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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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莲耍威风不成,反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她不好跟老太太掰扯,就只能把怨气撒在姜婉宁身上。
然而不等她恨恨地瞪她一眼,陆奶奶已经赶过来,连推带搡的,直把她推出房门。
下一刻,屋门重重合在王翠莲眼前。
而屋里,陆奶奶拍了拍胸口,看向姜婉宁说:“你别怕,只要尚儿好好的,谁也动不了你。”
“你立了大功劳,是个好孩子,帮奶奶把尚儿救了回来,在这个家里,只要尚儿好,你就好。”说着,她那双因年迈而显了混沌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陆奶奶说完,径自从姜婉宁身边走过去,重新坐到床边,抓着陆尚的手继续僵坐。
姜婉宁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一老一少。
在陆家,陆奶奶对她算不上好,却也称不得差,有时姜婉宁做了一天活没饭吃,还能得她施舍的半个馒头,这比其他陆家人,已经是难得的善意了。
或者说但凡是与陆尚有关的,都能得她几分宽待。
就连月初陆尚病重,陆奶奶对她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免了她好几天家务,就为了叫她在陆尚身边多待待,兴许就能把她的大孙子救回来。
直到陆尚病逝,陆奶奶才性情大变,将陆尚的死全部归咎于她身上。
但无论如何,这还是姜婉宁第一次受她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哪怕这份偏爱全是因为陆尚,却也叫她看见了另一种可能。
只要陆尚好好的……
姜婉宁双手蜷起,指尖抵在掌心,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一直到晌午,陆老二才把镇上的郎中带回来。
郎中姓许,自己开了一家小医馆,收了三四个徒弟,这次跟他来的便是小徒弟。
许郎中也算是陆老二家的常客了,上回说要准备后事的也是他。
他还不知陆尚过世,只当是日常看诊问脉,路上还不断说着:“不是我说,陆秀才这病全靠汤药吊着,问题是你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许多药开不了,与其一直拖着,倒不如——”
剩下的话他不好直说,摇摇头,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只是这一回,陆老二并没应和什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闷头往前走。
等到了家里,一家子人全围了上来,许郎中被他们的热情吓到,连连摆手:“不用跟着我,我都知道,我会给陆秀才好好看的。”
陆家人不说话,始终跟在他后面。
便是到了陆尚屋里,他们也一定要守在门口,许郎中搞不明白,摸摸脑袋,也就不多想了。
而屋里,陆奶奶已经迎了上来,她没说陆尚死而复生的事,只道:“尚儿前些日子突然不好了,可昨儿又突然有了精神,许大夫给我们尚儿看看,这是怎么了。”
许郎中应一声,带着小徒弟走去床边。
姜婉宁适时地把陆尚身上的薄被掀开,然后便退去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
陆尚平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已经褪下,只留了一身单衣,单衣许是不大合身,手腕脚腕都露了出来,连着上面的青色斑点也显出来。
许郎中在瞧见陆尚的模样后,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他身边的小徒弟更是当场失声:“师傅,您瞧这可是尸斑!”
周遭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许郎中转头厉叱:“住嘴,胡咧咧什么!”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将失言的小徒弟赶出去,嘴里念叨着“没事没事”,小心探上陆尚的手腕。
可他才把手放上去,就惊疑一声:“这脉——”
“许大夫怎么了?尚儿可还好?”
许郎中没有说话,探查得更是仔细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收起脉枕,长长舒出一口气。
在陆家十几口的注视下,他斟酌说:“我观陆秀才脉象,却是比上月好了许多,虽仍有体弱之症,却是少了许多死沉之气,依我之间,再休养一段日子,参加今年的乡试不成问题。”
此话一出,连满脸不高兴的王翠莲都变了颜色。
她两步赶上前来:“大夫你说啥?你说陆尚能参加乡试了?”
许郎中摸摸胡子,不敢把话说太死:“依老夫之间,只要休养得好,乡试……”
“我觉得还是不太行的。”一道虚弱的声音接了他后半句话。
众人错愕,不约而同望向声音的主人。
只见陆尚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捂着嘴咳了两声,一脸虚弱:“乡试,不可。”

乡试如何,那全是后话。
眼见陆尚醒了过来,陆奶奶第一个扑了过去,用那颤巍巍的手将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直到陆尚有了躲闪的动作,她才想起来:“许大夫你快给尚儿看看!”
许郎中哎了一声,搓了搓手,重新上前。
他先后诊了脉看了舌苔,又叫陆尚露出前胸后背,虽对他身上身死尸斑的青红斑痕多有猜疑,却也不好人前说不好。
他老生常谈交待了休养,又按照惯例开了几幅补气元血的方子,结好诊费药费,便出去叫上小徒弟,背着药箱返回镇上。
陆老二负责再把他们送回去,顺便抓药。
而家里的其他人,却是扒在陆尚房门口,探头探脑地望着里面。
陆奶奶一门心思扑在苏醒的大孙子身上,并未注意到门外的喧杂,还是陆尚被盯得久了,咳嗽一声:“关上门吧。”
不等陆奶奶说话,始终躲在角落里的姜婉宁碎步跑过去,低头将房门合得紧紧的,她想了想,又插上了门闩。
被锁在门外的王翠莲一脸菜色,咒骂两句,转头又拉下脸:“都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剩下的人不是她儿子女儿,就是儿媳孙辈,自不敢与她顶嘴,不过顷刻就一哄而散。
至于屋里,陆尚这才发现姜婉宁的存在。
他不瞎也不傻,见了这么多人,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虽不知是哪个朝代,但总不会是他生长的现代。
想到他前不久才脱了衣衫,而古时候男女之防又尤为厉害,他不免有些头疼。
然不等他问些什么,陆奶奶已经对他嘘寒问暖起来:“尚儿可有感觉哪里不好?你之前总说胸闷喘不上起来,现在可好些了?”
“都怪奶奶没去守着你,这都不知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多亏婉宁在,那算命先生说的对,不然、不然……”陆奶奶根本不敢多想,呜呜哭了起来。
陆尚只得收回心神,悉心宽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奶奶您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
他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对陆奶奶的一点认知,也全是从那三言两句中推断出来的。
却不想,就是这两句人之常情的宽慰,反叫陆奶奶和姜婉宁惊住了。
“怎、怎么了……”被两双直勾勾的眼睛盯着,陆尚颇是不自在。
过了好久,陆奶奶蓦然老泪纵横:“好好好,奶奶不哭了,尚儿好起来了,这样大好日子,奶奶不丧气,这一场大病,尚儿却是变得更好了……好好好。”
陆尚被她说得满头雾水,有心想问个清楚,又恐多露马脚,只能讪讪地应下。
殊不知,单是他对陆奶奶的几句宽慰,便与原身大相径庭。
在陆奶奶心里,她的大孙子哪哪都好,模样好,学问更是出彩,十四岁过了童生试,十六就成了秀才,要不是被身体拖累,说不准早就成了状元。
身子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怨不得谁,但除了病弱身子外,大孙子还有一点不好,就是脾性太孤僻了点,说的难听些,便是太冷漠了,对谁都少有两句好话。
亲爹后娘暂且不提,陆奶奶对他绝对掏心掏肺,可就是这样,陆尚对她也没有多余的温情。
说得再难听一点,白眼狼也不过如此了。
换成以前,陆尚能对她有个笑脸,陆奶奶都要高兴好半天,遑论是被这样温声宽慰。
她有心再多说几句,无奈陆尚实在精力不济,她尚在碎碎念着,陆尚已经闭上了眼睛。
正这时,身侧传来柔柔的声音,姜婉宁小声道:“奶奶,陆尚睡下了。”
陆奶奶低头一看,果然这样。
她跟着熬了半个晚上,前些日子也没休息多好,见着陆尚好转,这精神头也一下子褪了,饶是有再多不舍,也只能先压下。
“那我就先回房了,尚儿这边……”陆奶奶把姜婉宁叫来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叹一声,遂起身离去。
陆尚这一睡,又是一整个下午。
中途除了陆奶奶来看了一眼送了回药,其余再无人打扰。
姜婉宁原本还怕王翠莲又来找麻烦,只不知陆奶奶做了什么,这一整个下午,不光王翠莲没来,就连屋外都少了嘈杂。
她在陆尚床边守了一会儿,看他没有苏醒的迹象,便找出自己的被褥,锁了门,碍着门口打了地铺。
屋外一片安详,屋里两人也睡得坦然。
一直到黄昏时分,陆尚率先转醒,他敲了敲昏沉的脑袋,望着头顶陌生的梁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所处何地。
他正想起身四下看看,忽然听见屋里有第二人的呼吸。
这间屋子很小,等他撑着床头坐起来,第一眼就瞧见了门口睡着的人。
他靠着床头仔细去看,可下一刻,姜婉宁梦中似有所感,猛得惊醒过来,才坐起来就和陆尚看了个眼对眼。
“……”姜婉宁打量着陆尚不算好看的脸色,心下一颤,当即开口辩解,“我没靠近你,我一直在门口!”
陆尚没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枕在身下的被褥。
片刻,他问道:“还没问过,你是哪位?”
话一出口,姜婉宁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但她也没多想,下意识回道:“我、我是你买来冲喜的妻子啊。”
“妻子?”陆尚的声音都变了。
姜婉宁小声应了一句。
陆尚眉心一跳,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他终于想起来,之前躺在棺材里似乎是听见了过了门的妻子什么的,只那时他脑子一片混沌,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如今再听一遍,却是再无疑义。
陆尚单身三十年,年少时生活落魄,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自是对情爱没有多余的想法。
但等他打造起自己的商业帝国,功成名就之后,他所碰见过的异性,那也最多只是同桌吃个饭,无论是那些凑上来的,还是旁人介绍的,皆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打算。
他虽不抗拒婚姻,却也没想过婚姻会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尤其是——
他望着姜婉宁单薄瘦小的身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才多大?”
姜婉宁说:“年初刚及笄。”
“……”陆尚连着念了许多遍“这是古代这是古代这是古代”,才压下心底的罪恶感。
但再怎么自我催眠,等看见姜婉宁身下的被褥,他也有些看不下去。
陆尚沉默片刻,复说道:“我这死了一次,脑子有些糊涂,你把你知道的事给我说说,我看能不能想起来。”
死而复生的事情都能发生,忘点东西什么的,那可就太普通了。
姜婉宁不作他想,点点头,如实叙述。
一个在商场厮杀了十几年的老油条,要想哄骗一个小丫头,实在易如反掌。
听着耳边怯怯的声音,再看姜婉宁完全拧在一起的手指,陆尚罕见地产生了两分羞愧感。
直到姜婉宁把她知道的讲完了,屋里没了声响,陆尚那份羞愧才散去,他捏着眉心问:“你说我对你极是厌恶?”
姜婉宁想点头,头点到一半,看着陆尚难堪的面容,又生生停下,只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默默不语。
陆尚又问:“你平日都是睡在哪里的?”
姜婉宁看了看自己脚下,小声说道:“要看你心情好坏的,你心情好时能睡在屋里,只要离床远些就好,有时候你看我不顺眼了,赶去外面也是常有的。”
“外面?”陆尚的音调又变了一次,“外面是哪里?”
姜婉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跑去了床边,垫着脚尖推开窗户,一指外面的古槐:“喏,就是那树下。”
陆尚转头看去,只见那大树正挨着围墙,围墙低矮,随便一个高大点的男人都能爬上去。
只稍稍看了一眼,陆尚的脑袋就更疼了。
他捋了捋这具身体的情况,忍不住骂一声“混账”,等再看向姜婉宁时,却是眼中多了一抹温和。
“家里可还有空房间?”他问道。
姜婉宁摇头:“没有了,家里只有六间房,奶奶一间,爹娘一间,二弟弟妹一家一间,其余弟弟妹妹各占一间,剩下一间就是这里了。”
陆尚记着,陆家一共十一口人,头上长辈只有陆奶奶一个,然后便是陆老二和王翠莲,往下一辈就是陆尚他们,兄弟姐妹共六人,四人里只有二弟成了亲,去年刚添了个女娃。
人口兴旺,无奈家境一般,这么一大家子全挤在一个院子里。
几间屋子里只有陆奶奶那边稍有空余,但想到她对孙子的态度,若是把姜婉宁送去那边住,很难保证陆奶奶不会产生其他想法。
思来想去,留她同住,却是最好的选择。
陆尚看了一眼天色,先问一句:“吃饭了吗?”
姜婉宁摇头,嘴上却说:“我不饿,你饿了吗?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饭。”
“不用。”陆尚赶紧制止,许是看出姜婉宁对他的畏惧,尽量温和地说,“不用管我,你要是饿了就去吃,别为我耽搁。”
姜婉宁不说话了。
陆尚想了想,索性把后面的话一起说完:“既然我醒了,那以后就变一变,这首先你睡觉的地方——”
“从今天开始,你就睡我旁边,不要再去门口或者外面了。”

对于陆尚的提议,姜婉宁却是心静如水。
就在两个月前,一模一样的言语出现在陆尚口中,那时她满心欢喜,只以为是夫君待她有了两分宽待。
可这份欢喜持续了不足两个时辰,现实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姜婉宁闭了闭眼睛,几乎不愿回想当时的场面。
——她被人驱到地上,指着鼻尖骂不知廉耻,床上的那人满脸冷漠,三言两语,便将她指成妄图靠爬床上位的女人。
或许在陆家人眼中,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罪臣女,在陆家最大的用处,也只是叫陆尚好起来。
却不知,往前数上两年,她在京中也是无数人求娶的对象,她自幼习得诗书琴画,被养得矜而不娇,柔而不弱。
家族落败没什么,在她看来,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那就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可这一路走来,太多太多的变故,以至当母亲重病无医,她只能以自己作为筹码,寻了个急求喜事冲喜的人家,三两银子,把自己贱卖了出去。
她也曾想过自己或许不好过,也多次忍受了婆母的苛待,可叫她如何都没想到的是,本该与她相知相与的丈夫,也只会整日怨天尤人,冷眼看她备受磋磨,更甚至亲自做那施责者。
从那以后,姜婉宁再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不后悔救陆尚回来,也不会再起什么弄死他的念头,至少在与家人重逢之前,她得好好活着。
而陆尚,便是她活着的最大筹码。
陆尚明显感觉到,姜婉宁的表情冷了下来,望向他的目光中添了几分默然和抗拒,可他把说过的话琢磨半天,也没觉出哪里不妥来。
再一想,小孩子的性子最是多变,何况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的,也没什么意外。
他招呼姜婉宁点上蜡烛,又把被褥抱到床上来。
姜婉宁只字不发,全听他的吩咐。
等一切都整理妥当了,她才说:“许大夫开的药已经熬好了,放了有两个时辰了,我去给你把药热一热。”
陆尚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却听两人之间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声。
沉默倏尔蔓延。
陆尚迟疑着低头,正待问上一句,就听那熟悉的肚子叫声再次响起。
他这回是在亲眼看着,也仔细听着,终于认定这声音是从姜婉宁身上发出的。
他忍不住笑了:“不是说不饿?”
姜婉宁对他的调笑感到不适应,又少不得觉出两分窘迫。
好在陆尚晓得小姑娘们的自尊,笑过一声也就算了,他原是想叫姜婉宁自己出去吃东西的,忽然想起原身对他的态度,一时拿不准其余人的想法。
他略作思量,终究还是说:“你扶我起来,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他倒想自己行动,但也不知是在棺材里躺久了的缘故,还是这具身子太差劲,他的四肢至今酸软着,能靠床头坐起来已是不易。
倘若真叫他自己下床,陆尚敢保证,他刚踩上地面,就一定会摔趴下。
姜婉宁迟疑片刻:“你才刚好,能出去吗……我可以给你端回来。”
陆尚说:“不用,我自己去看看。”
姜婉宁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也不想跟他争论,只好挽起袖口,上前帮他起身。
事实证明,陆尚还是高估了他俩。
光是让他从床上离开,两人就折腾了小半刻钟时间,等他好不容易双脚落到地面,两人皆是出了一身汗。
姜婉宁费力撑着他的身子,抬头看一眼房门,更是一阵无望。
而陆尚也不比她好多少。
姜婉宁毕竟不同于专门照顾人的护士,年纪小不说,又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虽叫她帮忙,却也不好将全身力气都搭在她身上。
这就导致他一边借着姜婉宁的力,又要控制着收力,只在她身上靠一靠,更多的重心还是落在他那双软趴趴的腿上。
两人走两步歇一歇,从床头到门口,又是走了小半个时辰,当房门被推开,残阳照进屋里的那刻,陆尚恍惚听见了一声呜咽。
然而等他转头,姜婉宁除了皱着一张小脸外,并没有其他异样,还能喘着气问一声:“直接去厨房吗?”
陆尚沉默片刻,先问道:“厨房是在?”
姜婉宁双手都占着,只能扬扬下巴:“一直直走,最前面那个小屋就是。”
陆尚用眼丈量了一下距离,看着不远,但考虑到刚才走的那一段距离,他可不敢逞强。
“要不……”叫叫人?
不等他说完,只听侧面哎呀一声,随后便是个男童大声喊:“爹娘,大哥出来了!”
陆尚闻声望去,只见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头上揪着个小发髻,脖子上挂了个拇指大小的银质长命锁。
与此同时,姜婉宁在他身边小声说:“那是五弟陆光宗。”
陆光宗瞪着一双大圆眼,看看陆尚,又看看姜婉宁,天色偏暗的缘故,陆尚并没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很快,陆光宗又大喊一声:“爹娘快来!丧门星把大哥带出来了,丧门星要把大哥给摔了!”
只听里屋噼里啪啦一阵响,不光陆老二他们房里,就是其他几间屋里也出来了人。
陆尚并没有去关注出来的人有谁,他只是黑着脸,严肃地看向陆光宗:“你刚才喊什么?”
“啊?”陆光宗不明所以,看向身后的陆老二和王翠莲。
王翠莲一惊一乍地走着,刀了姜婉宁一眼,紧跟着就要往陆尚这边凑。
哪想陆尚揪准了之前的称呼,无视一众人打量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陆光宗:“陆光宗,出来!”
一声厉呵,满院人都呆住了。
王翠莲:“这、这是怎么了……光宗你惹你大哥生气了?”
她对陆尚虽是多有不忿,可他毕竟是村里难得的秀才,好与不好,远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说道的。
就连在家里,明明她给老陆家生了三男两女,五个孩子加起来,都不及一个陆尚重要。
就算她的孩子叫光宗叫耀祖,可走在外面,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陆尚才是光宗耀祖的那一个。
就像现在,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只要陆尚一生怒,她首先就要把态度摆出来。
王翠莲深吸一口气,转头就把陆光宗拽到跟前来,啪一巴掌打在他后背上:“你个混账东西!你大哥生病还没好,你就敢惹他生气,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陆光宗被打得一愣,呆呆地看着他娘又要落下来的大掌。
就在这时,陆尚突然说:“等等!”
他眉头紧皱,声音越发冷厉:“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二娘动手太早了点,既然是我与陆光宗之间的问题,我自会与他解决。”
王翠莲面容一僵:“是、是……那陆尚你的意思是?”
陆尚没应,再次叫到:“陆光宗,站出来。”
这一回,陆光宗再不敢犹豫,缩着肩膀站到中间。
陆尚指了指姜婉宁:“你刚刚叫她什么?”
陆光宗越发莫名,虽能看出陆尚生了怒,却根本没往别处想,到这时还傻乎乎地说:“丧、丧门星啊……”
“放肆!”这一声不仅吓到了别人,就连姜婉宁都不禁一颤,仰头看着他的侧颜,完全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陆光宗声音里带了哭腔:“可是、可是大家都这么叫的……大哥你之前不也这么叫吗,我、我又喊错什么了?”
此话一出,陆尚只觉太阳穴一鼓一鼓的。
他几次吸气呼气,勉强将那口郁气压回去,他尽量保持平静,可心底压着怒,说出的话也添了几分肃正。
“我不管之前如何,但不管怎么说,阿宁也是我正儿八经拜过堂的妻子,你们对她不敬,便是对我的不敬,更何况,这次我能侥幸活命,也全是阿宁救了我。”
“以前那些,也有我的不对,但从今往后——”他将院里的所有人一一看过,明面上是说给陆光宗,但更是说给说有人听。
“这是你嫂嫂,你待我如何,待她就要如何,懂了?”
这番话推翻了陆光宗一贯的认知,他呐呐不知如何。
还是王翠莲先反应过来,她快步上前,按着陆光宗的脑袋就往下低:“还不快点跟丧、跟你嫂嫂道歉!”
“对、对不起……”
直到被赶回屋子里,陆光宗还是满脑袋的问号。
而王翠莲在后面一边推搡着,一边大声念着:“那是你嫂嫂,记住了!下回可不能喊错了!”
陆光宗耷拉着脑袋,一路磕磕绊绊。
可是等王翠莲关门时,她却是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还嫂嫂,我呸——”
眼见陆光宗被打发回房里,剩下的人三三两两凑过来。
陆老二和陆显接替了姜婉宁的位置,问清他要去的地方,两人一左一右,彻底把陆尚架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的力气,远非姜婉宁能比的。
前不久还叫两人觉得远的厨房,不过一眨眼就到了。
陆尚在前面被家人簇拥着,姜婉宁则独一人走在后面。
她面上第一次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连着手脚都在发寒,整个人宛若一根绷紧了的弦,一碰即断。
上回陆尚对她流露出善意,叫她遭了全家人的羞辱,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不择手段的轻浮女人。
那这回呢?
这次他在家人面前的维护,又是想到了什么新把戏?
姜婉宁才告诉了自己,只要能好好活着,没什么不能忍的,可这才过了多久,她就不敢想往后了。

家里的厨房说是做饭的地方,其实也兼顾了一家人吃饭。
屋子不大,最左边是吃饭的桌椅,对面则是锅灶米缸等物,两者中间放了几个大木匣子,用来收容一些杂物,至于平日烧火做饭的柴火等,就全堆在门口。
小小的一间房,却是堆放得挤挤挨挨。
只要在屋里一站,一眼就能将屋内所有尽收眼底,陆尚无意深入,便叫人把他放在了桌边。
陆显的媳妇儿马氏问道:“大哥是饿了吗?咱家的饭一贯用的早,不知大哥会醒,便没有留着你的,大哥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陆尚不挑:“随便做点就好,怎么简单怎么弄,稍微清淡一点。”
马氏爽快应下。
厨房太小,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实在是又挤又热。
等灶台那边一点火,屋里更是闷得喘不过气来。
眼看陆尚的呼吸变重,陆老二可怕他挺不住,赶忙招呼一声,叫没事的人都出去,最后只留下他和陆显夫妻俩。
他紧张问道:“尚儿你还行吗?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陆尚说:“不用,不差这一会儿。”这会儿人散去了,他才发现姜婉宁没有跟过来。
“阿宁呢?”这样亲切的称呼也就最开始时有些不适应,多喊上几遍,陆尚也就习惯了。
但他习惯,并不代表其余人也能习惯,就连陆老二这个少与姜婉宁打交道的都感到不自然。
他搓了搓黝黑干瘦的手:“兴许还在外头,我给你把她叫进来。”
正说着,姜婉宁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也不知是刚到,还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陆尚没有纠结这些小细节,抬手招呼:“过来坐。”
姜婉宁摇摇头:“我去帮忙做饭。”说完,她闪身就绕了过去,低着头走到马氏身边,挽起袖口,很是娴熟地洗起菜来。
陆家没有男人下厨的习惯,陆老二和陆显就陪在陆尚身边,但显然,无论是异母兄弟还是亲爹,跟陆尚都不亲近,像这样坐在一起,都很难找到话题。
最后还是陆尚开口打探:“我听阿宁说,今年的玉米刚种下,出苗可还好?”
如今正是七月底,前段时间正是秋玉米播种的最晚时节。
据姜婉宁所说,陆家共有二十六亩,正好在免除田税范围内,每年家里都会种小麦玉米,两种作物轮流种植,小麦收割后紧跟着就下玉米种子。
一年里收获的小麦玉米,一部分留着当粮食,更多的则卖给镇上的粮店,便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了。
姜婉宁来陆家来得晚,并没赶上今年的插秧播种,前些日子小麦成熟,又赶上陆尚病重,她就留在家里照顾病人加洗衣烧饭,也没能去田里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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