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也对,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现在身边出现个男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看懂了,这会儿凉嗖嗖的风钻进冲锋衣里,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重新恢复清明,他又成了那个阳光爽朗的后辈,“好,霜姐,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说完后,他又冲着孟怀谦礼貌地轻点头,接着拉开车门上车,发动引擎离开。
池霜今天穿得不厚,又在楼下吹风这么久,瑟缩着按掌纹开了楼下的感应门,她转过身,差点撞上了他的胸膛,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她都能闻到一股很淡的烟草味,她很嫌弃地看他,“不是都讲了在我家方圆十里内不要抽烟的吗?我的话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孟怀谦眸色深沉,一声不吭。
池霜也只是嘴上说说。
不过很快地她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这人怎么回事。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会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继而低声解释。也许他心里也在疯狂辱骂她,可他该说的话是一定会说的,哪会像现在这样跟被人粘了强力胶似的一言不发。
“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孟怀谦的目光掠过她的耳垂,落在大厅门口的绿植上,胆大包天地竟然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就在她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时,听到他平静地问她。
她愣了一会儿,“是以前公司的一个同事,也是钟姐手下的一个演员,”她正要blabla解释郭闯为什么会送她回家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立刻收声,一脸不可思议地直视他,“等等,你跟我说清楚,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孟怀谦这死人脸,突然明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我不能跟别人约会吗,我得为一个死人守节吗?!”
孟怀谦深吸一口气,显然他的情绪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镇定,沉声道:“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在给我甩什么脸色?”
“我没有。”
“你有!”池霜冷冷地看他,“别说我今天跟人约会,我明天就算跟人在一起结婚领证,请问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孟怀谦知道,人在情绪并不稳定的情况下会口不择言。
无论如何,应该率先冷静下来的那个人都该是他。
恼意、怒意一瞬间迸发而出,如困兽出笼,又被他一把死死地摁住,他面露隐忍之色,低头又收敛,“所以,你确定要跟这么一个人在一起?”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一刻的他,尤其在讲出“这么一个人”五个字时语气有多刻薄冷硬,充斥着对郭闯的鄙薄。
他这些年藏得很好的傲慢仿佛收不住了般,汹涌而出。
“是又怎么样?”
池霜也感到烦躁。
一来,她还没跟郭闯怎么着,在车内时面对一个年轻男生散发出来的荷尔蒙信号,她的确有过几秒的恍惚——但那又怎样,又不是她主动,是郭闯主动勾引。
在这种情况下,她都没有被打动。
她不是一般的有定力!
二来,就算她跟郭闯有了点暧昧的举动,那又怎么样呢?
孟怀谦凭什么来质问审讯她?
她当初就应该在梁潜头七还没过的时候就找下一段!
“他有什么好?”孟怀谦抬起头,他仿佛依然在冷静沉着地叙述,可只要池霜低一下头,只要她能分出哪怕零星半点的心思在他身上,她就会看见他收紧的手以及手背上的青筋隐现。
他是如此的平静。
平静到了池霜的怒气冲冲此刻都显得这样蛮横。
他好像真的在疑惑,如同一位耐心又温和的长辈在询问不懂事的晚辈,那个人有什么好,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惹恼了池霜。
他有什么好。
潜台词是什么——这个一无是处的垃圾你看上他什么。
“要发疯到一边去!”
池霜自然不会真的列举出郭闯的优点来。
什么长得帅、会呼吸、年轻……
哪怕她说了,孟怀谦这死瘪三也只会平淡地扯扯嘴角,高高在上地不屑轻蔑。
活好倒是可以给他会心一击。
但……郭闯跟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他太无辜了,如果孟怀谦真的听进去了,一时头脑发昏要为梁潜打抱不平,那她不是害了人家?
“滚,赶紧滚远点!”
池霜进了电梯厅,眼见孟怀谦还要追上来,她狠狠地骂他:“你敢进来一步试试,你进来我就立马报警,我说到做到!”
什么东西。
给他点好脸色就想来给她上课,还要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电梯门缓缓合上,最后池霜看到的也只有他那双如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眸。
他只是神情沉寂地望着她,仿佛她遥不可及。
她不知道,阻止他的并不是那一扇电梯门。
两人不欢而散。
池霜再次将孟怀谦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拉黑,不给他半点靠近的机会。
除此以外,她还提前出发去了港城,让孟怀谦来餐厅找她也扑了个空,她相当有骨气,就算酒店前台跟经理都挨个给她打电话,问她入住时间,还贴心地要提供接机服务,她都置之不理。孟怀谦住过的酒店她嫌晦气,一步都不肯踏入,自己气鼓鼓地订了别的酒店,甚至在跟表姐通话时,还阴恻恻地提醒,“韩璐女士,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是把我入住的酒店信息说顺了嘴透露了,你知道后果的吧?”
表姐:“……”
她只能极力顺毛安抚,“霜霜,孟总这两天下了班就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让姐给你评评理?”
“说了怕脏了我的嘴。”
表姐眉心一跳,轻声问:“孟总强吻你了?”
似乎确定了这个可能,她也怒火难忍,“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姐,我在吃饭!”
池霜并不迟钝,她只是从前太忙太忙便懒得在情啊爱啊上多花心思,况且那些男人心里怎么想的,也不值得她去深思。只要是她喜欢的人,都更早一步喜欢她。
那天晚上她只顾着恼火生气,心情平缓后,再思索他的话、他的举动,答案不言而喻。
她记起来,在之前他消失的两个多月里,她前任任景锋也来找过她,还被容坤撞上过。
容坤只是错愕两秒后,又若无其事地笑着调侃她。
或许内心深处他作为梁潜的好友也会有微妙的情绪,但他掩饰得很好,不会让她不愉快。
这才是一个没病的正常人该有的表现。
她相信,那天晚上撞见她跟郭闯闲聊的人是程越,程越要么当做没看到默默走开,要么之后也会像失忆一样半个字不提,是绝对不可能追在她身后阴阳怪气。
一会儿问郭闯是谁,一会儿问是不是要跟这人在一起,一会儿又问这人有什么好。
除了关心她终身大事的家人以外,还有谁会这样?
只有那些酸气冲天在嫉妒在吃醋的,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的男人了。
池霜在港城也有认识的朋友,开开心心逛吃了两天后,她也要进入学习状态,开始准备参加研讨会的事。跟京市干燥寒冷的气候不一样,港城这段时间天天都是艳阳高照,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表姐为她购置的白色套装,交给酒店熨烫好后穿上,美滋滋地在镜子前拍了好几张照片,再穿上搭配好的高跟鞋还有手提包就出门了。
会场地面停车场尚有空位,司机正要停下,保安快步过来,指引着他往地下停车场走。
司机嘀咕了一句,池霜正拿着粉饼补妆,也没注意到这一小小插曲。
等她下车时,见这地下停车场宛如私人车库还有些纳闷。
路过那辆很显眼的迈莎锐时还不经意地瞧了一眼,玻璃全黑,什么也看不到。
进入会场后,池霜也很自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也不需要跟谁打交道,安安静静地在工作人员的领路之下,来了比较靠后的位置坐下。她从手提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准备记一些笔记回去交差。
少顷,她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
出于礼貌,她将视线从平板电脑挪到了来人身上,愣怔几秒,她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来了?”
孟怀谦二十八年的人生中所体验的“束手无策”都来源于池霜。
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他甚至都为自己的阴暗心理愕然,在误会她跟那个姓郭的年轻男人有开始一段感情的意思时,他无法忽略那一刻的暴戾,回去后,将她说的话每一个字拆开又缝合,而她的表情也变成了电影里的画面,一秒二十四帧……
回放了一整夜。
理智告诉他,她说的都是气话。
可他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第二天他去池中小苑找她,她却不在,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再之后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市,没有入住他为她准备好的酒店套房。
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这个念头攫住了他,他慌了神,来不及思索更多,让助理订了最快来港城的机票。
在车上看到她的那一秒,她看不到车内的人是他,只是匆匆一瞥,又收回视线,脚步轻盈地离开。
他看得到她,她却看不到他,这仿佛是他们目前关系最真实的写照。
“我来赔礼道歉。”他低声说,“我有跟你发消息说我会来港城,你可能没有及时看见。”
池霜白了他一眼,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手机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上一个没名没分、八字都没一撇就敢在她面前吃醋发疯的男人,已经在她的黑名单里躺了快八年了吧?
这些男人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平常也不照照镜子吗?
“你来道什么歉呢,你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也会阴阳怪气,“你不过是为了你死去的兄弟打抱不平罢了,你不过是想送我一块牌坊罢了。”
对于她的娇蛮难缠,孟怀谦兴许是这一年来体会最深的人。
她还愿意跟他说话这就够了。
他依然温和地向她解释:“不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真的没有。”
“哦?”她不信,故意戳他肺管子,哪里让他憋屈就戳哪,一点儿都不带手软的,“你的意思是说支持我找新的对象,真心地祝贺我拥抱新生活?”
“就算我立马找个人约会恋爱,你也会祝福我恭喜我?是吗?”
果然,他微微梗住,神情僵硬。
“你看你,还说不是为他打抱不平!”
“不是。”他准备好了的稿子此刻毫无用武之地,完全招架不住,只能败下阵来,“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那你倒是说说,你那天是什么意思呢?”
他斟酌数秒,谨慎开口,“我可能带有不该有的偏见色彩,认为那个男孩太年轻,看起来不太稳重,单方面觉得不太适合你,所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好,我还得感谢你呀?”
“……”
池霜瞥他,“不过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以后的男朋友只有我爸妈和我能随意评价,其他人可没资格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
见她还愿意跟自己说这些,孟怀谦也就松了口气。
“还有,我那天的话没说完,”池霜又骂他,“那天你问的问题再问一遍!”
明知道是在玩笑,明知道也不是真的,但孟怀谦此刻神色凛然,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回想,却还是心甘情愿地配合她,缓声道:“你确定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吗?”
他们也很有默契,她让他再问一次,他知道是哪句话。
“是又怎么样。”池霜总算是顺了气。
孟怀谦下颌紧绷。
她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不是又怎么样,这就是我没说完的话。孟怀谦,不是郭闯,但以后也会有其他人,你懂吗?别说我跟梁潜只是恋爱关系,就算我跟他结婚了,他死了人没了,我脑子进再多的水也不会为了他守寡,天啊,”她托腮,“守寡这个词可真古老恶心。跟你这个老封建相处久了,感觉我都变老土了,身上灰扑扑的。”
“抱歉。”
“孟怀谦,你知点足吧,偷着乐吧。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在我这里踩两次雷我还会原谅的。”池霜长叹一声,似是不经意地感慨,“你那个认识了二十八年的死了的朋友都没这个待遇。”
想想也是。
在不知道梁潜到底是什么货色之前,他确实表现得很不错。上道得很,哪怕有名有份成为了她正式的男朋友,也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冷脸。
那一年,京市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她看着朋友圈微博都在刷屏,委屈地跟他抱怨,她在横店连雪籽都没见一颗,那天晚上她是夜戏,收工后回酒店,梁潜像是从任意门那边走来,给她带来的惊喜礼物,漂亮的玻璃罩子里还有着保存得很好没有化开的小雪人。
她相信,一直在他出事以前,他都是真心爱她的,那个眼神无法伪装。
可她也确信,他后来的不爱也是真的。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份爱意,在她还愿意接受时,她把它当成了一颗星星,在它消失的时候,她却不能让它变成一把刀来伤害她。
它是会成为风吹就散的灰烬,还是足以给自己添加一道一道伤痕的刀刃,这还用得着犹豫吗?
无所谓了,她绝不会被影响,等到她再跟另一个人在一起时,她依然是那个不会质疑真心的池霜。
孟怀谦侧过头,只见她托腮,手指在脸颊上点啊点,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抿了抿唇,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唇角漾开笑意。
“谢谢。”他也由衷地道谢,谢她的原谅,谢她还愿意搭理他。
连日来,积攒在心头的阴影也一扫而空,分外轻松。
池霜想起什么,又警惕地问他:“你最好没有因为什么见了鬼的友情去找郭闯的麻烦。”
他也配。
孟怀谦眉头一皱,“怎么会。”
“我是不可能找圈内人的。”池霜说,“郭闯又是钟姐手下的演员,你用你的脑子想想看,我犯得着为了一个男人跟钟姐闹矛盾?”
他听着,等她说完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根本不想再听到跟郭姓男人有关的半个字。
研讨会果然跟池霜想象的一样无聊。
不过表姐也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这个名额,她也不想在昏昏欲睡中度过,努力打起精神来,从手提包里拿出她事先准备好的“工具”,拧开风油精瓶盖,深吸一口气,凉爽直达天灵盖。
再搭配一瓶美式咖啡,睡意瞬间全都消散。
他们的座位在角落,很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孟怀谦这样想。担心池霜没有将重要心得跟经验记下来,他从西装口袋取下钢笔,笔锋凌厉地在纸上记下——他来得匆忙,准备并不充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孟怀谦来得低调,中午陪池霜来到自助餐厅时,被港城协会的副主席认出来。
副主席惊愕不已,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孟生来了怎么没讲一声?”
“临时的决定,不方便叨扰你们。”孟怀谦也很客气地同他寒暄,时刻也注意着池霜的表情,就怕又惹她不高兴。
副主席自然而然地也注意到了他身旁的池霜。
只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孟生的女友比电影明星还要标致惹眼。
人跟人交往都是看菜下碟。
副主席跟孟怀谦只在饭局上见过两三次,算不得熟人,也没有足够的底气调侃孟生陪女友出差,只客套化地聊了几句后便去往另一边。
之后,副主席还派人来问过,要不要将他们的座位安排到会场前面。
孟怀谦看了看池霜。
一副看她眼色行事的小弟模样。
池霜散漫地摇头,“不要。”
孟怀谦这才回了那位工作人员,“多谢,不过不用。”
一直到研讨会结束,池霜跟着孟怀谦来了地下停车场才发现那辆迈莎锐是他的车:“……”
虽然孟怀谦没有负荆请罪,但他道歉的方式也很有诚意。
临近过年,平日里给池霜游手好闲印象的容坤也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而现在,孟怀谦要处理奥朗以及梁氏的重要事务,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之下,他能挤出时间从京市飞来港城认真说一声对不起,冲着这一点,池霜就得承认他认错态度良好。
“之前听你无意间说起要跟家人朋友代买东西。”异常宽敞的车内有好几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他说,“我是明天中午的飞机,今天晚上去逛逛,顺便我帮你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内地,你回程的时候就不必太辛苦。”
池霜眉开眼笑,“你还挺识趣。”
车辆缓缓驶出停车场。
可能是协会副主席不经意透露了孟怀谦来港城的消息,短短一段路,孟怀谦接了三四个电话,全都是这边富商的邀约,他一一婉拒,只说有很重要的私事。
其中还有赫赫有名的港城商人。
终于他的手机消停了,池霜揶揄他:“稀奇,推掉应酬也就算了,我刚看了一下,你都没带电脑。”
她知道他有多忙,几次到她店里吃饭,他都随身带着平板电脑处理公事。
今天太奇怪了,一整个白天,他都在帮她记笔记,连手机都很少拿出来。
池霜不知道的是,为了挤出这两天时间,孟怀谦几乎不眠不休了几天,只在来时的飞机上闭目养神了片刻。
他也费解,他究竟在做什么。
可在这辆车上,她从一旁经过,他们之间仅仅只是隔着一道玻璃,她清亮的眼睛对上他的那一刻——
他只有一个念头。
两天不够。
远远不够。
眼看池霜还盯着他,他面露淡淡笑意,“我是来道歉,不是出差。”
孟怀谦这句话很中听,至少池霜爱听。
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她最烦的就是光说不做的人,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打电话,除了让她心烦以外,真的不会有任何的作用。这年头,一个五六十块的手机套餐包括通话时长都有三四百分钟,电话、消息这样的道歉方式……成本太低太低,低到人家下次还敢再犯。
对孟怀谦这样的人来说,时间才是奢侈品。
他能特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挤出两天时间飞来港城。
起码他的态度很诚恳。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池霜大度地说,“算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翻篇吧。”
孟怀谦还没配合她表达感恩戴德的心情,她又扫了他一眼,提醒:“不过,事不过三的道理博学多才的孟总一定懂哦?你在我这里踩了两次雷,两次了哎!”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正好食指跟中指上都佩戴了装饰戒指。
“没有第三次了。”她严肃地说,“再有一次的话,咱俩这辈子也别再见面了,我说到做到。”
孟怀谦沉思片刻,也点头应下:“嗯。”
同样的错误他永远都不会再犯。
“好咯。不提了,我原谅你了。”
池霜又从包里拿出手机,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刑满释放。对了,让司机送我先回趟酒店,这衣服穿着难受死了,还有这高跟鞋,我要换掉。”
“好。”
孟怀谦又问:“要不要顺便退房,我给你安排的酒店套房或许住着会更舒适一些。”
“不要。”池霜摇头,“换什么换,麻烦死了,我懒得再收拾行李。”
“好。”他也不勉强。
很快地就到了池霜下榻的酒店。
孟怀谦也跟着下车,在酒店大厅等她。跟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让他足够了解她哪怕只是换衣服,速度也不会特别快——在她作弄他的那几个月里,她还让他在理发店里等过他。
那漫长的四个小时,他现在想起来仍想无奈扶额。
于是,他在大厅一边找了安静的位置坐下,选择用手机处理邮件进行远程办公。
池霜下来后找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他。进入工作状态中的他专注而认真,自动屏蔽了周遭一切的声音动静。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时间还早,七点钟都不到,她也不饿,就大发慈悲地给这个工作狂一点儿时间吧。她坐在离他较远的沙发软座,随手从包里拿出他今天记的笔记,遇上不懂的专业词汇也会耐心地去搜一搜。
姿容出色的年轻男女,隔着不算太近的距离,各自处理着公事。
时间过得很快,孟怀谦并非是心无旁骛。
他还记得回房换衣服的池霜,见已经快八点她还没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时,身着工作装的服务员端着餐盘过来,将一杯美式咖啡以及一小碟黑森林蛋糕放下。
孟怀谦抬起眼眸看向服务员,略带疑惑之色,“我没有点咖啡。”
服务员微笑:“您好,有一位女士帮您点的单。”
显然孟怀谦处理这样的事情也游刃有余,他连是哪位女士请客都没有半点好奇心,略一思忖后,从口袋拿出钱包,淡定道:“多少钱,我来付。另外,麻烦帮忙转告,我已经有家室了,谢谢她的好意。”
服务员也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往池霜所在的方向看去。
孟怀谦见他不吭声,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了穿着宽松白色毛衣的池霜身上,她脸上满是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笑容。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额头,无可奈何地低笑一声,对一头雾水搞不清这对男女在玩什么把戏的服务员说:“谢谢。”
服务员:“……不客气。”
孟怀谦依然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算是给服务员的小费。
服务员:“谢谢!!”
等服务员走后,孟怀谦也没急着起身,特意对着池霜举起咖啡杯,喝了几口。总算没辜负她的好意。
不止如此,向来对甜点不太热衷的他也尝了尝蛋糕,这才来到她身旁坐下,“没发现你已经下来了,等了多长时间?”
“也不是很久吧。”池霜斜看他一眼,理了理毛衣下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六十分钟呢!”
孟怀谦顿住。
“不敢耽误你的工作。”她抬起下巴,“要是影响了你的进度,我怕不知道多少人想追杀我。”
她身边有很多很多关心她的人,也有很多喜欢她的人。
就连梁潜身边的张特助,上次见面时还特意向他打听了她的情况。
她也许也有任性的一面,但偶尔也会不经意地露出柔软的一面。
没有人能抗拒。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池霜发现了,孟怀谦很有给人当跟班的潜质。
话少力气大,递卡刷卡姿势流畅。她买红了眼,在人群中如一尾鱼穿梭,他也跟在身后,拎着她买的大包小包,他也相当有条理,时不时会跟司机确认所在的地理位置,一批又一批地像蚂蚁搬家一样送到车上。
任劳任怨,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耐烦。
跟那群在商场店铺中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席地而坐的男人们截然不同,宛如一股清流。
孟怀谦正护着吃咖喱鱼蛋的池霜不被人撞到。
他蹙眉盯着她拿着那长长的竹签戳着鱼丸又送进嘴里,只觉得这样太危险,每次有人试图挤过来,他都眉心一跳。只能多多留心,尽量不让横冲直撞的人靠近她,这一抬头,便看到有人拿着手机对准了他们这边,他跟那人对视,那人悻悻地收起手机溜走。
他倒无所谓,她却不一样,之前毕竟是公众人物。正要追上去时,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一脸无所谓地说:“算了,放网上去也是无人关心无人伤亡,没人盯着我。”
“我又没红到天天有狗仔跟着,而且这种事我也熟,人家就是见着一个眼熟的人了,认出来好像是某个演员,一时兴起拿起手机拍了拍,除了那些特别红的人,你以为群众谁关心一个外人的私事啊。”
“你现在追上去想干什么,凶神恶煞地威胁别人将手机照片删掉,不然律师函伺候吗?”
池霜也只是浅尝这街边小食,随手用纸巾擦了擦唇角,语气淡然地说:“我会跟钟姐提前讲一声让她帮忙盯着,这方面你放心。”
她又不止一次被人拍过,太有经验了。
她那点事……连跟她两看相厌的温晴都不会花一毛钱送她上热搜。
“没有。”他说,“只是担心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拜托,我都退圈了!”
池霜见不得他这窝囊样。
将一次性纸碗扔进垃圾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他进了商场品牌专柜,让他站在一边,她挨个让导购将墨镜拿出来给他试,“我跟你站在一块儿,说句良心话啊,还是我更耀眼。没办法,演不来保镖司机,你比较适合,”她又感慨,“入行这么多年,我就没演过穷人。”
“有几部播出后都很火的剧,其实我都有过试镜的机会,有几个角色我真的好喜欢,不过还是实力跟不上吧,人家试镜导演说我看起来像体验民间疾苦的。”
孟怀谦垂眸看向她。
她语气里仍有遗憾。
见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凶巴巴地警告他:“打住,别再跟我说什么给我开公司这话,我可能有一点点遗憾,但我绝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你难道就没有遗憾的事吗?”
没有遗憾,那还叫人生吗?
她允许这些遗憾存在,不用去纠正,她天资有限,就不要为难自己啦。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听他的答案,又转身向导购拿另一副墨镜。
孟怀谦平静地站在她身旁。
遗憾的事?他当然也有。
只是永远都不能宣之于口。
孟怀谦独自回了京市,在港城的两天一夜仿佛给了这忙碌生活增添了很多色彩。这天,容坤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向他请教,两人约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