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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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尚原是想找卖卤味的摊子看看,如今卤味方子都压了出去,自然也没有观摩借鉴的必要了。
两人七拐八拐,费了好大劲才走到最热闹的市集,望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采购之前,只得先花三文买了个竹筐。
之前裁的棉布放在竹筐最底下,然后摆上膏脂,被陆尚提在手里。
从书肆领来的笔纸实在珍贵,姜婉宁就怕弄脏弄皱了,只好继续抱着,有时人群拥挤了,还要先去旁边避一避。
这个市集里的摊位很多,卖的东西也有许多重复。
旁人或许会挑的眼花缭乱,但到了陆尚这,无疑就是货比三家了。
就像刚一进集市的那家猪肉摊,一斤猪肉卖到十二文,可再往里走走,同样的一块肉,人家只要十一文。
“这样,我要三斤肋排两斤肥肉,老板给抹个零头。”陆尚熟练地讲着价,与前些年那个端着一身清高的书生简直截然不同。
姜婉宁没见过他的书生模样,却是见多了他满身的阴沉死气,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瞧见了陆尚身上的另一道影子。
可不等她辨认个清楚,陆尚已然回头。
璀璨阳光下,陆尚面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他抬了抬手,露出手上的一大包油纸:“我添了三文钱,老板送了一套猪下水!”
“等回去我给你做猪杂汤吃,这样还要添些调味料……”
两人有说有笑,从后面看着,便是一对极衬得小夫妻。
除了猪肉外,他们还买了五斤白面和三斤大米,集上有买自家种的蔬菜的,三五文钱就有一大把,绿油油的菜叶看着喜人,陆尚一个不小心,便买了足足半筐,要不是姜婉宁拦着,他还想接着买。
“这些菜村里都有,邻里之间卖得更便宜,再说夫君你买那么多,家里吃不完都不新鲜了。”
陆尚摸摸鼻子:“那不买了。”
买不了蔬菜,还有旁的可以买。
菜蛋这些村里都有卖,豆腐豆干等豆制品也能寻到,也就是一些少见的日用品,或者哄小孩高兴的小玩意,才有几分购买的价值。
只是想到陆光宗陆耀祖他们的脾性,陆尚撇撇嘴:“不给他们买,什么时候听话了再说吧。”
然而一转头,他忙招呼姜婉宁过去:“你看看这小兜是不是能给陆显家小闺女用,吃饭时正好围在脖子下头。”
姜婉宁瞧了一眼:“是正好能用到,夫君要是喜欢,我给她做就是。”
“你能做?”陆尚发现了,每隔一段时间,姜婉宁都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这简直比谈生意还要叫人期待。
姜婉宁在心里算了算,又说:“刚才扯的那匹布做完衣裳还有剩余,正好可以给她做两个围兜。”
“那感情好。”陆尚很是开心,“那就不买了,省下的钱给你买糖果子吃。”
姜婉宁下意识说不用,可话到了嘴边,莫名怀念起糖果子那甜渍渍的滋味,她馋得厉害,默默咽下了拒绝。
陆尚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思,而自他嘴里说出的话语,向来都没有食言的,哪怕他们的行程较赶,他也在离开前买了两个糖果子。
除此之外,他还去糕点铺子里买了一小包点心,最便宜的那种。
而做菜的香料比较昂贵,好在所用不多,七七八八加起来,花销也就那样,尚在承受范围内。
按姜婉宁的想法,他们最好再去医馆里抓些药备着,但陆尚对他的健身体操格外自信,说什么也不肯浪费这笔钱。
买足了这些东西,天色已经不早了。
姜婉宁适时地提醒了一句:“该回了,不然恐怕没法儿在天黑前到家了。”
“那就走吧,我这段日子应该常在镇上往来,有什么缺的少的,我再带回去就是。”
想到陆尚与观鹤楼的合作,姜婉宁了然。
等两人抱着纸笔背着背篓赶到城门外的时候,赶车的庞大爷已经等在了老地方,要做牛车回村的人也基本回来了。
陆尚正好看见清早打过招呼的许二叔,他筐里的猎物已经没有了,看他脸上的笑容,想必是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随着陆尚和姜婉宁走近,众人的视线一同望过来。
再看见他们带回的许多东西,那目光便更是复杂了。
“陆秀才回来了!”庞大爷原是蹲在牛车旁数蚂蚁,一抬头顿时变了表情,他热情地帮他们把竹筐抬到车上,摆手间又是拒绝了他们两个的车钱。
庞大爷只是再确认一遍:“赶明儿我送我那孙儿去你家,上午行吗?”
陆尚想了想:“过了晌午吧,叫孩子做做准备。”
“好好好,那就过了晌午,我一定准时把孩子送过去!”
等最后一个回村的人赶到,牛车缓缓驶离塘镇。
在塘镇待了一整日,抛去和书肆酒楼的生意不谈,光是陆尚和姜婉宁带回去的东西,就叫同车人艳羡不已。
“这是衙门又发了月钱吧?怪不得都喜欢把孩子送去念书,要是我家孩子也能考上秀才,我也送他去!”
“你可算了吧,咱们这周边三四个村子,也就陆家村出了个陆秀才,你家小儿七八岁还在泥巴里打滚了,可是读书的料?”
牛车上的人聊着聊着,就说起送孩子念书的事。
但就像许二叔说的:“念书就算了吧,太费钱,念半天也念不出什么,还不如趁早学一门手艺,好歹不会把钱全打了水漂。”
而愿意砸锅卖铁供一个读书人的,挑遍整个村子,也不一定能挑出一家来。
也就是陆尚打小聪明,每逢考试皆是一把过,早早成了童生,叫家里有了希望,才肯咬牙供下去的。
陆尚但笑不语,只是不时看姜婉宁一眼,把她瞧得莫名其妙,悄悄打量着自己,还以为是哪里不得体了。
傍晚时分,牛车终于回到陆家村。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时候家里人竟然都在。
王翠莲和马氏在厨房里忙碌着,陆老二则带着几个儿子在围墙边不知折腾些什么。
陆奶奶倒是得闲,但她等在门口不住张望着,要论心里的操心,一点不比其他人少,尤其是天光渐暗,她有些坐不住了,转头跟院里人问一句:“要不我去村口迎迎尚儿他们?这都走了一天了,还不见影子……”
“尚儿自打过了年还没怎么出过家门,婉宁也是个没去过镇上的,这万一走迷了路,这可怎么好。”
陆奶奶越寻思越是不得心安,不等得到回声,已经准备出去找了。
就在这时,只见蜿蜒的小路上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人不时还停下等一等。
陆奶奶惦着脚张望,面上忽然出现了喜色:“尚儿回来了!”
她大声招呼了一声,紧跟着就小碎步跑了过去,早早跟陆尚碰了面,她不在意陆尚两人带回来的许多东西,只顾着检查大孙子身上有没有磕碰,见一切都好着,才拍了拍胸口:“可算回来了……”
陆尚把背篓挪到肩上,一手撑着竹筐,一手扶住了陆奶奶。
他回头看了姜婉宁一眼,这才跟陆奶奶说:“回来了回来了,叫您担心了,您等我们很久了吧?镇上实在是太繁华了,我一不小心就看花了眼,多亏阿宁提醒我,不然怕是要误了回来的时辰。”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了。”陆奶奶没在意,只是听到姜婉宁又立了功,少不了再添一点好感。
她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来回头,摆摆手:“婉宁快来,你出去一天肯定也是累了。”
姜婉宁稍稍勾出一点笑,快步凑到了陆尚身边,顺口回答道:“都还好。”
哪想陆尚紧跟着就说:“对了奶奶,阿宁还给您买了点心,趁点心还酥着,快来尝尝。”
“哎呦这还记挂着我呢……买什么点心,净是浪费钱,我一个老太太哪吃得起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你们有钱给自己买吃的就好了,浪费这个钱……”她嘴上说着浪费,可面上的笑容只是越发深刻了。
姜婉宁更是宽慰:“您先尝尝,要是觉得好,我尝试着做一做,以后在家里也能做给您吃。”
“婉宁还会做点心?”路奶奶惊讶。
姜婉宁迟疑片刻,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之前在家里学了一点,做得不精细,您不嫌弃就好。”
陆奶奶恍然想起,她这个孙媳妇儿,可跟村子的小娘子们不一样。
她讷然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口,最后却也没多说什么,转头继续跟陆尚说话,只时不时捎上姜婉宁两句。
等几人走到家门口,陆家人全迎了上来。
王翠莲看见陆尚背后的背篓后,夸张地叫了一声:“这么多东西,可花了多少钱啊!”
在陆家生活了这么多天,陆尚对家里人的脾性也摸得差不多了,面对王翠莲的一惊一乍,他只是笑笑:“没几个钱,多是笔墨纸砚,我念书要用的。”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王翠莲再说不出一个字。
陆老二作势要把背篓接过,陆尚不动声色地避了开,径自走到厨房,把上面的菜肉和点心拿出来,又借着身体的遮挡,把背篓和里面剩着的东西全递给姜婉宁。
“剩下的都是我念书的东西了,阿宁先给我放回房里吧。”
其余人都被地上的鲜猪肉吸引,一时间并没能分出心思去探究筐里的东西。
王翠莲倒是好奇,然不等她问,姜婉宁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溜小跑着回了房间。
“……小丫头片子,可千万别叫我逮着你,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王翠莲嘀嘀咕咕念着,朝着姜婉宁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最后一个走进厨房。
而厨房里,四个小的已经围在桌边等着分点心,陆奶奶也笑吟吟的,嘴上说着“慢点慢点”,动作上却没有一点制止的打算,看陆晓晓被挤出去,还把她拽过来揽在怀里。
王翠莲开始没看见,等看清分的东西后,却是一下子炸了:“这是在干什么呢?我说哪个好人家不过年不过节的买点心吃啊!就这么一小块点心,怎么也要七八文钱吧?咱家可不是有钱人家,哪能这么吃……”
这一包点心花了三十文,里面只有六小块。
三十文钱的点心最多尝个新鲜,要是换成三十文的猪肉,那可就是一家人一星期的口粮。
王翠莲的咋呼不无道理,可这本是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事,她的行为无疑将所有欢喜都搅散了。
王翠莲有些生气:“这也不说亲不摆席的,平白买点心干什么?上次我亲弟弟成亲,我说了那么久,也没见你们给添包点心,怎么现在就成了?不许吃,听到没有!”
啪——一声,她一巴掌扇在陆秋手背上,疼得她顿时将手缩了回去,眼里很快盈了泪水。
说到这儿,陆尚可算明白了她突如其来的爆发是怎么回事。
涉及到上一辈的事,他不好多嘴,陆老二却皱起眉头:“吃回点心怎么了?上次你娘家弟弟说亲,你要点心我是没给你,可那不是因为我给添了鸡蛋红糖吗?我添了那么多东西还不成,你就非得记着那包点心?”
“再说尚儿就是买了又怎么了?他是吃独食了还是怎的?这不也给一家子分了吗?”
接连几句责问,叫王翠莲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陆老二!你什么意思!”
许是被她尖利的嗓音惊住了,陆老二气势弱了几分:“我什么什么意思,是你什么意思……”
“我今儿就要问个清楚!”王翠莲将矛头指向陆尚,“陆尚你说你是去镇上买纸笔的,行,你能考上秀才,我不敢拦着你,可这些点心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肉和菜,你买那些做什么?”
陆尚的表情已经彻底淡下来,他把陆秋掉在地上的点心捡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并没有看向王翠莲,半晌才说:“我可能是没说清楚,这回去镇上,阿宁在书肆接到了活儿,书肆的老板提前付给她一半的报酬,她看家里少有荤腥,这些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来补贴家里的。”
他在“自己的钱”上加了重音,说完抬头,定定盯住了王翠莲。
“什么?”王翠莲的眼睛再一次瞪圆了,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周身气焰一下子被浇灭了。

第25章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要是那么厉害,当初还能三两银子被我买回来?肯定是你在说谎,故意替她遮掩!”
王翠莲自觉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咬死了不放,连着躲去屋里的姜婉宁都受了牵连。
她作势要把姜婉宁揪出来,然不等走出厨房,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轻呵:“慢着!”
“我说的是真是假,二娘不会自己看吗?”话落,陆尚将怀里的几块碎银子全部拍在桌上,零零散散地滚到桌边,叫人看得心头一颤,忙伸手去挡。
陆尚咳了几声:“这里是一两四分钱,书肆提前给了三两的报酬,除去买菜买肉和纸笔的钱,还剩下这些。”
“听书肆的老板说,等阿宁把活儿交回去,还有三两,旁的不说,我就想问问,家里有谁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
外人还能猜他是不是新发了月俸,但陆家人却清楚,衙门的月俸向来是在月底发,经常还有不发的情况。
眼下距离发放月俸还有些日子,而家里前些日子净是花钱,想凑出一两银子都难,何况还能买来这么多东西。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信了他的说辞。
王翠莲心里信了大半,嘴上却还硬着,她要是这个时候低头服软,岂不是说她刚才是在无理取闹?
只是这一次,陆老二的忍耐到了极点,他猛一下子把他拽去后面,用力推搡了几把,直接把人推出厨房。
“你给我滚,别留在这丢人现眼了!”
“我——”王翠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仍想争辩些什么,可看陆老二抬了巴掌,身子一抖,只得先回房。
随着王翠莲的离开,厨房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陆奶奶看看桌上的碎银,又看看逆着光的大孙子,家里有了钱,她合该高兴的,然实际上,她更多的还是惶恐。
——姜婉宁能挣钱了,挣得比所有人都多,一人就能顶上全家人。
这事出现在任何人家,都是值得炫耀的,唯独到了陆尚房里,陆奶奶只怕她发达了,从此挣脱了约束。
万一她非要闹着和离,谁来给她的大孙子冲喜?
陆奶奶嗫嚅道:“尚儿啊……”
陆尚回过头,他平息了一下气息:“怎么了,奶奶您说。”
“你说这钱都是婉宁赚到的啊……”
“是啊,怎么了?”
“我是想着……”陆奶奶忍不住抠弄衣角,“她毕竟是个妇人,能照顾好家里就很好了,这挣钱的事——”
陆奶奶愁得很:“她手里有太多钱,万一跑了可怎么办?”
“不……”
“我没留钱。”门口的声响和陆尚的声音一同响起,转头一看,姜婉宁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
她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走进来,说道:“奶奶您别担心,我挣的钱都交给夫君,我手里不留钱,我也不跑。”
“再说了……”姜婉宁有点笑不出来了,“我的卖身契还在婆母手里,我跑不了的。”
陆尚震惊地回头,这才知道还有卖身契的事。
而其他人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不约而同地转移了话题,生硬又刻意,反正是全不敢跟姜婉宁对视。
“我、我把多出来的肉挂到树上,省得坏掉了。”这是陆老二。
“我去喊孩儿她娘来烧菜。”这是陆显。
陆奶奶腿脚没他们麻利,留在最后只能帮着收拾收拾桌面,小心把银子收拢起来。
剩下的几个孩子也是惶惶不安,刚才的话他们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却不妨碍他们能看懂大人的脸色。
正这时,姜婉宁开口:“我把点心给他们分分吧。”
“……好。”陆尚面上不显,可已经把卖身契记得死死的,早晚要问个清楚。
因着这一连串的变故,家里的气氛一下子低沉了下去,直到晚饭做好,桌上难得有了大荤,油润油润的猪肉可比鸡肉更遭人喜欢,饭后还有点心甜甜嘴儿。
王翠莲没有出来,也没人给她送饭。
几个小的控制不住表情了,咧着嘴笑个不停,从上了桌,始终把脑袋埋在碗里,根本舍不得抬头,吃得满嘴油光。
见状,其余人的心情也松快不少。
陆奶奶忽然说:“还是尚儿和婉宁有本事,一个会念书,一个会挣钱,早晚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她说会念书的是陆尚,会挣钱的是姜婉宁,可事实上正好相反。
熟知内情的陆尚忍不住向姜婉宁投去目光,看小姑娘把头低得深深的,遗憾地收回视线,他应了一声:“奶奶说的是。”
晚饭后,马氏帮着收拾了碗筷,其余人稍微坐了一会儿,也各自回了房间。
陆尚和姜婉宁一前一后走着,等姜婉宁进去点上蜡烛,关好门一回头,差点跟陆尚撞上,吓得她连连后退两步,面余惊色。
“怎、怎么了?”
“给你。”话落,陆尚把一个巴掌大的锦囊塞到姜婉宁怀里,紧跟着又把腰间的钱袋子解下来,一同扔给了姜婉宁。
“锦囊里是从观鹤楼拿到的五百两,还剩下四百九十五两银票,钱袋里就是剩下的那点碎银子,你收好。”
姜婉宁愣住了,只接双手热腾腾的:“给、给我做什么?”
“往后咱俩的钱都交给你保管,你想攒着也好,想花出去也好,全随你,奶奶他们想得多,我不好与他们争个清楚,我们私底下就不管他们了。”
姜婉宁仍有些懵:“都、都是我的了?”
“都是你的了,不过——”陆尚一顿,言语间露了两分弱势来,“我出去谈生意可能要花钱,到时还要请你给我一点。”
“唔——一点可能不太够,大概需要很多,不过阿宁放心,只要是我给了你的,早晚给你补齐了,一点不会少。”
不光是银子,还有姜婉宁的卖身契。
陆尚看出她的难堪,不好再提旧事,可在他心里,找回姜婉宁的卖身契,已然成了头等大事。
早在姜婉宁说跑不掉的时候,陆尚就动了把钱全部上交的念头。
他永远无法体会独自一人嫁到外人家里的感觉,可要是能叫姜婉宁稍稍安心,又或者只是哄她高兴一二,钱财而已。
陆尚说:“阿宁行行好,每月再给我两文零花钱吧。”
姜婉宁耳尖一热:“给、都给你……”
她抓着锦囊和钱袋子,并不算重的两个小玩意儿,偏让她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两人稍微歇息了一会儿,也开始清点镇上带回来的东西。
那几尺棉布被收到柜子里,上面再摆擦手的膏脂等,旁边留出一小块位置放纸笔墨汁,最后还要在柜子上加个小锁。
这小锁原本是没有的,只是考虑到两人不定什么时候外出,屋里没个人,就怕有存了私心的进来翻找,到时又少不了一顿扯皮。
陆尚一想起晚饭前发生的事就是一阵头皮发麻,他虽不惧跟人掰扯,可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整天这么闹来闹去,实在是难看,最重要的是——
他看了眼在桌边摆弄膏脂的姜婉宁,着实想象不出她跟王翠莲对峙的场面。
若是刚巧碰上他不在家,这样乖顺的小姑娘,到了王翠莲手下,岂不是只有被欺负的份。
陆尚忍不住轻叹一声,越发觉得任重道远起来。
趁着两人还没洗漱,陆尚把藏在篮筐最底下的糖果子拿了出来:“阿宁来尝尝糖果子。”
两个糖果子放了这么久已经变得有些凉硬,但上面那层糖衣仍是甜滋滋的,许多人家过年买不起糖,就摆两个糖果子,反正都是甜的,有那个意思就好了,还能省钱。
姜婉宁没有饭后吃小食的习惯,但她也好些日子没吃到甜的,犹豫一瞬,到底还是眼巴巴走了过去。
说是一人分一个,但陆尚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只饶有兴致地盯着姜婉宁。
之前买的点心给全家分完后也就剩下半块,姜婉宁跟陆尚把那半块又分了分,才尝出一点甜味就没有了。
点心的滋味要比糖果子好上许多,可姜婉宁偏觉得糖果子更叫人喜欢,尤其是这种吃了独食所带来的隐秘的快活,反更叫人欢喜。
因着这份喜悦,她对陆尚的态度愈发和善,就连睡觉时都多了两分亲近。
“夫君寝安。”
陆尚心口一跳:“……寝安。”
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谁料才过子时,姜婉宁就听见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喘息声。
她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借着月光往旁边一看,睡意却是瞬间消散:“陆尚!”
只见陆尚躬身蜷缩在一起,右手死死抓住胸口,另一只手掐住喉咙,嗓子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嘶鸣声。
姜婉宁被他的模样吓坏了,她急着去点灯,匆忙间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万幸床面不高,她除了膝上有些火辣,并无更多痛感。
而她全然顾不上这些,抓紧时间点了两只蜡烛,又捧着烛台返回床上。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陆尚又变了姿势,他翻身跪在床上,用脑袋抵住床板,也不知是疼还是怎的,一下下地撞着脑袋。
“陆尚、陆尚你怎么了……我去给你找大夫,我现在就去找大夫!”姜婉宁急的哭了出来,她在陆尚背后拍抚许久,仍不见他有所缓和,只能想到去请郎中。
陆尚还存了一分理智,他胡乱抓住了姜婉宁的衣袖,半天才吐出几个破碎的字句:“不、不用……药,先喝药——”
这也不是他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可照着之前的经验,等把郎中请回来,只怕早就是第二天了,他要是病得太重,半晚上足够要了他的命,要只是寻常发病,只要熬过去这一晚,多半也没什么事了。
姜婉宁心觉不妥,却又不敢拿主意,只好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去煎药。”
上次许郎中留下的药只用了三副,另有两剂救命的,平日里用不到。
姜婉宁却是把救命的和日常的全煎了,熬了整整两碗,用井水尽快降了温,又着急忙慌地赶了回去。
好在她离开的这一会,陆尚的情况并没有加重,他只是又变了姿势,改靠坐在床头。
姜婉宁照顾他把两碗药全部喝下,又寻了清水来漱口,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只觉得陆尚呼吸没那么急了。
又过半个时辰,陆尚躺平在床上,彻底缓和了下来。
姜婉宁一直跪坐在床边,不时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又忍着心头的恐惧,悄悄探一探他的鼻息。
谁也没想到,白日里还生龙活虎的人,会突然发病。
直到陆尚恢复了几分意识,他才碰了碰姜婉宁的手:“没事了,你也来歇吧。”
姜婉宁没应,而没有动作的身体,更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陆尚实在没有精力再劝,昏睡前的最后一个动作,则是把手放在姜婉宁的掌心里,复轻声重复了一句:“我没事了……”
姜婉宁垂头,在眼角挂了许久的泪珠忽得砸了下去。
转日清早,陆家人相继醒了过来,有人瞧见厨房里没收拾的小药锅,可看陆尚房里始终没有动静,也不好来问。
至于房间里,姜婉宁终于在天光微亮的时候被陆尚拽了回去。
她心里存着事,睡也睡不安稳,外头才有声响,她也跟着惊醒过来。
睁眼的第一时间,她便是往身边看,哪想正好撞进陆尚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
姜婉宁一时失言。
陆尚苦笑一声,拍了拍额头,真心感慨一句:“还是得多赚银子。”
姜婉宁没理解赚银子和发病有什么关系,陆尚只好再解释一句:“到时请上十个八个的大夫,轮班在家里守着。”
这些大夫也不用多医术高超,只要能在他犯病时帮他缓解一二痛苦就够了。
陆尚无法形容那时的痛苦,仿佛整个人都被扼住了喉咙,每至濒死才能获得一点稀薄的空气,周而复始。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死不了,可就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感觉,更叫人难受。
请十个八个大夫暂时是办不到了,姜婉宁沉吟片刻,忽然说:“夫君何不多练练健身体操呢?”
“嗯?”
姜婉宁整理了一下措辞,尽量明了地说:“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家里每隔一段时间会请御医来看脉,女眷多会开些保养的方子,我也曾用过,但不管是什么药方,都比不上健身体操见效快。”
“就之前我练的时候,一遍就能感觉到不一样了。”
陆尚来了兴致:“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姜婉宁皱了皱眉:“就是、就是身子轻快了许多,经络处也有暖流了,我也说不好,但我总觉得,那健身体操是个好东西,要是长时间练着,说不准会有了不得的变化。”
健身体操虽是陆尚教的,但他还没能完整顺畅地做过一遍,自然也没体会过姜婉宁说的那些。
他对姜婉宁的说辞深信不疑,连着对健身体操都怀了几分期待。
“那、那我多练练?”陆尚迟疑着。
姜婉宁笑笑:“试试吧,明天起我叫夫君起来。”
“咳咳咳——”陆尚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只觉这句话格外耳熟,就在几天前,他才这样对姜婉宁说过。
眼见时辰不早,午后还要接待庞大爷他们,两人便不再多躺。
说来也是奇怪,陆尚昨晚发病时好像命不久矣,过了一晚竟又支棱了起来,通体康健。
而两人都不擅医,讨论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陆尚一摆手:“罢了,不管他了。”
姜婉宁一动弹才发现,膝盖有些僵涩,低头一看,却发现她右腿的衣裤被推了上去,擦伤的膝盖上抹了伤药。
屋里始终只有他们两个人,是谁做了这些,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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