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书禾把东西递给他,又问他想吃什么,两人吃了顿沉默的晚饭。
雨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
“你走不走。”骆书禾突然看向他。
晏池先是放下了手里拿来解闷的魔方,摇头。
“不能留在这吗。”许久没开口说话,他声音听着有些哑,像被砂纸磨过。
骆书禾哪敢有意见:“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想,随便你。”
晏池看着她开着聊天软件和人沟通细节模样,一瞬间有种时空置换的错觉。只不过这次好似是换成了她的视角,身处陌生的地方,看着她在那忙碌。
无聊吗,是有点。
但更多的是心安吧,晏池仰头看着天花板,感觉到困意袭来。
熄了灯,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本来骆书禾是打算让他睡沙发,但想到他个子高,光坐在那都有点勉强,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所幸床够宽够大,各占了一边都绰绰有余。
被子上有股香气,晏池偏头看着背对着他的骆书禾,终究是没忍住,小心挪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能感觉到怀里人僵硬一瞬,但并没有打开他的手。
“奶奶身体怎么样。”骆书禾问。
“好着呢,不用人担心。”晏池顿了顿,又说:“去年有段时间怎么都吃不下东西,瘦到就剩把骨头,找了个老中医调养了个把月才养回来。”
“这样吗。”骆书禾手指绞着被子:“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不是心最狠,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回来。
话都到了嘴边,晏池忍了忍,只是说:“没事了。”
骆书禾到底理亏,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憋着那三个字想说,但直接被晏池堵了回去:“别和我说对不起,不想听。”
“哦。”
接下来的对话就琐碎很多,基本上都是骆书禾在问。
“你冷不冷,空调给你打高一点。”
“不冷。”
“要给你留盏灯吗。”
“不用。”
“我听见雨声了,是不是门窗没关好,我去看看。”
“关了。”晏池把那颗不安分的脑袋给按回去。
最后,是骆书禾小声:“我以为你不会想理我了。”
第71章
床头就是窗户,骆书禾当时在布置房间的时候特意安排的。有时候抬头就能看见天空微弱星光。有风呼啸刮过窗户,时不时听见楼下有车开过,溅起一阵阵水声。
“为什么这么说。”
骆书禾长长出了一口气,就盯着黑暗里那一点亮光看。是什么设备的光吧,不过她没在意,在这句问话中合了眼:“没什么,睡吧。”
一觉醒来,城市仿佛笼罩在一阵淡淡水汽里,没下雨了,有残留在树叶上雨水滴下。啪一声滚落在屋顶流浪猫头顶,它受了惊立马窜走。
骆书禾起床后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九点多,床上早已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支着脑袋想了下昨天发生了什么,然后照常边刷牙边拿着喷壶在给阳台上的绿植浇水。在浇到第三盆时,骆书禾听见里屋传来动静。
是晏池提着几袋早餐回来,正在玄关处放钥匙,瞧见她探了个头在看,只是敲了敲桌子提醒她:“刷完牙过来吃早饭。”
她以为他早走了。
晏池见她磨磨蹭蹭过来,也大致猜到,边给豆浆插上吸管递给她,边问:“以为我走了?”
“没有。”骆书禾乖乖喝着豆浆,又故作镇定咬了口包子:“你不用上班吗。”
“给自己放假不行?”他还挺厚脸皮的:“不上班顶多给自己少发点工资,不至于饿死。”
“吃吧。”
但骆书禾显然对他这快买了半个早餐摊的行为不满,豆浆油条,包子豆腐脑,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她从里面捡了个烧麦吃:“你怎么买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晏池全当作没听见。
又看见她有缕头发快吃到嘴里,想给她拿开。就是在他几近碰到她时,骆书禾忽而下意识往后面躲了下,并没有碰着,眼神警惕。
即使动作再轻微,分开两年时间,显然两人都对这种相处模式有点陌生,身体再诚实不过。
晏池也意识到了,虚虚握着拳头咳了声:“你先吃,我去洗手。”
回来时,骆书禾再自然不过指了指他手里的喝的:“你给我喝一口。”
“这个?”
晏池给她递过去,又笑:“怎么还和小孩一样,见着什么都想尝一口。”
骆书禾不说话。
她今天有别的事,是替裴姐去古董街看一个雕塑创作展筹备情况,顺便催一下进度。现在裴姐已经非常信任她,很多事情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交给她就能办得很好。
当然,这话听在晏池耳朵里就成了:“她怎么这么资本家,老叫你当苦力。”
骆书禾瞪他一眼,在换鞋,想了想从抽屉里翻了把备用钥匙交到他手上。
“裴姐人很好的,何况我又不是打白工,不劳您费心。”
“我要出门,你呢。”
晏池转了圈手里钥匙:“不能跟着你吗。”
“那你最好别有意见。”
而就是等到了古董街,晏池才明白她什么意思。
环顾四周,这就是一家由两层闲置小楼组成的画廊,一进门就是一幅一人高的油画,画的正是古董街景象,小楼下车水马龙。
进了门,有工人和参展的艺术家在忙活布展,晏池所见最夸张的还是有人搬了个只两米高的貔貅就进来了,但是是超轻粘土材质做的,其实很轻,栩栩如生。
晏池简单参观了一圈,回来后没多久就板起了张脸,看着骆书禾和高睿并肩站在某个他一点看不出来哪像艺术品,不过可能艺术家说它是它就是的雕塑面前,低声说着话。
骆书禾是对作品的摆放位置有点问题,想换个地方,又怕影响空间动线,影响展览观看顺序,不自觉就拉着他说得多了些:“你这个距离看是没问题,但再离远十米效果就差了,我感觉是最好放在右边一点,离那个雕像近一点,你觉得呢。”
“你等会。”
高睿是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哪里不对,可骆书禾已经说到光线问题,她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在测试,提议要不要再给这座等比例制作的金属人像再加一束光。
“我试几个位置,你看看哪个合适,要是有反光问题及时告诉我。”
高睿迅速明白了她什么意思,托着她胳膊往上抬了下:“这样呢。”
又接过她手机示意:“我拿着,你站去那幅画那底下看看。”
两人认识很久,加上高睿已经习惯听她的,在这块并没有太大问题,火速敲定。
“还是和你说话舒服,换其他人,估计没有个把小时都弄不完。”
“彼此彼此。”骆书禾回应。
不由得开始说到以前办展细节。
就是骆书禾正愁怎么和另一位全程拒绝沟通的艺术家,甚至在骆书禾朝他要作品简介时,打过去十个电话都不至于回一个。即使发过来介绍,也极其敷衍。除了作品和作者名字外,一无所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定做标识牌。
高睿突然停了话头,指着一个方向提醒她。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头疼到太阳穴突突地跳的骆书禾只是扫一眼,再平常不过回答:“哦,他在吃醋,怎么了。”
高睿略带惊讶看她,又迅速转换成一个意味深长目光:“看来这是和好了?”
“嗯。”
高睿感慨:“动作挺快啊,你都不知道你才回来那几天气压低的……我以为你们要憋到你回巴黎。”
骆书禾偏头:“这怎么说。”
又转瞬想起件事,邬瑗和她提过的:“哦我明白了,看来是每次和女朋友吵架时间挺长的,应该挺难哄的?”
高睿就是在这时才瞬间恢复以前动不动脸红模样,挠挠后脑勺:“没,没有,我们不常吵架的。”
然后跑开。
但骆书禾盯手机屏幕盯得认真,连身旁换了个人都不知道。
直到晏池冷淡开口:“很好笑吗。”
骆书禾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没给吓掉。
“……啊,什么好笑不好笑。”
晏池低头瞥着她。
“要我给你重复遍?”
“装没听见吧你。”
骆书禾是觉得他吃醋模样挺好玩的,学着板起脸。
“我是没听见啊,你在这发什么脾气。”
“人家女朋友都谈一年多了,你在想什么,我早叫你不用跟来,楼下等着就好。”
换来句:“哦。”
“估计今年年底就打算领证了。”
这回沉默时间长了点。
依然:“哦。”
骆书禾试图劝:“这里挺无聊的……说真的,你下楼等吧,楼下有家咖啡店。”
他直接:“不要。”
便没心思管他了,一天下来,骆书禾都是在满场跑。除去给他们点了下午茶休息了会儿,她都是在补足细节。
独立策展人说到底就是艺术家和观众沟通的桥梁,从敲定主题开始,每个节奏都是他们在把控。刚开始涉足这行,骆书禾也迷茫过,她不认为自己适合做这个,她没办法在协调和表达艺术思想上能达到一个平衡,是裴姐特意飞来巴黎认认真真和她谈了次。
“你有什么想做的吗。”裴姐看着塞纳河上往来船只。
骆书禾老实:“我不知道。”
或许只是为了想走得远一点,有一次真正为了自己而活的机会。
可那之后呢,不知道,不清楚。
裴姐语气难得温柔:“那就去试试,做不好就换一个,总有合适的。”
竟就这么扛了下来。
最忙的一阵,骆书禾写了两篇论文,跑了一趟苏黎世。
是在万物复苏的春天,骆书禾却无心顾及这座城市的美丽,每天只在会场和下榻的酒店来回跑。白天待在会场,晚上开着笔电写开题报告。
每天就睡不到五个小时,全靠咖啡吊着一条命。
但在开幕当天,骆书禾与曾激烈争吵过的执行人热烈拥抱。
一切都结束时,骆书禾在公园散步吃午饭,听见路人在计划着去日内瓦,那个四季如春的小镇参加鲜花节。
就这么都想起来了,想起了莫尔日小镇,想起了被拢在云雾中的阿尔卑斯山,想起那瓶喝完的雪莉酒。
或许离开就是这样的,当下没有任何感觉,直到有瞬回忆像潮水涌来。
像被人划了一刀,看见伤口流血,才惊觉是真的受伤了。
捂着心口,没由来的疼。
于是那天,才计划完出行的路人,转头就看见个黑发黑眸的中国女孩,在啃着面包落泪。
就那天哭过一次。
后来,连裴姐都评价她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这次回国前,裴姐在向她打听这两年赚的外快够不够她付个房子首付。
“你在开玩笑吗?除非天上突然掉钱。”
裴姐似笑非笑看着她:“可说不定哦。”
骆书禾狐疑,自动归为裴姐是在哄她回国。
晚些时候,高睿他女朋友来找他去吃晚饭,骆书禾也是第一次见他的这位小女朋友,她个子很小,脸蛋偏幼,和看着高大清爽的高睿倒是莫名搭。
“学姐。”她跟着高睿喊。
骆书禾直说让她叫名字就好。
肩膀忽地一沉,还是高睿女朋友主动问:“这是学姐男朋友吗。”
“不是。”骆书禾都不用看他脸色都知道他什么表情,承认:“我老公。”
看着两人手牵手走远,骆书禾这才看向晏池。
“行了,知道你想说什么。”
晏池把她头掰回去,这时候真是格外贴心:“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骆书禾就安心工作了,她在给裴姐拍验收照片,拍完后,她坐在角落木箱子上检查成果。
这里就剩下他俩,晏池始终静静看着她,这让骆书禾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空间太静。
好几次,骆书禾回头看他,都想说别这么看我。
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不为什么,只是她发现对他的近况一无所知,很陌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遇到了什么事,有没有认识新的人,时间像条永远都不会停下的河流横亘在两人中间。
就算闲聊,只能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索性,就不开这个口了。
然而晏池过了会就轻咳了声吸引她的注意,骆书禾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却听见他在问:“要不要去爬山。”
经由他提醒,骆书禾倒是想起来在国外时,也有同学或者朋友约她去过徒步旅行,但她都是统统拒绝。难得的闲适时光,她懒得动弹,不想把时间分在这种事情上。
但听晏池这么说,骆书禾先是收起手机,问:“现在?”
“晚点。”晏池看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去吗。”
两人真就摸着黑到了景区门口,那时候是凌晨五点吧,是景区去年推出的夜游活动,这个点上山能看到日出。才出那会是真的挺热门的,缆车不开放,全程徒步。据杨云天所说,他们宿舍是组团去的,爬完回来命没了半条。
当然不乏情侣夫妻,说是一点生活小情趣,很快就因为情侣爬完山下来后分手率过高闻名。
其实可能只是个引子,总会在这过程中爆发这样那样的矛盾。例如食宿问题,路线问题,牵扯出一点不满意都可能招致分手,总之传来传去就传成了这样。
甚至后面慢慢成了情侣结婚领证前的试金石,越传越邪乎。
此时,骆书禾站在售票处偷偷打哈欠,看着他捏着两张门票回来,没什么情绪地接过:“我们走吧。”
猜她就不知道这事。
刷票过了闸,晏池听见她还在无意识地小声问这个点怎么大家都是成双成对的走,是不是闲得慌。
“那不然?要是一个人大早上在家睡觉不挺好,非得来这找罪受?”
骆书禾:“那你下次别叫我了,我要睡觉。”
晨雾蒙蒙,这时候天是完全黑下来的,山风有些冷,越往上走风越大,肆无忌惮从衣摆灌进去。
开始两人是各走各的。
骆书禾走得慢,并不急,慢吞吞跟在后面看风景。
在走到岔路口时,有对情侣从身旁路过,应该是在吵架。女的走得飞快,男生在旁边小声哄着:“我真不是故意没带花露水和退热贴,宝贝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女生怒目而视:“你真以为我是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少在这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解释清楚你手机里那个女的是谁了吗。我也不拦你,你爱说不说,不说就分手。”
男生也无奈:“我说了就是同事啊,组长信任我才把实习生给我带,你不是也看过聊天记录了,我们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哪里见过。”
“是,你是没见过。她问一句修电脑你就秒回,我给你发消息怎么没见你反应这么快过呢。”
“还有她那朋友圈,都翻过一遍了吧,我点进去的时候看到都不用加载。”
男生见说不过了,也无奈:“你别在这无理取闹啊。”
“谁无理取闹,明明你自己心里有鬼。”
骆书禾注意到不止是她,前后一行人都齐齐放慢了脚步,在竖着耳朵看热闹。
直到那女生见骆书禾看得认真,怒目而视:“看什么看,这我男朋友,你离他远一点。”
骆书禾刚要反驳,这位朋友,讲点道理好吗,不止是我在看。
正巧路过某个平台,骆书禾只感觉自己突然被拎了过去,差点没站稳,然后听见晏池把她挡在身后,闷笑声:“那你找我老婆又什么事。”
女生看一眼两人,动了动嘴唇,自知理亏,哼了声走了,那男生跟在后面还在哄。
骆书禾是觉得两人都不说话,主动跟上去问:“你带花露水和退热贴了吗。”
晏池不动声色瞥她一眼。
“你想吵架?”
“……”
骆书禾拍拍小包:“……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带了,你要不要。”
骆书禾复又转移话题,问起杨锦麒是不是真带他老婆来过这,光看那热切的眼神就知道是真挺好奇的,晏池怕她一时没看路摔倒,始终替她盯着脚下,所幸一路都走得很稳。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你要是哪天见了他俩相处状态就明白了。”
“就那回,他老婆一时兴起想去北边骑马,杨锦麒不同意。开始我以为他是心疼马,后来才知道他是早清楚他老婆人菜瘾大,晾几天就好了。不过最后是妥协了,杨锦麒特地给她找了个教练跟着,走哪跟哪,生怕看丢了。”
骆书禾就感叹:“明明以前看杨老板那样子,我以为他很勉强。”
晏池就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怎么能一样。”
骆书禾脚步不自觉慢下来,看着眼前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
晏池瞬间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还记仇?”
“没有。”骆书禾两步并一步往上迈了几格台阶,晏池被她带的走快了些,倒没说什么。
“我这个人从来不记仇的。”她说。
入了夏,天亮得很快,这时前方已经有人在叫嚷好像看到日出。阶梯上人潮涌动,仿佛产生了人传人效应,叫喊声一阵接一阵。
晏池见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想问她要不要休息会。骆书禾只是摇头,说等会吧。
晏池发现她真是做什么事情都格外较劲,说什么就是什么,像现在,说是爬山就是爬山,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骆书禾看穿他想法,看着已经能望见屋顶的山顶寺庙:“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骆书禾当然知道他不信这些,就像以前陪老太太上山拜佛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她做。事实上他一生也够顺风顺水,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确实不需要相信这些。
她起初也不信。
但或许是有了牵挂,她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鼻尖萦绕着一股怎么都散不开的檀香。
睁开眼,是神圣肃穆的佛像。
就祝他平平安安吧,骆书禾想。
她自认受命运眷顾太多,不想求更多了。
走出寺院,正巧这时能在山顶看见日出,有人在平台激动和身旁的小姐妹合影留念,或是在默默录像。
骆书禾一眼看见其中最淡定最端着的那道身影,他今天穿了身运动套装,头顶一顶白色渔夫帽。本来是随手盖在她头上,骆书禾在进寺院之前还给他了。
现在看着是真的吸引人,光那高出平均水平半个头的身高就足够显眼,加上身形格外流畅,骆书禾一度怀疑这人可能到了五六十岁都能是这幅模样。
走过去,骆书禾看着那轮红日问:“你不拍一下吗,难得看一场日出。”
嘴倒是一如既往的欠:“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骆书禾:“……”
本来正假装自拍实际上是在偷拍的一群小姐妹:“……”
“哎,你的小迷妹走了。”
骆书禾真心实意感慨:“说真的,你要是少了这张嘴,可能早八百年前就有对象了。”
晏池就瞪她。
也气不过,将她拉进怀里,但没抱着,就这么撑着栏杆将她圈在身前,静静看着那轮将出未出的太阳。
“晏池。”她突然说。
晏池应了声。
“其实你不用拿这个试探我。”骆书禾看着远处拢在云雾里的山直言:“我知道你可能现在已经不相信我,但随便了,我就是要说。我想明白了,这次回来我就没打算和你分开。”
“我想和你在一起。”
其实按照骆书禾预想,现在说这些是有点早,但人生才几年,她突然就不想考虑这么多了。
两年,又两年,纵使她现在年轻,但人有几个两年可以等。
“我知道我不够好,但是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你要什么。
我通通给你。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想也是,骆书禾苦笑,信任哪这么容易搭建起来,尤其是一时崩塌,废墟再建起来可难得多。
于是叹气:“算了,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当我没说过吧。”
“我收回。”
晏池就是在这时复又将渔夫帽盖下来,骆书禾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想回头,他已经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肩上。
耳边是他的声音:“做你的梦。”
骆书禾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周围有人在冲着山那头大叫,试试看有没有回音,在抱着对象转圈,但她都不想管了。
到底是忐忑的:“你呢,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这次,他直接掰着她肩膀将人整个转过来,扣在了怀里。
骆书禾听见了心跳声。
下山时,两人都再神清气爽不过,那些正气喘吁吁往山顶走的游客都忍不住看过来,问他们是上山拜的月老求姻缘吗,怎么这么灵,看他们这黏糊得好似待会就准备直奔民政局。
晏池就不动声色闪过那人扒拉过来的爪子,又开始:“这我不清楚,你得问我老婆。”
“不过我估计,照我老婆性子,求的财运和暴富的几率比较大。”
那人一听就散了,人家两口子的事情,跟这掺和什么。
但这次下了山后,两人都有事情,在各忙各的。
骆书禾临时跟着婚庆公司出国看场地,据岑书意所说是接到了个婚纱赞助,原定的海滩婚礼要改成教堂婚礼,婚期不变。
得知这个消息时,额头熬出个亮闪闪大痘的经理直接头朝下栽倒在桌子上,心态崩了,直说这个项目他跟不了了,谁都别拦着他辞职。
骆书禾颇同情看着,她同样内心挺崩溃的,眼见着进展到现在所有都要推翻。
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但只崩溃了不到五分钟,她便打开电脑敲键盘开始准备下一套策划方案,沉着冷静得像个冷冰冰机器人。
经理难得竖起大拇指夸她。
“就这心理素质,你不赚钱谁赚钱。”
摆在面前最大问题自然而然成了教堂租借问题。
那座海岛平日里就挺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新人举办婚礼,不一定能恰巧在那个时间点预约上,经理嘴皮子都快磨破才定下。
骆书禾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几天她都是等醒来,看见手机屏幕上没挂的电话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想挂,又很快听见晏池在问:“醒了?”
“嗯。”到底不好意思,骆书禾捋捋头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刚好醒。”
然后晚上,继续重复。
晏池听着电话那头话说到一半就响起的匀称呼吸声,想生气,但又不知道从何气起。
憋了好久才平复情绪。
最终,只是很没出息地冲着那通没挂的电话说了声晚安。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骆书禾收拾东西回国。
后天就是骆翠玉的祭日,她早就说明自己不想去,但想到岑书意就更不可能去了,她总不能把祈望一个人扔在那里祭拜。
“我只负责接送。”
这是原话。
只是没想到,在回国飞机上遇到了气流。飞机颠簸得厉害,整架飞机乘客都被笼罩在负面情绪中。隔壁座的是个带着婴儿的年轻妈妈,孩子被抱在怀里,正在哭。
哭声充斥在舱内。
所幸安全着陆,一飞机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骆书禾独自跟在人潮中下飞机,在传送带旁等行李箱,就鸭舌帽下露了半张脸,嘴巴抿成平直的一条线。
或者应该说,在推着行李箱看见航站楼那立着两人前,她都挺平静的。
之后,就是杨云天亲眼目睹骆书禾直接把行李箱撇开。他哎了两声,明白自己的工具人属性,很自觉去追行李箱。
再回头,那两人早已抱在一块。
晏池注意到她情绪:“受委屈了?”
“没有。”但实际上说着没有的人鼻头已经开始酸:“我好想你。”
晏池被这直球打了个猝不及防。
第73章
幸好情绪收的也快,在杨云天犹犹豫豫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提醒他们这里是公共场合,咱们有什么事可以私底下慢慢说时,人已经放开了,就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走近点,能听见他们在商量待会吃什么。
杨云天在小幅度举手示意:“能吃不辣的吗,最近有点上火。”
本以为晏池不会搭理他,结果他看过来,竟真的答应了。
看上去心情不错。
如果不是等人坐在饭店,杨云天看着面前清一色的绿叶菜,油麦菜空心菜。杨云天一脸菜色望向圆桌那端,简直不要太丰盛,土豆炖牛腩,咕咾肉,水煮牛肉丝,还有一大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螃蟹粥——杨云天本以为那是给他点的,连来上菜的服务生看着这一边肉一边素菜都是这么以为,直到晏池打了个响指示意。
然后杨云天只能眼睁睁目送那碗海鲜粥被端走。
骆书禾则是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食物,颇无奈:“好了好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晏池在给她把粥舀到小碗里,依旧是那套说辞:“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
杨云天眼睛一亮,以为是要提到他了。
谁料,他只是把粥端到骆书禾面前。
“就歇会再吃。”
杨云天:“……”
但他哪敢说什么,只能乖乖啃着那几片绿菜叶。
骆书禾是大致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杨云天有出国留学打算,也把这想法和家里人说过。结果他妈是死活不同意他出去,宁愿他留在国内当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事情一度闹得很僵,杨云天也因为迟来的叛逆期不肯妥协,放话说他们什么时候答应他就什么时候回家。
杨锦麒不知道该袒护哪边,索性就当了甩手掌柜。
这些天杨云天被停了卡,都是跟着晏池过,基本上走哪跟哪。
而如果不是从饭局下来,都不等供应商走远,杨云天突然和他们说好像看到刚刚那位大老板没拉裤链。或者晏池半夜从浴室出来,看见走廊一个人影摸着黑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