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
怎么敢。
这是自受梦境困扰以来,池霜头一次体会到神清气爽是什么感受。她不在乎她的话语会给梁潜带来怎样的伤害——如果一点伤害都没办法造成,那才要郁闷,她更不在乎他会不会去猜忌她那个无中生有的“爱人”是谁,随便他猜测是谁好了都跟她没关系,总之,这件恶心她很久很久的事情,终于被她画下句号一脚踹开。
回了翡翠星城后,她惬意地一边泡澡一边跟父母电话聊天。
如果说她对什么人感到抱歉的话,那也只有疼她爱她最深的父母。
“你别泡太久了,当心泡晕了!”
妈妈在电话里扬声提醒,“京市七八月份热得哟,要不,你干脆回来,或者咱们一家三口上哪避暑去?”
池霜叹气:“我又不是真的无业游民,七八月份不知道多忙,哪里走得开。”
爸爸的声音也远远地传来,“我跟你妈去给你帮忙,你去休息,这一天天的,看你瘦的!”
“我这叫匀称!”池霜反驳,“而且这一年多我都胖了三四斤了!”
“好大的口气,还以为你胖三四十斤了。”妈妈在那边讥讽,“现在猪肉都降价了,三四斤都不值五十块。”
池霜:“……”
他们一家三口正温馨地闲聊。
地下车库里,杨司机心惊胆战地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孟怀谦,疑惑的同时这心里也直打鼓。他也不知道孟总这是要做什么,一身酒气地过来,过来以后又坐在车上一言不发,以前孟总也不是没有应酬过,饭局应酬难免也会碰酒,但从来没见过他喝成这样,隔着一些距离都能嗅到他身上的酒气。
这是喝了多烈的酒。
孟怀谦并不冷静,不然也不会失态到让司机送他来这里。
他体内的暴戾因子作祟,理智告诉他,他要忍耐,可仅剩的理智也要随着酒意上头而被情感全面压制。他失去了所有的判断,脑子一片混沌,记起的全是当初他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的一幕又一幕。
他以为自己没有半点印象,其实都储存在大脑中,他无法否定过去梁潜跟她在一起的甜蜜,因为他见过她在梁潜怀中撒娇,也见过梁潜为她剔出鱼刺哄她眉开眼笑,更见过梁潜在求婚成功后,她看向梁潜时的专注眼神。
克制再克制,还是溃败于他记起的那个眼神。
她从未这样看过他。
她对梁潜有过感情,他们差一点点就成为了未婚夫妻。
隐忍了这么久,他也真的很想冲到她面前问一问她,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能去。
他也不允许自己以这样不理智不镇定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司机是不敢拦住他的,他要找个能拦住他的人逼他离开这里。
接到孟怀谦电话的时候,容坤还很疑惑不解,只可惜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否则,他一定会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就开始录音,因为这可能是他认识孟怀谦二十多年以来,头一次见他这般失态。
“容坤,无论你用什么方法。”
“过来,阻止我。”
“阻止我去找她。”
第49章
容坤自然是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翡翠星城,生怕晚了一步,孟怀谦就会上楼去找池霜。本来这事如何发展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他听得出来怀谦很排斥……也许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真的置之不理吧?
杨司机见了容坤就像见了老乡一样,彻底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说道:“容总,您可终于来了。”
容坤站在车旁,俯身看了眼车内,后座的孟怀谦单手支着下颌,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真令人叹为观止,如果不是顾忌兄弟形象,他现在就想拿手机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没多大的事。”容坤安抚杨司机,“你可别有什么心理阴影,这种事十年碰不上一回。我跟他认识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杨司机叹息一声。
“好了,我车就停在这里。我们送他回去,放心,他酒醒了就好了。”
杨司机应下:“孟总这样还挺吓人的。”
他又迅速补充一句,“孟总喝的是烈酒,我是担心对他身体不太好。”
容坤幸灾乐祸道:“没必要担心,他身体好得很,年轻力壮再喝几瓶也没事,大不了送医院洗洗胃嘛。”
杨司机:“……”
“好了,我先上车,直接送他回去。”容坤拉开车门,果然闻到了一股酒味,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坐在孟怀谦身旁喊了他一声,“你没事吧?”
孟怀谦依然一声不吭,只是一抬眸,眼里的红血丝透露出他此刻的状态。
容坤心想,还真是被折磨得不轻。
“那老杨,我们走吧。”他说。
孟怀谦却开了口,声线沙哑,“不走。”
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还是想上楼去找她见她。如果不是这样的心思太迫切,他也不至于给容坤打电话。
容坤无奈扶额,“我真的挺佩服她的,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能折磨到你。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该为你担心。”
孟怀谦转头看向窗外,神情漠然。
没有办法,容坤只好使出杀手锏来,“你这个人记性是出了名的好,那我问你,你还记得以前在我面前说过什么话吗?你说,不会在她面前喝酒,更不会说半句不该说的话。”
“我倒是能猜得到你想说什么。”容坤制止他,“你确实不该去问,你没谈过恋爱,所以对这事没什么经验,男女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在关系还没明朗的时候问一些有的没的,除了暴露你的愚蠢跟小心眼以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你想想看,你喝得醉醺醺的去敲开她的门,她能给你什么好脸色,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你以为她会为了你胡乱吃飞醋而高兴吗?”容坤苦笑一声,“别犯没必要的错。”
见孟怀谦没说话,容坤对驾驶座的司机说:“走吧。”
这次孟怀谦没有再开口阻拦,可见还是将话给听了进去。
车辆缓缓驶出停车场,容坤心里五味杂陈,有幸灾乐祸,但见了多年的好友这样失魂落魄他也不太好受,车内一片安静,等到了目的地,杨司机先下车开了车门,跟他一块儿扶着孟怀谦下车。
“老杨,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容坤说,“这里我来就好。”
孟怀谦喝了酒,但也不至于完全失去了意识。在容坤的搀扶下进了电梯,又进了家门,他从回国后就一个人居住,屋子里一尘不染,也没有半点生活气息。
“等你清醒了我再走。”
容坤扶着他坐在沙发上,“我先给你去拿身干净衣服。”
说完后,他往主卧走去,开了灯,随意扫视一圈,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他的目光又折返回来,只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他拿起相框看清楚后也愣住了。
这是一张第三视角拍下的照片。
熙熙攘攘的街头,路灯下,穿着白色毛衣的池霜正在吃东西,站在她身侧的孟怀谦正低头看着她,唇角带笑。
这照片并不算清晰,看得出来,也不是请人特意拍的,而是第三方的抓拍。
联想到池霜过去的职业,他有理由怀疑,这应该是陌生人拍下,被孟怀谦中途截住的照片。
他又不经意地瞥见床上居然摆着一个斑点小猪的玩偶,震惊不已,他认识孟怀谦二十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他喜欢、更没见过他的房间里出现过这类玩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跟谁有关,尽管早就知道孟怀谦对池霜怀有别的心思,但也没想到会泛滥成灾。
“你在看什么。”
门口传来低沉沙哑的男声。
容坤无可奈何地晃了晃手中的相框,头疼地说:“你真的病得不轻。”
孟怀谦倚着门框,他背着光,脸上神情晦暗不清。
容坤将相框放下,抬手按了按额头,“……算了。”
反正也不是他受折磨,也不是他吃苦头。
等重新回到客厅,他见孟怀谦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只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话到此处,他又下意识地问,“难道他俩和好了?”
下一秒,孟怀谦视线冰寒地直视着他,不带一丝温度。
容坤懂了,“应该还没有,有的话你早就疯了。不可能还这样平静。”
他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否则他还真的想给阿潜或者池霜打个电话探探军情,到底怎么了,居然把怀谦逼到了这步田地。
“我就问一件事。”他收敛了看戏的玩世不恭,认真而又严肃地问,“怎么,跟阿潜这二十多年的友情就完全不要了?”
孟怀谦久久都没出声,就在容坤都以为他得不到任何答案的时候,他嗓音喑哑道:“在知道他活着回来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没想他活着。”孟怀谦脸上有酒后的潮红,仿佛他才是那头困兽。
容坤脑子里嗡地一声,他猛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怀谦。
孟怀谦缓缓抬头,自嘲一笑,他就是狼心狗肺,两面三刀。在梁潜回来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全都指向了同一件事——他想他死。
他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也不知道二十多年的友情是否真的存在过。
虚伪、刻薄、冷血、残忍,这些他都认,哪天被千夫所指也是他活该,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在所不惜。
所以,还要问他要不要友情吗?
他并不是在友情跟她之间选择了她,她也从来都不是选择项。
他只是……
只是想跟她在一起,只是出于本能地非常喜欢她。
“你知道那是谁吗?你疯了!”容坤去攥住他的衣领,只觉得不可思议,可他也看出了孟怀谦眼里的痛苦,只能泄气地松手,“我服了。”
容坤一脸颓丧地坐在沙发上。
一室沉寂。
第二天上午,梁潜发来邀请,以他们四人很久没聚为由,约着一同去射击场消遣。
程越跟容坤都不想应约,倒是孟怀谦出人意料地回了“好”,两个原本要避世的人见了这情况,也只好硬着头皮来赴约,一路上程越也没少骂骂咧咧,他们也是到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两个朋友,本来不想理会,又怕这两人一发不可收拾地打起来,还是选在了射击场这样的地方,他们能不跟着去吗?
他们四个人聚过那么多次,还没有哪一次这样怪异过,程越跟容坤如坐针毡,四人换上了装备进了射击场。梁潜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原本深邃的眼眸一片冰冷,他立在孟怀谦身侧,如以往一样默契,两人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射击、击剑都是个中能手。
志趣相投,却没想过在爱情方面也是如此。
砰砰砰——
全中十环。
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时候,梁潜突然面无表情地对准了孟怀谦,扑面而来的寒意。
孟怀谦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仍然自顾自地看向靶心,神态从容镇静,不为外界所影响。
程越:“干什么!”
容坤:“阿潜,你疯了!”
梁潜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扯了扯嘴角,似是闲聊一般开口道:“从小到大,大家都说我这个人命硬,的确,碰上这种事还能活着,怎么不是命硬呢?”
他注视着孟怀谦,竟然面露一丝微笑,“怀谦,你说如果那天掉下去的人是你,你还会活着吗?”
你怎么不去死?
怎么不去死。
孟怀谦面容沉静,他慢条斯理地摩挲手柄,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会不会活着我不知道。”
“但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一击即中。
第50章
梁潜满面寒霜,孟怀谦却沉稳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戏剧性的一幕也令工作人员心惊不已,射击场上的规矩都知道,刚才这两位可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很容易见血出大事。
程越跟容坤都出了一身冷汗,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快步上前来,两人分工明确,容坤压制孟怀谦,程越负责将梁潜手中的装备拿走。梁潜嗤笑一声,懒怠地松手,“你们紧张什么?”
“没听怀谦说么,那天如果掉进海里的人是他,生不如死的人就是我了。”
梁潜笑意不达眼底,“也对,如果因为我而让怀谦受了点伤,孟老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孟怀谦冷淡地听着,仍旧一言不发地摩挲着手柄。
梁潜挣脱程越的束缚,缓缓上前来,他跟孟怀谦身形相仿,都极具压迫力,“那你想过没有,哪天你那点心思人尽皆知的时候,孟老能放过她?”
“说起来你可能也没那么了解她,你以为她跟你多说两句好听的话就是在意你了?你以为她会为了你去忍受流言蜚语?”
你孟怀谦又算什么东西。
他就看着,等着。
以霜霜那绝对不会受半点委屈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去面对跟孟怀谦在一起带来的种种麻烦,只怕是跑都来不及。
然而心里这样劝诫自己,却始终无法忘记她对他说,她爱上了一个人。
什么公司利益,什么体面尊严,全都被这个字击溃。
孟怀谦目光淡然地扫了他一眼。
他也松开了手,容坤立马抢过他手中的装备。
他镇定地活动了下手腕,“听说你前几天才出了些事故?好好养病,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别想这些跟你已经没了关系的事,和人。”
“没有关系?”梁潜细细品味这句话,眼神骤然冷硬,“我跟她至少还有关系,你呢,没有我,你连认识她的机会都没有。没有我,她会多看你一眼?”
“你捡回一条命不容易。”
孟怀谦逼近一步,轻描淡写地说:“省着点用很难吗。”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容坤头疼欲裂,快速地抛给程越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匆匆拿起手机通知了场馆的负责人,这个射击场进行的是会员制度,几乎不对外,还好现在时间还早,来的人不算多,主要还是让工作人员避让。
他们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父母也都是认识,等公司交到他们手中后,不可避免地也会有合作,除了婚姻方式这样的联盟,他们身为至交更是关系稳固,彼此背后都有利益牵扯。
为公为私,容坤跟程越都不会允许他们闹到台面上来,又不是十几岁的学生,他们谁不是即将迈入三十大关,上演争风吃醋兄弟反目这出戏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非得让别人看足了笑话是不是?”他走上前来,试图将这两人分开,“要闹换个地方不行?要不要去电视台上你们打一架?”
“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有必要这样?”他又苦口婆心地劝。
梁潜冷笑。
还知道是个笑话吗?他才是最大的笑话。他都很想问问孟怀谦,是哪里来的脸面在他不在的时候,用了多少卑鄙手段抢走了他的未婚妻。
孟怀谦昨天几乎一夜未睡。
尽管料到她并没有跟梁潜和好如初,但只要想到她跟梁潜一起吃了晚饭,可能还说了一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话,可能还回忆起了过去的一些往事,他难以平息心头狰狞的妒意。
此刻听了梁潜的挑衅,如果不是还残存一丝理智,他早就先一步瞄准了梁潜。
他跟梁潜不一样。
等理智全无的那一刻,他会来真的。
“认识多少年了。”梁潜死死地盯着孟怀谦,恨意几乎到达顶点,咬牙道:“你不知道她是我的谁吗?你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嘴上说着帮忙照顾我未婚妻,我倒是想问问,我梁潜的女朋友未婚妻,用得着你照顾?你算什么东西?”
“我救你就是为了腾出位置让你照顾我女朋友的?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都他妈离她远一点!”
孟怀谦抬手捏了捏鼻梁。
他其实根本就不愿意跟梁潜再多说什么,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事情不会有任何的变化,更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们互相了解,梁潜这辈子都不可能对这件事释怀,而他,也没有想过要退让。
场内所有的装备都已经被工作人员收走,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让我猜猜。”梁潜踱步过来,伸手将意欲过来阻止的程越狠狠拽到了一边。
程越:“……我操!”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疯了吧??
“梁潜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程越提气骂了一句,“我招你惹你了?!”
容坤一拍额头,长叹一口气。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混乱的对峙,但他也以为,那至少是他跟程越都不在场的情况下。
现在他们作为旁观者又能做些什么呢。
梁潜在离孟怀谦也只有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你对她是什么时候有的心思,我出事前,还是出事后。”
对在主卧衣帽间发现的领带夹,他还是如鲠在喉,每每回想一次,气血翻涌。
他不愿意去猜,更不愿意去问,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回答,他都不会相信,只能任由它在他心里划开一道口子,越钻越深,成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道疤。
“……哎!”容坤见梁潜越说越不像话,仿佛断定孟怀谦一早就盯上了池霜,这就有些离谱了,于是他硬着头皮,无可奈何地说了句公道话,“怀谦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啊。”
也不想想,在好友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怀谦能够正视自己的感情,并且豁出去了要付出行动、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真要在出事前就对池霜有了心思,早就有了行动,还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跟别人订婚吗?
“容坤你闭嘴,我是问他!”
梁潜一把抓住了孟怀谦的衣领,逼问他,“什么时候?”
孟怀谦冷淡地瞥他一眼,仿佛是在看什么垃圾杂碎:“松手。”
梁潜却不肯放,冷冷地盯着他,“你松手。”
容坤跟程越都默契地撇过了头。还好已经清场——他们了解梁潜,也了解孟怀谦,知道这一出是避无可避。
孟怀谦攥住了梁潜的手臂,力道极重的几乎暴戾地甩开。
他厌倦了听到梁潜提起她。
不,不是厌倦,而是难以忍受。
两人都视对方是仇敌,谁都没有手软,梁潜毕竟才出院,之前又受过伤,以前无论是击剑或者射击都能跟孟怀谦打个平手,这次却有些力不从心,很快显出颓势来,但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赤手双拳,也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幸好容坤有先见之明让工作人员清场并且带走了一切危险器械,否则,以这两人玩命的架势……后果不堪设想。
或许梁潜选在射击场碰面,未尝没有动过别的念头。
都是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坤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想个办法!”程越是急得恨不得整个人都在冒烟,两边都是多年的朋友,帮谁都不是,何况从小到大他就没打赢过这两个人,现在让他冲进去阻拦,能不能让他们停下来还是未知数,他肯定要被殃及被揍上好几拳的,这两个人现在都在最不理智的时刻,出拳力度显而易见,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那他就不能轻易冒这个险了,他的命也很宝贵,只能寄希望于另一个人。
再这样下去,不说断胳膊断腿,少不了也得骨折住院,不知道得有多麻烦!
容坤急中生智,猛然惊醒过来,他当然也有杀手锏。
梁潜他了解,孟怀谦他更了解,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也都怕同一个人,这个人死死地拿捏住了他们的命脉……
说时迟那时快。
额头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的容坤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号码,干脆利落地按了扬声器,将音量调到最大声,举着手机,仿佛拿着的是尚方宝剑。
嘟嘟嘟——
那头很快接起,传来一道女声,“干嘛,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啊?”
下一秒,弯下腰腹正在喘息的梁潜猛然看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想惊扰了电话那头的人。
而已然处于上风的孟怀谦也点到即止、及时收手。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刚才斗得几乎你死我活的两个人,仿佛被人点了穴,不得动弹。
第51章
容坤对这样的结果满意极了,仍然没有关掉免提,清了清嗓子问她:“池老板,我让人送过去的红酒怎么样,还算能入口吧?”
另一边,池霜压根就不知道梁潜跟孟怀谦惹出来的这出闹剧,昨天才出差回来,今天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这才慢悠悠地开车出门来了餐厅。她的办公桌上,多了一瓶红酒,略一思忖,才想起来这是容坤送给她的。
“还没来得及喝呢。”她语带笑意,拉长语调调侃,“容总送的红酒自然没得说,不沐浴焚香再品尝怎么行?”
程越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好似被人点了穴道的两个人。
梁潜正抬手擦拭嘴角边的血。
孟怀谦神情寡淡地立在一边,显然他们都在注意着电话这边的动静。
坤儿别救火不成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吧?这两个兄弟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可是能跟情敌玩命的那种人……
三个朋友或冷淡或担忧或警惕的视线,对此容坤仿佛浑然未觉,自在地跟池霜闲聊,“这么隆重?行,你要是喝了觉得不错给我发个消息,我再让人给你捎几瓶回来。”
“得了吧——”池霜懒懒地说,“别说废话了,这种小事你给我发个微信就行,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她跟容坤一直以来都是不远也不近的关系,很难定义他们是否是朋友,但如果不是有正事,容坤也不会给她打电话。
他以前又不是没送来过东西,红酒、摆设的根雕以及空运水产,过去他可不会特意来电确定她有没有收到、喜欢不喜欢——毕竟这种事只有孟怀谦会做。
容坤讪笑,扫了一眼那两个人,“我今天做东,请我那三个异姓兄弟吃顿饭,就定在小苑,提前跟你这个老板说一声。”
池霜沉默了一会儿,无语极了,骂他:“容坤,你是不是有病啊??”
成年人的世界什么话都不用说得太明白。
那次在城郊马场,孟怀谦对她说过,有人提醒他梁潜并不愿意他用那样的方式照顾她。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有人”就是容坤,除了容坤跟程越,试问还有谁敢在孟怀谦说这种话,并且傲慢如他还会听进去的?
程越可没容坤精明,她甚至怀疑,程越可能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孟怀谦的心思。
因此她断定,容坤是绝对的知情人。
“你脑子里进了红酒是吗?”池霜气恼起来,也是懒得管对方是谁,全都一视同仁,“怎么,京市只有我的店在营业,你们就没处可去了,非得往我这边凑?”
“池老板,”容坤无可奈何地说,“我是你店里的……起码是钻石级别的会员了吧?认真的,做不做生意?”
池霜只恨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孟怀谦。
这要是孟怀谦如此在她面前口出狂言,她可不会这样好脾气。
无所谓,无所谓——
“做啊,怎么不做?”池霜轻笑一声,“谁叫容总是尊贵的,钻石级别的会员呢。”
容坤:“……”
他心里也苦,知道得罪这姑奶奶了,可他也没办法,他必须得想后招,不然挂了电话后,那两个人又打起来怎么办?起码得把今天混过去吧?
之后他绝对离这两个人远远地,打到肾脏破裂也跟他没关系。
“挂了!”池霜说,“您多尊贵啊,我现在得亲自去打扫会员您的包间,可没时间再跟您闲聊,得去拖地擦桌子刷碗了啦。”
容坤苦笑。
他感觉到有冷箭嗖嗖嗖地往他身上射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出自哪两只王八的。
收了电话后,孟怀谦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漫不经心地扫了梁潜一眼,走上前来,看向容坤,淡声道:“给她打电话,你酒是还没醒?”
梁潜自然也不赞同容坤的做法。
他也只是冷冷地盯着容坤,似是将这个朋友也怀疑上了。
容坤确定了,他跟程越上辈子可能作恶多端,不然摊不上这两个疯子,也摊不上这种破事。
“去不去吧?”
他是破罐子破摔了,“我已经跟她说好了,去的话你们也消停消停吧,不然你们自己去交待脸上的伤。”
程越之前都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回味过来,瞬间醍醐灌顶。容坤问了句废话,只怕是今天下午下冰雹下刀子,这两人都得过去。
池霜挂了电话后没再把这件事放心上,气十几秒钟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是真觉得梁潜跟孟怀谦都跟她关系不大。
她措辞比较谨慎,如果不带上孟怀谦的话,梁潜的事情从昨天之后就跟她彻底没了关系。
既然都没什么关系,她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浪费自己的情绪。
只是中午跟表姐一起吃午餐时,她想起了这一茬,顺口也就提了一句,“下午容坤他们几个要来,记得让服务员提前醒酒。”
表姐好奇:“他们几个,几个啊?”
池霜一手托腮,“你说呢,当然是四个。”
表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四个人一起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混乱的、与我们无关的情况。”池霜拿起一旁的纸巾淡定地擦了擦嘴角,“总之,我觉得很无聊,所以也不打算参与,忙完了就走,反正你看着招待,不必太隆重,就像平常一样就好。”
“你不在这里镇场子?”表姐诧异,“那他们要是打起来了怎么办,我可招架不住这几位!”
在霜霜不愿意说的时候,她也不太方便打听那些私事,但这段时间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知道孟怀谦跟梁潜这对至交八成是要闹翻,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