见了赶忙上前去给他父皇顺气,杨挺见状,竟吓的立刻停止了哭号。
待皇帝顺过气后,又指着杨挺骂道:“你这老东西,你号什么号?
被刺的又不是你儿子,都是朕的儿子!朕都没有打你,你就号叫上了,你是不是想挨板子!”
杨挺闻言,连忙捂着屁股重新跪好,道:“陛下,臣只是怀疑,这次刺杀太子殿下的真的是外族人,臣要怎么查啊?”
其实,杨挺也不是无能之辈,他只是每每刺杀的线索有了一些了,就被告知不用查了,便聪明的意识到此事到此为止了。
至于,朝堂上经历了什么变革和交换他是不在意的,这种心照不宣的办事条例他自然已经无比熟悉了,因此才如此问出口来。
皇帝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眼神冷肃的道:“该怎么查便怎么查,此案务必一查到底。”
杨挺听了,不由心念电转,随即道:“臣,遵旨。”
皇帝挥挥手,示意杨挺退下后,便对着赵嵩道:“杨爱卿既然会如此判断,定然会牵涉到四夷馆那边,嵩儿有何看法?”
赵嵩闻言道:“四夷馆住着各方使臣,查案期间必定相互推诿,到时候必定又要出一番乱子。
还有,儿臣当时虽然救了太子,但龃龉已生,未免被人做筏子,还请父皇让刑部和大理寺协理。”
皇帝闻言一拍桌案,气道:“什么龃龉?你难道还是不肯原谅太子?”
赵嵩闻言赶紧下跪道:“父皇息怒,儿臣忠君之心自是不变,只是未免有心人利用,到时候反将一军。反而又伤了儿臣与太子的兄弟之情,挑拨太子连累无辜之人...儿臣实在不敢。”
赵嵩话中意思明显,他这就是在叫屈了。
他本和太子其乐融融的,怎么太子突然就和他不好起来了呢,要不是太子身边有人挑拨离间,太子会去折腾和他有关的人吗?
我这边的气还没下呢,你让我去帮他查案,要是再查出个意图行刺来我冤不冤。
皇帝闻言自然只是觉得,赵嵩话里话外就是太子不仁,我虽不能不义但避嫌还是可以的这样的意思。
他看着赵嵩跪立在一旁,不由叹道:“既然如此,便按你说的来吧。”
赵嵩闻言叩首道:“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皇帝点点头,他看着赵嵩走出大殿只觉得心累。
他不知道太子怎会如此没有肚量,猜忌兄弟,嫉贤妒能也就算了,让他失望的是他竟如此把持不住自己,养男宠竟想养到他的朝廷命官身上。
那平云初且不说,只是那沈博还是很有才的,连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看向一旁的总管太监道:“孙公公,你说太子若驾驭不了赵嵩,他们兄弟会不会走向自相残杀的一天。”
孙公公闻言眼皮一抖,却还是冷静道:“陛下,郡王殿下宅心仁厚,定不会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的。”
皇帝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即道:“朕说的是太子!这小畜生也不知随了谁?”
皇帝从出生就是太子,先皇和太后一生恩爱,大部分时间都在军旅中度过,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宝贝的不行,皇帝就没吃过什么苦。
也因为如此,先皇驾崩后,即使自己登基了,太后掌了权他也没什么抵触。
可是皇帝即使没有兄弟,他的书读的也不少。
自古以来就算是贫民家庭,兄弟相争都是常事,何况是皇家呢,不争的就没好下场。
他自然是不想他的儿子们相争的,毕竟他的儿女这么多,每一个他都希望能善终。
可是,他又这么稀罕赵嵩。
皇帝叹口气,正身道:“太子一定是历练太少了,朕没有兄弟才能如此安逸的长大,他可不行,他得有自己的本事才行。”
总管太监不知道他的皇帝陛下又要做出什么决定来了。
皇帝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坎坷,但他对臣子们的要求可不低,都是按着史书上的名臣来的,如果要历练太子的话,太子可不就惨了嘛。
皇帝想到了便立马道:“传朕口谕,太子禁闭暂且取消,让他出皇城去视察新法执行的如何了。另外,让御史台派人随行监察。”
总管太监闻言,立刻领命而出。
太子接了旨后,不由瞪大了眼看着孙公公道:“行刺一案还未有进展,父皇便要派孤出去视察,若孤出行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该当如何?”
孙公公笑道:“殿下不必忧心,自然有随行侍卫保护殿下安全。”
太子现在便如惊弓之鸟般,他宁愿禁闭,也不想出皇城。
但他想到赵嵩那惊艳的一剑后,不由道:“不如让三弟一起随行?”
孙公公摇摇头道:“三殿下如今被调去彻查刺杀一案脱不开身啊。”
随即他看着太子提点道:“而且,殿下还是不要带着三殿下为好,殊不知,出了皇城若引来更多刺客可就不美了。”
太子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孙公公的意思。
赵嵩名气大,自然是更加招惹刺客的。
最终,太子见推脱不了,便只能奉命出京。
赵嵩将查案的事丢给大理寺后,便一心投入了军机处。
在一众皇子里,赵嵩难得的年轻有为,甚至一度夺走了太子的风采。
还有一年赵嵩便要弱冠了,但郡王妃的位置却迟迟没有定下。
因为之前种种原因,大臣们觉得,仅赵嵩看起来和太子不合这点,就不是完美的女婿人选,但又架不住家里的夫人女儿们喜欢。
于是,元和六年的元宵晏上,荣升贵妃的程妃娘娘办了一场赏花晏。
赏花晏上,年满十四的公子贵女们都纷纷被请进了宫。
宫里除了赵嵩,适龄的皇子们也都列席了。
太子已有太子妃和良娣,程贵妃便叫了太子妃来帮她办这场大型相亲晏。
她虽身处后宫,但对朝堂形式也是知晓的,这一举动无疑便是代赵嵩示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而如今,既然太子妃来了,自然是得了太后和太子首肯的。
程贵妃拉着赵嵩笑道:“你看这些花一样的女孩,可有喜欢的。”
赵嵩心里压着事,也没认真听程妃说话。
随着元和九年越来越近了,他自然是没有心思娶王妃的。
他心想,自己若又一次在鬼幽谷失利,他的小王妃可不就白嫁了吗。
皇家媳妇,若不是犯了错,可不是能随便和离的。
他心思一远,便忍不住对着虚空笑了下,心道,这是他第几次这么咒自己了,原来他心里还是会怕的。
程妃见他笑,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礼部侍郎成家的姑娘成玉,不由愣了下。
成玉见贵妃正看向她,便欠了欠身,向她行了一礼。
程妃见成玉如此懂礼数,不由朝她微微一笑。
尽管知道太后有意将成玉赐给赵嵩做郡王妃,用来削弱他的势力,但如果赵嵩真的喜欢,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赵嵩不知贵妃的想法,他只见他母妃拍了拍他的手道:“一会儿各家公子小姐们还有才艺表演,击鼓传花,你整日里的不是练武就是待在军机处,偶尔放松一下也没什么的。”
赵嵩哪里会不知道他母妃的意思,他也不想惹他母妃忧心,只是笑着看向程妃和太子妃,道:“母妃说的是,今日母妃和嫂嫂辛苦了,赵嵩这便下去玩玩。”
程妃看着赵嵩走远,便朝太子妃笑道:“阿笙,咱们也四处去转转,可不能为了别人的事便耽误了自己的雅趣。”
太子妃闻言,温婉的笑了笑,接道:“儿臣是看出来了,这后宫啊,就属母妃会给自己找乐子。”
程妃笑着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男人的事不管如何,咱啊,还是得先爱自己。”
太子妃闻言,忍不住侧过头擦了擦眼角,见程妃并不挖苦自己,头一次觉得自己也该换换心情了。
太子养男宠,最为苦恼的当然是太子妃刘笙,可是不管是她的娘家还是皇太后竟都让她隐忍。
她的娘更是只让她好好笼络太子,争取怀个皇长孙才好,可刘笙心里只觉得太子肮脏。
她心想,他既喜欢男人,当初又何必耍了手段来追求她,害的她当初丢了心,如今又丢了脸。她虽是女子,但不要面子的吗!
这么想通后,刘笙擦干眼角,跟在程妃身后又重新笑了起来。
赵嵩大步离开后,并没有走进那片花团锦簇中。
他随心的走到一盆十八学士旁,有些新奇的看了起来。
只是他刚驻足没多久,便听月墙那边传来两道女声。
一人道:“今日我三哥都来了,你若不勇敢点,下次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了。”
另一人却道:“可是我怕他还记恨我上回无礼之处。”
赵嵩闻言一挑眉,其中一人自然是他的皇妹铃云公主,至于另一人他一时也没想起来什么上回,自然也记不住那人的声音。
非礼勿听,赵嵩正要走,廊道那头的赵宣见了便大声道:“三哥,你在这里啊!”
赵嵩闻言不由抚额,赵宣一走近,他抬起手,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下。
赵宣捂着额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便见月墙处拐出两个美人来。
美人自然是铃云和成玉,只见成玉满脸羞恼的想要后退,铃云却拉着她大步走了出来。
廊道和月墙只隔了一丛绿植,那绿植颇高,正好挡了两人的视线。
成玉避无可避,便只能上前行礼。
赵宣本以为这里这里只有他和赵嵩,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便乖乖退到一旁。
见几人都不开口,赵嵩只得道:“也是巧了,本王刚到这儿,便听赵宣叫我。”随即他对着赵宣问道:“如此急行可是有事?”
赵宣摸摸脑袋,直言道:“程母妃见你不再花晏上,特地派我来寻你。”
赵嵩闻言不由笑道:“原是母妃找,那我们便一起去吧。”
赵嵩愣了愣,他可不是这个意思,贵妃娘娘明明是要他来抓他三哥去凑热闹。
赵嵩见他如此不识趣,不由瞪了他一眼。
成玉听了不禁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她见赵嵩要走了,不由急的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铃云见好友紧张的又说不出话来了,不由帮忙道:“三哥稍等,成玉有话要跟你说。”
说着,不待两人反应,她便拉着赵宣走远了。
赵嵩见了只得转过身来看向成玉,他缓了缓语气,笑道:“不知成小姐要说什么?”
成玉见他眼神温润,态度温和,不由放松了下来。
她抬眼看向赵嵩道:“当日冰湖一别,成玉出口无状,一直想向殿下道歉。”
赵嵩闻言愣了愣,随即,成玉见他微微侧头,便知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成小姐怎会有无礼之处,想必是铃云太过放肆,牵累了成小姐。”
尽管如她所料,但赵嵩竟对她毫无印象,还是让她失望不已。
成玉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殿下宽仁,当日冰湖前,小女与公主对一小将口舌无状,殿下还罚了公主抄写礼记。成玉也自责不已,回府后也反省思过,补抄礼记。”
赵嵩闻言这才认真的看向成玉,她这么一提醒,他自然想起来了。
“成小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区区小事,本王早不在意。成小姐不必过多自责,免得郁结于心。”
成玉不知如何,两人的一番话竟扯到了说教上,她明明是想要向赵嵩表白的。
赵嵩见成玉不说话,便打算就此告辞,谁知成玉竟鼓起勇气道:“殿下,成..成玉还有话说!”
赵嵩闻言看着她,只是他此时的眼神已有不耐,既不想给人承诺,便不要给人希望。
成玉却红着脸,看着他的眼睛道:“成玉心悦殿下久矣。”
赵嵩闻言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直到成玉低下头后,才道:“本王知道了,只是本王不喜欢成小姐。”
成玉闻言,羞恼的看向赵嵩:“是成玉哪里不好吗?”
赵嵩摇了摇头,随即他还颇为认真的道:“本王对男女之事不陌生,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不喜欢谁还是很清楚的。
成玉在本王眼中,便如同铃云一样,是妹妹,本王只能多谢成玉的厚爱了。”
成玉听了赵嵩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反倒不再执着了,虽然早就料到会被拒绝,但她见赵嵩如此认真又风度一时间竟不再害怕他。
她大方的道:“殿下可想知道成玉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赵嵩背着手,虽然知道她要说的是自己,但女孩子难得如此泰然,他也不好拒绝。
于是他便装作好奇道:“如何?”
成玉抿了抿唇,随即道:“成玉初闻殿下英名是在公主口中,公主殿下日日对殿下赞不绝口,久而久之成玉便也好奇了。
成玉父亲为礼部侍郎,对殿下在北麓的作为也是赞不绝口,殿下那时大概会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英雄吧。
后来,成玉偶见殿下为莘莘学子保驾护航,身姿英伟,领兵执勤时更是英俊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