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让我伤心了。”
这会儿面对扶风挺尴尬的,楚卿意躲在被褥里不出?去,干脆将符咒水一骨碌全喝到肚子里,叹了一口气。
扶风在不知情的时候,仍然迟迟不睡觉,随时防备她,而她也彼此彼此,给他?挖了个坑,设法让他?往下跳。
两?人可真是塑料姐妹情。
今晚, 楚卿意几乎不可能查出真相了。
她从被褥里探出脑袋,外面依然是黑暗的,然而今晚的月色特别亮, 从窗子外泄漏到地面, 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四周家具的轮廓清晰,扶风的脸庞线条也是极为清晰有力。
他看着可不像所说的那般伤心, 微微挑着?眉头,泰然自若地看着?她。
楚卿意觉得以后再也找不到机会解释温泉夜的问题了, 她气恼地皱眉, 既恼他防备她, 又恼自己?上了他的当,真以为他睡着了。
扶风看着?她的表情,笑了:“师姐,你半夜喂我?不明液体,该是我?生气, 你气什么呢?”
楚卿意想说,气你没乖乖掉进我?的坑。
但这话过于直白了,明目昭彰把?扶风当傻子, 索性她一声?不吭, 让扶风自己?领会她的意思?。
扶风在那笑了一会,见没人配合, 干脆就不笑了, 歪着?脑袋给她台阶下:“我?明白了, 你买的珍贵补灵水, 对不对?”
“……”她搞这一出,看着?像要害他, 他怎么还?给她找理由了?
楚卿意完全不懂扶风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他明明不是个傻的,碰到其他人干这事,他可能早就起杀心了,然而他对她的态度跟之前一样的好。
他明知道她不怀好意,但还?是迁就她的所?作所?为。
楚卿意吐气:“没错。”
扶风点点头:“好东西?,当然要给卿意了,好喝吗?”
楚卿意沉默半晌,好喝才怪,就像放了一年的陈水,她喝到一半差点就吐了,但必须喝下去,这是犯罪证据,需要及时销毁。
“好喝。”最后?,她睁眼说瞎话。
离清晨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两人没再说话了,重归寂然。
整个晚上没睡觉,按理来说困意早就上来了,但卿意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手指不安分地揪着?被褥的边角,因为扶风不合常理的举动,看似迁就的态度,让她仅剩的良心被唤醒了。
凡事或许不该贸然行动,她没得到任何结果,反而起了几分歉疚。
“你不担心我?拿的是毒药吗?”
眼看天快亮了,她没忍住将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去,头转向扶风,他竟然也?在看她,甚至不知看了多久。
他的手指揪着?她的一缕头发,用发尾轻轻挠了一下她的脸:“哪怕你喂我?毒药,我?也?会喝下去。”
楚卿意听了觉得奇怪,一个女?子对着?另一个女?子说着?类似情话的句子,胳膊情不自禁冒出几个鸡皮疙瘩。
还?觉得这话好傻,不像他这样心机复杂表里不一的人说的话。
她对此?将信将疑,但内心忽然释然许多。
他的性别,其实对她并没那么重要了。
她打着?哈欠从扶风的屋子,走回自己?的屋子,刚拿起鱼竿准备要去莲花池打发时间,就见有位太清殿的弟子匆匆忙忙赶到她这里,隔着?一夜未关的窗子,朝她喊话:“师姐,南门道君吩咐你去一趟太清殿。”
南门岳这段时间很久没召唤她了,她搜寻了一下上辈子的记忆,师尊总喜欢找她做事,生怕她闲着?没事干,讲得好听点,让她得到成长和锻炼,难听点,就是她最好使?唤,听话不会抱怨。
楚卿意将鱼竿重新?塞回杂物柜,跟着?跑腿的弟子,一起前往太清殿。
太清殿是师尊处理事物和居住的地方,凌霄宗宗主地位最高,其次是各位对宗门有丰功伟绩的道君,这些道君曾与宗主共创凌霄宗,带领一干弟子,将其发展为与合欢宗、太极宗并列的三大仙门之一,所?以,除了宗主以外,他们的待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清殿大得吓人,道路曲折蜿蜒,路两旁种植繁茂少?见的植被,跟一座山林似的。
楚卿意第一次进门见南门岳,无人领路,走着?走着?便迷了路,直到第二日才有人发现她躲在一个假山石里面。
这一晚刚好下了雨,她找了个小山洞里躲雨,衣裳都淋湿了,南门岳看见她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吩咐太清殿的守卫:“以后?她若来寻我?,带她进门。”
那时,她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师尊,前途光明,凡事有所?依仗,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欣喜,然而后?面,渐渐因为各种不公而失望了。
历经一辈子,才能幡然醒悟。一点点小小的关心爱护之意,终究抵不过更重要的人,她在师尊的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对待工具人,不需要付出太多东西?,偶尔施舍几分体恤弥补亏欠就足以。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将这些往事放到一边,推开沉重铜制的大门,幼时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门推开,如今她轻轻松松就把?门推到最里侧,抵住墙为止。
南门岳抬眸,严肃的表情像石头一样坚硬:“近日你懈怠了,听别的弟子说,你整日沉迷钓鱼,这样贪吃懒做,怎么配称我?的亲传弟子?传出去了,让人笑话,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劈头盖脸一顿责问,放在以前,楚卿意只敢默默生气,不敢忤逆师尊,甚至不敢反驳,因为一旦师尊动怒,她讨不到好果子吃。
然而如今她从扶风那里,学会了许多装腔作势欺上瞒下的本?事,她发挥出他的十分之一的本?事,露出无辜可怜的表情:“师尊我?错了。从荒墟出来后?,内府一直处于电闪雷鸣的状态,但师尊指责的对,这些日子我?不务正业,师尊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
认错的态度良好,且有理有据,虽是夸大用词,将内府的状况讲得糟糕了些,但也?的确出问题了,她需要时间调整,把?上辈子最关键的心境调整到最佳状态。
南门岳一听,顿时哑然。
内府是修士的根基,若内府电闪雷鸣,那么修士的身体和修为处于溃败的边缘,犹如万丈深渊,向前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只有一条死路。
他若再责怪楚卿意,便显得不依不饶无情无义了。
南门岳想了想,声?音变得温和:“是我?错怪你了。近日宗门出了事,我?一时着?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徒弟不敢。”楚卿意低头。
“有位大逆不道的弟子,因为长老的训斥,与长老产生冲突,竟私自打开妖塔的大门,放虎归山。我?的本?意,喊你与弟子们一同出发凡间,肃清逃匿的妖物,并将他们押回妖塔,既然你的内府不妥,这段时间好好修养便是了。”
只要楚卿意顺着?他的台阶下,就可以放一个大假,不用费心费神给别人擦屁股,弥补过错。
但她依然选择放弃这个假期:“弟子内府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愿意为宗门效劳。”
说是为宗门,但她的内心明白,去凡间肃清妖怪,是为了百姓的安危,妖塔的妖怪,少?说关了几百年,长达几千年,随便一只来到凡间的城池,就能将整座城搅得动荡不宁,她可以找借口躲过师尊的责问,却做不到真正的置身事外。
其次,实战更能锻炼人,她快突破金丹期,下山除妖,是一次进阶的良机。
“你对宗门的功劳,师尊铭记在心,等?你回来,论功受赏。”南门岳欣慰地点了点头,同意她的选择。
楚卿意恭敬行礼:“谢师尊。”
出了太清殿的门,扶风中午邀请她一块吃饭的时候,她顺口讲了凡间除妖这件事。
扶风也?曾听闻这桩趣事,但此?事与他无关,他自己?是妖,没道理要去除妖,听过一笑了之,便忘了。
两人坐在楚卿意的小院子里吃饭,石桌上摆放着?临行前的大餐,有鱼有肉,扶风低头剥虾,认真的样子格外好看,手指熟练且飞速地剖开虾皮,频繁曲起的手骨突出有力。
楚卿意看着?他把?虾仁一个个放入小碗,闲聊道:“这次妖怪出逃的数量多,估计要去个七八十年。”
他剥虾的动作一顿:“十年?”
“嗯。”楚卿意觉得两人要分别很久了,清晨刚从他床上爬起来,这才又见了一面,告知他这一消息。
扶风本?不爱多管闲事,仙门出事,百姓受难,与他毫无干系,他的目标始终是恢复心脉,对准妖域。
然而他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与师姐一同去。”
“你不是拒绝师尊的吩咐了?”楚卿意从南门岳那儿听说了,早两日,他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推脱任务,南门岳虽有不满,但也?同意了。
“铲除妖孽,刻不容缓。”扶风忧心忡忡,“我?自然无法坐视不救。”
楚卿意眯起眼睛,总觉得他这幅表情很相似,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她出神了一会儿,扶风已经将虾仁一骨碌倒入她的碗中,慷慨就义地起身:“吃完走吧,到我?们为宗门效劳,拯救百姓的时候了。”
想起来了。
跟她糊弄南门岳,装腔作势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45章
当扶风表达自己愿意跟楚卿意一块下山除妖时?, 化形为金翅雀的南翼正站在桃花树的枝头?,他用鸟喙梳理羽毛,蓦然间听到这句话, 整个鸟都不好了。
他最尊敬的殿下, 从小万众瞩目,清高自傲的三?皇子,受到这样惨痛的对待, 却仍旧爱着楚卿意。
南翼不禁苦笑,以前还以为扶风有多恨楚卿意, 恨不得将她杀了, 他被他的表面给欺骗了, 信誓旦旦要为殿下报仇。历经荒墟才恍然知晓,扶风的演技太厉害了,骗过了他,也骗过了他自己。
他始终没?能忘了楚卿意,眼里心里全是她, 如今算是彻底栽在她的手心里,再?也挣脱不掉了。
放在以前,南翼冒着被殿下骂的风险, 也要好好地?劝说一番, 让他放下楚卿意,不要管她的死活了。
但现在, 他放弃挣扎了, 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有说有笑, 在他惆怅的注视下走远了。
楚卿意出发前, 决定先到屋子里收拾一下行李。
之前在北宣城的时?候,她买了不少贵重物品, 出远门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当然要将它们带在身边,这才放心。
毕竟上辈子她可是轻轻松松突破扶风的房间,给他的舒羽花下毒,难保有人能突破她的住所?,拿走这些宝物。
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干净,距离她回宗门的时?间不过半月,她忙着修养身心,没?来得及添置几份家?具,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家?徒四壁,看着可简陋了。
扶风环顾四周,原本?笑吟吟的脸,一走进这房间就不笑了,有些话就在嘴边不得不说:“你在凌霄宗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她少说也为凌霄宗干了一百多年的活了,这寒碜的屋子还不如妖殿给下人们住的大?通房,墙壁刷的漆,历经百年早都过了时?限,一块一块往下掉,像皮肤脱落一样。
他在妖殿的房间,以青砖铺地?,白玉为床,纱帘由珍稀的鲛纱编织,而他的女人却住在这破烂地?方。
扶风不高兴了,面无表情看着这破屋子:“等?下次回来,我给你好好修理一番。”
“你会刷漆?”楚卿意刚打开?杂物柜,听见这话,往后瞥了他一眼,略带惊奇。
扶风看着挺能干的,但没?想到这么能干,还会干瓦匠工人的活。
扶风默了半晌:“……请人刷。”
楚卿意噗嗤一声笑了,他这幅看着无所?不能的姿态,原来都是装的,他也有不会的东西。
杂物柜大?喇喇地?展示在两人面前,柜子里面放了一些首饰,胭脂和黑市淘来的法宝,楚卿意一骨碌全收到乾坤袋。
杂物柜子还挺深,角落摆着一个许久不见天日?的东西,状似乌龟壳,表面镌刻繁复精致的花鸟异兽的图案。
楚卿意发现了,新添的宝贝挡住它的位置,所?以它越来越往后走,现在终于重见天日?。
扶风也看见这东西,他说:“玄龟盾,我也有一块。”
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上辈子她受过最大?的委屈,就是因为玄龟盾引起的一系列误会,同门误解她抢走他的法宝,而他选择沉默,并不站在她这边,向?众人解释清楚。
楚卿意叹了一口气,扶风纳闷地?朝她看了一眼:“怎么了?忽然情绪低落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
贵重的东西都在身边了,她正想关上柜门,扶风提醒:“带上玄龟盾,对你的安全有一道保障。”
“如果我带上这个,被大?家?看见了,他们误会我拿了你的东西,我该如何自处?”楚卿意鬼使神?差地?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又立马懊恼地?皱了皱眉,她好像还没?完全放下上辈子的事情,这根扎的最深的刺,拔出来后,伤口还未完全痊愈。
扶风其实不太明白这种假设,目前,在他看来,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
他虽不明白楚卿意怎么突然提出毫无根由的问题,但依然耐心作答:“我会与他们解释清楚。世人只知玄龟盾只有一个,却不知实际分为阴阳两半,你若担心他们的闲言碎语,我便一一与他们展示我的玄龟盾。”
楚卿意喟然而叹:“是啊,你现在变了。”
他注视她的眼睛,忽然间那?些迷雾般的不明白,散开?了,他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浮起这些小情绪了。
他以前曾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害她差点被苏琉璃和宗主?误会成心机深重的人,有一段时?间,他们彼此相看两厌。
在她的眼里,他不值得信任,玄龟盾的存在,带来一定的未知风险,她忽然记得以前的他是怎样一个想尽设法欺负她的人。
楚卿意的表情看似平静了,但扶风摸了摸额头?苦恼至极,忍不住揣测她的心理。
她很快就忘了这个小插曲了,虽然还需要时?间,才能彻底忘记,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心怀恨意的女人。
当一个人学会放下,宽恕,和平,那?么她的心已获得自由,开?满灿烂的鲜花。
轻描淡写的提起,又轻飘飘地?放下,她走在最前方,背影坚定而执着,向?着内心越来越强大?的路前进。
扶风看着她的背影,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心慢慢地?揪起,既为她的变化,也为他的无力,比恨更无力的是,无法挽回的后悔。
她就要转到另一条路上,他收回神?,连忙跟到她的后面,下山的一路,变得格外安静了。
楚卿意也没?管他,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座城池。
这座城叫东陵城,距离凌霄宗最近的城池,拥有百年历史,以前她游历到这里,城门斑驳破旧,墙根长满青苔,一看就是座老城。
老城的好处,交通便捷,人口众多,商铺林立,不管多么偏僻的角落,只要一走出门,就能到附近买热气疼疼的包子,熙来攮往的行人,呈现出东陵城的繁闹景象。
楚卿意挺怀念旧巷子附近的小吃,拉起扶风的手,匆匆走进门。
扶风愣了愣,旋即将她的手握紧了,握得格外紧,像担心她从他的世界飞走。
城门口水泄不通,右边的告示栏,围绕着一大?批的百姓,有的人将路挡了,一些拉驴车的车夫马卒经过,骂骂咧咧地?将他们喷了一顿,口水四溅。
楚卿意踮起脚,看不见告示栏,只听里面的百姓议论纷纷。
“王商贾家?闹鬼都十天了,怎么还没?解决?”
“对啊,我都听说仙门弟子最近下山,来我们这里捉妖,王商贾怎么不盛重邀请他们去捉鬼啊?”
百姓仍在纳闷,王商贾求助无门,只能依靠贴告示寻仙,这种没?什么用的老办法能有用才怪嘞。
楚卿意大?概明白为什么王商贾无法解决眼下的难题了。
仙门弟子大?多相信世间无鬼,灵魂安息无妄海,根本?不可能出现闹鬼的事。而且他们任务在身,捉妖才是要紧事,自然要将莫须有的小事放一放。
楚卿意觉得有必要去一趟,因为凡人认知有限,万一他分不清鬼与妖怪的区别,将妖怪当成鬼对待,也是有可能的。
告示栏实在挤不进去,若施法腾飞,又会引起聚众围观,阻碍交通。
楚卿意犹豫间,扶风看出她的计划了,自告奋勇道:“师姐想看告示栏,这很简单,我将你举高就行了。”
放在以前,扶风二话不说就上手了,他们各种亲密的动作都做过了,还用得着这般客气?
但刚刚发生了一桩不愉快的事,如今摸不准楚卿意的态度,他的神?态举止格外有礼貌,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语气。
这个办法不错。
她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变化,简单点了点头?。
扶风上前两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她视线一晃,他宽大?的手掌心已经掐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她举过头?顶。
她常年在外奔波,与妖怪厮杀,锻炼出结实的大?腿和小臂,所?以体重不轻,扶风看着清瘦,力气竟然这么大?。
两人太近了,腰部好像抵住他坚挺的鼻子,呼吸的热度透过单薄的外衫,传达到肌肤表面。
脊背窜过一阵电流,她忍着奇怪的感觉,凝心静神?,认真?地?将告示栏浏览了两遍。
告示栏写明王商贾遇到的麻烦,从何日?开?始,至今尚未结束,他在末尾留下姓名与地?址,诚恳邀请仙门到家?里做客。
她记住王商贾的住址,然后拍了拍扶风的肩膀:“好了。”
扶风放下她,她立刻转头?,要跟他讲清楚下一步的计划,然后,额头?蓦然间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什,散发热度,微微干燥。
她顿时?浑身僵硬。
神经末梢连同五感?, 一瞬间敏锐捕捉到四周的细小变化。
他微微屏住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旋即逐渐变得悠长深重, 他的眼?睛变深了, 朝她低头看了一眼?,夏日炎炎,脚底青砖缝隙生?长的一朵野花都热得出了汗, 两人间的气氛出现前所未有的古怪。
她慌忙后退了一步,脑海里接连蹦出尖锐的鸣声。
不可以?。
绝不可以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她不喜欢女的!
扶风的唇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睁着眼?睛无辜道:“师姐, 你是?在?占我便宜吗?”
他举起她的身体,再度放下,两人还没完全拉开距离的时候,她突然转身,势必会碰到他, 与他亲密接触。
扶风这话问得有理有据,先转身的人是?她,所以?占便宜的也是?她。
楚卿意哑声半天, 震惊地看着他, 他的用词太?离谱了,占便宜?她有必要占一个?女子的便宜吗?
“莫要胡说。”她的内心挺慌乱, 但语气依旧不露声色, 绷着声音警告他。
他好整以?暇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似在?回味方才短暂的触感?, 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她的面, 沉醉地舔了舔唇,把她看得都呆住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这里是?大?街上!!!
大?白天,人来人往,周围还有几个?好奇的百姓注视他们俩。
他这幅表情大?胆暧昧,让她的脑子神奇地冒出了几幅不可描述的画面。
以?前从未与人做过类似的事,也从未观看男修们爱看的一些图书,按理来说,对?这种事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然而脑子里的东西栩栩如生?,简直像亲身经历似的。
她的耳朵一下子爆红了,他精心设计的动作,让她回到十七八的时候,会因为男修的挑逗而脸红,也会因为旁人大?胆的接近而无措。
扶风点?到即止,手指搅着她的衣领口,凑近发出气音:“师姐想占便宜,扶风随时都可以?奉陪,但这里不太?方便呢,师姐便忍忍吧。”
好大?一口锅,忍不了了。
楚卿意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面无表情拿剑,砸了一下他不安分的手指:“走开,挡我路了。”
“……”
她用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态度,赶往王商贾的住址,一路用这幅表情,成功让行人退避三舍。
然而扶风一如既往,忽略她冰凉的表情,表现出格外的亲近,时不时感?叹天气太?热了,她不搭理,他擅作主张用袖口给她扇扇风。
微凉夹带着他独特的清香味扑面而来,她故意装出的冷漠都快绷不住了,索性脚程快,王商贾家到了。
他家宅院四进四出,府门?宽阔巍峨,附近一整条街都是?高门?大?户的院落,他家比别家气派,大?门?用的是?上等金丝楠木、台阶下方的石狮子,雕刻工艺水平一流,活灵活现。门?前守卫森严,因近日宅邸不宁,进出极为严苛。
看着眼?前这一幕,她总算松了口气,不必再单独与扶风相?处了。
她提起裙子,走上高大?的台阶,对?守卫说:“我要见你们的主子,听说宅子里面闹鬼,我能帮他。”
守卫面面相?觑,打量眼?前的两人,楚卿意站在?最?前方,个?子稍稍比后面的华衣女子矮几分。
听语气,前方的女子是?做主的人,笃定而不容置疑,然而身后的女子打扮得更为精致体面,看着可像是?高门?大?户的小姐。
他们觉得怪极了,但听楚卿意所说,她们应该是?仙门?的弟子,这才有能力有勇气登门?拜访。
仙门?弟子向?来独树一帜,所以?,他们不敢不接待,其中一个?年?轻最?轻的守卫抱拳:“稍等,我去通报老爷,两位客人稍等片刻。”
守卫匆匆跑出视线,过了没多久,一个?憨态可掬的胖男子从前方赶到门?口,宅院太?大?了,他用最?快的速度,从最?里侧的一个?厢房跑到府门?口,热得气喘吁吁。
楚卿意眨了眨眼?,王商贾大?约四五十的年?纪,脸圆墩墩,肚子圆滚滚,看着很?有福气的样子。
“久等了。”他的表情舒展,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我是?满月客栈和回春堂的老板,仙子们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可惜守卫们不懂事,不请你们进门?,而我又迟迟接待,有失远迎啊。”
“王老板客气了。”扶风冲他微笑,“我们是?凌霄宗的弟子,方才未能自报家门?,守卫们不敢做主。如今贵府遭难,小心谨慎行事,我们自然理解。”
“您能理解,感?激不尽。”王商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态度摆得热情洋溢,谦逊客气,“请进,我已为仙门?准备好厢房。”
楚卿意与扶风踏进门?槛,跟在?王商贾的后头,走进一个?别致的小院。
两人单独一个?屋子,每间屋子打理得一尘不染,宽敞雅致,可见主人家的重视程度。王商贾频频说招待不周,还要给她们安排丫鬟,被她们拒绝了。
等他走了,楚卿意待在?房间休息片刻,稍晚一会儿,到了吃饭的时间,小厮带他们一起去跟主人家用餐。
饭桌上,她与王商贾交谈,终于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十日前,每当半夜丑时,宅院的西厢房莫名冒出青绿色的鬼火,一开始在?西厢房里乱窜,后来便随机出现在?宅院的每个?房间,下人房,马厩,厨房……也不能幸免。
鬼火骇人,烧了三座房间,伤了六位下人,甚至烧死了一个?伺候小少爷的婢女,王商贾又惊又怕,为这事,连续几日睡不安稳,鬓角都发白了。
“请仙子们相?助,王某感?恩戴德。”王商贾说着说着,抹了一把老泪,又是?一阵叹息。
听了王商贾的肺腑之言,楚卿意感?觉到他的担忧恐惧,只觉得事不宜迟,应当赶快解决此事才好。
“不用担心,今夜我与师妹,一同守护您的宅院,设法找出鬼火的缘由。”
说到做到,楚卿意吃完晚饭,就开始调查这件事,她找出见过鬼火的人,一一向?他们问清鬼火出现的地点?、时间,具体的形态。
楚卿意曾游历多年?,见多识广,却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等亲眼?见证了。
她坐在?屋顶上,眺望各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此处是?最?高的屋檐,同时王商贾命人将灯笼点?燃,烧一整夜,所以?整座宅院一览无遗。
她仔细负责地观察,而扶风优哉游哉地躺到屋顶,眯着眼?睛享受舒适的夜风。
远处灯火星星点?点?,像一汪星河落入人间,他的袖口随风摇摆,侧脸精致静谧,缥缈若神仙。
多么惬意放松的一张表情,跟楚卿意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恨不能多长出一双眼?睛,以?免错过异动。
扶风完全不在?乎凡人的死活,是?妖是?鬼,都与他无关,而且在?她的面前,他已经懒得时时刻刻掩饰真面目了。
楚卿意瞥了他一眼?:“你既不关心他们,为何还跟我一起下山?”
她挺不理解,既然已经拒绝下山了,那么他只管待在?仙门?,无所事事也好,闭关修炼也好,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日子。
都下山了,证明他决定除妖,却又不把它当回事,她看不懂他。
扶风的姿势很?久没换了,他将左手当作枕头,脑袋靠着左手,一直在?看夜空。
听到楚卿意冷不丁一句问话,他微微扬起下巴,头撇向?她这边,意味不明冲她眨眨眼?,楚卿意更奇怪了。
他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要保护卿意。”
昨夜他一心宣称铲除妖孽为己任,无法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都是?些胡说八道。
他的嘴巴里很?少出现真话,一般人也很?难辨清真伪,常被他骗得团团转。
一个?巧言善辩,真真假假的男人,不能轻易相?信。
但现在?,他说的是?真话。
第47章
在楚卿意的印象里, 扶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惯会?说些?旁人爱听的话,善于支配他们的情绪和行为, 只为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在他身上狠狠摔过一次, 本不该相信他,可?是洛书秘图中投射的画面,带给?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大过以前的一切矛盾,她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并且不再怀疑他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