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阮龄将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轻轻触碰了一下叶景池的手。
叶景池眸色一深,侧头看她。
阮龄用指尖在男人的手背上轻挠了两下,示意他靠过来一些。
叶景池果然立刻会意,略微凑近了些。
阮龄倾身在叶景池耳畔,低声道:“我可以出去走走吗?好困。”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耳畔。
叶景池的身子一顿,看阮龄一眼,随后眼底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给叶栩递了一个眼神。
早在两人凑近交流第一个字的时候,叶栩的目光就已经飘了过来。
眼神闪烁,一副有些好奇,又不忍直视的表情。
在看到阮龄缓缓站起身之后,叶栩也立刻明白了,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啊!”走出会场,阮龄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口气。
“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比较新鲜!”
刚进会场的时候,她还感叹不愧是顶级豪门主办的晚宴,连空气中的熏香都高级的不得了。
但再好的熏香闻多了也会腻,再加上会场里的人多,混杂着包括各种香水味在内的无数味道,待久了还是会觉得闷。
阮龄觉得自己刚刚那么困,除了吃饱了血液都去胃里消化的缘故,多半也是因为空气不够流通。
来到宴会厅外面,阮龄瞬间就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举行晚宴的地方是孟家的酒庄,前面就是一片小花园。
“走!”阮龄指向一个方向,回头叫叶栩,“咱们去那边看看。”
叶栩本来就是被派来陪着阮龄的,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两个人向着花园走去。
花园里有一处喷泉,白天看起来平平无奇,晚上被灯光一打,却多了几分氛围感。
阮龄绕着喷泉转了一圈,拿出手机解锁,递给叶栩:“来,帮我拍几张照片吧。”
反正在外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叶栩从善如流地接过手机,低头打开相机。
阮龄刚准备转身去喷泉前凹造型,脚步又是一顿。
她看了叶栩一眼。
阮龄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叶栩从来没有给女性拍过照。
少年的眼神倒是挺无辜的,见她看过来就问:“怎么了?”
阮龄:“你给女生拍过照吗?”
叶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
阮龄:“……”
她就知道。
叶栩为自己辩解:“但是我知道怎么拍照。”
“知道”和“会拍”可不一样,阮龄心想。
阮龄记得自己以前在社交平台上,看过一个吐槽男性拍照的话题,里面的照片绝对称得上是千奇百怪。
但现在,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阮龄看着叶栩,义正言辞:“那你好好拍,一定要把我拍的好看一点。”
她可不希望自己摆了半天的姿势,结果收获一堆不同角度的丑照。
叶栩:“……嗯。”
阮龄思考了一下,还是不放心,伸手:“你先把手机给我。”
叶栩的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怎么了?”
阮龄挑起眉毛:“你先给我。”
叶栩:“……”
少年无声地把手机递还给她。
阮龄先把相机的网格线打开,然后对着喷泉比划了一下,走到合适的距离。
接着她举起手机,现场给叶栩教学:“你一会儿就站在这,把手机举到和我眼睛差不多高的位置,镜头稍微放大一点……”
说完一遍,阮龄一本正经道:“记住了吗?”
叶栩点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懵懂。
阮龄怀疑地皱起眉:“那你重复一遍?”
叶栩:“……”
少年语气平平地复述了一遍阮龄的话,居然还真让他几乎一字不差地说对了。
阮龄彻底没话说了。
叶栩虽然不会拍照,但是他脑子好使啊!
“行。”阮龄把手机递给他,“那你拍吧。”
说着,阮龄走到喷泉前,开始凹造型。
摆了几个姿势之后,阮龄就走过去看手机。
就算叶栩刚刚说对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自己摆了半天造型都是瞎折腾。
所以她打算中途检查一下。
叶栩见阮龄过来,乖乖地把手机递过去给她看。
阮龄打开相册前后翻了翻,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在刚刚她那一通临时的摄影指导之后,叶栩拍出来还真挺像模像样的。
“不错!”阮龄真心实意地向叶栩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叶栩的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那还继续拍吗?”
“拍!”阮龄说。
又让叶栩给自己拍了一会儿照片,阮龄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宴会厅里的致辞环节应该快结束了。
于是阮龄叫上叶栩,两人一起向宴会厅的方向走去,回去找叶景池汇合。
还没进宴会厅,已经见到有稀稀拉拉的人影在往外走。
看来宴会厅里的流程是真的已经全部结束了。
不知道叶景池是不是也已经出来了。
阮龄想了想,对叶栩说:“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
叶栩无声地看她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为什么不是你打?
阮龄理直气壮:“这是我第一次来,说不清楚位置怎么办?不像你,都来过好几次了。”
其实她就是懒得打。
叶栩:“……”
少年还是听话地拨通了电话。
几句短暂的交流后,叶栩挂了电话,对阮龄说:“他让我们去门口的雕像那边,稍等他两分钟,他马上就过来。”
宴会厅门口的右侧,有个大理石的丘比特雕像,很显眼。
阮龄和叶栩一起,走到叶景池所说的地方等。
结果等了半天没到叶景池,反而先看到了另一个人。
徐辰延面如土色地走出宴会厅,还在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担惊受怕。
今天来的时候,其他宾客都还没有到场,他就直接去了后台准备。
因此他找阮龄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更加不认识阮龄身旁的那个少年。
和阮龄分开之后,徐辰延安慰自己不过是嘴上吃了点亏,重振旗鼓上台表演。
他先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唱完了第一段,等音响开始放间奏的时候,徐辰延随意地扫了一眼台下。
接着他惊恐地发现——
阮龄竟然和叶景池坐在一起,而且座位就在第一排!
更可怕的是,除了阮龄,徐辰延还一眼认出了坐在阮龄另一边的那个少年。
那不就是被他瞪了一眼,还警告了一句“不要多管闲事”的男孩吗?
如果只是阮龄和叶景池坐在一起,徐辰延还可以安慰自己,或许两人只是恰好在一起交谈。
可是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阮龄还坐在中间,关系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明显。
阮龄是叶景池的夫人,而那个少年就是叶景池的儿子!
假如当时只有阮龄和自己,那么只要阮龄不说,叶景池就不会知道两人的对话。
可那时候叶景池的儿子也在旁边,那他对阮龄的亲昵称呼,以及说的那些话,怎么可能瞒得住叶景池!
这下子,徐辰延彻底地慌了。
而就在这时候,叶景池又忽然抬起了头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
徐辰延的脚下一软,差点摔在了舞台上。
歌已经完全不会唱了,调也跑到了天边。
下一秒,阮龄给叶景池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徐辰延直接破了一个音。
等好不容易下了台,徐辰延满脑子都是叶景池知道太太被“勾搭”了之后,来找自己算账的模样。
徐辰延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
叶景池那种地位的人,是不会在意自己这种小人物的,更不会专门抽空对付自己。
反复说服了自己数次之后,徐辰延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被谁绊住了,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叶景池还没出现。
阮龄等人等得正无聊,抬眼看到徐辰延,顺口就叫住了他:“哎——”
徐辰延下意识地就想逃跑。
这个地方就在宴会厅门口的旁边,所有从宴会厅正门出来的人,都会经过这里。
他万一在这多待一会儿,和叶景池撞上个正着,那就是加倍的倒霉了。
可徐辰延又怕自己得罪了阮龄,下场同样的惨。
毕竟,阮龄可是直接能给叶景池吹“枕边风”的人。
脑子飞速运转一番之后,徐辰延生生定住了脚步,硬着头皮开口:“叶,叶太太。”
阮龄挑眉:“嗯?你刚刚不是还叫我龄龄,怎么这么快就变成叶太太了?”
徐辰延:“……”
他看出来了,阮龄根本对他没有一点旧情,她这完全就是在拿他找乐子!
可阮龄玩得起,他却玩不起。
他出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混到现在这个一线的位置。
叶景池是何人?甚至可以用一句话就直接封杀他。
阮龄这样,是想让他“死”啊!
徐辰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走投无路之下,甚至看了一眼叶栩——
你后妈和别的男人说话,不阻拦一下的吗?
然而叶栩只是默默地站在阮龄的身旁,仿佛一个职业素养极佳的保镖。
徐辰延绝望了。
然而很快,让他更绝望的事情出现了。
他看到叶景池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
看到雕像旁站着的几人,叶景池的眉梢微微动了动。
接着叶景池走到阮龄的身边,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龄龄,对面的这位先生是?”
不只是徐辰延僵住了,叶栩也愣了一愣。
他好像还从来没听他爸爸,这么称呼过阮龄。
叶栩看了一眼叶景池,若有所思。
而徐辰延的面色已经苍白得像纸一样了。
阮龄挑了挑眉, 看了叶景池一眼。
叶景池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早已用这个称呼,喊过她成百上千次。
但在目光对上的那一刻, 阮龄还是从男人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轻颤。
四目相对, 空气的流动速度仿佛都变得更缓慢了一些。
这两人的“眉来眼去”,直看得徐辰延心惊胆战。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调情?还是在商量怎么“处置”他?
偏偏两个人还只互相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徐辰延六神无主地看着两人, 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终于, 阮龄缓慢地, 拉长音开口:“这位先生啊, 他是——”
阮龄的语气让徐辰延顿时心一慌,抢白:“叶、叶总您好!”
闻言,叶景池的目光落在徐辰延身上,不动声色地停留了两秒。
徐辰延差点被这个眼神吓得魂飞魄散。
他惊慌失措地开口:“叶总,我、我是天宸娱乐的艺人, 来这里表演的!只是偶然在这里遇上了您太太,聊了几句那个……公司的事。”
天宸娱乐也有叶氏的股份,虽然和星盛那样直接控股不同, 但也属于叶氏的控制范围。
徐辰延努力想把和阮龄的交流, 粉饰成和公司老板娘打招呼。
叶景池淡淡地“哦”了一声,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龄在一旁忍笑。
她百分百确定, 叶景池连人家的年龄都记得, 绝对也记得名字。
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
果然, 徐辰延的眼神变得更加魂不守舍:“我、我是……”
他不想报出自己的名字, 却又不敢搪塞叶景池。
叶景池的眉心微拢,似乎有些不耐烦。
一直在观察叶景池神色的徐辰延吓得一个激灵, 立刻回答:“徐辰延!双人徐,时辰的辰,延长的延!”
阮龄:“……”
她在旁边听这两人对话,真的很难不笑场。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叶栩,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少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她的笑点,也和她对视,眼神有些无奈。
阮龄给叶栩递了一个“咱们继续看热闹”的眼神。
另一边,叶景池低沉地“嗯”了一声。
他缓缓地从徐辰延的脸上收回视线,侧身看向阮龄。
“刚刚在外面玩得还开心吗?”叶景池问。
阮龄:“还好,我让叶栩帮我拍了几张照片。”
叶景池温和道:“还想再拍吗?”
阮龄眉梢微动:“你帮我拍?”
叶景池唇角扬起笑意:“嗯。”
“还是算了。”阮龄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刚才只是和叶栩一起打发时间。”
叶景池:“也好。”
徐辰延:“……”
他是谁?他在哪?他现在是应该直接走,还是继续在这里听着?
徐辰延小心地,犹豫着开口:“那……叶总,叶太太,我先走了?”
叶景池这才又看过来,神色平静:“嗯。”
徐辰延如获圣旨,点头哈腰地就要逃离现场。
刚走两步,叶景池又“好心”地叫住了徐辰延:“停车场不在那边。”
徐辰延身子一顿,僵硬地扭头:“谢谢叶总提醒,我……我打车回家。”
其实公司给他备的车确实是在停车场,只是他实在担心继续和叶景池阮龄同路,就走了另一个方向。
叶景池看他一眼。
徐辰延的身子又僵硬了几分,还不敢拔腿就走。
叶景池沉吟了一声:“这么晚了,打车也不方便。”
他看向阮龄:“龄龄,你和这位徐先生相熟的话,不如我让司机顺便送他一程。”
徐辰延:“?!”
叶栩:“……”
阮龄差点笑出声。
刚刚她还有些不确信。
现在她现在终于肯定,叶景池是真的在吃醋。
这样假装大度,实在不符合叶景池平常的风格,她都有点不忍直视了。
阮龄没来得及回应,徐辰延已经吓得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打不到车我就慢跑回去!正好我最近在那个……健身!叶总,我真的走了,不打扰您和太太了!”
一口气说完,徐辰延一溜烟地逃跑了。
阮龄看了看徐辰延仓皇离开的背影。
然后好奇地问叶景池:“如果……刚才我同意了,他也没意见,那你真的打算让司机送他?”
他们来时坐的那辆车很宽敞,再多坐一个人还真不难。
只是阮龄有些难以想象那个场景。
叶景池看阮龄一眼,云淡风轻道:“他不敢。”
阮龄:“……”
那你还问?
阮龄又问:“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叶景池目光微沉:“怎么?”
阮龄知道男人是误会了,解释:“没有,他没把我怎么样。自从知道了我是你太太,他就怕我怕得要死,一句话都不敢和我多说。”
只是她看叶景池刚才气场全开的,结果却只是吓了吓徐辰延,也没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叶景池似乎是被“你太太”这三个字取悦到了。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但唇角却微微上扬了几分:“你希望我对他更狠一些?”
之所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终究还是因为叶景池不能完全确定,阮龄会不会顾念旧情,希望他手下留情。
阮龄:“也不是。”
叶景池的神色一凝。
阮龄继续说:“我就是觉得你可以派人查查,徐辰延最近的资源是从哪里来的。我觉得他可能有点问题,比如,和某个公司高管有什么联系……”
刚才和叶栩一起等叶景池的时候,她等得无聊,就又问了问系统这个徐辰延和原主的情况。
结果,还真让她问出了一些事情。
徐辰延和原主提分手提得非常突然,前一天还在约会,后一天就急忙要分手,还勒令原主千万不要再继续找他。
而和原主分手之后,徐辰延的事业却如同忽然开了挂,一路从十八线飙升至一线的尾巴。
两个月按理说还在热恋期,却突然被分手。因此原主才一直对这个前男友念念不忘,后来在宴会上,又在叶景池的眼皮子底下去找对方叙旧。
叶景池眼神微暗,颔首:“好,我知道了。”
“对了。”阮龄又想起一件事,“你怎么这么慢?我记得你在电话里和叶栩说,两分钟就来?”
说完看了一眼叶栩,寻求认同。
叶栩:“嗯,说的是两分钟。”
叶景池无奈地看了一眼叶栩,答:“抱歉,出来的时候被熟人拦住,聊了几句。”
阮龄点点头。
其实她也知道,像叶景池这样的人,难免会有推脱不开的应酬交际。
“不过。”叶景池又说,“你不是一直想认识苏君若的母亲吗?刚刚我见到苏琴,和她说了这件事,她现在应该在宴会厅等你。”
阮龄眼睛一亮,随后又有几分焦急:“那我得赶紧去才好,这已经又过了好几分钟了。”
叶景池的眼里染上了几分笑意:“不急。苏琴刚刚还在和孟老爷子说话,也不是专门在等你。”
“那也不能让人等太久。”阮龄瞪了一眼叶景池,“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走,你快带我去。”
“好好。”叶景池无奈道,“那出发吧,夫人。”
阮龄:“……”
又是“龄龄”,又是“夫人”的,这人今天是喝多了吧?
刚刚晚宴的桌上确实是有一瓶红酒,她和叶景池都喝了,叶景池喝得还比她多一些。
阮龄没再深想,跟着叶景池来到宴会厅。
一进去就看到了苏君若在门口徘徊,可能是在等妈妈出来。
苏君若上来和阮龄,叶景池打了招呼,然后又和叶栩说话。
叶景池面上带着微笑,朝前方扬了扬下巴:“苏琴应该就在那边。不过除了她,孟老爷子和一些和孟家相熟的人也都在。你是想自己去,还是我陪你一起?”
阮龄想了想,回:“我自己去吧。”
如果和叶景池一起,搞不好原本一句话能解决的,都要变成十句话。
谁让叶景池太受欢迎,想巴结他的人太多,到时候她还要陪着叶景池应酬。
叶景池眉梢一动:“确定?”
阮龄一本正经:“只要你不怕我说错了话,影响了你们叶氏。”
叶景池失笑。
然后先不紧不慢地纠正:“是我们。”
阮龄挑了挑眉毛,忍住了那句“那你先把叶氏的股份分我一半”。
叶景池又说:“你随意说你想说的就好,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阮龄看了看他。
男人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非常平淡,如同在随意地谈论天气,却莫名地让人信服。
可能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底气吧。
也对,以叶氏如今的规模,确实不可能因为她说几句话就被影响到。
阮龄:“好,那我进去了。”
叶景池的眼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嗯,我和叶栩在这里等你。”
晚会流程结束后,自觉不够格继续留在孟家庄园的,已经都提前退场了。
留在会场内的,就只有实力最强的那一些人,和几个和孟家相熟的老牌豪门。
阮龄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入宴会厅的。
但会场里人本就不多,阮龄一袭暗红色礼裙,还是迅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不过她是一个人来的,这就让有些人心里犯了嘀咕。
若是叶景池带着太太一起出现,可以理解为叶总有心帮着阮龄融入圈子。
阮龄一个人出现,就显得有些微妙。
于是众人没有立刻迎上去,而是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倒是孟家老爷子,一把年纪了眼神还是十分锐利,正在和旁人说话,却一眼就看到了阮龄。
老爷子冲阮龄招了招手:“龄龄,来。”
阮龄:“……”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叫她龄龄的人了。
阮龄走上前,和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
老爷子笑得十分和蔼可亲,乍一看和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没有什么不同。
但阮龄心里清楚,这位孟老爷子随口一句话,都可能会影响这个宴会厅里很多人的命运
“龄龄,你来的刚好。”老爷子笑呵呵的,“我和景池认识了十几年,也算是忘年交了。虽然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但我一直惦记着,要和你说说话。”
两人寒暄了几句,看似随意。
但周围的人都屏气凝神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生怕错过了什么信息。
孟老爷子对阮龄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他们的态度。
几句话过后,老爷子接过侍者端来的茶,喝了一口。
接着,老爷子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对了,刚刚讲话的时候,我怎么只在下面看到了景池一个人?”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
四周悄悄听着的人,却全都一瞬间竖起了耳朵。
或许有的在为阮龄捏一把汗,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等着看戏的。
孟老爷子的致辞,是每年晚宴的固定环节。
不至于如临大敌,大家也会中途去趟洗手间,接个电话什么的。
但没人会像阮龄这样,没两分钟就明目张胆的离场,再也没回来。
孟老爷子的语气看似随意,但既然有此一问,就说明还是在意的。
对上老爷子慈祥却也略带探究的眼神,阮龄如实说:“晚宴的菜品太好吃了,我吃得实在停不下来,最后又撑又困。等您开始讲话的时候,只好出去醒醒神。”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眼里满是震惊:这位叶太太,胆子也太大了吧?
其实私底下也有人抱怨,说老爷子年纪越大话也越多,每年的致辞越来越久,让人听着犯困。
可真正到了那个场合,大家都是恨不得正襟危坐,以示对孟老爷子的尊敬。
有谁敢当面和老爷子说这话?
有些人已经开始在内心嘲笑起阮龄,心想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场面话都不会说。
然而安静了几秒之后,孟老爷子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开怀。
只是旁人也摸不清,老爷子这是真的高兴,还是给叶景池面子?
众人都不敢接话之时,另一道女声忽然出现:“说明老爷子您宴会上的菜都太好吃了,让人宁愿错过致辞,也舍不得放凉了再品尝。”
说话的是苏琴。
阮龄来之前,老爷子便是在和苏琴交谈,此时她插话也不算突兀。
苏琴又含笑看向阮龄:“你还不知道吧,每年晚宴的菜式都是老爷子亲自钦点的。像那一道糯米排骨,看似简单,做法却是老爷子亲自改进过的。”
阮龄眼睛一亮:“我就说呢,我最爱吃那道糯米排骨。比我之前吃过的排骨都好吃,鲜香软糯,入口即化。应该是有特别的调料,再提前腌制了很久吧?”
苏琴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老爷子本人。”
两人一番对话,把老爷子哄得“呵呵”直笑。
众人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是惊异。
其他人即使是刻意哄老爷子高兴,也是把重点放在致辞上,还有不少弄巧成拙被老爷子问住的。
谁能想到,夸赞晚宴的菜品,能让孟老爷子这么高兴?
有人趁势加入了对话,也开始夸赞起晚宴的菜式来。
只是,阮龄提到每道菜都能清晰地将味道描述出来,一看就是真的用心地品尝了。
而其他人吃饭时都在忙着社交、敬酒,再好吃的食物也都食之无味,只说一两句便漏了馅。
这样一对比,反而更显得阮龄真诚。
最后离开时,孟老爷子整个人红光满面,特意嘱托阮龄,下次聚会一定要再来参加。
老爷子离场后,苏琴单独和阮龄聊了起来。
“叶太太。”苏琴说,“听叶景池说,你想见我。”
“嗯。”阮龄大方承认,“叫我龄龄就好。”
反正今晚这么叫她的人有好几个,也不多苏琴这一个。
苏琴微笑:“好。”
阮龄主动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叶景池给我讲了你的创业经历,我觉得好曲折,也好精彩。而且你真的很厉害,是我学习和努力的目标。”
苏琴没忍住笑了,说了句“谢谢”。
然后她又若有所思地问:“你也在创业吗?”
阮龄微微睁大眼睛:“你知道?是叶景池和你说的?”
苏琴摇头:“不是。我是听你的措辞,猜的。”
知道她早年那一段经历的人不少,但苏琴心里清楚,大家议论时,都会把重点放在她和丈夫的婚姻上。
因此大家也都担心她忌讳,基本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个时期。
只有阮龄,直白又坦然地在她面前提起,还说要向她学习,看起来是真的单纯把它当成是“创业经历”。
阮龄解释:“也不算是创业吧,就是我最近开了一个摄影工作室。”
苏琴点头:“原来你是说这个。我听君若说过,她很喜欢去你那里帮忙,我还想好好谢谢你。”
阮龄眨了眨眼:“嗯?谢什么?”
苏琴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迟疑的神情:“你可能也知道,以前君若她的心思,都是……”
阮龄了然:“都在叶栩身上,是吧。”
苏琴诧异了一瞬,然后点头:“是,你说的没错。”
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别看君若在外人面前还算听话,其实在家里一直是小孩子脾气。如果叶栩有几天没和她说话,君若就会很不开心,在家里闹脾气。”
阮龄点点头。
苏家的条件这么好,苏君若作为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任性一点并不奇怪。
苏琴接着说:“但自从去你那里帮忙之后,君若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脾气了。前些天,她还和我说起……”
阮龄和苏琴交谈时,有不少人在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