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赶海发家记——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3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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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珠,阿娘把冬珠和风平就托给你了,你于叔只接受我带走一个孩子。”
齐海珠乍有意识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她闹不清情况,恍恍惚惚地点头,等女人抱小孩离开,她才反应过来,她有了两个孩子要养。
父死母改嫁,还留两个拖油瓶,这就是齐海珠穿来时这具身体的家庭情况。
行吧,借用原主的身体活命,给人家养弟妹也是应该的。这里地处沿海,她又身怀异世跟来的灵泽珠,能在水下呼吸,养两个孩子还是能养活的。
修补了齐父留下的渔船,海珠掌舵出海捕捞,别人撒网拉鱼,她直接跳进海里用网兜舀。
龙虾、梭子蟹、青蟹、花蟹、面包蟹……她要抓着秋天的尾巴尝尽各种味道。
干贝花蛤炖汤煮虾丸、蟹肉炒米熬粥、清蒸蟹、糟蟹、蟹粉煲、橙齑蟹……海珠吃的意犹未尽,而两个弟妹却愁苦着脸。
“阿姐,今天又吃这硬壳子啊。”冬珠受不了了,她都吃八年了,早就吃厌了。
又?海珠听出妹妹话里的嫌弃,真不是凡尔赛?她生活的年代海里的鱼虾都变异了,她看留存的视频馋的流口水也只能忍着。
“再吃一顿,我明天留几条海鱼不卖。”今天的吃法她已经想好了,吃不到嘴她会不开心的。
开渔期潜海捕捞,休渔期开个小馆做做美食造福街坊邻居。闲了再去海里给大海龟清理龟壳上的藤壶,从虎鲸手里救下当球抛的海豚、海豹、魔鬼鱼……海珠的海边生活过得美滋滋的。
【注1】有男主,但感情线晚。
【注2】一直到结局,男女主都是生活在海边,不会造反,跟皇家没关系,就是一省大地主,切勿脑补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美食 萌宠 轻松 赶山赶海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海珠,韩霁 ┃ 配角:冬珠,风平,沈遂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渔家小日子
立意:修好码头船自来
作品简评:
海珠一朝穿越,父死母改嫁,给她留下两个年幼的弟妹相依为命。海边生活困苦,好在她身怀灵泽珠能在水下呼吸,自此,她下海捕捞渔获养家,在大海里畅游,从鲨鱼口中救下海龟,跟海豚合力攻打海寇,帮助虎鲸获得报酬,休渔期再做做美食造福街坊邻居。
这篇赶海发家小说文风温馨有趣,古代海上捕捞条件恶劣,生活在海边的渔民豁达知足团结,女主生活在其中,性子乐观豁达,热爱生活,受她影响,跟她一起生活的人也越发向上。

咸湿的味道入鼻,带着水汽的海风随着推开的木门吹进屋,海风带来片刻的清凉,但也稍纵即逝,湿热粘腻的空气像是一张蜘蛛网把人箍了起来。
齐海珠不适地皱起眉,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她感觉身边站了人,屋里陆续又进来几道脚步声,伴随着嗡嗡嗡的哭声,很是恼人。
“娘……”冬珠哭肿了眼,瞥了眼院外站着的男人,她扯住妇人的衣角小声说:“娘,你能不能不走?”
妇人没做声,抬手从袖中掏出几角碎银子压在枕头下,离近了看清床上面色蜡黄又枯瘦的丫头眼角淌下两行泪,她难掩心酸,压抑地抽泣两声,抽手握住大女儿的手。
“海珠,阿娘把冬珠和风平就托给你了,你于叔只接受我带走一个孩子。”
齐海珠控制不了身体,脑中一片混沌,心头苦闷和伤心交织,死活都醒不过来。听到这话却是下意识点头,随即手被松开。
“娘,呜呜呜……你别走……”
脚步声离开,孩童的哭喊声随着凌乱的脚步一道撵了出去,床上的人也睁开了眼,眼角的泪痕未干,眼中却不见丝毫悲伤。
齐海珠茫然地看着屋顶,沉重的身体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疲惫地摞在床上动不了。身体内部却是陡然轻松,之前不受控制的漂浮感远去,脑中有种脚踏实地的清明。
木门半敞,耀眼的日光刺得人下意识眯眼,目光上移,干燥的石壁上石角粗糙,还残留着灰青色的打磨印记,屋顶上覆着草盖,垂落着几根黄褐色的枯草。过往的记忆一帧帧翻过,齐海珠清晰地意识到她借由别人的身体又活了,先前的昏沉感应该是原主残留的意识挣扎导致的。
院外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得齐海珠回了神,她撑起胳膊坐了起来,看眼红肿的右腿,干哑着嗓子冲外喊:“冬珠——风平——”
没人应声,也没人进来,外面的哭声远了,齐海珠估摸着两个孩子是撵着母亲跑远了。她艰难地挪着伤腿下地,扶着墙蹦出门,透过大开的院门看见一艘木船顺着河道远去,河边的两个孩子被人拦住,哭喊着在地上打滚。
河的尽头就是海,波光粼粼的大海一望无尽,河水海水清澈,风的味道鲜咸,不似前世的污臭。齐海珠惊奇又贪婪地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敞着嗓门哭嚎的俩孩子被半抱半拖回来,她才收回视线。
“海珠,你还烧不烧?”齐阿奶问。
“已经退热了。”海珠抠着墙上的石头侧过身,垂下眼跟两个孩子说:“别哭了,娘还会回来看我们的。”
“她都不要我们了,又要有新家了,再回来看我们又有什么用。”冬珠又掉起眼泪,看到姐姐腿上狰狞的伤口,懂事的过去扶住她,带着点气愤愤道:“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了,以后我就当我娘死在海里了。”
齐海珠闻言抬手拍她一巴掌,斥道:“不准胡说。”
冬珠拧过头,一脸不服气。
“行了,你们姐妹俩别闹气。”齐阿奶攥着闹腾的孙子有些力竭,“冬珠,扶你姐进屋躺着,小心她腿上的伤口崩开了,风平你去给你大姐舀碗水。”
河面上不见木船的踪迹,离开的人没可能再回来,冬珠和风平绝了幻想,低落地听起指挥。
大儿子死了,二儿子瘫了,齐阿奶摸着院内靠墙搁置的破船出了会儿神,强撑起精神进屋跟海珠说:“你娘带回来的有袋米,你在家好好养伤,看好两个小的,有事让冬珠过去喊我。”
短短一个月,老太太的头发全白了,背也佝偻了,一把年纪还要养活瘫在床上的儿子和蹒跚学步的孙子,也是个苦命人。海珠让冬珠舀两瓢米给老太太带走,“你也别省着吃,等我腿上的伤好了,我去赶海,家里不会缺吃的。”
齐阿奶抹了下眼角,接过米说:“你给我消停点,你再出事我可没法向你娘交代。”
海珠笑了下没多解释,她可没逞强,她上辈子就是跟水打交道的,虽然死于怪鱼口,但体内的灵泽珠跟来了,有了它能在水下呼吸,在近海潜水捕捞不还是小意思。
屋外突然安静下来,海珠大喊一声:“冬珠?风平?”
两个孩子快步跑进来,“咋了?腿疼了是不是?”
她是怕两个孩子趁人不注意又跑出去找娘了,海珠见风平揉眼睛,她僵着腿往床里侧挪,“上来陪我睡会儿,我还有点不舒服。”
风平还小,四岁还没过,刚刚哭了一阵也累了,没了娘大姐就是他的依靠,他蹬掉鞋子爬上床,小心地避开伤腿紧紧贴着大姐睡。
冬珠睡不着,她九岁了,正是半懂不懂又多思的年龄,躺在床上想起家里的变故,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海珠无声地叹了声,伸手搂住小姑娘的肩,生疏地安慰:“不哭了,大姐会陪你长大的。”
“我想爹了。”怕吵醒大弟,冬珠不敢哭出声,咬着手背说:“如果爹没死就好了。”
一个月前,齐父跟齐二叔想赶在禁海前多捕捞点海鱼卖,两人冒险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撑船出了近海。不料遇到了暗流,船翻了,齐父溺水没了命,齐二叔被风浪拍到礁石上捡回一条命,脊背上的骨头却断了,人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老娘照顾。
雪上加霜的是小半个月前,原主在潮落后搭船去红树林的滩涂上赶海,踩到海蛇摔到礁石上,右腿被礁石上锋利的蚝壳划了几道深口子。原主的娘掏尽了家底才给解了蛇毒,小姑娘却没抵住反复的高热,小小年纪就没了命。
腰上搭来一只手,海珠下意识去躲,低头看见睡着了还瘪着嘴一脸哭相的小子,她卸下手上的动作,僵硬地由他抱着。
罢了罢了,借原主的身体得以重活,给人家养弟妹也是应该的。
腿上的胀痛难忍,海珠想睡也睡不着,只好一动不动地闭眼养神,重温原主留下的记忆。两人同名同姓,她在异世时已二十五六岁,在外闯荡好些年,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原主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三十多里外的码头,最常做的事是潮落时跟村人一起去赶海,其他时间就是在家照顾弟弟妹妹,日子过得简单却也快活。
日上三竿,村里赶海的人回来了,屋外有了说话声,空气里鲜咸的味道愈发浓重。
“海珠?冬珠?”
海珠听到门外有人喊,她坐起来应声,躺在床外侧的冬珠也醒了,迷糊的下床穿上鞋往外走。
“大姐——”风平醒来想起娘已经离开了,抱着枕头瘪嘴闷声哭,“我想去找娘。”
“等我腿上的伤好了就带你们去找娘,别哭了。”海珠看到枕头下的几角碎银子,这几两银想必就是那个美貌尚存的妇人改嫁的聘银,银子留下养活三个儿女,还带走了在吃奶的小儿子。
“姐,五堂叔送了一兜生蚝和两条小鱼。”冬珠在屋外说,“我来煮饭,生蚝煮粥可行?”
鱼获是族祠送来的,赶海和出海的人家得了鱼获都会上交一部分,用来供养村里的孤儿。原主的母亲改嫁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她一个不敢出海捕捞的寡妇养不活四个儿女,她走了,族里自会照应没父没母的孩子。
屋外响起淘米声,海珠拎着伤腿扶墙蹦了出去。海边风浪大,水汽又足,村里的房屋都是石头垒的,缝隙用泥沙堵着,看着不大美观,却足够耐用。屋外是热辣的太阳,一出石屋,裸露的小腿被晒得生疼。
“姐,你回屋躺着,我来煮饭。”冬珠生起火,起身要过来扶她回屋。
海珠摆手,她瘸着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只眼瞟着远处的汪洋大海,一只眼不时盯着水盆里鲜味十足的生蚝,闻着味儿就好吃,跟这相比,她上辈子吃得都是垃圾。
“姐,吃一个?”冬珠撬蚝壳时问。
“……不了不了。”海珠咽下口水,瞅了眼腿上肿得发亮的伤口,说:“伤好之前我不能吃这些,晌午我吃白粥。”
“喂小弟一个。”她说。
风平蹲在门口翘首以待地看着院外的河道,但凡有船过来他就伸长了脖子,对喂到嘴边的生蚝皱眉拒绝,他不喜欢吃。
“娘不会回来了,你把海看干了也看不到人。”冬珠自己吃下蚝肉,气哼哼的。
海珠瞅她一眼,说:“等我伤好了我带你们去找她。”
冬珠闻言撅了下嘴,没言语,脸上的不平没了,烧火时盯着那快有大腿粗的小腿,思索着什么时候伤才能好。
“待会儿吃了饭你随我去镇上看大夫,我这腿要排下脓。”海珠挥走闻着味飞过来的苍蝇,对风平说:“你下午跟着阿奶,别乱跑,我腿能走了就带你去找娘。”
“好。”风平点头答应。

烈日高挂,河道里波声涛涛,河面上飘着十几艘渔船,穿着短褂的渔夫露着结实的黝黑膀子站在船头撒网。
到了禁海期,渔民捕捞只能在淡水河上。
冬珠送风平去阿奶家,海珠倚着墙在门外等着,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切,在记忆里翻看千万遍都不如亲眼目睹来得新奇,这就是存在于封存资料里的古代,农耕时代的渔民生活,真正的看天吃饭。
“海珠,你出来做什么?”船上的人高声问,“腿上的伤好了?”
“没好,想去镇上找大夫看看,我在等冬珠回来。”
听到声,下游邻近的一户人家走出来一个高个子妇人,她抬手遮眉往海面上看,看了一会儿说:“待会儿让你叔送你们姐妹俩过去,要是晚了就等天黑潮退了再回。”
两家往日关系较好,齐父还活着时两家处得比一般亲戚还亲近,齐父身亡后就是郑大叔撑船接回来的。
“那就劳烦郑大叔了,婶子你吃饭了?”海珠没假意推拒,她初来乍到,举目无亲可求助,仅有的一点底气就是那几角碎银子。要不是腿上的伤没法耽搁,她也没打算动这几两银子。
魏金花“嗯”了声,看见冬珠跑了过来,她进屋去喊睡觉的男人。
郑家的船就拴在门前的河边,木船似乎被鱼腥味浸透了,比太阳底下晒的咸鱼味儿还大。海珠坐稳后拉着妹妹让她靠自己身上,冲跨上岸的魏婶子挥手。
橹浆摇动,木舟离了岸。
“哪儿去?涨潮了。”河道上打渔的船让出路,相熟的渔夫随口问。
“海珠的腿不舒服,我带她去镇上瞧瞧。”
“她娘上午走了。”
“嗯。”当着两个丫头的面,郑海顺不欲多说,打岔问:“没空网吧?”
“三两条,忙活半天够换两碗糙米。”
渔网出水,鱼尾摆水声噼啪响,船上的人吆喝一声,沿河而居的石屋里有丫头拎桶出来装鱼。
虾蟹离水活不久,食过饭的妇人多坐在家门口的树荫下收拾赶海捡回来的东西,便宜的自家吃,价贵的拿去码头卖了。
“海顺兄弟,去码头啊?帮我把几只螃蟹捎了去,有人要就给卖了。”
郑海顺撑船靠岸,冬珠过去探身把小木桶接过来。
“我看看。”海珠招手,七只青壳蟹挥着大钳子在桶里打架。
“一看就好吃。”她笑眯眯道,“等我腿上的伤好了我也去赶海。”
郑海顺诧异地看她一眼,心想她娘走了这丫头也立起来了,不像之前蔫巴巴的没个活人气儿。
临近入海口,风浪大了,水面一荡接一荡,船上的人几乎坐不稳。
“坐船板上,别再摔着你的腿。”郑海顺丢开船橹把独帆升起来,根据风向调整了船帆,七尺长的渔船出河入海。
有了船帆就不用再摇橹,风大船行得也快,远处的海面上看着一片平静,但船上的三个人都清楚波涛正在往海岸涌,当太阳西落时,潮水将淹没漫延十几里的海滩。
沿着海岸向南二十多里外有个小码头,回安镇依码头而建,方圆百里的人交易买卖、交纳海租鱼税都在这里。渔船在海上飘了大概有一刻钟,隐约能听见嘈杂的说话声,郑海顺再次调整船帆,绕过一角斜愣的山壁,百舸竞渡的码头出现在眼前。
“爹就是从这里接回去的。”冬珠哽咽道。
海珠回神揽住小丫头,齐父在海上出事被路过的官船打捞了起来,路过码头把一死一伤和一艘破船交给了当地的虞官,虞官查出身份通知人过来把人接走的。
码头上有官兵驻守,郑海顺收了船帆摇橹靠近海岸,下船把船绳拴在乱石上,背起海珠就往码头上走,冬珠提着木桶跟在后面。
过了晌,码头上来往的多是卸货扛包的,卖鱼虾蟹的人少,冬珠提的七只蟹不消片刻就被食馆的人买走了。她提着个空桶紧紧地攥着海珠的衣角,生怕在人群里走丢了。
海珠仰着头四处打量,回安镇占地挺大,外围多是石屋,靠内了才有砖瓦铺子,不是卖米粮的就是卖盐卖酒开食馆的,都是在海边赚钱的行当。
镇上只有一家医馆,海珠刚进去就被认了出来,之前给她跟她二叔看病的宋大夫见她精神头不错,见鬼似的站了起来,“你这是退热了?”
前天他最后一趟过去,这丫头的脉象已经散了,人烧得昏昏沉沉的,他扎了几针做个面子活儿就走了,药都没给开。
“命大,侥幸活了下来。”海珠语气寻常道,她伸出右腿给大夫看,“伤口里面的肉好像坏了,大夫你看看。”
宋大夫把手上的病人交给旁人,点了蜡烛过来看,在肿得最高的肉上轻轻按了按,看似长合的伤口就流出黄水。
“是长了痈疽,得把伤口切开排了脓血才能好转,不然会烂筋烂骨。”
冬珠听了吓得抱紧海珠的胳膊。
“切了伤口后还会不会发热?”对于生在海边的人来说,发热比呛水更要命,郑海顺生怕海珠再像之前那样,高热不退,米油不进,再折腾半个月,再大的命也熬不住。
“会也不会,端看个人情况。”宋大夫还在观摩肿胀的伤口,头也不抬道:“若是不切腐肉排脓血,发热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就要命了。”
郑海顺不吭声了,怜惜地看着海珠。
“切吧,今天能切吗?”海珠问。
“晚两天可行?我明天去找你娘。”郑海顺犹豫,这要是出了事他也担责。
海珠摇头,齐母被夫死女将亡的局面折磨怕了,何必把她找回来再受番惊吓。
“今天就切吧,我命大,能熬过去。”她就不信老天把她弄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再死一次。
她点头了,宋大夫就喊药童准备东西,郑海顺跟冬珠被拦在门外,手上没病人的大夫都进去观摩。
喝了麻沸散,海珠半边身子都麻了,半昏半醒的只感觉到了细微的疼,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清楚。再醒来,榻边的桌子上亮着一星烛火,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一动,坐在椅子上的冬珠就察觉了,赶忙跑出去说:“大夫,我姐醒了。”
只有药童在,进来看了下情况,把熬煮的药给她喝了就让郑海顺把人背走。
天上繁星如斗,满月似圆盘,冬珠提着几包药走在后面,她回头看了眼医馆,问:“叔,我姐没事了是吧?”
“嗯。”郑海顺只能这么答,“回去了好好养着,不对劲了赶紧去喊我。”
“叔,多谢你了,让你跟着担惊受怕。”海珠出声,“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冬珠跟风平还指望着我呢。”
郑海顺叹口气,大人短命,孩子遭罪,今天是旁人,改天无依无靠的不定就是他的孩子。他背着人找了个还没收摊的包子摊,买六个温热的馒头,领着人到避风的墙角填肚子。
“该我付钱的,叔你……”
“赶紧吃,别啰嗦,吃完了我们撑船回家。”郑海顺打断海珠的话。
潮水退了,海上风还大,回程的速度比来时还快。沿岸的海滩上有人趁着夜色来赶海,今天是大潮日,风浪大,退潮后沙滩上留下的东西也多。
“回来了,老婶子,那是我家的船。”魏金花看到船帆松口气。
风平闻言赶忙往河边跑,齐阿奶跟在后面喊他慢点。
“大姐!二姐!”
“金花,我先回了啊,你赶紧去挖虾子螃蟹去,别顾着我俩了。”齐阿奶还惦记着家里,现在海滩上就是有金子她也没心思淘。转头看船靠岸了,她又一个劲儿朝郑海顺道谢,“月底她三叔回来了让他请你过家喝酒。”
海珠还有个三叔,是盐丁,每月月底回家一次。
“婶子别跟我客气,我跟兴仔亲如兄弟,他的儿女我该多照顾一二。”郑海顺把风平捞上船,再把齐阿奶扶上来,把大夫交代的转达给她,人送到家他又调头去退潮的海滩。
“阿奶你也回去吧,我这儿没啥事,待会儿洗个脚就睡下了,你回去照顾我二叔。”海珠坐在床上说。
齐阿奶也不啰嗦,急匆匆又走了,二儿子不要紧,她怕的是小孙子出事。
人都走了,海珠才小声呼疼,坐上船麻沸散的药劲就没了,这一路她只差把牙咬碎才忍了下来,疼出了一身的汗。
“冬珠,烧锅水,烧开,我要擦个澡。”擦身降温,还要多喝水出汗。别看她在医馆说得坚决,她也怕伤口再发炎,别又高烧不退一命呜呼了。
“大姐,我给你吹吹。”风平搬个小板凳坐床边,对着糊了药膏又绑了纱布的腿大力吹气。
“你吃没吃饭?”海珠问,见他点头,摸了摸他的头让他站起来陪她说话。
姐弟三个相继洗了澡,两个小的倒床就睡,海珠迷迷糊糊睡了一阵,被赶海回来的人吵醒后摸了下额头,她赶紧坐起来拧湿布擦脸擦胳肢窝。
冬珠被溅到脸上的水珠惊醒,通过模糊的黑影看清了动作,惊惧地爬了起来,带着哭腔问:“姐,你是不是又发热了?”
“是有点。”海珠没瞒她,“你醒了也好,去把拿回来的药给我煎一包。”
姐妹俩都下床出了屋,海珠坐在院子里仰头看天上的星星月亮,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小丫头说话。
“姐,你在想什么?”
“想我…想我娘。”
她在异世也有亲人。

海珠上辈子生活在科技发达的异世,环境被高度污染,地表上寸草不生,陆地海洋上生物变异,人也跟着变异,出生就沾了点玄学。她出娘胎就自带了颗灵泽珠,入水会迸出隔绝水的光罩,长大后利用这个技能她寻了个糊口的活儿——入水捕杀海里变异的鱼虾蟹。鱼虾蟹身上能吃的肉极少,但虾壳蟹壳能打磨成刀斧,在生活方面也能替代一部分铜铁。她在海里闯荡五六年手上也攒了不少钱,奈何一次轻敌丧生在怪鱼的嘴里了。
好在她家不止她一个孩子,她死后她妈妈会难受几年,有妹妹陪着还是能走出伤痛继续生活的,海珠这么一想,心里有了少许安慰。
冬珠不知道她的心思,沉默了一会儿说:“奶说不让我怪娘,她要是不改嫁,你就没钱治腿,我们也没米吃饭。”
海珠“嗯”了声,心想老太太在这方面挺良善,没当着孙女的面说儿媳的坏话。
“我们以后有钱了能把娘接回来吗?”冬珠又问。
海珠没答,她不确定,实际上原主的娘改嫁的人是什么情况她都不了解。
“她要是愿意回来,我们就接她回来。”她说。
“肯定愿意。”陶罐里的药汤咕噜了,冬珠把火压小了点,轻快地说:“我明天就跟魏婶一起去赶海,要是捡到大货,咱家就不愁吃喝了。”
屋里突然响起一声呓语,冬珠以为是大弟醒了,跑进去看了看,出来小声说:“风平说梦话呢。”
怕吵醒了他,姊妹俩默契的都不再说话,冬珠拧了湿布有些笨拙的给姐姐擦背擦脖子,不时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药罐下的火苗慢慢小了,猩红的火星变成灰烬,待热气儿散了,海珠捏着鼻子硬灌一碗苦汤子,漱漱口喊冬珠进屋睡觉。
“你脸上还烫。”
“是你手太凉了,你摸摸你的脸热不热。”
“也是哦,姐,我扶你。”
随着木门开阖,石屋里恢复了安静。
夜深了,海上风浪翻滚,海边的小渔村大多数人家都还亮着烛火,夜里赶海回来的人守在烛火下择洗捡回来的鱼获。
魏金花让两个打哈欠的孩子先去睡,她把几条半死不活的鱼择出来扔盆里,待会儿要连夜刮了鱼鳞晾起来,不然等天亮了太阳一出来就要发臭。
“海珠那丫头啥情况?下午看她精神头不错,熬过来了?”魏金花小声问,也就两家走的近她才知道内情,昨天去看那丫头还一副油灯枯竭的样儿。晌午见海珠出来,她还以为是回光返照,见她想去看大夫就如了她的意。
郑海顺把下午在医馆的情况说了,“只要不再高热不退,养好伤也就没事了。”
魏金花念了几声“妈祖保佑”,“过几天我找人给荆娘捎个信,让她也放下心。”
“她这还能不能回来?她一走三个孩子可怜了,海珠以前多娇气的姑娘,今天跟大夫说起剜肉眼都不眨,回来的路上疼得话都说不来也没哭一声。还有冬珠,在医馆时看到大夫端出来的烂肉脓血哭到呕吐,擦干眼泪了又去守着她姐。”郑海顺连叹几声,“她要是不急着走,但凡晚一天……”
“这是她能定日子的?她哪能知道她前脚刚走,海珠后脚就醒了?”魏金花瞪着男人,怒气冲冲停了手上的活儿,反问道:“你就想着她是你好兄弟的媳妇,人死了也要给他守着。荆娘要是不改嫁,海珠今天看腿拿药的银子哪儿来?对,你能借她,你能帮她一时还能帮她十几年?她一个寡妇能养活四个孩子?身无二两银,家里一破船,又没二亩三分地,她吃什么穿什么?”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郑海顺服软,“旁人的事,你动什么气。”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嘴脸。”魏金花撂挑子不干了,起身洗洗手往屋里去,躺在床上还在骂:“贼男人,要怪就怪海珠她爹短命,他两腿一伸死了清静了,害得女人熬干了心血还要只卖自身给他养孩子,临了了还不落好。”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你睡吧,别吵着别人。”
“你最好给老娘多活几年,你要是早早死了,老娘也扔了孩子找个野男人嫁了。”
郑海顺这下不吭声了,默默在外收拾东西。
次日一早,魏金花拿了六个鸡蛋去齐家,进门见海珠翘着腿坐在门口指挥冬珠和风平煮饭扫地,三个孩子都精精神神的,她见了心里也轻松许多,心想她男人没说错,两个丫头变了不少,懂事了。
“婶子来了,可吃早饭了?”海珠先注意到人。
“昨夜睡得晚,刚起来,我来看看你。”魏金花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头,“万幸,没发热。”
“昨夜里发热了,冬珠给我熬了药,喝了睡一觉,今早起来就好多了。”海珠把腿从板凳上挪开,“婶子你坐。”
“我就不坐了,就是来给你送几个鸡蛋。”魏金花舀半瓢水把鸡蛋洗洗,揭开粥罐子丢三颗蛋下去,“你们伤的伤,小的小,吃食上不能作假。待会儿你叔去码头卖海货,我让他多买点鸡蛋和猪筒骨回来,你好好补补。”
海珠给冬珠使眼色,小丫头跑进屋拿角碎银子出来,直接递给魏金花。
“你这啥意思?婶子给你们送点不值钱的吃食还用得着你们给钱?”魏金花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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