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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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陆老板此言差矣,士农工商,商户从来都是最?末位,这眼见着有了正经向上爬的途径,谁家不想改一改阶级?这也就是朝廷不许捐官,要是能花钱买官做,我们便是散尽家财,也是愿意搏一搏的!”
“再说了,只有入朝为官者?不可行?商不可插手家族生意,那我只叫我儿考个秀才?考个举人,有个见官不拜的特权总行?了吧?”
“这商户参考的路子一开,只怕往后出?门做生意,除了问家底,还要问一问家里有没有秀才?举人呢!现在先学?着先考着,考上考不上的,等以后再说嘛……且麻烦陆老板向尊夫人问一问,如何才?能入无名私塾念书呢?”
话糙理不糙,陆尚答应了,心思也不觉活络起来。
等他回去把?这话跟姜婉宁一说,姜婉宁思量后也点头?:“若说秀才?举人行?事,确实比平头?百姓要方便许多,就说这到了衙门里,衙吏对举人老爷都要客气许多。”
陆尚恍然大?悟,这不就跟朝廷有人好办事一个道理!
这么被各方影响着,他也动了考举人的念头?,不小心给家里人透露出?去后,从陆奶奶到姜婉宁,皆是欢喜赞许,陆奶奶怕他意志不坚定,更是拿姜婉宁举例。
“尚儿你看,婉宁教?书这么厉害,你这做人丈夫的,也不能差太多吧?奶奶听说婉宁祖上都是做大?官的,你看你是不是……”
陆尚一个激灵,忽然有了念书的动力。
有姜婉宁这样现成的夫子在,他合该比旁人进步更快才?是,奈何陆尚的雄心壮志连一个月都没能维持,又被临郡永宁郡的生意吸引了去,他忙着开辟新商路,对识字念书越发敷衍,写字时睡趴在宣纸上都是常态,更别说写出?的鬼画符如何如何了。
最?后气得姜婉宁直接摔了书,放言再也不教?他了。
陆尚自认理亏,认错无门后,在冯贺的建议下,找了家书院入学?,以表他对念书的认真态度,这才?叫姜婉宁转了晴。
正巧陆氏物流的主?要生意转移到府城,又听说府城的鹿临书院乃是松溪郡最?好的书院,书院内授课的夫子皆是举人,院长?更是进士出?身,几?年前告老还乡,才?担任了此间书院的院长?。
一家三?口一合计,索性在秋天入学?前搬了家,在府城置办了新的宅子,塘镇的宅子也没卖,暂借给陆显夫妻俩住,也方便他们给孩子看眼睛,免了来回奔波之苦。
谁成想,家是搬了,可方便的只有陆尚的生意,什么念书识字考科举……总归下次科举又是一年后了嘛!
这不,陆尚去年秋天进入鹿临书院念书,入学?半年里,请假的时间多达三?个月,这并不是说他剩余三?个月就在老老实实上学?了,而是他在书院请不下假来,趁着夫子不注意直接逃学?了去。
就像今天,明明不是书院休沐的日子,他的车马却停在了院里,姜婉宁都不用见着他人,便猜出?他又是逃学?了。
在陆尚看来,忙生意这绝对是正当的请假理由,到了陆奶奶眼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劝不动大?孙子,只好暗戳戳给姜婉宁上眼药:“婉宁你可要多劝劝他哟!尚儿这心啊,可就不在念书上!”
陆奶奶这几?年跟着陆尚和姜婉宁一起住,家里有下人,什么累活重活也用不着她做,没事就是种种菜浇浇花勾勾线团,再不就是被姜婉宁和陆尚带着去街上买买看看,几?年下来,小老太太不光没见老,连面上的褶皱都舒展了几?分。
姜婉宁已经彻底无奈了,她轻叹一声,过去看了看新开的花:“我等会儿一定说说他,奶奶您这种的什么花,瞧着可真好看。”
陆奶奶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是风信子!晚点儿我给你摘几?束下来,你摆去你屋里,等过几?年迎春也开了,更好看呢!”
她得意地介绍着花圃里的花,姜婉宁歪着头?细心听着,不时问上两句,把?陆奶奶问得成就感大?增,又领她去看了菜圃还有新架好的葡萄藤,还有后院里圈的一群小鸡小鸭。
当初塘镇的宅子,就是因为姜婉宁喜欢院里的葡萄架才?买下的,只葡萄架养起来没一年,他们就搬来府城住了。
当时陆奶奶大?费周章地迁了葡萄藤来,陆尚和姜婉宁还不明白,如今看了与塘镇如出?一辙的葡萄架,陆奶奶又说:“等到秋天这葡萄藤就长?得差不多了,婉宁你再来下面看书。”
姜婉宁心中淌过一片暖流:“好。”
祖孙俩在家里绕了一圈,陆奶奶的火气也散得差不多了,这时听见里宅传来脚步声,抬头?瞧见陆尚,也只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家里三?套院子,一套分给了陆奶奶,一套留给陆尚夫妻俩住,剩下一套则是客房和佣人房,江婶嫌府城太远没有跟来,家里只好重新雇人,这次是雇了两个婆子两个长?工,长?工偶尔跟着陆尚出?门,大?多数还是在家里干活的。
三?人都不是那等苛刻的主?家,工钱也不比其?余人家少,婆子和长?工在这做的高兴,干活儿也更用几?分心。
等陆尚走过来,陆奶奶已经走远了。
他深知对方是为什么生气,先不说他根本放不下辛苦经营起来的生意,单是叫他坐在学?堂里面对密密麻麻的圣贤书,也叫他头?皮发麻,听着先生讲课更是昏昏欲睡了。
陆尚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看向姜婉宁:“阿宁今日下学?早了……”
随着陆家搬来府城,姜婉宁的私塾也跟着转移到府城来,私塾里的学?生都是家里不差钱的,本家就在府城的不提,其?余不在的,要给家中子弟在府城置办一间宅子也非难事。
而无名巷子学?堂中的孩子也相?继出?师,又各自有了赚钱营生,这间学?堂便算完成了任务,随着最?后一个孩子的出?师和陆家的搬家,那间以库房为授课地点的学?堂也关了门。
只剩下庞亮项敏四人跟着来了府城,白日跟着姜婉宁去私塾,晚上就到客房里住,而家里的客房足有三?间,足够他们四人住下了。
既然学?堂关闭了,这私塾的授课时间便跟着延长?,再说眼下科举改制,这届科考人数定会暴增,私塾里的学?生都是要参加这届乡试的,巴不得多学?一点。
姜婉宁无奈叹息:“是早下了半天,明日私塾里有考校,我便放他们回去温习功课了,夫君什么时候从书院走的?”
虽然陆奶奶说他是晌午之后才?回来,可这并不代表陆尚是今天才?离开的书院。
果?然,陆尚哂笑两声:“昨、昨天晌午就走了,昨儿书院小考,先生们要批阅考卷,下午只叫学?生自习,阿宁你知道我的,这又赶上各地管事查交账本,我就回来了。”
“那昨天去哪儿了?”姜婉宁又问。
“就在冯家!”陆尚想也不想就卖了同盟,“冯家的货款用光了,我给冯老爷送了账本去,正好碰见冯贺,便在他那住下了。”
“阿宁这可不是我故意瞒着你,我以为冯贺去私塾后会跟你说的,谁知道他不安好心,竟是挑拨我们夫妻间关系!”
姜婉宁并没有被他的义愤填庸影响到,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可不是,夫君只是跟冯少东家说,一早就回学?院了吧?”既然是回了学?院,冯贺当然也不会多嘴给他告状。
“嘿嘿——”陆尚被戳穿也不尴尬,上前两步勾住了姜婉宁的手,“这不好长?时间没回来,我想你和奶奶了。”
姜婉宁敷衍地点了点头?:“是是是,足有三?天了呢!”
家里做活的曾婆婆过来喂鸡鸭,见两个主?家在,站在远处不好过来,姜婉宁一向注意维持陆尚在外人面前的威严,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他回房再说。
陆尚逃过一劫,面上不觉露了笑。
等回到房间后,姜婉宁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且她对陆尚了解更多,晓得他对书本的厌倦和对生意的在意,只最?后说一句:“夫君自己把?控好度就好,别等秋天冯少东家都考上举人了,夫君还要继续留在书院里。”
陆尚一噎,顿时泄了气。
不过他的颓丧也没维持多久,他等姜婉宁换了轻便的衣裳回来,赶紧把?她拉去窗下的桌案前,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阿宁,你还记得我去年派了一只北上的物流队吗?”
姜婉宁当即打起精神:“是詹大?哥带的那只小队吗?”
陆尚始终记着姜家众人,这两年物流队稳定下来,他便也试着跟从北地来的商人打探消息,只正如姜婉宁当初说的那样,北地辽远,人又稀少,若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陆尚问了好几?拨人都没能得出?有用的信息,又看姜婉宁实在失落,索性找了詹顺安来。
詹顺安常年负责长?途物流,几?年间走南闯北,曾几?次受山匪抢劫,却凭高超本事,不光从山匪手下逃离,更是护住全部货物,已然是陆尚手下得力干将。
陆尚跟他挑明是想去北地找人后,詹顺安根本没有半点迟疑:“老板您说找什么人,什么时候去还要做什么,我这就点人出?发!”
他牢记平山县狼群之困,对陆尚始终怀着报恩之心,此番领了命令后,直接在物流队中点了十个好手,收拾了行?装后即刻北上。
他们沿途宣传陆氏物流,又帮陆尚谈成了两单大?生意,直到今年年初,他们入了北地,这才?失了音讯。
如今才?进五月,他们终于又传了消息过来。
姜婉宁接过书信,一目十行?。
原来是北地通讯不便,他们寻不着驿馆,只能从北地出?来后才?能传消息,他们深入北地三?月有余,虽未能找到画像中的人,却听说西北大?营多了一个小将,也是腿脚不便,却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神箭术,得营中将领看重,疑似姜婉宁画中的兄长?。
信到此处,便没有后续了。
姜婉宁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饶是没有什么定论,可还是止不住地心头?一片滚烫。
陆尚看着她略微泛红的眼尾,无声拍了拍她的后脊,随后才?说:“我原是想着,等有了确切消息再跟你讲的,也省的空欢喜一场,但后来又想,你只怕等的太久太久,能有一点好消息总是好的。”
“詹大?哥他们已经在回程路上了,等他们回来,我便叫他们来家中,等你亲自问询,若是消息确切,我便亲自北上,无论能不能寻到人,尽量在年前回来,这般可好?”
姜婉宁从信中抬起头?来,不觉张了张嘴:“……”
事关家人,她真的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可能,但若叫陆尚亲自北上,这其?中变数又太大?,但凡有一点意外,都是她无法?承受的。
就说陆尚这身子,几?年来好好坏坏,好的时候跟常人没有一点异样,换了几?家医馆看诊,大?夫都说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每年必要病上一次,有时是在跟长?途物流回来,有时是在夏秋换季时,有时什么异样也没有,说病倒就直接病倒了。
什么高热吐血咳疾,多么严重的症状都有,偏偏病好了,这些症状也跟着全没了,要不是亲眼看见了陆尚卧床时的虚弱,姜婉宁都要怀疑,莫不是他在装病?
只他病重时的脉象是骗不了人的。
就像大?夫们看不出?他的真实情况来一般,姜婉宁其?实也想不明白,就这么一个比她高出?一头?,胸腹皆有肌肉的人,为何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变成病秧子,仿佛随时能挂掉一般。
姜婉宁思虑良久,终于还是垂下头?:“我不同意你北上。”
家人重要,可陆尚同样重要。
“没事,我会注意身体?的,再说还有詹大?哥他们……”陆尚清楚姜婉宁的担忧,开口劝慰道。
哪想姜婉宁直勾勾地看过来,黑沉沉的眸子里看不清具体?情绪:“夫君忘了吗?你是要参加这届科考的,这只剩不到半年时间,夫君一走走多半年,是想临阵脱逃,还是想回来直接上考场,去考场上交白卷呢?”
陆尚:“……”求求你,别说了。

要不要亲自北上还有待考量, 反而?是九月的秋闱迫在眉睫。
科举改制来得太突然,从宣布科举改制到下一届科考仅有不到两年?时?间,再减去?陆尚中途纠结迟疑的功夫, 便只剩下一年了。
私塾里的学生们尚用功念了三四年?,姜婉宁又在科举改制后对他们进行了提高训练, 便是上场一试也未尝不可。
唯独陆尚……
姜婉宁抬头看着他,实在是不忍想?象秋闱场上会是个什么画面。
陆尚既是逃学回来的, 显然无法在家中待太久,陪着姜婉宁吃了晚饭,便灰溜溜地返回了鹿临书院。
鹿临书院作为整个松溪郡最负盛名的研学圣地, 向来只招收两类人, 一是年?纪在十岁以下却能识得上百字的童子, 二是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秀才。
去?岁虽有科举改制, 但商籍出身的子弟少有埋头苦读的, 去?年?秋天的院试参考人虽多, 但真能考过的却没?有一个商户, 唯独陆尚早些年?考下了功名,又卡着最后的年?龄期限,成了书院里唯一的特例。
书院分甲乙丙丁四个班, 丁班全部由未上过考场的幼童组成, 原本班上只有二十来人, 但经历了改制后,去?年?又新?入学了一批商贾出身的学生,大多都是八九岁,家里早早请了西席, 原是想?学几个字好方便日后接管家业的,现下却捡了大便宜。
这些孩子满足书院的入学要求, 圣上下旨时?又曾鼓励一视同仁、有教无类,鹿临书院作为在大昭都排得上名号的大书院,自然要支持圣上新?政,可新?学生招进来了,并不代表真能受到全然一致的对待。
除去?丁班外,剩余三个班就全是年?龄在二十五以下的秀才了,班内学生都是通过入学考试后分的班,每月一小考,每年?一大考,连续三次小考不合格者降至下一等第?,五次不合格者劝退,而?大考不合格者亦是直接做退学处理。
当然,若是在小考大考中表现出众,也有升入甲班或乙班的机会。
近三年?来,三班总人数始终维持在百人以内,其?中甲班人数最少,仅有二十人左右,乙丙班各有四十人。
陆尚有秀才身不假,可这功名也并非他亲自考来的,便是当初通过入学考试,还是因为有姜婉宁考前半月突击,这才混了个吊车尾,全无意外地进入到丙班中。
旁人在丙班,那是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争取早入进入到甲班,接受院长的亲自授课,也好一举中第?,光耀门楣。
但换成了陆尚在丙班——
丙班的管事?夫子是个七十多岁的小老头,姓白,人如其?名,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脾气不似其?他夫子那般严厉,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他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便是陆尚隔三差五逃学,只要不是被他逮个正着,过后也不会多说什么。
至于陆尚本人,他胸无大志,只求五次小考里能合格一回,省得真被劝退回家,他倒不嫌丢人,只怕会被气急的姜婉宁扫地出门,那就不值得了。
昨日的小考正是入学来的第?五次,陆尚逃学回来了,才觉出两分紧张来,他从?后门偷偷摸摸地进了去?,瞧见夫子还没?来,忍不住跟左边的同窗问?:“小考成绩可下来了?”
谢宗盛默默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正当陆尚准备换个人打听的时?候,却听学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抬头一看,正是白夫子过来了。
白夫子抱着考卷落座,理了理衣冠后,无视堂下众人紧张忐忑的表情,笑眯眯问?:“小考成绩已出,各位心中可有定数了?”
此话一出,本就安静的学堂更是死寂一片,连陆尚都受气氛影响,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
白夫子没?有叫学生们煎熬太久,抖了抖手上的考卷,不紧不慢地捻起一页,眯着眼睛念道:“谢宗盛,甲等——宗盛这是第?几次甲等了?是不是能升到乙班去?了?”
陆尚左手侧的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前面,双手接过考卷:“回夫子,已是第?五次甲等了,再有一次方可升入乙班,谢过夫子。”
“好好好,再接再厉啊……”白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回去?后,继续念下个人的名字。
按照以往的惯例,小考会分为甲乙丙三个等次,甲等为优,属上乘答卷,每次只选前三人,乙等为中,无功无过,整个丙班约莫有一半的人会评为乙等,丙等为合格,便是需要更加勤勉了。
若三个等次都没?有,不好意思,便是不合格。
丙班的学生要是放到外面,也称得上一句聪敏好学,可来到鹿临书院,在一众天才的衬托下,他们就只能算资质一般了,这不合格者,每考都会有二三人。
不过自陆尚来了后,原有的不合格人数上总要加一。
班上的学生先后被念到名字,不一会便只剩下四五人未被念到,陆尚越听越是心凉,恍惚间仿佛瞧见了自己被扫地出学院的画面,可他明明认真复习好几天了啊!
正当他想?怎么跟姜婉宁和陆奶奶辩解的时?候,只听白夫子念:“陆尚,丙等,合格——陆尚是吧,我记得你已有四次不合格了吧,这回竟是合格了?”仔细听着,他言语间满是遗憾。
陆尚却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一瞬的怔愣后,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他慌忙收敛了表情,努力保持着一副谦逊羞愧的样子,快步走?到白夫子身前。
“回夫子,学生愚钝,入学以来几次小考不过,好在学生奋力追赶,终于稍有进步,这才能继续在夫子门下学习,谢过夫子。”
白夫子没?应,只是将陆尚的考卷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旋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次小考多了些算学题,几道算学你答得倒是不错,其?余……仍是一塌糊涂哟!”
陆尚稍窘,匆匆道了谢,领着考卷回去?座位上。
在他之后,剩下几人就都是不合格了,最差的那个也只是三次不合格,倒没?有如陆尚这般,将将踩在被劝退边缘的。
随后白夫子点评了一番小考成绩,等讲经义的景夫子过来,他便从?学堂里离开。
景夫子向四周环顾一圈后,遂翻开书册:“今日我给大家讲——”
天色渐暗,书院里仍是书声郎朗,丁班的孩子们在院里齐背《大学》,丙班的夫子又在台上讲着《中庸》,陆尚本就是吃饱了饭才来的,又解了被退学的危机,四面全环着念诵声,没?一会儿就泛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赶着最后一抹残阳,一头栽倒在桌案上。
是了,鹿临书院不光有早课有正课,还有晚课!
从?寅时?至酉时?,会有不同夫子前来授课,可以说除去?吃饭睡觉那两三个时?辰,院中学生皆在刻苦读书,也就只有陆尚这般纯为应付而?来的,才会抓住一切机会逃学逃课。
就在陆尚伴着念书声昏昏欲睡之时?,陆宅中的人也准备就寝安眠了。
姜婉宁惯例去?孩子们屋里转了一圈,问?了他们近日是否有缺,又随机检查了一点功课。
几年?下来,几个孩子不说进步神速,可也全超出了他们初入学时?的预期,就拿庞亮来说,他原是个性浅胆怯的,这几年?不似小时?候那般怕生了,却是向着小古板的方向发展。
姜婉宁自认没?有给他灌输太多之乎者也,也不晓得他如何?越发老成起来,也不跟大宝斗嘴了,下了学不是在看书,就是背着手跟在小伙伴们后面,小脸崩得紧紧的。
若说其?他人总是叫姜婉宁操心功课,那对庞亮,她反操心起是不是学太多太累,庞亮毕竟是她收的唯一一个小徒弟,说一句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除去?功课,孩子的成长同样重要。
再说其?他人,大宝和林中旺原本只想?学上一点字一点算数,要论用功,他们比不上庞亮,要论聪敏,他们又比不上项敏,好在五六年?的学堂不是白念的,如今随便他们去?哪个铺子,当个账房先生都是足够的,无非是年?纪尚小,不是那么叫人信服罢了。
不过陆尚打早就把?两人定下了,等他们再跟着姜婉宁学两年?,就去?陆氏物流做工,到时?各地物流队的账本汇总来,就由他们两个汇总核算,也能叫陆尚轻省不少。
项敏的聪慧更是从?小便可见得的,对于念书一途,她虽不排斥,却也不如庞亮那般执着,后来她又在学堂里认识了几个富庶人家的小姐,也不知怎么哄的,竟叫几家小姐出资,她出人出力,开了一家裁缝铺子,只出售半成品的衣裳,在买家看来要比成衣实惠些,真实利润却是做了才知道。
且她那家裁缝铺子里兼顾了代写书信,也是字画相结合的,虽不如姜婉宁那般栩栩如生,可胜在价格低廉,在姜婉宁搬来府城后,很快顶替了她原本的书信小摊,还借此给裁缝铺吸引了大批顾客。
要叫姜婉宁说,项敏跟陆尚比较像,只是她把?念书和生意平衡得更好,两个都喜欢,没?什么抵触。
从?几个孩子的院里出来后,天色实在不早,姜婉宁便没?有继续流连,回房安寝。
转天清早,姜婉宁在小院里做了一套健身操,方才回屋吃了早饭,又更换衣裳准备去?私塾。
出门前她问?了一句,才知今日城东开了花市,陆奶奶很感兴趣,一大早就带了一个长工出门去?了。
这两年?姜婉宁和陆奶奶已经适应了陆尚不在家的日子,不说姜婉宁本身就忙,便是陆奶奶也发展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以前她就爱在塘镇的小院里摆弄花花草草,来到府城后更是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松溪郡生产牡丹,府城更是滋生出专门的养花匠,每隔五年?的赏花宴上比选出花王,一盏花王能卖出上千两白银去?。
陆奶奶初次听闻,便是两眼放光,当即说:“那我也种?!”
现在的陆家已经不缺钱,虽比不上家底丰厚的商贾之家,可要拿个小几千两出来还是很容易的,只钱这种?东西,谁又会嫌多呢?
以前在塘镇,那是一家人共用一个院子,不好施展,如今三进的大宅子,除了宅院后面的小花园,陆奶奶还有独属她自己的小院,可不就想?种?什么种?什么,哪怕把?小院摆满了花架,也没?人多说什么。
而?姜婉宁和陆尚只会鼓励赞许,只叫陆奶奶越发有干劲儿了。
知道老人家身边有人看护,姜婉宁就放了心,又看时?间不早,便赶紧往私塾赶去?。
私塾坐落于琼林大街,是学生家里一起选的,为得便是讨琼林的彩头,企望家中子弟也能有幸参加琼林宴,而?这边私塾商铺林立,多开一个无名私塾也不会引人注意。
当初私塾的位置选好后,陆尚出钱把?地方买了下来,这样跟学生家里分割清楚了,才好多收束脩学费,省得到时?叫人以私塾为由,徒增争端。
至于私塾里面的桌椅书柜,也是统一打的,为了对得起高额束脩,陆尚特意给挑了松木,打好后外面刷上一层红彩漆,格调一下子就上来了。
先不说夫子教的好不好,就说这样好的环境,值一月十二两学费了不?
是了,无名私塾收费极高,每人每月十二两,每月休一天,年?关前后休一月,这样一年?下来,便是一百三十二两,这还只是夫子授课的钱,念书期间一应书本笔墨,则需自行采买。
当年?巷子里的学堂纯粹是在做慈善,现在以科考为最终目的的私塾可就不一样了。
束脩标准也不一定卡死了十二两,像是项敏庞亮等,便是不花钱直接来的,另有一些女?学生,一月只要十两,剩余人才是十二两。
这主要还是因为能找来无名私塾的都是富贵人家,谁家也不缺这几百两银子,至于有人说交多交少不公?平,那你家孩子要科考,姑娘们难不成也要上场考试吗?
姜婉宁没?那么在意旁人看法,实在不乐意的,且慢走?不送了。
待她抵达私塾,学生们已结束了早课,她的桌案上也奉好了热茶,旁边还有净手的软帕等。
今日乃是小考,她再申考场纪律后,便将试题分发下去?,除了最后一道题需学生表述自身看法外,其?余多是对过往功课的考察,只换一种?说法,也算锻炼学生们的思维了。
既已不是启蒙学堂,每次小考都是为最后的上场做铺垫,定是不会过于简单,而?学生们水平不一,作答难易也各不相同。
试卷发下去?两刻钟,有人已经写完一道题了,有人还在构思第?一题的作答思路,当然也有粗略扫过一遍彻底摆烂的,趴在卷上长吁短叹,励志做个自己答不好也不叫同窗答好的搅屎棍。
姜婉宁摇摇头,不再紧盯着他们看。
这场小考结束,今天的课也就结束了。
无论是私塾还是书院,学生们考过试都是同样的颓废沮丧,只有极少数人胸有成竹,但在听了旁人讨论后,也不禁对自己的作答产生一二疑惑。
庞亮正收拾纸笔准备回家,一眨眼身边就围了一圈人——
“庞师兄还记得第?三天的答案吗?我写了又拿不准,请师兄指教啊!”
“师兄还有第?二题第?二题!可千万要答对啊,不然我又要不及格了!”
庞亮在众人之间虽是年?纪最小,但私塾里还是更讲究先来后到,他是姜婉宁的第?一个弟子,那便是所有后来者的师兄,几年?下来,便是冯贺也跟着改了称呼。
且他能以十岁稚龄成为秀才,必有过人之处,最近的几次小考他更是次次拔得头筹,凭着自身本事?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每回考校后,他必会被同窗围上一两个时?辰,问?清所有答案才被放走?。
姑娘们不好意思跟男子挤在一起,便远远站在外围,却也是小心听着小考答案。
私塾只有上午授课,下午可以留下温书,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姜婉宁每隔两天会留下答疑一回,其?余时?间便只叫他们自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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