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想到自己当时随口说的玩笑话他会当真。
孟怀谦抬了抬手,车门自动开启,“谁是阿蓉?”
池霜无语:“搞什么,你请的保镖你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
“……”
她上了车,等确定她坐好以后,他再关上车门,准备绕到另一边上车。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跟不远处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的容坤对视一眼,他愣了一下,也在疑惑为什么这家伙还没走。
两位好友你看我我看你,压根没有心灵感应。
容坤只能败下阵来,摊了摊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之后电话联系。
孟怀谦:“……”
池霜心情不错,也乐意给孟怀谦一些好脸色。她今天穿的小礼服很修身,整个晚宴也没敢放开了吃东西,这会儿上车后胃里空空,感觉不太好受,孟怀谦见她皱眉,问道:“怎么了?”
“饿了。”
不等孟怀谦向她抛出“想吃什么”这个问题,她主动倾身,直接越过了孟怀谦,对司机说道:“杨叔,你知道老城区有家刘哥锅贴吗?送我去那里吧,每次带回来的都不如刚出锅的味道好。”
司机杨叔也忽略了车上的孟怀谦,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点头应下:“知道,老地方太熟了。”
孟怀谦本来想问问她今天晚上过得是否开心,见她一脸藏不住喜悦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太简单,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其实星启内部那点纷争他知道,她跟温晴发生的口角以及温晴背后的高总有心想敲打她这件事他也清楚。他不太方便插手去管,一来,她已经离开星启了,没必要徒增烦恼,二来,他相信今天即便没有他安排的这一出,她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这些并不愉快的人际关系。
“京都那边天气怎么样?”
池霜甚至主动跟孟怀谦闲聊。
孟怀谦笑了声,“这几天跟京市差不多。”
“那有点冷。”池霜看向窗外,感叹,“一转眼就秋天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两人沉默,也都同时想起了梁潜。梁潜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秋天,他于初夏出事,而现在京市都进入了深秋。
黑色的轿车在夜里疾驰而过,很快地就到了那家刘哥锅贴附近。老城区停车位本就少,路边临时几个早已经被人占了,孟怀谦便下车,叮嘱司机:“在附近转转,十分钟后再开过来。”
池霜下意识地也要跟着下去,孟怀谦温声制止:“别下车,气温有些低,当心着凉,我去买就好。”
“噢。”
车门一开,冷风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她的确感觉到胳膊有些凉意。
京市的秋天昼夜温差大。白天还好,入了夜后穿着风衣都有些单薄。
她还穿着晚宴的小礼裙,经不住萧瑟秋风的拥抱。
夜色中,孟怀谦往对面街道走,他穿着黑色西装,被这秋天的深夜染上了寒意,仿佛与这夜融为了一体。
孟怀谦进了小巷,刘哥锅贴的招牌灯还亮着,出乎预料的是,有人正来来回回地搬着椅子桌子。
老板对三天两头就来的主顾还有印象,见了孟怀谦,憨厚一笑,“又来买锅贴啊?”
孟怀谦说是。
“你后天再来店就关了。”老板熟练地煎锅贴,“开了好几年了,要不是家里有事,真不舍得就这样转让出去。”
孟怀谦看向了墙上那张池霜的照片。
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乐了,“你就是池小姐的粉丝吧,每回来你都盯着照片看,得,”他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油,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将照片取了下来递给孟怀谦,“这照片送你了,我儿子现在又喜欢另一个明星了。”
孟怀谦迟疑。
还是在老板的催促之下,他才接过,都没顾得上照片上可能有零星油污,无可奈何,还是将照片放进了西装口袋里。
看着原本热闹的店铺如今桌椅杂乱无章地摆着,他微微叹息,对旁人的事情从来漠不关心的他也无意向老板探究更多,只是,她以后吃不到这家的锅贴会很失望吧?
对池霜来说,今天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等到了家门口,她已经有些困了,孟怀谦却还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
“三秒钟,你不说我就进去了。”池霜白了他一眼,她对他的好脸色也维持不了多久,就像是灰姑娘的魔法,现在到时间了,一切又要回到原点。
“老板将锅贴店转让出去了。”
孟怀谦知道她有多喜欢这家店,让他带吃的十次里就有八次点这家,极为喜爱。
他以为池霜会错愕会失望会可惜遗憾,她却只是偏头打了个呵欠,“知道了,你还有事?”
手已经抬起,正要将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还给她。他觉得自己都不该接下老板递来的这张照片,她自尊心很强,如果知道老板的儿子已经不喜欢她、连她的照片也不带走,可能会生气。
“没事我就睡了,有事也明天再说!看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就猜得到不是好事,总之,现在别说,我不想听,钟姐今天一大清早就把我拽了起来,困死了!”
“嗯,好。”
孟怀谦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关门后,他在门口沉思了几秒后,往电梯厅走去。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他抬脚走了进去,略疲乏地捏了捏鼻梁,想起什么,不疾不徐地从西装口袋拿出手机,拨通了容坤的号码,那头很快接通,在电话里约了碰面的地点。
两人都很挑剔,没有就近选择,而是驱车来了常光临的酒馆会所。这会所采取的是会员制,容坤在这里也有自己的包厢。
“试试看。”
容坤往孟怀谦的酒杯里倒了半杯,“从我家老爷子酒窖里顺来的,珍藏多少年了都。”
孟怀谦模样倦怠,还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京都那边还顺利吧?”容坤又自顾自地说,“不用说你肯定是顺的。说起来咱们几个在外面看着像那么回事,谁对着公司的元老股东不是跟孙子似的,也就是你有足够的话语权。阿潜那会儿还跟我说,都后悔回来接手公司了,还不如当年跟着你在国外干呢。”
提起梁潜,气氛骤然从散漫变得有几分凝重。
容坤叹息:“阿潜命不好,小时候吧爹妈都走了,他自己孤零零的,好不容易从那群豺狼虎豹手里把公司的经营权抢了回来,还找了他自己特别喜欢的女朋友,眼看着要订婚结婚了……”
“怀谦,有些事情你不要太自责,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你身上,我想你肯定也会毫不犹豫要救阿潜。阿潜他不会怪你,更何况这事说到底也跟你没多大关系。至于池霜的事,”容坤顿了顿,很隐晦地提醒,“怎么说,毕竟她也是阿潜的女朋友,咱们能帮肯定不说二话,但你想想,阿潜对她在意到什么程度了,以前我多跟她说几句话,他还给我使眼刀呢,心眼小得很。”
照顾肯定是要照顾的。
帮忙也义不容辞。
但容坤总觉得,如果阿潜能看得到,他可能还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兄弟成天跟在池霜身后嘘寒问暖。
这倒是其次。今天孟怀谦跟池霜站在一块儿那氛围……不太对劲。
孟怀谦缓缓抬起头来,修长、骨指分明的手握着杯子。
包厢里陡然寂静。
都不是傻子。容坤在提醒什么暗示什么,孟怀谦不是听不懂。
他觉得很可笑、荒唐。
简直莫名其妙。
如果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他多年好友,他早已冷脸。
容坤若无其事地跟他继续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拨动了一根弦。
怀谦足够有分寸,应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心思连一分都不能有。
从会所出来,已经是凌晨。
孟怀谦难得微醺,司机过来接他回他下榻的酒店套房。脑子沉甸甸的,容坤的那些话就像是沾了水的棉花,显得越发沉重。
他胡乱伸手却摸到了一张照片,照片的一角略锋利,刺痛了掌心,套房的光线朦胧,他低头凝视着照片中笑得很甜的池霜,右下角还有着拍照的日期。
是还没有遇到梁潜的池霜。
第18章
没两天后,池霜晚上睡不着,仗着自己在梁潜出事那段时间瘦了不少开始放飞自我。理直气壮地给孟怀谦发了消息让他送宵夜过来。孟骑手在这件事上一直做得很不错,她想吃什么发个消息过去,都不用她等很久,他就会最短时间内送来热气腾腾的外卖。
她找了个下饭剧,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的香酥鸡块到来。
孟怀谦还在公司加班。
老板也不轻松,这一整年也快到尾声,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收到了池霜的消息,习惯性地回了“好”后他便起身,都已经快走到门口时,容坤的那些话语暗示又出来作乱。
他猛地停下脚步,低头思索了很久。
或许吧。
就像容坤说的那样,阿潜也许并不一定愿意他用这样的方式照顾池霜。
他迟疑着、犹豫着还是回到了办公桌前,打开外卖软件,正要下单时,见时间已经不早了。出于安全考虑,他不应该让一个连他都不认识的陌生人去给她送外卖。
思来想去,他给家中管家打了电话。
“看看哪个阿姨有空。”孟怀谦沉声,“时间太晚了,麻烦跑一趟。跑腿工资另外结算。”
管家应下。
虽然他对翡翠星城这个地址并不陌生,但先生从来不会让他去送各种生活用品。
他只知道那边住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却没有见过。
一开始他以为是先生不想让外人知道,几次之后
他也反应过来,先生几乎考虑到了所有,接触那位小姐的也都是阿姨。
挂了电话后,孟怀谦面对电脑上的数据图已经没了心思。
他很难静下心来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
他开始想象,她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门口的人不是他时会是什么反应。
她肯定会打电话来骂他一顿。
他盯着手机如坐针毡,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平白无故惹她气恼。
容坤的话其实无足轻重。真正让他介怀的是他对于那张照片的定义,为什么他在意的是拍下照片时她还没有遇到阿潜。
是他低估了照顾她这件事的难度。
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是他自不量力。
池霜也烦透了自己的自律。
身体自动进入了克制模式,明明接下来就要吃香酥鸡块,她怎么就在客厅踩上了椭圆机呢?!
在门铃响起时,她还在哼哧哼哧的运动燃烧卡路里。
呜呼,超级快的孟骑手到啦——
她顶着脑门上的汗雀跃地迎接她的鸡块,只是在看到出现在显示屏里的人不是孟怀谦时她愣住了,如果门外的人不是她见过两次的阿姨,她根本不会开门。
门一开,阿姨笑容满面地将打包盒递过来,“池小姐,晚上好呀,这是先生让我送来的吃的,还是热的呢!”
池霜怔了一怔,顿时食欲全无。
她只是神情僵硬了几秒钟,在对方还没有察觉到时已经恢复自然,展颜一笑,客气地说:“阿姨,真是麻烦你了。太不好意思了这么晚还让你来给我送吃的。”
阿姨笑呵呵地摆摆手,“没有没有,先生给我开工资的。”
池霜也跟着笑,“谢谢,辛苦啦。”
她即便再任性骄纵也不可能对着外人来。
脸上带笑目送着阿姨进电梯后,她这脸才垮了下来,反手关上门后,气得胸脯起伏,已经在心里问候了孟怀谦八百遍,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他难道不知道每次她说想吃什么的时候就是要他亲自送来吗??
他不是都说了“好”吗???
池霜将打包盒随手放一边,快速小跑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就在要拨通孟怀谦电话的那一刻,她突然福至心灵,什么都明白了。
这人就是不想干了。
不想伺候她,不想鞍前马后了。
她打电话过去又有什么用?
她手指挪动,拨通了江诗雨的号码,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江诗雨才说了句“怎么了”,池霜就噼里啪啦地吐槽,“我跟你打赌,奥朗不出十年,不,五年就要破产关门!老板这么没耐心,没毅力,这公司就不会长久!”
“……”江诗雨无奈,“孟总又怎么了?”
“呵!”池霜冷笑,“是谁腆着张大脸说要照顾我,结果这才多久他就不想干了,他现在想想自己当初说的话脸红不脸红,害臊不害臊?算什么男人啊!!”
江诗雨语气凉凉:“都说了你要克制一点,谁能受得了你的折腾啊?”
能受得了的都是最后过关斩将的正牌男友。
都是人才中的极品,忍者中的神鳌。
“那他一开始就不要讲大话!”池霜骂,“亏我现在看他顺眼了那么一丁点,结果他给我整这死出,我算是看穿了,诗雨,现在想想,梁潜跟他好得穿一条裤子,搞不好都是一丘之貉,只是我跟他聚少离多,没看出来罢了。行,我很好,一个狗东西已经投胎做人了,另一个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来往,我的世界清静了清新了!”
江诗雨:“你想笑死我,怎么又绕回到梁潜身上了?要不,你给孟总打个电话吧,或许有什么误会呢?而且,霜霜,不是我说你,孟总很忙的,不就是让阿姨送个外卖吗,这种小事没必要上纲上线。”
“请问我是孟怀谦的亲爹亲妈,还是买他公司股票的股民?我是佛祖要普度众生理解每一个狗东西吗?”池霜说,“我凭什么要理解他,要为他想各种理由再原谅他,不,不可能。”
江诗雨:“你就是被人惯的。”
池霜深吸一口气,“还给他打电话,我给他脸了是吧?不打,我立马拉黑!”
江诗雨:“……你悠着点。要不你先吃点鸡块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一直到深夜,孟怀谦的手机响过两次,每一次都不是池霜。如果不是手机还可以正常使用,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号码已经欠费。
回到了住处,那位阿姨已经在副楼睡下。
一夜难以安眠,第二天早上,孟怀谦让管家叫来阿姨,阿姨站在饭桌前,见这位孟总翻翻报纸,又喝了几口咖啡,一脸欲言又止就是没出声,她这心里也直打鼓——该不会是要辞退她吧?
过了片刻,孟怀谦才慢声道:“昨天去了翡翠星城?”
阿姨连忙回道:“恩,是我去送的,亲自交到了池小姐手上。”
孟怀谦颔首,问:“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阿姨努力回忆,“小姐很客气,还说了谢谢。”
孟怀谦垂下眼眸,几秒后平静地嗯了一声,良久的静坐在饭桌前。
直到手边的咖啡都凉透了,他才缓慢起身。
另一边,池霜在跟江诗雨抱怨了一通后,这气也就泄了。
成年人的世界不必什么都放在明面来说,只需暗示即可。孟怀谦明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让阿姨来送外卖,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还需要深究吗?还需要她打电话问个清楚吗?
男朋友在她这里都不会有的待遇,她凭什么要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仇人”?
孟怀谦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头两天她还会骂骂咧咧,都不用一个星期,她就将这人抛之脑后。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她生气,也不配占据她半点心神,就让他的骨灰随风飘散,彻底地消失在她的世界。
池中小苑也开始了试营业。
开业的这天容坤也特地赶来了,送来了很显眼的花篮,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也没见着孟怀谦的身影,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孟怀谦。
容坤给池霜的店做足了宣传。
光是朋友圈都连着发了两条。
孟怀谦自然也看得到,他盯着这朋友圈照片中的池霜,很难挪开目光,将有她入镜的照片全都下意识地保存下来。
他只是很不解。
不解以她的性子,那天晚上怎么没有给他打电话骂他。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也没有消息。她连一个字都没留给他。
那天之后,她不会再命令他给她买宵夜买早餐,更不会让他跑腿去做什么事,手机电话恢复了从前的规律,他却没由来地觉得太安静,安静到他都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开始莫名感到烦躁。
开业这一个多月以来,池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容坤给她带来了不少顾客,她过去在圈里也认识不少人,这些前辈后辈听说她开了店,但凡在京市的无一不过来捧场,营业额相当可观,表姐乐不可支,数钱数到花枝乱颤。
池霜也很开心,虽然忙,但时间过得特别快,快到没时间胡思乱想,几乎一眨眼,京市就步入了寒冬。
梁潜也走了四五个月了。
她现在想起他,只剩下怅然若失。偶尔也会忍不住在想,跟梁潜认识的那三年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新郎,你是否愿意娶你面前这位美丽的小姐为你的合法妻子,从今以后无论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贵,你愿意尊重她爱护她并与她相伴终生吗?”
“我……”
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至此他没说“愿意”这个词,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宾客面面相觑。
池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过要爱她一辈子的男人。
两人对视,男人满怀歉意地低声说:“霜霜,对不起。我想这场婚礼应该不能再继续了。”
池霜脑子嗡地一声。
紧接着她从梦中醒来。
第19章
屋子里常年恒温恒湿,她却出了一身薄汗,醒来后拍了拍额头,一脸烦躁地从枕头底下摸到手机,在微信群里开始表演发疯:【要了老命,你们猜我做了什么梦!】
被公司的人误会是皇亲国戚的江诗雨最近很闲,闲到能秒回消息:【跟哪个帅哥在梦里共度春宵?】
肖萌:【这破工作我是一天都干不了了,我已经被折腾得三个月没做春梦了太惨了。】
池霜快速打字:【我又做了那个梦,梦到了我跟梁潜的婚礼现场,结果他说他不愿意娶我,我给气得当场就醒了,我看他是真的活腻了!】
江诗雨:【……】
肖萌:【……】
江诗雨:【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人梁潜是给你托梦吃醋呢,男人就喜欢玩这种把戏。】
池霜:【死人吃醋个球。】
池霜:【这是重点吗?不觉得可怕吗?我已经连续做三次这个梦了】
肖萌:【……有点。要不你去庙里拜拜?】
池霜也正有此意。
她一个唯物主义自从进圈后立场就不坚定了。受各路人马熏陶,连餐厅选址她都是找信赖的师父算过,选了良辰吉日开的业,碰上这种令人瘆得慌的事,她醒来都没顾得上化妆,戴上帽子口罩就一刻不敢耽误飞快来了寺庙。
在庙里熏陶了一整天,诚心诚意地求了串手串,还悄悄让师父给她画了符,贴在了床头这才安然入睡。
说到底梦到已经去了地府的人,终究不是一件太吉利的事。
她理解梁潜可能很想她,但不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吓她。
别的梦倒还在她的忍耐范围以内,频繁地梦到跟死去的男友的婚礼现场……
这怎么不诡异恐怖呢?
光是想想,这胳膊就不由自主地冒冷汗。
别告诉她梁潜这杀千刀的是在给她托梦,她会烦死他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婚礼现场当着那么多宾客被甩的梦她的确是没做了,但接下来半个月里,雷打不动地梦到各种碎片。
一片一片拼凑起来,这个宛如连续剧一般的梦居然成为了一个离谱到令人发指的故事。
故事中,英俊帅气又多金的男主角在一次意外中坠入深海,被卷入了漩涡中,本该立刻去阎王殿报到的他遇到了奇迹,竟然没有死而是被浪冲到了某个渔村海滩。
有一家人出于好心救下了他,谁知道他醒来后忘记了一切。
温柔善良的女主角细心地照料他,两人渐生情愫,只是在男主角要向女主角告白时,男主角恢复了记忆。权衡之下,他痛苦地瞒着女主角回了京市,在京市他有事业,有兄弟,还有女朋友。
他以为生活会重新回归正轨,可是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女主角。这时候,女主角也来了京市,两人重逢,其中掺杂无数的纠缠,犹豫,幸好男主角及时地察觉到了他早已爱上了女主角,于是在婚礼这天向未婚妻坦白,丢开了所有的包袱回到了女主角身边。
至于未婚妻女配,无人关心她在一场隆重的世纪婚礼上被甩、被迫出演落跑新郎这大戏是什么滋味。
更无人在意她的父母至亲已然在悲愤之下双双住院。
反正她是女配,女配在站完最后一岗后就得卷铺盖走人。
她会遭遇怎样的舆论,是嘲讽,是同情还是落井下石,这些都不重要。
池霜:“……”
什么东西??
之前连续做同样的梦本就怪异,令她如鲠在喉。而现在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她如果再劝自己“那只是一个梦,梦都是反的”,那她就是大傻子,该狠狠地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她心乱如麻,两方观念在极限拉扯,她倒是也想乐观一些,可敏锐的直觉又告诉她,这些可能都是真的。
与其折腾自己,不如折磨他人。
隔天,她开车,循着熟悉的路线来了梁氏大厦。
梁潜出事后,她就没再来过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来。
车停在停车场,她没急着上去,而是拨通了梁潜特助的号码,那头很快接了起来,语气跟以前一样礼貌客气,“池小姐,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张助,好久没联系了。我现在在停车场,你在公司吗?”池霜轻声问,“有空的话咱们聊聊?”
张特助瞬间打了个哆嗦。
虽然说池小姐对他一直都很不错,以往从外地拍戏回来还会顺带给他捎一份特产,但是,身为梁潜的特助,他比谁都清楚这位池小姐很难伺候。
要知道连梁总都拿这位女朋友没办法,时常被气得砸了手机,下一秒又捡起来拨通号码低声下气地哄这位祖宗开心。
池小姐现在联系他是有什么事?
而且还用这样轻柔的语气!
一时之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猜测,嘴上却热情地应下。
在挂了电话后,他一秒钟都没耽搁,立刻拨通了某个号码。
那边接通后,他急切地说明情况:“孟总,池小姐来了公司……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我聊。”
张特助对池霜的到来如临大敌。
即便如此,在挂了电话后,他也不敢让她久等,麻利地乘坐电梯去停车场接这位祖宗。
池霜见了张特助后神情自然地问好:“张助,好久不见。现在过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可难倒他了。
对于他们这些下属员工来说,梁总在或者不在,区别也不是很大。
多亏了孟总力挽狂澜,现在梁氏集团还算稳定。之前员工们都挺担心老板失踪、元老股东蠢蠢欲动,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可没想到孟总以最快的速度就将风波平息了。
但他能对着池小姐说“过得还不错”吗?
池霜见张特助支支吾吾的,微微一笑,“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的工作生活重新恢复正常,这是好事呀。”
张特助苦笑,“您说得是。”
电梯门开了。
池霜又淡笑着问他:“梁潜的办公室还在?我能过去?”
张特助忙道:“在的在的,别人不能进,您随时都可以过来。”
“是吗。”
张特助心下更是拿不定主意,脑门都在冒汗——孟总究竟什么时候来?这事儿他一个人面对不了,他也做不了主!
“您这边请。”
池霜对梁潜的办公室是再熟悉不过,她走在前面,张特助落后半步跟上,“您今天想喝什么?茶还是咖啡,果汁也有鲜榨的,还是您喜欢的那几种口味。”
“都行。”
池霜的这两个字令张特助眉心一跳。
梁总最怕听到这两个词,一般池小姐讲了,那必然是她心情极度不好的情况下。
再次走进梁潜的办公室,恍如隔世。
池霜谨慎地询问:“我可以坐他的椅子吗?”
“当然,您随意。”
她款款过去,拉过那张办公椅坐下,办公桌面上一尘不染,除了电脑跟烟灰缸,也只有一张相框,是他们去年冬天去北海道旅游时拍下的——一直到此时此刻,她都不相信她做的梦是真的。
人掉进海里,超过一个星期没找到那多半就是死了,还是尸骨无存。
但是以孟怀谦的人脉财力,至今都没找到跟梁潜有关的消息,这件事深思难道不奇怪吗?
她的视线落在合照中梁潜的那张脸上。
你究竟是死是活?
张特助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池小姐,要不您在这里坐坐,等我把手头上的事交待好了再过来陪您。”
池霜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是我太突然了,打扰了你的工作进度不好意思,你去忙吧,什么时候忙完了咱们再聊也是一样。”
“……”
张特助笑,“您要是有什么事打内线电话就好。我现在让阿姨准备些水果点心来。”
池霜不置可否。
张特助退了出去,如劫后重生般拍了拍胸口。
他有预感池小姐找来不是什么好事。别的他都不担心,他就是怕池小姐问梁总出事的真实原因。知道内情的人没多少,梁总的那几位至交都已经处理好了,尤其是孟总,当时还特意交待过他,这件事尽量不要让池小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