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婚后心动—— by舒迩
舒迩  发于:2023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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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往寝室方向走去。
路上,邬瑗突然想起,回头问了高睿一句:“我在学校的官网看到公示名单了,你是不是要准备准备去圣彼得堡了?”
高睿点头:“对,下个月就走。”
骆书禾是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只能一头雾水看看他们:“什么意思。”
“学校的秋季交换生啊,不过我看你平时不怎么上学校网站,不知道也正常。”邬瑗给她解释:“不过说起来,我都没想过你真的会去报名,你不是说你家里人不放心,怎么都不肯放你出去。”
高睿:“之前是不愿意,和他们谈过一次后好多了。”
“那不错啊。”邬瑗点头:“就祝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啦。”
“借你吉言。”
等到了宿舍楼下,男生进出女生宿舍是需要登记的,她们就在一旁看着高睿低头在门卫处登记——他以前是常来,邬瑗使唤他使唤得十分勤快。但这回,高睿字写到一半,突然全部涂掉名字,把箱子递出去:“我待会儿还要去综合楼见个老师,时间有点赶,就不上去了,你们自己上去能行吧。”
邬瑗忙接过箱子:“可以可以,你要是有别的事就先去。”
然后,眼见着高睿闷头冲出去,又折返回来。
“学姐。”
骆书禾回了头。
高睿这时是喘着气的,他指指邬瑗手里的箱子:“里面的毛线花,我能买一朵吗。”
邬瑗后知后觉地,把箱子打开让他挑:“可以可以,都在这了,你自己选。”
那里面是几朵她自己用毛线勾的花,高睿最终只拿了一朵向日葵出来,递到骆书禾面前:“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骆书禾看着那朵花失神片刻。
“当然。”她接了过来,笑着说。
高睿的送别宴定在了这个月下旬某天,说来挺巧,两人正在寝室讨论该送个什么临别礼物好,总不能空手去。邬瑗愁眉苦脸,直说别买太贵的卷她,最近手头紧实在是买不起。
骆书禾建议:“你要是钱不够,我们可以凑一份。”
“好啊。”邬瑗从床上翻身看着她:“不过你这什么意思,光送礼物不打算去了?时间和地方都发过来了,不去白不去啊。”
骆书禾是没想好:“我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响了起来,邬瑗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光看一眼时间就知道是谁打来的,自动自觉戴上了耳麦看书:“行行行,你别出去接电话了,你自己听听这风多大,太冷了,我保证不偷听。”
骆书禾摇摇头,看着屏幕上名字,钻进了床帘拉好。
“你晚饭吃过了吗。”
能清楚听见晏池笑了声:“你声能不能别这么小,当做贼呢。”
骆书禾脸红一瞬,很快恢复正常,问他现在在哪。
“仙本那珍珠岛,海边。”
“有风,你听得出来吗。”
骆书禾静心听了会儿,果真听见背景声有呼呼的风声,更柔一些,和她们窗外的风声不一样。
“东城现在也在刮风,又降温了。”她提一句。
“外套穿了吗。”他问。
“穿了。”
骆书禾想起:“你那次落在洗手台上的表,我给伊芙了。”
他们又是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上一次是原本晏池来接她去饭局,但因为那人手受伤了搁置了,那时骆书禾人在画室,隔壁有人在用电钻钉东西,有点吵。
“听语气,你挺失落。”
“没有。”骆书禾在盯着角落的白色大卫石膏像看。
晏池给她强调一遍:“我后天要飞北城一趟,可能近一周都不会回来。”
依然冷冷淡淡回应:“哦。”
“下楼。”晏池突然说。
骆书禾取了围裙,果真在楼下看见了那人,一身黑色运动服,戴了个鸭舌帽,她第一眼都没敢认。
后来,他们去了校外一家店面挺小的私房菜馆吃饭。说是包厢,但因为是面向学生党,自然和外面的饭馆不一样,包厢不算大,也简陋。更何况,他们才走进去,就在门口遇上了认识的人。
是以前一块做过小组作业的同学,但说不上熟,因为那次闹得并不愉快,全班就他们交上去的是个粗糙的半成品。
骆书禾连名字都不太记得了,对方倒是一下就认出她来了,身边跟着的几个应该是寝室的舍友。
她们也要了个包厢,然后那女生再自然不过地转头过来打量着他们。
骆书禾往后退了步,两人有身高差,挡了其实和没挡没什么区别。所幸灯源就在晏池头顶,鸭舌帽沿刚好挡住了光。
“看够了吗。”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女生就没再看了,和骆书禾说了声:“我们先进去了,你们好好玩。”
座位是榻榻米式的,骆书禾才盘腿坐下没多久,怕他多想,凑近和晏池小声说了句:“和你没关系,是我不喜欢她。”
晏池放下了拿热水烫过一遍的杯子,好整以暇看着她:“她惹你了?”
总不能说就是不喜欢别人看他。
骆书禾有点心虚地把菜单递过去:“你先看看想吃什么。”
那天晚上,他们从私房菜馆里出来时已经很晚,骆书禾又领他去了离这不远的一个中心广场听歌。
那里总有几个驻唱的歌手,扫码付钱就能点唱,骆书禾隔了老远都能听见。也见过几对情侣在那驻足,女生都会给男生点歌。
她不知道晏池会不会喜欢,可能不喜欢吧,但她就是下意识想做。
可歌手没看见,倒是看到不少荷尔蒙分泌过剩的情侣光明正大站在广场正中央接吻。
“原来你卖这么大关子,是想给我看这个。”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了点戏谑。
“不是!”骆书禾矢口否认:“算了,不想看了,回去吧。”
当两人站在酒店前台,骆书禾一直在频频看手机,这离学校有点近,她有点纠结是留在这或者回寝室。
“你要回去了?”晏池一眼看穿,语气依旧淡淡的,格外善解人意提醒她:“如果你有事就快走,快到门禁时间了。”
骆书禾只能:“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好吗。”
“不用了。”他已经抽走房卡和身份证走人:“我明天一早就得走,你来也是白来。”
在门口便利店买了罐冰镇果汁喝掉后,骆书禾又进了酒店大门,信息也像是有心灵感应般进来:“3604。”
门锁紧闭,过了会儿才被打开。骆书禾注意到他身上的运动外套已经被脱掉了,里面是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T恤,只有衣袖处印着道标签,看着面料很好。
随着门在身后被合上,最后那一下落锁,因为离得近,骆书禾能感觉到心仿佛跟着那道木门一样,颤了一下。
她就知道他大概率是忍不住了。
晏池先是把她抵在门上亲了好一阵。房间很暗,除了空调的出气声,就剩门口低低的啄吻声。
更别提怕她跑,双手都被他单手拎着扣在门上。其实完全是多余,她根本没想跑的。
而两人喘息间隙,骆书禾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万一我不回来怎么办——”
后半截话直接被深吻截断,骆书禾险些喘不上气来,他恢复了熟悉的刻薄样,冷笑了一声,恶声恶气威胁:“那回去我就把那破机器人拆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
“是。”
骆书禾提醒:“那是你的。”
“哦,很重要吗。”
她主动仰着头亲他。
但晏池像是拿准了主意要逗她,时而喂进去一个深吻,时而抵着她额头,四片唇若有若无擦过,但就是不亲下去。
骆书禾觉得很难受,像是有人把她的心脏泡进咸冷的海水里,在快要窒息的一瞬捞起,又扔进去。
再后来,骆书禾能回忆起来的场景就变成了在床上,晏池撑着胳膊将她压在身下,两人呼出的气息都热,从唇角一寸一寸亲到锁骨,最终只是小里小气地让她用手帮了下,并没有碰她。
中途几次,骆书禾视线想往下走,都被他捏着下巴扯了回来:“你在往哪看,你想往哪看。”
骆书禾理直气壮:“你怎么事这么多,给我看一眼怎么了。”
听得晏池简直想一巴掌给她拍死在这。
这他妈能分一眼两眼的。
其实这时,不用照镜子骆书禾都知道他耳朵估计比自己的还要红,几乎是红透了。低头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因为窸窸窣窣的动作染上了情/欲,声音低又哑,气息完全乱了,低沉性感得要命。但他就是死都不肯承认,一口咬在她脖颈处,一点点慢慢舔舐。
“不行。”
时间渐渐走到深夜,两人都困得不行,收拾收拾就睡下了。
那天晚上晏池是从身后环着她睡的,手臂规规矩矩搭着,呼吸打在耳侧,有点痒。第二天再醒来时,人已经不见了,骆书禾捂紧了被子,被子上那股松木香倒是没散。
电话那头,晏池听她提起手表,估计是想起来了,轻轻咳嗽声,多少有些不自在。
“知道了。”
窗外的风好似都停了一瞬。
在高睿发来包厢号当天,邬瑗再三确认骆书禾真没事,举着支体温计在灯下看了又看:“真退烧了?我怎么摸着你的额头还是有点烫,对了,真没有别的想吃的想喝的吗,可以点外卖,或者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真没有。”骆书禾打断她的唠叨,把体温计接了回来放好:“你再不去要迟到了。”
“那我走了?”邬瑗试探着。
“去吧去吧,你好好玩。”骆书禾勉强从床上撑起身子来,看着她关上了寝室门。
之后,她又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口干舌燥,骆书禾爬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喉咙这才舒服一些。
突然想吃校外的鲜虾粥,骆书禾看了眼时间,力气也恢复了点,她慢吞吞换了衣服出去买。
路过一家珠宝店时,骆书禾注意到这家店终于把新的海报换上了,图片上的女星有一双很漂亮的狐狸眼。
她立在那有一会儿,直到衣着整齐的店员推门出来问她要不要进来看看。
“我们家有上新品哦,很受学生欢迎的。”
“谢谢,不用了。”
骆书禾摆摆手,走开了。
就是才走没几步,身后有个梳着学生头的年轻女孩追了上来,骆书禾确定她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你认识我?”她指指自己。
那女孩思路完全和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这时候还有心思拿出手机对了两下。
“我觉得你比照片上要漂亮一点,瘦一点,哎你脸怎么没什么血色的,是不是生病了。”
“请问。”骆书禾只好再给她一字一句重复遍:“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呀。”
“……”
骆书禾听完转身就走。
但女孩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想见见你姐姐吗。”

第33章
在与岑书意失去联系的数年间,骆书禾曾想过很多个与她重逢的瞬间。或是在人潮汹涌的街头擦肩而过,或是在某个餐馆碰见,或是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坐下来喝两杯。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是现在这样的。
这时,她的头发因为生病,有点油油的,身上穿着的是随便套上的一件外套,里面内搭的睡衣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在走进那家小茶馆前,她还在担心今天的状态会不会不好。
而在真正看见岑书意后,这种情绪就消减很多。
她确实是漂亮,明艳照人,即使是在这样简陋到只有几张桌椅的小茶馆,她依旧能凭一己之力将这里带成什么江南烟雨地,门外仿佛有穿着绣花旗袍的美人撑着油纸伞走过。
骆书禾在她对面坐下,沉默半天喊了一声:“姐。”
“嗯。”岑书意语气淡淡的,打开了旁边一只小盒子,顿时有清香溢出:“青柑普洱,可以吗。”
骆书禾点了点头。
在等待水开的时间里,两人盯着那一小团火焰,都没有开口说话。
把一杯澄清的黄汤递到骆书禾面前时,岑书意才问起:“脸色怎么这么差。”
骆书禾咳了声,细瘦的肩膀随着她的动作颤了下。
“有点发烧,现在已经退烧了。”
她就不问了
又过了两道茶后,把骆书禾带来的那个年轻女孩掀了帘子进来,在岑书意耳边耳语一阵,骆书禾猜到她们说的是工作,低头无意识地扣着衣服上的纽扣。
后来岑书意又问了些她学校的事情,或许在她眼里,见见就真的只是见见,单纯确认她还活着,不至于饿死。
当然,也聊了些别的。
“他最近正好在东城这边见朋友,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
“算了吧。”骆书禾当然知道那个他是谁,虚弱笑笑。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希望岑向远能带她一起走,最终只是愿望落空。
最后,岑书意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递过来。
“如果你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骆书禾接了过来,一串135开头的号码,她指着纸条认真问:“这是你自己的吗。”
岑书意难得在这时笑了一下。
“这么警惕?我不至于拿别人的来敷衍你。”
“走了。”
之后,有服务生进来给她端上一叠茶点。是凤梨酥,明显是店家自己烤的,才出炉不久,小小一块,金黄色。
骆书禾尝了一块,不算很甜。
在茶几乎没有温度,已经凉透时,骆书禾听见身后有撩帘子的声音,看过去时,发现是晏池站在门口——他对比那低矮的木门来说,实在是过于高了,需要弯一下腰才能进来。
“你好了吗。”
然后他注意到她的脸色,顿了一顿,快步走进来:“你脸怎么这么红。”
骆书禾这才后知后觉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没注意,又开始发低烧了。
“我没事。”
她勉强笑笑。
晏池眉头却皱得更深,脸上带着明显不悦,帮她把衣服披上,又捏捏她的手,果然很冰。
“你就不能注点意吗,生病了到处乱跑什么。”
这条巷子实在是太窄了,也很偏僻,车都开不进来。店家还养了只小黄狗守门,可惜这里太黑,乍一看会以为是那里躺了块抹布。在两人走过时,可能是不小心踩到了它的尾巴尖,立马蹦了起来朝他们吠了好一阵。
周边几盏声控灯全亮了,骆书禾能看见他不耐烦起来,忙拉住他:“算了吧。”
晏池低头看着她拽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若无其事拉住她的手放进了口袋。
骆书禾抬眸看了他一眼。
“有话直说。”在跨过一个水坑后,晏池淡淡开口。
骆书禾抿了抿唇:“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
“哦。”她就真的没再问了。
结果,晏池静静看着她:“你可以多问一点。”
“啊?”
“你就真一点都不好奇。”他一样样给她列举:“就比如说,哪个朋友,哪里认识的,总共见过几次。”
骆书禾的声音依然温吞,反问:“这很重要吗。”
“……”
一直到上车,晏池都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
“安全带。”在砰一声关上车门后,晏池看也不看提醒她道。骆书禾看着系得好好的安全带,多少明白过来怎么又惹到他了。但她只是看着晏池打着方向盘拐出街口,轻声说:“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这地方还是老样子,像被锁进水晶球里封印了时间,巷口的小卖店招牌都锈了,摆出来的糖果罐蒙着一层好像怎么都擦不干净的灰尘,灰蒙蒙的。电线杆上张贴着寻人启事或是小广告,唯一有区别的大概是角落的那堆垃圾被铲干净了,换成了市政统一的绿色铁皮垃圾桶,可惜上头黏着小孩吐歪的泡泡糖和烟灰,倒是很迅速地就融入了这里灰败破旧的筒子楼群。
起初,晏池跟在骆书禾身后走进这里时,蹙着的眉头就没下来过。
在路过几间灯光昏暗的美容美发店后,他好像也明白过来了,问:“这是你家?”
“嗯,以前的。”骆书禾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你看着点脚下走,这里有点脏。”
确实很脏,墙壁上有大块的墙皮脱落和辨不清年头的污渍,楼下的三角梅都枯萎了一半。
骆书禾最终停在了一头木门后面,握着钥匙的手有点发抖。
她明明记得骆翠玉在离开之前就把这里变卖了,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倒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把钥匙会经了岑书意的手再次回到她手里。
“要我帮你吗。”
晏池看着她停留许久都没有要开门的意思,问道。
“不用。”骆书禾拒绝了,自己开了门。
她本以为这里都要落灰了,结果开了灯后发现,家具依旧是她离开时那样,门框上那几条画得歪歪斜斜的,用来量身高的线还在,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变过。
“你进来吧,里面不是很脏的,就是有点小。”
半晌,骆书禾看着门外的晏池,给他让开了一点路进来。
这屋子确实小,差不多就九十来平米,还被杂七杂八的东西塞满。以前是岑向远的画具箱和折叠小椅子,现在是骆翠玉的麻将桌。只不过因为太占地方,走路都难落脚,被她收起来了。
她摸了下沙发,很干净,并没有灰尘,应该是岑书意找人清理过。
打开房间,她惊觉以前这里散落的画都被完好无损地收进了画筒里,画筒是新的,上面有她没见过的花纹。
光打下来,有无数灰尘在光里打转。
回头时,发现晏池正在看她摆在桌上的毕业照,那是班里统一定的,很土的审美,背面印着高三六班毕业快乐几个大字。
“你别看了,很丑。”骆书禾想抢回来,但没成功。
她是真不好意思了,拍毕业照前一天她才剪了刘海,理发店的托尼很没有水准,给她剪得很短,到眉上一点。照镜子时她连自杀的心都有了,上镜更是土得要命。
晏池却一下认了出来,难得没说什么难听的,而是点了点照片:“哪有。”
“很可爱。”
骆书禾是一阵无语:“……眼科医生怎么说。”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晏池快把她桌面上能看的都看完了,连那张夹在课本里45分的数学卷子都被他翻了出来。
“45分,你是怎么考出来的。”
他还无情嘲笑:“这个分数,你信不信我在答题卡上踩一脚,出来成绩都比你高。”
“你给我。”
晏池反而把试卷拎得更高。
骆书禾微红了脸,是怎么也要把卷子抢回来,找补道:“是意外,是因为我那天不小心睡过头了,迟到了。”
晏池睨着她,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哦,原来你还上课迟到。”
“……”
时间悄无声息走到十点。
骆书禾最终把房间那副裱好的画取了下来打算带回去,上面是岑向远画的九岁的她,扎着两根马尾辫,耳边别着一朵小雏菊。
这其实只是小学班主任一次毫无意义的作业,布置给家长的。当她把这副画带到课堂上展示时,是实实在在在同学间出了一把风头。
连老师都特意来问她,是不是什么名家大作。
岑向远对她的事情一向很上心,几乎是骆书禾一告诉他,他就摩拳擦掌,摸摸骆书禾脑袋。
“知道了,爸爸一定给我们小宝画一幅最大最好看的。”
但当骆书禾拿着这幅画回家时,并不意外地听见了父母的争吵声。那时岑向远和骆翠玉已经经常吵架了,无非是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楼下邻居升职了搬走了,今天出去买菜怎么又买了一堆肉菜,这个月生活费剩下没多少了。
在小心把画卷收好后,骆书禾走了出去。
晏池正在低头看着桌上的一本很旧的画册。
他好像对这里什么东西都挺好奇的,或许只是单纯因为没见过,就像她头一次去晏家时,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带花园的房子。
“收拾好了?”他看着骆书禾手里的东西,问了句。
骆书禾点点头,心底有些异样。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但此时晏池的语气轻松得好像他们已经在这生活了很多年,只是准备一起出去买个菜。
她很感谢晏池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太多,像一个来参观的游客。
然而,离开前,晏池目光还是落在了最里面那间紧锁的门。倒是不为什么,只是那扇门对比这个家里有些破败的家具,过于新了。门锁也像是被换过,很亮眼的银白色。
而骆书禾只是在那扇门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解释:
“是家里用来放杂物的房间。”
“锁很早就坏了,开不了。”

第34章
晏池并没有怀疑什么,见她脸色不好,抬手欲摸下她的额头。骆书禾却下意识往后躲了下,悬在空中的手扑了个空,只能兀自收回。
“你先走吧。”
骆书禾很平静说道:“我想一个人在这待一会儿,好吗。”
晏池默了默,照做了。
只是等在巷口时,晏池看见了他们进来时那个很有年代感的小卖部,这个点了居然还开着。有两个小孩,应该是店家的孩子,裹着很厚的外套在门口的长椅上并排坐着吃东西。其中有个小女孩是真的困,嘴里含着糖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脸蛋很圆,像年画里的娃娃。
晏池忍不住想,她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后来,像是被魇到,骆书禾连续几天都在发高烧,请了假在老宅修养。
最严重一晚,烧到差不多三十九度二。
老太太是纯看着干着急忙晕了头,又是让张妈去拿冰袋,又是到厨房烧水。但是太久没开火,手反被烫到。
晏池在一旁看着更加心烦,从医药箱里找出烧伤膏给她扔过去:“都说了不用你操心,该干嘛干嘛去,有什么好跟着折腾的。”
“你个没良心的,你不心疼我心疼!”老太太接过药膏,边随便涂两下边朝他大喊,看他要上楼,以为是要带人走,挡在楼梯口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起开。”
他脸色并不好看,晃晃手里的东西:“我去送药你拦什么拦,都说了边上去,没什么大事少上楼。”
推开门,却发现原本在床上好好躺着的人不见了,阳台门开着,有冷风灌进来,把窗帘吹起一个大包。
晏池走了过去。
骆书禾原本闷了一身汗,正嫌热扶着阳台扶手吹风,突然就感觉两眼一黑。她把盖到头顶的东西扯下来,发现是件衣服。
“不好好躺着,非要出来找罪受。”
骆书禾把那件外套穿上了,还带着温度。很大,能裹得住两个她。衣摆快到她膝盖,袖子也是,能包住她一整个掌心。
“睡太久了,在里面待着,闷着很难受。”骆书禾解释。
晏池便没再说什么了,把她头上的退热贴摘了,换了块新的。
她病这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尖得吓人,脸也没什么血色。晏池比对了一下,可能都没他巴掌大。
“你进去加件衣服吧,等会要感冒了。”
骆书禾看着他把衣服扔给她后,反倒就这么穿着一件单衣站在外面陪她,劝道。
晏池不以为意:“管那么多呢,你顾好你自己就够了。”
骆书禾不说话了,低头碰了碰他的手背,果然是冬暖夏凉,怪人。
就这么站了会儿后,晏池懒洋洋往栏杆上一靠,突然说:“是有点冷了。”
骆书禾以为他的意思是要走了。
却不曾想,他直接把她整个人抱上了柜台,骆书禾下意识挂在他身上。而等晏池环着她的腰,调整了下姿势,骆书禾才发现他的意思其实就是两个人一块穿,这衣服宽得绰绰有余,只是当坐在柜台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时,骆书禾忍不住说:“你早说啊,把我放下来不行吗。”
“我上哪说。”晏池低头看了下她那双都够不到地面,只能在空中晃悠的小腿:“小矮子,踮起脚都没到我下巴。”
骆书禾:“……”
但她是真累了,不想计较,明明她年初体检过,有一米六几,怎么都不算矮吧,很顺从地趴进他怀里:“好暖和。”
晏池吻了吻她的发顶,大概是因为离得近,声音都是直直钻进耳朵里的:“这下高兴了?”
骆书禾带点诧异看他一眼。
“看你回来后就神不守舍的,你可别说都是因为生病,睡觉都是皱着眉头的,丑死了。”
“我……没不高兴。”
说到底都没什么底气,骆书禾微微叹口气:“就是有点感慨吧,我以为那房子早就转出去,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在我十岁那时候就听说那片要拆迁改做学区房了,听了快十年都没有消息,没想到没有。”
晏池沉默片刻,说:“那里对你很重要吗。”
“嗯。”骆书禾点头,声音很轻:“能不重要吗,毕竟是我家,住了挺长时间的。”
没人说话了,骆书禾以为他是累了,安心靠了会儿。
而实际上是晏池是在细想,他究竟在几岁起没有了家这个概念的。
或许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总是在跟随着父母的意愿不断搬家转学,不断认识新的人。起初自然是不肯,但父母都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后来慢慢懒得反抗。最后一次和家里人顶嘴,是他不愿意从东城离开,他喜欢这座潮湿的,偶有台风和暴雨,永远都不会下雪的城市。
半是内疚,半是为了他的前途考量,他们竟然答应了。
那时他还是个没长开的,正处叛逆期的少年。
包简单挂在肩膀上,倚在门框旁看着母亲收拾行李准备出差,别别扭扭应一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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