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周年年收到消息,勤王带着勤王妃来行宫给皇上请安了。
噢哟,boss来了。
“天德正宣”里,穆阳州默然注视着下首的两人,准确的说,是注视着其中一人。
穆阳勋浑然不觉,“想着是自己种的,就给陛下送来了。”
他们是来给穆阳州送枣子的。
穆阳勋在行宫附近有自己的园子,每年盛夏也会过来避暑。这枣子正是园子里的老枣树结的果,他就想着送来给穆阳州尝一尝。
“二哥有心了。”私下里,穆阳州还是按着齿序喊几个兄弟。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味道肯定是比不上别处进贡的御枣的。”穆阳勋解释着,丝毫没有发现身边的人和对面的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竺心兰就站着他的身边,嘴角含笑听着,眼睛却看着穆阳州。
她仍旧一身月白衣裳,脸色有些苍白,双眼间有说不出来的愁绪。
看见她这副样子,穆阳州心中踌躇半天,还是没忍住。
“王妃瞧着脸色不大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穆阳勋开合的嘴巴一顿,侧头看了妻子一眼,支支吾吾半天。
竺心兰似乎有些慌张,咬着唇道:“没事,没事。”
穆阳州拧眉,“二哥,你说。有什么事有朕呢。”
他这话一出,竺心兰的眼眶顿时红了。
穆阳勋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是母妃。陛下您也知道,母妃总盼着我和心兰早日有个孩子。”
前些日子,静太妃又宣了竺心兰进宫,话里话外都是询问她的身子调养得如何,说她和穆阳勋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穆阳勋,这么大的年纪,膝下还无一儿半女,出去都无颜面。
说到最后,静太妃也放了话,说她若是生不出来,那就让别人生。
出了宫,竺心兰就病了。穆阳勋也是为此,才带她来行宫这边的别院散心养病的。
“静太妃也是糊涂,这生育之事,本就顺天由命,她再念叨又有何用?”穆阳州只觉得竺心兰受了委屈,却忘了,穆阳勋至今无子无女也是事实。
他自己却有两个长大的儿子了。
穆阳州还欲再说,直到看到了穆阳勋略微暗沉的脸色,想到静太妃到底是穆阳勋的生母,不好太过斥责,这才止住了话头。
而是对竺心兰道:“既然是来散心养病的,不若就住在行宫里,让太医给你好好瞧一瞧。”
竺心兰如水一般的眼眸看了穆阳州一眼,又看向身边的穆阳勋,“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穆阳州不容置疑,“正好,朕和二哥也许久未住在一起了,行宫地方大,你们就住‘玉兰山房’吧。”
“玉兰山房”位于行宫前朝与后宫交界处,两人住在那里,也不用担心影响到了后宫女眷。
既是合规矩的,穆阳勋就没有拒绝,他也希望妻子能养好病。
而竺心兰,对上穆阳州的眼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同意了。
“勤王、勤王妃住到了‘玉兰山房’?”周年年听到了芷白打听来的消息。
“是,听说是勤王妃病了,勤王特地求了皇上,让宫中的太医为勤王妃治病,皇上便让人住到了‘玉兰山房’。”
芷白憧憬道:“勤王、勤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啊!”
宫里的人都知道勤王与勤王妃的故事。
两人青梅竹马,勤王还是皇子时,一到年纪便向先皇请旨赐婚,两人成婚后,勤王不近女色,只一心一意对待勤王妃,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
是啊,可真好,周年年一口咬掉一大半的枣儿,勤王这么好,原剧情里,竺心兰又为何会和穆阳州走到一起?
而竺心兰如今离得这么近,穆阳州真的不会有什么行动吗?
周年年表示已经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七月底, 下了一场大雨,带走了大量暑气,行宫的气温陡然降了不少。
“玉兰山房”里, 竺心兰没忍住,又咳嗽了几声。
侍女红娟心疼道:“王妃, 再喝点药吧。”
竺心兰不太想喝,她叹息道:“喝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她气质本就柔弱, 如今又病着, 脸色苍白,虚弱的样子如同西子捧心, 让人瞧着心疼极了。
红娟知晓,自家王妃更多的是心病。
王爷王妃成婚数年,王妃一直不曾有孕, 静太妃心里对王妃不知有多少怨怼。她有心想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连王爷都无法开解, 她一个侍女又如何能解王妃愁思?
红娟只得道:“毕竟是皇上特地派来为您诊治的太医呢,王妃,便是瞧在皇上的面上,您也得多喝点药早日好起来啊!”
听到她提起皇上,竺心兰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阳州他……还是关心着自己的。
竺心兰不傻,身为女子她本就细腻,又经常相处, 哪能看不出来年少时穆阳州对自己的情愫呢。
那时她也是憧憬过的, 但迟迟未曾等到穆阳州的提亲, 反而迎来了赐婚她与穆阳勋的圣旨。
对于那时的她而言, 嫁给穆阳州和穆阳勋并无不同。
可谁能想到,穆阳州后来竟成为了皇上!
而穆阳勋虽然对她很好,可成亲数年,她也不曾有孕,在静太妃那不知受了多少教训。外人都瞧着她日子过得好,谁又能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呢?
若是当年她能嫁给穆阳州……
竺心兰摇摇头,做这些胡思乱想干什么,两人根本就不可能了。
但心中苦闷终究无法驱除,她看了看外面雨过天晴,对红娟道:“随我出去走走吧。”
与穆阳勋是男子不同,她是女眷,在行宫各处逛逛也无甚要紧。
听说碧湖上荷花开得漂亮,竺心兰便往碧湖方向走去。
却不曾想,刚到那,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自七夕那夜过后,穆阳州常常到碧湖边上赏景。
那晚的荷花灯已经被收拾放好了,取而代之地是真正的荷花铺了满池。
只要看到这满湖荷花,他就会想到那晚的悸动,连日来的疲劳也会放松不少。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一笑,以为是周年年看到他在这边,跟了过来。
一回头,却愣住了。
不是周年年,她从不穿月白色的衣裳。
是心兰。
竺心兰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穆阳州,本来已经平复的心又微微掀起了波澜。
“……心兰参见皇上。”不知为何,今日她格外不想自称“臣妇”。
穆阳州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话里的不同。
他有些高兴。以前每每听到她自称“臣妇”他就不舒服,可又无法直接言语。
“你身体怎么样了?”看她穿得单薄,穆阳州皱眉,“今日风大,怎么不多穿点就出来了?”
他在担心自己?
竺心兰的眼眸如石子滴入秋水泛起涟漪,“多谢皇上关心,心兰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刚说完,她又咳嗽了两声。
穆阳州的眉头更紧了,招了招手,从陈力手中拿过自己的披风,走上前,正欲给她穿上,动作又顿住了。
将披风递给了她身边的红娟,“还是多穿点吧。”
竺心兰只觉得心中阵阵暖意,他果然还是这么关心自己。
越过他的背,看到碧湖上盛开的荷花,竺心兰笑道:“这些荷花,开得真好。”
“皇上记不记得,有一年盛夏,醇王府里办宴,府中池塘里的荷花也是开得如此好,那时皇上还往池塘子里打水漂呢。”其实不止穆阳州,那会穆阳勋也在,但她故意没有提及。
经她一说,穆阳州也想起来了那一天。
他记得,那会他们才十五六岁,他已经开始学着处理朝政,能见到她的机会不多了。
那次去醇王府赴宴,他期待了许久,还想着要送给她好不容易淘来的一块羊脂白玉。
竺心兰也说起了那块玉,“皇上当时还送了心兰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说是送给心兰的及笄之礼,那块玉,心兰至今还留着呢。”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穆阳州,又像是怕被发现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耳朵上却染上了红晕。
穆阳州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
本以为已经放下的念想再一次卷起翻天大浪,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那一次,他本来不仅仅是要送玉的,他还想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可是话还没出口,便被走过来的穆阳勋打断了。
如果那时问出来了,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的不甘、遗憾、嫉妒种种情绪再一次升了起来。
尤其是看到竺心兰此时的模样。
她虽然笑着,但眼中的忧郁却挥散不去。
这些年,她过得不好。
想到此,他就恨不得把穆阳勋打一顿,为什么?既然你娶了她,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愤怒了情绪充斥了穆阳州的大脑,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想过,以他当时想要争位的决心,即便他成功娶了竺心兰,也不一定能给她幸福。
他只觉得穆阳勋对不起竺心兰。
穆阳州心里只剩下后悔与心疼。
他上前一步,离竺心兰更近。
“心兰,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他问。
竺心兰顿时红了眼眶,垂下眼眸,“开心或者不开心,又能如何呢?”
她抓紧了裙摆,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希望,穆阳州能够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若是你不开心,那朕……”穆阳州的确开口了,却蓦然顿住。
他的眼神望向了竺心兰的身后。
短径的另一端,周年年正站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
看到竺心兰往碧湖那边去的时候,周年年正在“碧海怡景”的二楼露台观赏雨后彩虹。
远远地,就看见竺心兰一行人要碰上望心亭的穆阳州了。
她立刻福至心灵,甜蜜欢快的前奏即将结束,高潮的虐恋剧情将要来袭了。
她掐好了时间,眼看着穆阳州竺心兰两人越说越高兴,穆阳州更是神情激动的时候,她出现了。
带着第一次看见竺心兰容貌的震惊与仿佛明白了什么的不可置信。
周年年看见,那一瞬间,穆阳州的眼神就如同热情的火焰被从天而降的寒冰浇灭化为了亘古岩石一般。
她内心的小人疯狂大笑,脸上却维持着受伤的表情。
她只是,像一朵被雨打湿了的玫瑰,狼狈又脆弱,连身上的刺都软了下来。
周年年没有当场质问,而是默默转身离开。
她转身的那一刻,穆阳州看到一滴泪落了下来。
竺心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穆阳州后面的话。
“陛下?”她疑惑抬头,“您刚刚想说什么?”
她的内心是雀跃期待的。
来自天子的爱慕,即便不能有结果,可哪个女人不乐意呢,竺心兰也会有这样的虚荣心。
但穆阳州却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是皇帝,竺心兰是他名义上的二嫂。
他不能,也不可以做出这种兄弟阖墙、违背伦理的事。
当初的他,可以为了皇位放弃竺心兰而娶林君华。
今日的他,也会为了声誉收回差点脱口而出的承诺。
穆阳州垂下眼眸,“湖边风大,你早点回去。”
他眼神微动,到底没有收回她身上的披风。
竺心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半天。
方才蹙眉问红娟,“刚才是有谁来了吗?”
红娟还在因为皇上与王妃刚才的相处而恍惚呢,她虽然没有听到两人说了什么,但就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怪异无比,根本就不像正常叔嫂相处的模样。
听到竺心兰的问话,她下意识答道:“奴婢也不清楚来的是谁,不过看跟着的太监宫女,应该是宫中的兰嫔娘娘。”
位分不同,身边的侍从数量自然也不同。
红娟知道,这次跟着来行宫位分最高的就是兰嫔了。
“兰嫔?”竺心兰反复念着这两个字。
为什么刚刚这兰嫔一来,穆阳州就不继续说了?
宫中的兰嫔是皇上新宠之事,她也早有耳闻,却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竺心兰指甲掐进手心,她莫名有了一种危机感。
好在,身上披风传来的温暖让她的心放松了下来。
竺心兰看向眼神涣散的红娟,仍旧是那番柔弱模样,语气依旧轻柔。
“刚才所见所闻,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红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王妃湖边散步着了凉,偶遇皇上,是奴婢斗胆求皇上借披风一用。”
“嗯。”竺心兰满意点头。
另一边,穆阳州离开碧湖,本来想去“碧海怡景”的,结果都走到了门口,又莫名转身回去了。
一旁的陈力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红娟都能感觉到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一无所察呢。
可正是感觉到了,心里更是像一张大鼓一样被捶打得怦怦直响。
乖乖,皇上和勤王妃……
可若是皇上对勤王妃有意,那兰嫔……
陈力在宫里多年,什么没见过。想到兰嫔的容貌,他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一时间,竟有些同情兰嫔起来。
原以为是皇上的新宠,原来只是别人的替身。
穆阳州没有去“碧海怡景”,想的也是这件事。
在他心里,他之所以会宠爱周年年,本就是因为她的相貌与心兰相似罢了。
她是心兰的替身,他一直知道。
他对她万般宠爱,容她放肆,不过是为了弥补不能与心兰在一起的遗憾,只是想着,若是心兰是他的女人,他一定也要这么对心兰。
那么,周年年既然只是一个替身,他又何须向她解释今日的事?
她知道了也好,知道了以后就可以好好扮演心兰陪在他身边。
而不是那样泼辣蛮横地耍小性子。
穆阳州这样告诉自己,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他自觉周年年自己会想通的。
可等到晚间,他派陈力接她来“天德正宣”时,陈力却只身回来了。
“兰嫔娘娘说,她不舒服,先歇下了,陛下若是需要,可以找丽贵人等人……”陈力声音越来越小。
穆阳州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看来,还是他宠兰嫔太过,以至于她不知本分了。
作者有话说:
周年年:猎杀时刻!
穆阳州自觉是自己宠周年年太过, 才会让她没有弄清楚她自己的地位。
因此连着几日,他都没有召见周年年。甚至没有让陈力去“碧海怡景”传任何话。
“碧海怡景”里,芷白和露珠都一脸忧切地看着屋子里。
屋子的门紧闭着, 里面时不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兰嫔不许她们进去,她们只得守在外面, 却又担心里面的情况。
屋子中,周年年轻哼着歌, 她面前摆了一排木箱子。
她动作不紧不慢, 将穆阳州送给她的那些珠宝首饰全丢到木箱子里,不止珠宝首饰, 还有各色衣裳尤其是那些竺心兰常穿的颜色的衣裳,也全都垄作一堆。
全扔了进去。
然后才开了门。
“把里头那些东西,全都收起来, 再也不许拿出来。”她故意冷着脸。
“啊?”芷白露珠走进去看了箱子里的东西。
迟疑道:“主儿,若是把那些收起来, 您用什么呀?”
那些可都是皇上送来的, 都是司珍司司制司最好的东西。
“寻常的那些够用就行。”她一脸不耐烦,“还有那个梳妆台妆奁盒子,全都收起来,别让我看见!”
芷白也不敢再劝,她从小伺候主儿, 也知道她的脾性,若是再劝,反倒适得其反, 不如先如了主儿的愿。
等她忙完了, 周年年又召她上前, 吩咐了几句。
“快点, 我待会就要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找人。”芷白二话不说就转身去办事。
周年年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不是觉得她放肆吗?那今日,她便真正放肆一回。
“天德正宣”里,穆阳州第三次端起茶。
陈力眼观鼻,鼻观心。
乖觉地再次给茶杯里满上,话在心里遛了一圈,“陛下,您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歇歇吧。若是您眼睛受了累,奴才可担待不起啊!
见皇上不说话,他又道:“您可要出去走走?听小路子说,兰嫔娘娘在巡风场射箭呢,您要不要也去松快松快?”
穆阳州冷冷扫了陈力一眼,丢下折子站起身。
这狗太监,借口都给他找好了,他不是去看兰嫔的,他是去骑马射箭放松身体的。
陈力跟在穆阳州身后傻笑,哎,这世道,奴才也不好当啊!
巡风场是行宫内一处不大的演武场,平日里可以在里面跑跑马。
初听陈力说兰嫔在里面射箭时,穆阳州心中还笑,就她那小身板还会射箭?
路上才想起来,周年年不是竺心兰。周年年的父亲周勇是上战场杀敌的虎贲将军,她会骑马射箭,还真不奇怪。
周年年射箭,是什么风姿?想象了一番,穆阳州心里十分火热。
巡风场里,周年年的头发高高束起,她一身红色骑装,横眉冷凝,本来清纯的面容竟无端添了一丝英气。
她侧身而立,微微侧着头,闭上一只眼睛,右手持弓,左手持箭,弓弦拉了半月。
“咻!”手中的箭飞射了出去。
后坐力震得周年年的肩膀一麻。
“中了!”芷白看了半天,回头高兴喊道。
周年年轻笑,她本身是不会射箭的,原身倒是会一点,但并不精通,五十米射程十箭能中靶子三箭那种。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着武术技能点的加成,又或者今日的运气实在是好,她刚刚射出的九箭,竟然中了六箭,其中一箭还正中红心。
最后一箭,周年年刚举起箭,摆好姿势,就听到了身边芷白等人的请安。
“奴婢参加皇上。”
来了。周年年嘴角勾起又放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弓弦已经拉开,手中的箭蓄势待发。
周年年没有就此射箭,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将箭瞄准了向她走过来的穆阳州。
然后在陈力等太监侍卫的高声喊起的“护驾”声中,松开了手。
自然是没有射中穆阳州的。
射中了也不要紧,箭是没有箭头的,便是真的射中了,也只会感到有些疼,皮肤上有些青紫罢了。
但她射的是皇帝。
侍卫立刻就举着佩刀将周年年包围了起来。
她却高昂着下巴,冷着脸,眼里满是执拗与悲愤。
“周年年,你大胆!”穆阳州盛怒,“你可知道你刚才是意图谋逆!”他气得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她的名字。
哪怕他明知道那箭是没有箭头的。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命和皇帝的威严更重要的了。
可周年年却一而再地冒犯他!
第一次是在她首次侍寝的晚上,用烛台砸他,那次还可以用他粗暴在先解释,那这次呢?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他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整个演武场的人全跪了下来,除了穆阳州与被侍卫包围着的周年年。
她仍旧是那般昂着下巴,只是执拗的眼神逐渐变为委屈,鼻头也红了起来。
“那皇上将我砍头便是!”她连“嫔妾”也不称了。
穆阳州气笑了,“你以为朕不敢吗?”
“你敢!你当然敢!”周年年突然大吼道。
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她近乎歇斯底里,“你有什么不敢的呢?别说是砍我的头了,便是将我剥皮抽筋你也不会有丝毫心疼!”
那些年看过的油腻文学终于要在今天放出来了!
“穆阳州,我周年年在你心里可曾有过丝毫的位置?那些情那些爱究竟算什么?在与我欢笑与我亲密的那些时间里,你心里想的究竟是谁?”
“呵呵,终究是我太天真了,以为你对我的那些好,是喜欢我的证明,原来不过是对其他人的补偿罢了。兰嫔,兰嫔,好一个兰嫔!”周年年含泪大笑,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这封号,我周年年不屑要!”
她看着穆阳州,炽热的爱意里夹杂着无尽的疯狂,伤心与悲愤又将那爱意一点点吞噬。
“穆阳州,我是我,也只能是我!”她猛然抢过身边侍卫的佩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在颈部传来刺痛的时候,手中的剑被一把挥开,周年年闭上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穆阳州焦急而又后悔的脸。
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碧海怡景”。
脑仁里一阵阵的疼,她刚才是真晕过去了。
虽说是演的,但剧烈的情绪起伏也的确消耗了周年年巨大的心神。
如果要给自己演的片子打分的话,周年年愿意把刚才的表演列入自己的高光时刻。
那一刻,全身心投入的她完全代入了原身。
嗯,完美的表演。后遗症也很明显,极致的高昂过后就是极致的空虚。
周年年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床帘,颇觉得人生无趣。
这副样子落入走进来查看她情况的芷白眼里,就是主子还在伤心。
她心里一痛,她原本不明白,这几日主子为什么突然不高兴起来,还将皇上送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收了起来。
刚才在巡风场里听到主子的那些话,却大概懂了。
可正因为懂了,才更心疼主子。
“主儿,您醒了。”她轻声道。
周年年的眼神仍然没有焦点。
“嗯。”她顿了下,“……皇上是怎么罚我的?”不会真降了她的位分吧?
芷白急忙道:“没有!皇上什么都没有说,他将您抱回来后,就回了‘天德正宣’,奴婢还听说,陈公公领了命,警告了今日在场的人,不许他们将今日的事透露出去一丝一毫。”
周年年没忍住轻笑,语气却如同死鱼一般,“是吗?”
她赌对了!
芷白又道:“对了,主儿,皇上让陈公公传了话来,说过几日就要回宫里了,这几日您好好休息。”
“嗯。”周年年依旧是生无可恋的语气,“你先出去吧,让我再睡会儿。”
“是。”
等芷白出去了,周年年的眼神里才逐渐有了神采。
“系统,怎么样?我这波操作6不6?”
“……”系统用点数回复了她。
周年年这次是真的走了一波险棋。
按照原剧情,原身知道了自己不过是竺心兰的替身后,骄傲的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悲愤自缢。
周年年自然是不可能自杀的,不过她觉得,自杀这个行为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既能体现她的人设,又能让穆阳州心怀愧疚。
只是让她就这么“自杀”,她又觉得很不爽。
凭啥你丫把我当猴耍,我却要为你死啊!
于是就有了之前一幕。
那一箭,既是替原身报欺瞒之仇,也是她看不惯穆阳州渣男行径的故意之举。
她当然知道射出那一箭意味着什么。
搁别人身上那就是分分钟被拖下去砍头的事。
但于她而言,那60%的攻略进度条就是她放肆的底气,而“因爱自杀”就是她的后路。
她赌,穆阳州会因为这些日子相处出来的情谊不当场拿下她;她赌,穆阳州会在看到她“绝望自杀”后原谅射出那一只没有箭头的箭的她。
而现在的情况表明,她赌对了。
虽然攻略进度条并没有上涨,可周年年不认为这个举动没有触动穆阳州。
有时候,爱意没有疯涨,不代表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没有提升。
何况,周年年要的也不是穆阳州爱意疯涨,她是要他明白,他把她当做竺心兰替身的这个举动,真的伤害了她。
伤害了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
而至此,她和竺心兰将真正分割开来,成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她们将公平竞争。
只是,周年年漫出笑意,如果穆阳州的爱以100%来衡量的话,她如今已经到了60%。那这么多年后,时至今日,穆阳州对竺心兰的爱,还剩多少呢?
她拭目以待。
第60章 替身秀女12(二更)
接下来的日子, 直到回宫,穆阳州也没有召见过周年年,只是每天都会派陈力过来看上一眼。
而周年年, 也不曾听闻,穆阳州和竺心兰有什么接触。
穆阳州在压下消息这一道上, 还是很有手段的,不管是碧湖边上赠披风于勤王妃, 还是巡风场里兰嫔失手箭中皇上, 都没有传出去。
回到宫里后,妃嫔们自然也发现了, 这次行宫之行,兰嫔似乎并没有就此攥住皇上的心啊?那她们岂不是有机会了?
于是后宫里一下子仿佛鱼儿进了池塘,活了过来。
明明已至秋日, 妃嫔们却穿得姹紫嫣红,周年年每天早上去未央宫请安, 就如同看秀一样, 享受得不得了。
她目露欣赏的神色,让本来想讥笑她一番的嫔妃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人家夸你好看,你咋还好意思挖苦人家呢?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是这感觉了。
不过,自然也有怎么着都看不惯周年年的。
比如玉妃。
她一身盛装,对着周年年意有所指, “兰嫔独占鳌头数月,承恩雨露,想必要不了多久, 就能怀上小皇子了吧?”她拿着帕子捂嘴轻笑, “瞧本宫说的, 指不定你这肚子里现在就有了呢?”
殿中诸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周年年肚子上。
虽说穆阳州膝下已有二子, 但他还是很看重子嗣的。
说起来,穆阳州原本不止两个孩子,如今宫中唯二的两个孩子,一个是玉妃所生的二皇子,一个是顺嫔所生的四皇子。
大皇子和三皇子则都夭折了。
其中大皇子,更是皇后所出。
大皇子是在穆阳州登基前就有的。
听说生下来时还好好的,半个月后却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