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
等等,什么贤内助?
连合作方都觉得孟怀谦不错,池霜当然也不会吝啬夸奖跟赞美。在离开苏市的前一天晚上,特意找了家不错的餐厅请他吃饭。
两人刚入座,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站在她身后为她拉开椅子的孟怀谦却是停滞了几秒。
“姐,你可真准时,我这才准备吃饭呢。”
池霜坐下后,不经意地回头,跟孟怀谦的视线相撞,用嘴型对他说了句“谢谢”,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
“不是都把电子版发给你了吗?”池霜说,“你看看你,一天给我打八百个电话,早知道你就自己来好了。”
电话里表姐回:“我也得有空啊,招聘的事才弄完,正在让那边通知,然后就可以给新员工开始进行培训了。还真别说,这次好几个女孩子都还挺机灵的。”
“本来我们女孩子就更机灵。”池霜又说,“好了,不说了,我还要吃饭呢。”
表姐笑骂道:“没良心的,都没问我吃没吃。”
池霜拉长音调:“不要跟我撒娇好吗,姐姐。”
坐在对面的孟怀谦闻言轻笑一声。
池霜及时地捂住了手机,若无其事地挂了电话,“孟怀谦,你笑什么笑?”
“每次你跟你家人打电话时我都觉得很有意思。”孟怀谦将餐单递给她,“你来点,我都可以。”
“你是助理还是我是助理?这么没眼色……”池霜又推了回去,“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今天你来点单,考考你知不知道我爱吃什么。”
孟怀谦略一思索,颔首应了,“好。”
这餐厅在旅游度假区内,湖景美不胜收,坐在靠窗的位置往下看,宛如置身于私人庭院,悠闲快意。
孟怀谦根据池霜的口味,再三斟酌,点了几道招牌菜。
等待上菜时,他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两天的行程,记起什么,又低声提醒她一些注意事项,他沉着的眉眼,话语里的叮咛,像极了老师。
学生池霜将他说的都记了下来后,也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孟老师,你觉得我长了一张会上当受骗的脸吗?”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对他的关心,她很受用。
“不是。”孟怀谦似是对这称呼恍惚了几秒,回过神来后,也对自己的絮絮叨叨讶然,诚实回道:“只是尽可能地希望你能少遇到一些不太好的事。”
这话池霜听了笑意更深,单手支着下巴,“难道说你遇到过不太好的事吗?快说出来让我下饭。”
“当然。”
他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年少轻狂,“那时候在国外留学,其实也不耐烦听我父母的话,尤其是我爸的那一套,我也想证明自己,不过还是走了很多弯路,被人骗,被人针对,经常已经谈好了要签合同,结果第二天见不着人。”
他没有想掩藏,挑着池霜感兴趣的都说给她听。
他如果真的走教师育人这条路的话,想必也很不错,至少池霜听得很认真,偶尔抬眼打量他,内心深处也会不由自主地勾勒出少年孟怀谦的神采。
这一年的相处历历在目,他们也走得更近了些。
可要说对他有所改观,那也不是。池霜保留着对他最初的看法,他仍然如初见时那样傲慢,甚至,她也很难分得清他是不是一个好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至少是一个很体面的人。
他所受的教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头里。
就算当初他把她当成是饭厅里的发财树,可他也不曾给她,给任何人半点难堪。
“所以你是想说你虽然是奥朗的老板,但你吃的苦头也不比普通人少,是吗孟总?”
池霜又一次给他出题。这令孟怀谦在跟她说话时,总是要专心致志才不至于踩中她的雷点。
他沉默片刻,缓声道:“不是,我还不是奥朗的老板。另外,我的意思是,”他抬眸,神情诚恳,“我这样的人,也难免会遇到很多波折,所以我希望你能少遇到一些。”
“……”
池霜抿了抿唇。
她真的很想模仿那个表情包,咂一下嘴,nice~
这个臭不要脸的。
饭后,在这旅游度假区里溜达了几步后,池霜被这高温烤得兴致全无,只好改道,她下午肯定不能空着手去看望朋友,便拉着孟怀谦来了市中心的商场。
乘坐电梯来了三楼母婴区,孟怀谦倒是兴致勃勃,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婴幼儿的小衣服小鞋子,一腔父爱无处安放,反倒是要来买礼物的池霜一脸百无聊赖,心不在焉地晃了晃手中的拨浪鼓玩具。
“这个还可以。”
孟怀谦见她满脸都写着“好无聊好无聊我好烦”,拿起了放置在一旁的安抚毛绒玩具,“还挺可爱。”
池霜:“……多少岁啦,看不出来你很有童心。”
从他手中接过了这个安抚斑点小猪,直接去买了单。
孟怀谦当然习惯性地要递卡,被她拦住,“一千来块的东西还要你买单?”她又陷入了为难中,“我想了想,虽然我说是去看宝宝,但我主要还是要看她,肯定有很多人给宝宝买了礼物,那要不我给她买吧,正好我也不知道要给丁点大的小宝宝买什么。”
“都可以。”
他自然没什么意见。也不觉得跟她逛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相反他还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池霜很擅长给朋友挑礼物,这下子来了精神,连着逛了两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地,孟怀谦两只胳膊都挂满了大包小包,走在商场里,分外惹人注目。
直到朋友打电话来催促,池霜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商场,朋友之间的聚会孟怀谦当然不方便在场,他也只打算送她到楼下就暂时回酒店处理公事。
“真的不用我送你上去?”孟怀谦见她提起这些礼物,出声问道。
“不用——”
池霜心想,她跟诗雨萌萌一连逛街十二个小时还生龙活虎的时候,孟怀谦还在乖乖赶家庭作业呢。
孟怀谦也跟着下车,转头看了一眼车后座,叫住了她,“这个你还没拿。”
是她最早买的安抚斑点小猪。
池霜扭头,冲他眨眨眼,“你不是觉得它很可爱吗?送给你好了。”
“这个安抚小猪也适合三百多个月的宝宝。”
孟怀谦愣住。
他不知道他现在这模样很有喜感,明明是西装革履,手里却抱着一只安抚猪,再配上那茫然疑惑的神情……池霜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乐不可支。
小孟助理这几天也挺操心的,忙前忙后,任劳任怨,她肯定是要给他一些惊喜的,一顿饭还不够,还得准备一份礼物才好,正好他觉得这只猪很可爱,那就送给他。
终于回过神来的孟怀谦抱着他的小猪忍俊不禁。
第47章
对孟怀谦而言,这也是这二十多年来最为舒心的一次旅游,然而只要是旅行就会结束。纵使心里有再多再多的情绪,到底也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一分。
回了京市以后,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池霜没心没肺,半点没察觉到孟怀谦的不舍。在机场停车场就要跟他分别,她还觉得自己特别的善解人意,一边钻进自己的车里一边对立在车旁的他挥手说道:“不是只有几天年假吗,现在时间还早,我不用你送了,你也赶紧回公司忙你的吧!”
孟怀谦只能后退一步,神情温和地也对她挥了下手,“那好,注意安全。”
他本想再补充一句到了后发个消息。
这话也咽了回去。
目送着她那辆白色保时捷缓缓往出口方向驶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后,他才平静地收回视线,而他的司机也在一旁等候了许久,开着那辆她说过的坐着最舒服的商务车。
“走吧。”
他上车后,静坐在后座,沉声道:“回奥朗。”
他的确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比如说不自量力却又试图靠过去一点点感情将她拉拽回来的那个人。
另一边,池霜没有直接回翡翠星城,在表姐的催促之下,她让刘师傅载她来了池中小苑,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正是餐厅最为清闲的时候。
“资料都已经整理好了。”池霜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表姐后,将形象抛之脑后,懒洋洋地趴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这个星期可把我累死了。”
表姐也没急着看文件,而是锁在一边的抽屉里后,来到沙发前蹲下,“好点没?”
手上不停,在给她按摩,嘴上却又不饶人地说:“你累什么,我可是听说了,那个赵总还偷偷问小文,看样子还想出高薪资把孟总给挖走。”
“这件事我真的可以笑半年。”
池霜笑得开心。
姐妹俩正在闲聊时,池霜的手机响了起来,从手包里拿出来一看,微微晃神。
屏幕上来电显示依托答辩,后面还跟着一颗爱心。
这是恋爱时她给梁潜的备注。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到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了,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中起码有一个她很认可。他不是那种自顾自翻篇的人,不会在她提出质疑后,又当做无事发生一般联络她刷存在感,所以这段时间他都没有给她打电话发消息来烦她。
她按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那边传来梁潜的声音,“霜霜。”
看来是闻到味了,知道她回来了。她一点儿都不惊讶,没所谓地应了一声。
“你回来了吧?”梁潜低声,“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见一面?”
“好啊。”
池霜也不希望这出戏一直铺垫却不上演,“就今天吧,看是你挑个地方还是我来挑,都行。”
“好,我来接你?”他试探着问道。
“不了。我自己去,你等下把地址直接发给我就好。”
“嗯。”
“挂了。”
她切断了电话,除此以外,还将这个她忘了还留在她通讯录里的号码云淡风轻地删掉。她拥有过太多的回忆,也吃过太多太多甜蜜的东西,所有怅然若失的情绪都已经耗尽,竟然有一种她是局外人的错觉,也能更理智从容地对待。
很快地,梁潜发来了见面地址,她还觉得有些熟悉,总算是想起来了,这是他们确定关系时吃饭的餐厅。
这些男人可真会给人找乐子。
脑子里装了多少偶像剧情节啊?
她乐了好一会儿,给那边回了“好”。
“怎么?”表姐打探,“是跟梁潜吃饭吗?”
池霜点头,“散伙饭。算了,就给他这个面子吧,不去的话也是没完没了,烦人得很。”
表姐一声叹息,“只能说你们两个人有缘无分吧。”
池霜恶寒不已,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好,“韩璐!你看看,我被你恶心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我跟他可谈不上缘分这个词!你为什么每次都语出惊人,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再呆下去,还不知道要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词呢。”
她拿起手包就往外走。
表姐跟在后面扬声喊:“别跟他吵,吵架伤财运霜宝!”
池霜:“……”
离约定时间还早,她干脆回家,自然不是梳妆打扮,既然是散伙饭,也确实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多费心思,她痛快地在家里补眠,闹钟五点半准时把她吵醒,才关了闹钟,手机又响起。
屏幕上显示siri孟。
她直接按了免提,从床上起来,“干嘛呢?”
“还在餐厅?”
手机还被她扔在柔软的被子上,她已经进了衣帽间,孟怀谦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至她耳边。
“没。”
池霜出来,“早回家了,都睡了个午觉起床。”
“还没吃晚饭吧?”他说,“你不是说想吃涮肉,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好哦。”她回,“今天不行,我还有事,下次吧。”
那头静了几秒,他低笑一声道:“好,下次。”
“你先挂,我这还有事,腾不出手来。”
“嗯。”
嘴上答应,却仍然贪恋地听了近十秒她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后才挂了电话。
六点钟,助理准时进来。今天孟总推了晚上的应酬,他以为是有约会,却没想到整个办公室的灯都没开,虽然此刻天也没黑,但光线昏暗,端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置身于半明半寐中,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助理踟蹰,还是喊了一声,“孟总?”
孟怀谦声线冰寒地回:“你先下班。”
助理果断应了,麻溜地转身离开,顺手带上门,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停顿。孟总是什么脾气,他还是能揣摩一二的,从入职到现在就没见孟总这般过,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中的大事——神仙打架,凡人当然要逃得远远的。
池霜准时来到了约好的餐厅。
才走到门口发现里面很安静,侍应生领着她往里走了几步,她才反应过来,梁潜包下了整个餐厅。她不愿意用伤感的词汇,但此刻脑子里也浮现出物是人非这四个字,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爱恨离别每天都在上演着,就算没有那场事故,她难道就能跟梁潜幸福白头到老吗?
这种可能性很小。
别说订婚,结婚了都能离婚,爱情的保鲜期也就这么久,看开就好。
其实在那个梦里,梁潜回来以后跟她分手,她也是能接受的——
池霜被这情景又给烦到了。不,她还是不能接受,她的人生字典跟经历中,从来都是她甩别人。
梁潜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他看着比回来时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太好,唯有一双眼睛依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他当然也有当男主角的资本,在外面风吹日晒了一年,身姿依然挺拔,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从容镇定。
然而这一年也确实存在,谁也无法抹去。自欺欺人的梁潜也不行。
他似乎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改变了一些习惯。比如,从前每次出去吃饭,他总会帮她拉开椅子,比如,他也总会在口袋里准备一根发圈在吃饭时递给她。
现在通通都被时间冲淡了。
时间培养了习惯,却又抹去了习惯。
梁潜贪婪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池霜,气氛太好,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又回到了她同意他成为她男朋友的那一天。彼时只觉得幸福雀跃,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只知道傻笑,现在才知道那样的时刻有多宝贵。
他不想去追究太多,事到如今,论对错已经毫无意义,他从来都不是幸运儿,哪怕他受了委屈,哪怕他是对的,也没有人会来给他当公正的裁判。他只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选择对他而言最有利的一条路,从来都是这样。
在他选择要向她坦白时,他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再清楚不过。
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还会跟他在一起。
可这一步,他不得不走。他相信,以孟怀谦的手段,肯定早已经将渔洲发生的一切都调查清楚,他拖的时间越长,只会将霜霜越推越远,之后,孟怀谦又会不动声色地江这些事情透露给她。到了那时,他跟她再没有半点可能。
现在坦白,至少在她心里,他依然是诚实的。
他同样也了解她,她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人,从来都只有别人迁就她,她不会,也不愿意解决感情中出现的任何问题。当初,他跟几个至交饭局频繁,她只是略有猜忌就已经动了要分开的念头。
她还不知道,如果她选择孟怀谦,那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到那时。
到那时。
只需忍到那时。
餐桌下,梁潜放在膝盖上的手霍然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几乎要忍到极致,才能忍下她会选择别人这件事。
他神情依然如一年前一样温柔耐心。
“可以说了吧?”池霜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口水便催促他道。
梁潜苦笑,“我醒来以后,的确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这点我没骗你,一直到过年后才有了模糊的记忆。我是被一个叫许力明的人在海滩救起来的,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叫许舒宁。”
“确定我失忆以后,在我一无所知时,许力明给我捏造了一个假的身份,他肯定是认识我是谁的,不然没道理算计这一出。之后,我猜他应该担心会在我面前露出蛛丝马迹,并且由于他个人的职业关系,他在家时,总有债主追上门去,怕惹人注意,所以他离开了渔洲。”
“他妹妹听信了他的话,也没有选择报警。”
“我正在让人去调查许力明,只是他擅长隐匿行踪,所以可能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找到他。”
池霜一言不发地听着。
梁潜曾经考察过的工地,许力明也呆过一段时间,对这位梁总也算是印象深刻,不过才半年,他很轻松地认出了海滩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是梁潜,起了贪恋,背着梁潜回了家。
许力明迟疑了许久,他知道,在这时候通知梁潜的三位好友,他一定能拿到一笔数额不小的报酬。
可这笔钱又能花多久呢?
原著中许力明的结局,其实也足够讽刺。
就连当初伤害过公司利益的刘宏阳,梁潜都会让人家无路可走,更别说许力明,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这就是过去一年里的种种。”梁潜舒了一口气,“霜霜,不是我想隐瞒,而是这种事不太光彩。我担心你会误会,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向你坦白,但我发誓,我只爱你,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动过哪怕一秒的心思。”
池霜莞尔一笑。
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其实认识三年,恋爱两年,梁潜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他是那种要到婚礼宣誓的那一刻才发现心意的人吗?
他如果迟钝到这个地步,当初又怎么能对她一见钟情继而展开猛烈的追求。
他很敏锐。
所以,在婚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既是对许舒宁的一种证明,更是对她的报复。他认为在她的身上他灌溉了满腔的爱意,而她吝啬于说一句“我也爱你”,他回来后,她并没有比从前更珍惜他,她没变,还是那个池霜——他曾经可以接受,曾经可以忍耐,可当他一旦试过了被人放在心尖上,被人嘘寒问暖的滋味后,他自然会下意识地进行比较。
谁都喜欢更舒适的生活。
所以常常有这样一句话,谈恋爱要跟爱的人,但结婚的话要选择爱自己的人。
他并不是最后一刻才做的决定。
他只是想要报复她,仅此而已,顺便将这一份大礼送给许舒宁,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许舒宁也没有立场跟他争吵,因为她欠他的,因为他都已经为她毁了自己的婚礼,在婚礼上抛下了新娘选择了她。
她永远、永远也不能怀疑他对她的爱,无论他爱或者不爱。
这就是梁潜。
这一步看似荒唐,但他毫发无损。
“霜霜……对不起。”
池霜手里握着切牛排的刀叉,她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一眼这刀刃。
在所有的戏码中,忠贞不二、以泪洗面,从来都不会让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男人难受,相反,他们会窃喜、得意。当初无聊的男生为什么喜欢扯小女生的辫子,为什么喜欢往课桌里放毛毛虫——因为他们很享受女性的惊恐和哀嚎,她们越痛,他们就越兴奋。
梁潜从来没有对别人动过半点心思吗?
不。是没来得及。
她才是这出戏最大的变故。
她抬起脸来,似是为他的话动容不已,“我知道了。坦诚都是互相的,我希望你能诚实,那我也不能对你有所隐瞒。”
梁潜怔了一怔。
池霜垂下头,声音很轻地说:“在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一年里,我爱上了别人。”
原本就安静的餐厅,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落针可闻。
梁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来不及伪装,茫然而又愕然地看着她,一时之间,静得他都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缓慢、加速又陡然沉寂。
池霜抬起眼来,跟他对视。
他所有的情绪都写在眼里和脸上,和在那个梦境里,被他突然在婚礼现场抛下的她的神情一模一样。
原来感受是这样的痛快,难怪他会走出那一步。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被人伤害以后,渴望的是对方痛哭流涕的懊悔以及道歉,原来并不是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如果薄情至此,拿着一把刀捅向她,那她也要再狠狠地捅他一刀、两刀。
她不要他的眼泪,她要看到他的血。
只是,她的心还是没有他那样狠,也对,眼前这个人能够从一群豺狼虎豹中夺得公司的控制权,他又怎么可能是心软的人。她永远也不会为了报复一个人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她缓了缓语气,柔声道:“本来我已经想好了,你不愿意跟我坦白,那我们就散了。现在你对我诚实,我也不能欺骗你,梁潜,我很高兴,在感情结束的时候我们至少做到了彼此坦诚。比起那些明明有了别的心思,却还是想隐瞒对方的烂人好多了。”
“你刚出事的时候,我特别难受,也特别痛苦。”她顿了顿,“没少给身边的人添麻烦,还好他们都很包容我,一直都耐心地陪伴照顾我,如果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后来,我也慢慢走了出来,接受了你已经不在人世这个事实,身边的人也都在劝我要向前看……”
一字一句,一刀一剑,全都刺向了静坐在对面的梁潜身上,满是看不见的窟窿眼,正在流着鲜血。
“逐渐地,我也注意到了一直陪着我的那个人。”池霜似是迟疑着看向他,“梁潜,你能活着回来我真的特别高兴,我相信你经过了这一遭也会明白,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其实,梁潜早就已经猜到了她有可能喜欢上了别人,他并不意外,因为那时候她以为他已经死了,正如她所说的,她很痛苦很难受,旁人哪怕别有用心,也确实陪伴在她身边,她有所贪恋也很正常。
可是知道归知道,听她亲口说出来……
梁潜缓慢地呼吸,只觉得肺部都在灼烧。他还没有忘记她最开始说的那句话,用的那个字眼,他呼出一口气,他看起来是这样的平静,但眼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你……爱他?”他轻声问。
居然是爱吗?
池霜沉默了一会儿,也轻轻地点了下头,“是。”
那些梁潜曾经过去想听、她却怎么也不愿意说的话,今天她说了,只是对象不是他。
这个世界上温柔可人的人太多太多,他一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最后却恼怒于她没有为他改变。他希望她保留着骄纵生动的一面,更希望她如许舒宁一样善解人意,对他百般照顾。
他算什么东西呢?
她池霜永远都不会为了取悦一个男人而改变自我,她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也许那个眼里心里都是她、她也付出过感情跟眼泪的梁潜早就死在了那片海里。回来的,不过是一个叫梁潜的陌生人罢了。
“我爱他。”她垂眸,满意地看着手中的这把刀完成了它的使命,“其实现在想想,我们没有订婚也不需要遗憾什么,梁潜,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你挑选的这个餐厅很好,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梁潜麻木地听着。
在她说她“爱”上别人后,他感觉喉咙,不,感觉身体全都被人冰封。他不得动弹,深入骨髓的冷,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过去两年他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捧给她,只要她开心她愿意怎么摔打都可以,他都没有听到她说过爱他。
可现在,他等到了她说爱,只是她爱上了别人。
池霜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最后还俏皮地举起杯子,倾身,跟他手边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大约也想活跃气氛,以开玩笑的口吻对他轻快地说:“分手快乐。”
不去看他的脸色有多苍白,不去看他的眼里仿佛流着血泪般猩红。
她抿了一口红酒,歪着头仔细品味,唇角漾开天真的笑意,“这个酒还不错,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怪怪的,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一切都好,身体健康。”
说完后,她起身,在他木然的目光中,拿起手包,冲他挥手,脚步轻盈地离开。
一步——
“霜霜,你真的答应当我女朋友了吗?”男人难掩惊喜地问,烛光映照着他俊美的脸庞,他眼底的爱意一览无遗。
“错了!”女人勉强憋住脸上的笑容,眼睛却很明亮,夜空中消失不见的星星都被她藏在了眼里,她微微抬起下巴,“不是我当你女朋友,是你当我男朋友。你要记住这个逻辑,不能弄错了。”
两步——
“霜霜,我是真的真的爱你。”
男人单膝下跪,手中还攥着戒指盒,“我会永远永远只爱你一个人,不会惹你不开心,更不会让你难过,无论前方的路是否平坦,我都会站在你前面为你遮风挡雨,嫁给我好吗?”
女人眼中有泪,撇过头,不让眼泪掉下,伸手到他面前,“快给我戴上!梁潜,你知道你得到的是谁的同意吗?我就没答应过要嫁给别人,你是第一个,但是不是唯一一个,这就得看你的表现了,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念头,我让你好看!”
池霜没有回头。
走出餐厅后,她抬头看了一眼这夜空。
不用灰心,也不用怀疑自己,无论多坚贞不二的爱意,也可能会转瞬即逝。但太阳底下无新事,如一座桥,有人走,就会有人来,永远都会有人怀揣着炙热的情意而来,不必留恋流星的尾巴。
明天就是一个好天气。
她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她本该去往的地方。
餐厅里,梁潜如雕像一般枯坐,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对面空了的座位,良久,他伸手放在桌上,缓缓拿起了刀叉,他闭了闭眼睛,满腔的恨意也无法平复,恨不得对孟怀谦食肉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