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阿奶拿着火钳坐灶下烧火,听到巷子里有鸡叫,说:“老三买鸡回来了,他回来了你三婶就要过来。”
贝娘是个闲不住的,她还没出月子就在琢磨做卤菜赚钱,这不,一场雨下来,小两口开始准备食材了。
粉煮好了,冬珠舀水洗锅,偏头看她姐还在择木耳,她往锅里又舀瓢水,免得锅底被烧裂了。
有脚步声进来,齐老三跟贝娘抱着孩子过来了,他在院子里瞅一圈,问:“风平跟潮平呢?还在隔壁没回来?”
“对,没回来,你去喊一声。”齐阿奶应话。
贝娘进来了,海珠端着泡木耳的盆放椅子上,加上冬珠三个人一起择,片刻的功夫就择洗干净了。
“只留个烧火的,其他人都出去,我要炸花椒了。”海珠说。
“你们都出去,我烧火。”齐阿奶捅了捅灶里的柴。
锅里的水舀出来,锅烧热倒油,炒肉哨子要油多,花椒丢下去泡在油里也不会溅油星子。刺啦一声,花椒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厨房里,又顺着烟囱和门窗钻了出去,细密的雨幕里多了花椒的味道,闻到的人无不打喷嚏。
肉倒进油锅,爆炒后再倒入木耳,锅里冲出来的油烟扑向灯笼,盖上锅盖,海珠擦着手走出厨房打喷嚏。看见风平和潮平回来,她揉着鼻子说:“天黑了也不知道回来?”
“下次就知道了。”风平还端着一盅汤,说:“伯娘让我端回来添个菜。”
“摆桌吧,我们的饭也好了。”海珠又走进厨房。
肉腌过,肉哨子里不加盐也是够味的,最后撒上葱花,海珠先铲了肉哨子铺在米粉上,剩下的装盘。油遇到水立马散开,清汤寡水的米粉上了颜色,看着就有食欲。
冬珠蹬蹬蹬地跑来拿碗,风平和潮平也要来,齐老三立马喊住人,说:“别来绊脚,都在屋里坐着,冬珠也是,你看看你头发都湿了,别在雨里蹿。”
“下雨谁不湿头,湿就湿了,吃完饭就干了。”
碗筷都拿过去了,海珠走在最后关上厨房门,她勾着腰快步冲进雨里跑到屋檐下,跺掉鞋底的沙走进屋吃饭。
雨天湿漉漉的,起雾后呼进鼻腔里的气都是一腔水,饭后洗洗澡关上门躺床上最舒服,镇上的人家早早就关了门,雨声遮掩了屋内的私语声,滴滴答答格外让人好眠。
忙累了半年的渔民趁着雨季歇息,早睡晚起多吃饭,个个懒洋洋的,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老三,又卖卤菜啊?不歇歇?”买菜回来的男人问。
“我歇了你们不就少碟下酒菜,今天多了份卤花生,买一包尝尝?”齐老三问。
“行,给我来一包,多少钱?”
“三十五文一包,一包半斤。”
男人数出一把铜板丢筐里,他往盆里看一眼,说:“今天的海带挺厚,给我挑两根,我就喜欢吃叶厚的,有嚼劲,下酒。”
齐老三动作麻利地搅两根海带卷油纸里递过去,又收了十文钱,他往下一家走。
巷子口出现三个顶着斗笠的半大小子,看见齐老三的货摊像牛犊子一样冲了过来,“海珠三叔,你怎么没先去我们的巷子?都等着呢。还好我们过来看一眼,不然不等过去又卖完了。”
“家里还有,你们先回去等着,这条巷子我走到头了就过去。”齐老三说。
雨天生意好做,沾海珠的光,附近七八条巷子的人都知道他是海珠的三叔,每每过去都不缺人买卤菜。
贝娘在家里做卤菜,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用火钳拨灰压住火苗,舀水洗了洗手走出去,正好迎上海珠抱孩子进门。
“饿了,三婶你快喂她,嗓门大的很,房顶都要被掀翻了,快赶上台风的威力了。”海珠赶忙递出怀里的烫手山芋。
贝娘笑,她指了指厨房,抱着星珠进屋喂奶。
海珠进厨房看见卤鸡放在盆里,她洗手扭只鸡爪子啃,捡起伞走到墙角去看龟,下雨天不缺水,水坑里的水是满的,大龟沉在水里睡觉,听到动静翘起脖子。
“吃鸡肉吗?”海珠撕一缕鸡肉丝丢水里,见它一口吞了,她又撕一缕丢进去。
“叩叩。”
门被敲响,海珠拗着伞看过去,她以为是来买卤菜的客人,没料到一眼看过去竟然是韩霁。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她惊喜地站起来。
“刚到,出来,到我家去。”韩霁看着她。
“你等等。”海珠跑进屋跟她三婶说一声,丢了鸡爪子又舀水洗手,这才脚步轻快地撑伞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韩家的门,海珠看见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在收拾东西,她走进去问:“这是要回府城吗?”
“嗯,过些日子再过来。”韩霁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回跨院,路上说:“布政使溺亡,我们要回去处理他的丧事。”
“溺亡?怎么回事?好端端的。”
“下雨天乘船出海,船翻了人没了,晚上人还没回来,他家管家出来找,码头上的守卫打捞了两天一夜才找到船。”
“这么说人还没找到?”海珠问。
“没有,不知道被水流卷到哪里去了,听说海上还有船在找。”走到檐下,韩霁收了伞,他拉着海珠进屋。
“你家会不会受影响?”海珠担心这事。
“不会,他下雨天带着人私自乘渔船出海,揣着什么心思只有他家管家知道。”韩霁不欲多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松开海珠的手腕,低垂的手顺势搂住细瘦的腰身,眼睛则是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一改担忧,眼神凶狠地瞪着他,他轻笑一声,厚着脸皮没有松开。
“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耍流氓?”腰上被覆盖的地方温度灼热,海珠不适地拍他一下。
“这不叫耍流氓。”
“这还不叫耍流氓?”
韩霁垂眼盯着她,试探着手上用力,直接把人推进怀里,不等她反应,空闲的那只手扣住单薄的背,完完整整的把人抱在怀里。
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海珠头晕,刚从海上回来,他的衣裳上沾染着海水的味道,腮骨贴着硬实的胸膛,有力又急促的心跳如鼓点穿进耳道。
韩霁手心出了汗,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硬,他也僵硬的不敢动,两人不言不语地簇拥着,听着两道鼓噪的心跳逐渐合拍。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珠感觉她都快睡着了,身体依靠着他,她仰头问:“抱够了吗?我站累了。”
“你真够煞风景的。”韩霁恨恨地拍她一下,他又抱了一下,拉着人坐下,拎起桌上的水壶沏两杯,他先喝一杯,一杯不够再喝一杯。
海珠注意到他的脖子红了,一直延伸到耳后,她推开水杯趴在桌上望着他笑。
“傻笑什么?”韩霁也忍不住笑。
“你害羞了。”海珠戳穿他的伪装,她往外看一眼,小声问:“抱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韩霁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呛死,他捧住她的脸揉了一把,无奈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才像个男人,不知道是太过单纯还是知道的太多,这脸皮厚的很。”
海珠笑眯眯的没反驳,她拉住他的手把玩手指,手指修长,指腹粗糙,掌心里还有薄茧。她的手指跟他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不知谁的手出汗了,手心里湿湿热热的。
她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交握在一起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韩霁谨慎地俯下身,见她没有闪躲,他慢慢凑近。
风吹开了窗子,桌上的书页被风掀动,水汽漫过花瓶里插的花簇,杏红色的花瓣沾了水雾越发鲜艳,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颤抖。
海珠抑住从嗓子里溢出的轻颤,捧住面前的脸推开,他像海里捕食的海鳗,贪婪地要拽她进洞。她擦了下嘴,拄着下巴往外看,注视着她的目光粘稠得让人脸红,她先受不了了,坐正踢他一脚。
“看什么看!”
脸颊薄红,唇瓣红润,眼睛里弥漫着点点水光,韩霁看在眼里格外心动,他展开手拉过她,说:“让我再抱抱你。”
“抱什么抱,腻腻歪歪的。”海珠起身跑出门,“我回去了,你自己抱吧。”
“噢,只许你腻歪,你腻歪够了就翻脸不认人了。”韩霁跟出来,他拉住她,用沾了水的手掌擦过她的脸,最有异样的眼睛也擦了擦,这才拉着她出门,路上说:“我们待会儿就走,我跟我爹这一趟去巡视盐亭还抓了十来个盐贩子,盐亭里的管事也砍了几个。”
“杀了?”海珠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杀鸡儆猴。”
到了主院,韩提督和侯夫人已经在等着了,见两个孩子神色自然地谈着公事也没往旁处想。
“海珠,我回去一段日子,长命我就不带走了,就让他在这里住着,其他人我也不带走,有下人照顾着,你帮我盯着他别玩疯了。”侯夫人说。
“长命不是爱玩的性子,不用我盯着也会用功读书好好练武。”海珠揽着长命的肩膀,说:“是不是?”
“当然了,祖母你就安心跟我祖父回去吧。”有熟悉的人相伴,长命丝毫没有不舍的感觉。
“那就走吧。”韩提督说。
韩霁走在最后,他望着海珠说:“家里的事忙完了我就来看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第179章 食肆又开
连阴雨下了十余天, 天一放晴,海珠麻利地抱着被子出来晒,院子里牵满了麻绳, 这边院子里晒满了被子, 衣裳就抱去齐老三住的院子里晒。
星珠也被搬出来晒了,摇篮放在太阳下,她洗干净了裹着尿布躺在摇篮里,竖着耳朵听脚步声, 海珠路过的时候她高兴地蹬脚。
“晒太阳舒服吧?”海珠搭着衣裳跟她说话, 她往摇篮里瞟一眼, 身上的肉白花花的,广南的人大概也就婴幼儿的时候能保持一身白皮。
“海珠,你要去河边洗衣裳吧?”齐老三问。
“去, 你也要去?”
“嗯, 你小妹的衣裳都上潮,一股霉湿味,要全部洗了再晒。尿布也是, 用的快洗的勤晒不干, 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齐老三收拾了一筐的尿布和衣裳出来。
海珠往厨房看一眼,她三婶正在洗灶台刷锅盖, 靠墙的水缸没了水, 洗得干干净净的靠在墙上晒着,这个小院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冬珠又捏了几块儿尿布跑过来,“三叔, 给, 我小妹的尿布。姐,木板车已经收拾好了, 我们走吧。”
“贝娘,我把星珠搬去隔壁了啊。”齐老三搬去摇篮往外走,家里人都忙着,他把孩子放他二哥旁边,又回去拿个包被过来给她盖着,这才挎着一筐尿布拎着盆跟着车走。
“呦,老三去河边洗衣裳?”过路的街坊惊诧,“你家贝娘呢?”
“她在家收拾屋,还要看孩子。”齐老三说。
“是个会心疼媳妇的。”
“他心疼媳妇,我们天天跟着挨骂。”红珊爹出来指了指齐老三,说:“待会儿你一走,我保准挨骂。”
“怕挨骂就勤快一点。”海珠哼道。
“我咋不勤快了?一年到头就这三个月能在家吃晌午饭,我也不吃闲饭,还要补渔网的……”
“得得得,你别跟我叫屈,我不给你做主。”海珠拉着车走得飞快。
巷子里听到这话的人笑出声,巷子口住的老阿婆拄着柺出来问:“海珠,你怎么不卖馄饨了?我还馋着那个味。”
“今年不卖馄饨,人手忙不过来,等天晴两天,地上晒干了,我卖肉哨子粉,骨汤做底,熬一个晚上的那种。”海珠说。
“行啊,我就等着了。”
经由巷子再去河边,河边已经满是人了,齐老三先去找空地方,筐放下占位置,再去帮海珠和冬珠卸东西。
大木盆装水,床单和衣裳都泡进去了再砸皂角捣出沫倒进去闷着。齐老三力气大,搬来石块儿拎着棒槌捶尿布,砸了再搓,搓了再捶,一旁的人捶衣裳挥得膀子疼,看他捶的来劲,不由道:“洗衣裳这活儿看来还是更适合男人干。”
海珠也觉得,她先洗单薄轻便的衣裳,等她三叔洗完尿布了,她把笨重的床单和被单拎给他洗,他手大力气又大,轻轻松松攥着床单搓。
一车脏衣裳洗完了也晌午了,河边来洗衣裳的人就没断过,她们拉车回去的时候路上还遇到挎着衣筐正要过去的人。
下一场雨,家家户户都大扫除,比过年那阵还忙。
到家了发现平生过来了,海珠问:“娘送你过来的?下了这么久的雨,家里都还好吧?”
“我自己带着小黄过来的,家里都好。”
海珠拿着麻绳在院子里扫一圈,问:“狗呢?”
“又送回去了,我哥陪我送回去的,他说要让小黄在家守着娘。”平生捧着两个碗出来,碗放桌上了又跑进屋继续拿碗。
海珠看了风平一眼,这孩子心真细,想得多懂的也多,于来顺不在家,红石村又冷清,一个女人在家是不安全。
她去韩家的院子里牵了绳子,床单和衣裳都晾在他家,她家里实在是没地方了。
“听二旺奶说你要做肉哨子粉卖?桌子摆哪儿?摆你三叔住的那个院子,隔壁有人住,你别在人家院子里摆饭桌了,味大。”齐阿奶盛两碗饭递给海珠和冬珠。
海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三婶把家里收拾的干净,到时候星珠可以抱到这边来睡,不耽误什么。”话落跟贝娘说:“三婶你再将就将就,顶多也就忙今年和明年的禁海期了。”
“后年就嫁出去了?”齐老三冷不丁问。
“差不多吧,舍不得我?有啥舍不得的,到时候还住在一起,顶多隔堵墙。”海珠笑着说。
“后年是差不多了。”齐阿奶看冬珠一眼,说:“再有两年冬珠也十三四岁了。”
冬珠只吃饭不接话。
饭后,海珠去找杀猪佬,过去了发现铺门关着,隔壁卖竹货的老板说:“码头来官船了,说是运来粮肉油,猪肉佬去拉猪了。”
“我也过去看看。”海珠往码头走。
码头停着两艘官船,船上的正在卸货,粮铺的运粮车上码着一袋袋粮,停靠在海湾的船上传出猪的嚎叫和鸡鸭的咕咕嘎嘎声。
海边坐着的两个老阿婆也在往这边看,海珠去跟杜小五打听一番,得知她们不是天天过来,只是家里没事干的时候就过来坐坐。
“米价今天多少?”官船上的管事问扛货的脚夫。
“我今天买了上潮的米,只要五文钱一斤,晒干了煮粥还是挺香的,不影响吃。”
“我早上赶海的时候捡了条大石斑,卖了钱去称了两斤好米,十五文一斤。”另有挑夫说。
管事的记好粮价,他过来跟海珠打招呼。
“这种天在海上难行,你们可要注意点。”海珠说。
“哎,可不是嘛,前几天在海上遇到一艘触礁的商船,要不是遇到我们,那艘商船估计就沉海里了。”管事感叹。
“万事小心,遇事别冒险。”海珠看到猪肉佬抬着肥猪回去了,她说:“你忙吧,我回去了。”
猪还在嚎,海珠跟过去问:“我们这边没养猪的吗?”
“有,不过船运来的猪肉炒菜更香,我宁愿多花点钱从外地买。你过来找我有事?”
“有,明天你给我留两根筒骨,只要骨头不要肉,我拿回去熬汤。从后天起,猪后腿上的瘦肉也都给我留着,我拿回去炒肉哨子。”
“行,你打招呼了我就给你留着,猪筒骨送给你,不要钱。”到了分岔路口,猪肉佬说:“我回去杀猪了,不跟你说了。”
海珠往街上去,她去粮铺称十来斤新打的黄豆,回去了舀水冲掉灰,踩着木梯爬上墙头晒在房顶上。
晚上收下来的时候水汽已经晒干了。
隔天,院子里晒的床褥和竹席都搬进去了,院子里空了,海珠去菜地里拔捆葱回来,葱叶洗干净铺在檐下晾着。
“真不要帮忙?不要我帮忙我就推你二叔出去转转了。”齐阿奶说。
“不要你帮忙,你们出去玩吧,去海边转转也行,码头附近有商船往来,挺热闹。”海珠应道。
“那也忒远了,也行,我顺道再去看看你娘,她一个人在家也挺冷清。”
家里的人都走空了,海珠锁上门去街上买两坛菜油让小二给她送回来,其中一坛在锅烧热了就都倒进锅里,冷油下干黄豆,灶里飙着小火舔舐锅底,油温一点点升高,黄豆在油锅里滋滋冒着泡。
贝娘过来了,她端着碗,碗里放着两只鸡爪子,海珠闲暇的时候喜欢啃鸡爪,她炖的鸡鸡爪都留给她吃。
“星珠呢?还在睡?”海珠拿着鸡爪坐灶下啃。
贝娘点头,她往油锅里看,黄豆炸爆皮了,锅里冒着油香和豆香。
“三婶你学着,黄豆冷油下锅,烧小火慢炸,等炸酥了捞起来撒上盐,你们卖卤菜的时候再捎上这个卖,不仅男人喝酒的时候喜欢吃,女人和小孩也喜欢吃。你那边炸了卖,往后我也不用费事了,直接从你那里拿货。”海珠说。
贝娘仔细琢磨一番,她打算明天先少买点试着炸两碗。家里有小孩在睡觉,她不多待,鸡爪送到拿着碗就走了。
两个鸡爪子啃得只剩骨头,海珠意犹未尽地洗手搅油锅,她捻颗炸黄豆吹了吹,扔嘴里尝了下,已经酥了。
她拿来油篦子捞黄豆装盆,锅里的油也舀起来,之后再搬了菜板去院子里切葱叶,去年晒的虾干还有剩的,她再熬一罐葱油。
黄豆和葱油都炸了,也到傍晚,海珠把放凉的油再倒进坛子里,她锁了门去猪肉铺拿筒骨,米粉也买两捆。
“明天早上卖早饭是吧?”巷子里的人看到了问。
“对,你们又可以出门就吃上早饭了。”海珠说,“我回去炖骨头汤了,不跟你们聊了。”
她到家发现齐阿奶和齐二叔已经回来了,冬珠和风平正要送平生回去,海珠用油纸装两包炸黄豆让平生带回去吃。
“明天早上出太阳了就过来,到这边来吃饭,你跟娘都来。”海珠嘱咐。
“好,我能带小黄过来吗?”
“能带能带,把你家那抠门的狗子带出来见见世面,两个大骨头我给它留着。”转过身,海珠说:“我们晚上吃粉,我三婶那边炖了鸡,我煮几碗粉吃吃就行了,早点吃早点睡,明早饿醒了再吃饭。”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海珠捏把粉泡水盆里,她拎着猪筒骨刮洗干净,喊她三叔用砍骨刀劈成两半,全部塞进大瓦罐里,装满了水,再剁截鲣鱼肉丢进去一起架炉子上吊汤。
冬珠和风平赶在天黑前跑回来,人到齐了海珠就去烧水煮粉,烫些菜叶,一人再煎个鸡蛋,碗里浇勺葱油,晚饭就好了。
“三叔三婶,你俩明天早上腾出个人帮我招待食客。”饭后海珠说。
“行,我过来。”齐老三接话,夜里星珠吃奶闹人,贝娘睡不好,早上她多睡会儿。
多了个炉子吊汤,夜里不管谁起夜都要去看看火,炉子就放在院子里,里面卡着个树墩子烧,一直烧到星星月亮都隐进云层,最后一点火星才熄灭。
海珠起床后摸了摸罐子,还是温热的。
“我去猪肉铺拿肉。”她说。
“我去撬生蚝,风平你去喊长命。”冬珠拿铁耙,说:“姐,长命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摆摊卖饼。”
“随你们,记得让他带上侍卫。”
海珠去猪肉铺买两大坨后腿肉,回来切丁混着葱姜水拌上黄豆粉,木耳择好了她就倒油开炒,担心有人接受不了花椒的味,她就炒了两个口味。
隔壁的饭桌摆好了,贝娘抱着星珠过来躺齐阿奶的床上继续睡。
有侍卫跟着冬珠他们去摆摊,齐老三也不用推车了,他喊人搭把手抬着骨头汤过去,锅里先烧上水,海珠过来了直接煮粉。
“好久没进来了。”红珊爹头一个过来,“都煮好了?”
“好了,肉哨子有辣一点的,还有不辣的,你要哪个味的?还有这骨头汤,要是不想浇粉上,也可以单独舀一碗喝。”齐老三麻溜地介绍。
“我胃口大,各要一碗,骨头汤浇粉上,我连汤带粉一起吃,多少钱一碗?”红珊爹问。
“二十文一碗。”齐老三端着炸黄豆出来,说:“这个自己添,吃多少舀多少。”
海珠已经在煮粉了,她听着外面的说话声,恍然察觉到她三叔变了,不知道是不是腰包鼓了腰板也挺直了,去年招呼食客的时候还有些木讷,说话也不行,今年就大方多了,跟外人打交道不怯场了。
“两碗粉。”她往外喊。
煮熟的米粉浇两勺没什么油花的骨头汤,汤色清亮,香味却浓。米粉上淋一勺肉哨子再撒上葱油,肉粒里掺着木耳,红油慢慢淌进骨头汤里,送到食客手里,骨汤的浓香、肉的咸香、葱香味、还有花椒的辛辣味混在一起,昏沉的脑袋一下清醒了。
来的食客越来越多,有人在这边吃,也有人端回去吃,再烙两个鸡蛋用汤泡着,吃到最后咬下去满口的汁水。
第180章 夜半去海边撒网
阳光洒向屋脊, 平生牵着小黄往门内看一眼,手里的绳子交给他娘,他穿过院子里的饭桌走向厨房, “大姐, 三叔,我来了。”
“娘来了吗?”海珠捞两碗米粉浇上葱油和肉哨子递给齐老三,她往外看一眼,在门口看见一条黄毛狗尾巴。
“来了, 她在外面牵着小黄, 小黄拴起来了。”平生说。
海珠放下勺子, 从盆里拿个煮熟的骨头出去,为了让抠门狗吃得香,骨髓油她都没挖出来。
“娘, 先把狗牵去我们的院子里拴着, 然后你过来吃饭。”
大黄狗看见她手里的骨头谄媚地摇尾巴,两只耳朵也塌下来了,从它的狗脸上竟然能看出嬉皮笑脸的意思。
“呦, 这狗你家的?养得挺好。”一个食客擦着嘴出来。
“我娘养的, 带它过来啃骨头。”猪筒骨塞狗嘴里,海珠哼了一声, 转身进屋。
小黄叼着大骨头高兴死了, 但这儿不是它熟悉的地方,它拽着绳子咬着骨头要走,循着走过的路要出巷子。
“哪儿去?”秦荆娘拉着狗绳推开隔壁的大门, 嘀咕说:“你吃到嘴了就要回去, 我们不吃了?”
三只猫闻到狗味瞬间弹跳起来,它们炸了毛拱起背, 哈着气要打架。
潮平听到声跑出来看,他喊一声从中拉架,说:“大伯娘,你来了?我二哥来了吗?”
“来了,在那边吃饭。”秦荆娘把狗拴墙角,舀两瓢水倒盆里放它旁边。
“那我也过去。”潮平往屋里探身,说:“三婶,我去吃饭了噢。”
贝娘点头,她正在喂孩子,看见前大嫂进来了,她侧过身冲她笑了下。
“孩子在吃奶?长得真好,这脚丫子胖嘟嘟的。”秦荆娘跟贝娘不熟,她也只是在门口站了站,打个招呼就出去了,“我过去帮忙,喊老三过来带孩子,你也好过去吃饭。”
齐老三已经端了三碗粉出来,都是不辣的,他看见她进来喊一声,又忙着去招呼其他食客。
秦荆娘坐下吃饭,她吃得不慢,吃完饭进厨房说:“老三,你闺女醒了,这儿我来张罗,你过去哄孩子,让你媳妇过来吃饭。”
“这……”齐老三看向海珠,见她点头,他交代说:“二十文一碗,肉哨子有辣的和不辣的,都是一个价,骨汤可以浇粉上,也可以单独盛碗里,炸黄豆随便添。要是有人嫌贵,你就说骨头汤是炖了一晚上的,从昨晚炖到今早,中间没断过火。”
秦荆娘吃饭的时候已经留意过了,现在再被嘱咐一遍,她点头表示知晓,正好外面来了食客,她出去招待。
齐老三看了一会儿,觉得不会出现问题,他出门过去抱孩子。推门进去见大黄狗警惕地盯着他,爪子摁着骨头不放,他“嘁”了一声说:“不抢你的,安心啃吧。”
他刚出声,屋里的孩子就哼唧起来了,齐老三脱下沾了油味的外褂,拿油皂仔细搓干净手才进去抱孩子。
“你就折腾我吧,我没来的时候你跟你娘在床上也睡得好好的。”他叹声气,让贝娘出去洗漱,“尿布换过了?”
贝娘摆手,做手势跟他说孩子刚吃饱肚子。
齐老三拿个鹅黄色的襁褓裹住孩子,竖抱着在院子里转悠,狗啃骨头啃得咔咔响,哈喇子扯得老长,舌头伸进骨头里舔骨髓油,两只耳朵高高竖着,不时警惕地看一眼猫。
猫也如临大敌地盯着狗。
太阳越升越高,巷子里的说话声也热闹了,齐老三给星珠换张尿布,抱着她出门跟阿婆阿婶坐一起,她们唠嗑他就听着,最主要的是还能捡几句夸。
吃早饭的人渐渐少了,齐阿奶出来喊:“老三,回来吃饭。”
齐老三应一声,抱着睡熟的孩子又回去,孩子放摇篮里,他坐一旁端碗吃饭。
瓦罐里的骨汤只剩底了,海珠拿出筒骨刮油自己坐在屋檐下吸着吃,吃了骨髓油,骨头放篮子里,说:“娘,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三节骨头带走,都给小黄拿回去磨牙。”
“行。”秦荆娘正在帮忙洗碗,她犹豫了一会儿说:“于来顺不在家,家里的事少,以后我只要没事就过来给你帮忙。”
“人来狗也来,你帮忙我管饭。 ”海珠没说给工钱的事,她娘顾忌多,给工钱她恐怕不愿意来。
秦荆娘笑着应了,“我明天早上早点来。”
都收拾干净了,齐老三搬起桌子码一起靠墙边放,椅子架桌子上,院子里腾出地方又宽敞了。
冬珠卖饼回来了,平生和潮平跑去跟武夫子练武,秦荆娘提着装筒子骨的篮子牵着大黄狗回去。
她走了,海珠开始发工钱。
“不给你娘?”齐阿奶问。
“不给,等禁海期结束了,我给她买两身好看的衣裳。”海珠抱着钱匣子出门,再有一个多时辰就晌午了,她要去海边走走,散散步。
齐阿奶也推着齐二叔出门放风,齐老三和贝娘在家继续忙活,杀鸡熬卤汤,一个人看着火,一个人在院子里洗海带,孩子在摇篮里睡着,夫妻俩静静地忙活手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