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钊点头,道,“是。”
“合同给我看看。”
顾钊将合同递给舒宁。
两份写好协议的合同都没用上,最后用上的是盖好公章的空白纸张,他们直接在上面起草的合同。
舒宁拿着合同认真看了起来。
一看合同,虽说要多给两百块,可他们一点都不亏。
等于他们之前的方案,纺织厂全盘接受。
只是多买了两百块钱好货。
可毕竟不是按照公社要求签的,舒宁有些忐忑,道,“咱们还是先回公社汇报吧。”
顾钊点头。
“若是真被骂,咱们一起受着,一起解决就好了。”回家路上,舒宁越想越觉得回去被骂的风险很大,和顾钊统一话术,道,“公社领导们问话,咱们就说是我们两个一起商量讨论后拿下来的。”
这样不至于顾钊做了好事,还被骂很惨。
“……”顾钊瞬间感觉心头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淌。
这姑娘怎么这么傻,竟想着要和他一起被骂?
这两百块的交易,是他故意为之的。
他怎么能连累她被公社骂?
“舒知青,合同先给我。我再回纺织厂一趟。”
顾钊和舒宁蹙眉道。
“你想回去改合同?”舒宁有些摸不着头脑,询问道。
“我试试……”
“其实你也不要担心,不就多了两百块的布料。我们一起担着就行!”舒宁安慰顾钊。
小娘们好仗义啊!
顾钊嘴角弧度微微扬起,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力气,就想抱着她举高高!
这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相信他。
哪怕他真将事情搞砸了,她都没责骂他半句。
顾钊点头。
将舒宁送回公社地界后,迅速折了回去。
舒宁一路往回走。
总觉得顾钊有些事瞒着她。
顾钊和纺织厂厂长怎么谈的,她不知道。
但按照刚签回来的合同,他能用额外的两百元,直接买两百元好布;那就可以不花这两百元,不要布匹。
完全可以按照原定合同,将布匹带回来,他们给纺织厂新年礼品。剩下的布料,他们自行处置。
这就等于,他们不花一分钱,用人工换来大几百的布料。
但顾钊偏偏选择要花这两百元。
“没教养的东西!”
“你们还想玩我的东西!”
“小爷我打死你们!”
“顾凯给我站好,不准动!不然我就打你姐姐!”
刚走到村尾,就看到香樟树下,顾凯站着,一脸羞恼地看着隔壁陈小胖子,顾瑶则被陈小胖子用绳子捆住手,一双大眼睛里都是泪水。
“你们看一下,是不是这样的?她父母的模样,这样被捆着手,用竹条抽。哈哈哈……”
陈小胖子拿着一根竹条作势要打顾瑶。
身边一群小孩嬉嘻哈哈,哄堂大笑。
舒宁怒气直冲头顶,冲到陈小胖子面前,没收陈小胖子的竹条,凶狠问道,“陈小东,谁教你这样做的?”
顾钊父母就是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受尽侮辱,双双去世的。
陈小东这行为和恶魔差不多!
一直被拘束在香樟树下的顾凯,在看到舒宁冲过来为他们出头的时候,咬着嘴唇,努力憋着泪水不想让泪水掉下来,可嘴角一撇,他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虽然,但是,他等她一天,想让她做饭吃,她愣是没给他做,他有那么一丢丢生气。
可现在他原谅她了,她和他哥一样,英勇,有气势!
顾瑶也一样,死死咬着小唇,努力压着委屈,满是委屈,呜咽喊了一声,“舒姐姐……”
刚喊完,晶莹泪水犹如断线珠子一样落下来。
看得舒宁好不心疼。
“哼!我们公社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家子就是这样的人!”小胖子陈小东扬着脖子恶狠狠道。
“你这小孩,胡说八道!跟我去找你家长!”
陈小东虽没上学,但知道舒宁是学校老师。
一下就怂了,“我家长都干活去了。你休想找到!”
“……”舒宁气得抓住他手掌,一根竹条狠狠打在他手掌心。
这小东西太可恨了。
一下,两下!
三下,四下!
打得陈小东手又青又紫。
见顾钊不在家,就死命欺负顾凯和顾瑶。
没一会儿,周边都是陈小东的哭声。
“哇哇……”小胖子陈小东手吃痛,哭得哇哇哇的,大声喊道,“我要找我妈妈!”
“找妈妈。好,我带你去找妈妈!”舒宁拎着陈小胖子后衣领,沉着眼眸,果断将他拖往陈家。
“发生什么事了?磕到了,碰到了?还是怎么了?”
陈小东娘一边往围裙上擦自己手,一边心疼道。
“娘,娘!她,她打我!把我手打肿了!”
陈小东一抽一抽回答,将自己手掌心摊开给她娘看。
“这,这……舒知青,你好歹也是公社的老师,你怎么能这样打孩子?”陈小胖子娘心疼得滴血,抬眸冷声质问舒宁。
“陈小东娘,你们家陈小东干了什么坏事,你都不了解一下?顾凯和顾瑶在外面玩,惹着他了?非要这么恶毒地欺负人家?”
舒宁将事情简单阐述一番后,神色严厉地反问。
陈婶听完有些心虚,却没半点准备道歉的意思,道,“小孩子玩玩而已,舒知青你这么上岗上线做什么?”
舒宁直接被气笑,“这只是玩玩?那我刚才打陈小东的手,也是打着玩玩而已。而且,等会我还要打!”
“哎,你这女知青怎么这么泼辣?顾凯和顾瑶是你的谁?就这点小事,你非就这我家小东不放?”
“这不是我追着你们家孩子不放,而是你们家孩子太没礼貌,说严重点就是恶毒,顾凯和顾瑶本来就没爹没娘,他还要往他们身上撒盐!你作为她的母亲,不好好教育他,反而这般纵容!你这教育方法就很有问题!”
陈小胖子娘一下就激动了,差点没跳起来,道,“舒知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没家教吗?我没家教,那你还不要脸呢?”
“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一天到晚都和顾钊混在一起。也不怕公社的人说三道四!”
“大家看你是老师,才没说你。但你也检点一点,别给老师丢脸!”
舒宁轻笑一声,道,“我做的事,光明磊落,哪怕和顾钊一起走,也走得光明磊落,你们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倒是陈小东今天做的事,现在若是不道歉,晚点你们等顾钊回来再试试看!”
陈小东娘本想硬着脑袋说自己什么都不怕。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舒知青,别呀!都是邻居,有话好好说!陈小东,你给我道歉!”
“你道不道歉?你嘴硬,我打死你!”
说罢,陈小胖子娘顺手拿起扫把就往陈小东身上打。
陈小东大惊失色,直接摔倒在地上。
看他娘扫把立马要下来,他在地上迅速滚了一圈,爬起来,抱着自己圆溜溜的小肚子,迅速跑了。
那滑稽模样,像极了一个圆圆的风火球。
说跑得有多快,就真有多快。
“……”舒宁。
“……”顾凯和顾瑶见陈小胖子落荒而逃的模样,心头微微有些解气!
这王八蛋小胖子,哪怕他真跑了,他也不会饶他的!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舒宁将两人带回家。
顾凯低头不说话,只看自己那双黑乎乎的小脚趾。
顾瑶也低头,开始说话,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雷幺儿不和我们玩,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回来找赵奶奶,赵奶奶没在家,然后陈小胖子就来了。”
“我和顾凯打不过他们……”
顾瑶声音越说越小,舒宁越听越心疼。
她这冷不丁回来,就碰到这些熊孩子欺负他们。
可见他们平时没少被他们欺负,估计只要顾钊不在家,这些小王八蛋就欺负他们。
“顾凯,你凶我的时候不是挺狠的吗?看我都瞪着眼睛,这会被欺负了怎么就不还手了?”舒宁没好气,冷声问顾凯。
“……”顾凯也委屈。
哪里是他不想打,是他打不过啊!
“现在知道打不过了?平时让你吃饭,你和吃毒药一样。不吃饭,怎么长高?怎么有力气?活该被人欺负!”
“……”顾凯低头,更加委屈巴巴。
“你看看你们两个这又黑又瘦,煤球粑粑模样……都给我进厨房!”舒宁凶巴巴和顾凯、顾瑶道。
好似受尽委屈小猫咪的顾凯和顾瑶,在听到进厨房三个字后,瞬间精神振奋。
厨房呢!
有好吃了!
舒宁进厨房后,满满烧了一锅水。
顾凯和顾瑶两小只脸蛋因为入秋后天气干燥,裂开结痂,脸上布满小痂黑点点,看起来不干不净。
浑身都是灰层,后颈脖子上还有一层厚厚的污垢。
这澡估计是天天洗的,但洗没洗干净,就谁都不知道。
也不能说顾钊照顾不好,他自己每天都穿的衣服裤子都是左一块,右一块,身上那破洞裤子引领时尚几十年。
白天出工分,晚上捉泥鳅,凌晨卖泥鳅,哪有时间和精力管他们?
这男人带孩子,真是只要活着就好。
顾瑶和顾凯两人老老实实坐灶台上烧火。
看着舒宁忙进忙出的背影,顾瑶压着声音轻轻和顾凯说,“弟弟,别绷着脸。你笑一下嘛!”
顾凯一脸倔强,紧绷着小黑脸,怕自己一笑,就被舒宁埋汰。
顾瑶小手推了推他,道,“咱们不要惹她生气嘛。她对我们很好的。”
“那天她在,我们才没被老婆子卖掉。”
“今天也是她帮我们收拾了陈小胖子。”
顾凯还是不说话,只是往土灶里塞木柴的动作温和了很多,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干得一丝不苟。
“……”两人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入舒宁耳朵中,舒宁嘴角微微扬起,精致脸蛋上扬起浅浅微笑。
昨日她腌制的瘦肉顾钊今日用刀砍了一半去雷振兴家,还剩一半,她麻利从灶台上面挂钩上拿了下来。
家里没青菜,她从盆里捞出一把刚浸泡一两天的酸菜。
晚上就做一个简简单单的酸菜炒肉丝,然后用酸菜打个酸菜汤。
这也算是,一汤一荤一素了。
“嗯,给……”舒宁刚将酸菜切好,便看到顾瑶手里端着一个坛子站在自己面前。
“啥?”深棕色小坛子不大,用盖子盖着。
“鸡蛋。”顾瑶小脑袋低头,不敢看舒宁,声音一如既往的轻。
“哦?”
舒宁冲她笑了一下,声音和煦欢快的问,“瑶瑶是想吃鸡蛋?”
听着轻柔且满是亲切的声音,顾瑶抬头后点头,“嗯。”
“那好吧。”舒宁接过顾瑶抱着的坛子,而后打开盖子。
这盖子一打开,她就被里面的鸡蛋数额惊呆了。
小坛子不大,下面放着糠,上面规规整整放着最少二十个椭圆形的鸡蛋!
顾钊家里就三只鸡,那天说要和她结婚,宰了一只公鸡。
现在只剩下两只鸡,一只母鸡,一只还没长大的小鸡。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鸡蛋?
入冬天气一冷,鸡都不爱下蛋,若说他存着的,肯定不可能。
所以,是他买的?
他卖点泥鳅,愣是将所有钱都花了?
“不够吗?”顾瑶有些忐忑,胆怯的问。
“……”顾家兄妹的脑袋回转都一样的。
顾钊提一桶子泥鳅,六七斤给她表姨,见她一愣,问的第一句话也是不够吗?
顾瑶捧着这么多鸡蛋,问的也是不够吗?
“太够了!”舒宁伸出纤长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顾瑶挺翘小鼻子,笑着道,“谢谢瑶瑶。”
这鼻子刮得顾瑶神清气爽,这样是不是代表她和舒宁很亲近了?
走到土灶边烧火的时候,眼神都一直挺在舒宁身上,不曾移动。
顾凯将她脸扳过来,将一根小柴火丢给顾瑶,不悦道,“姐姐,烧火!”
这个女人为什么只和姐姐笑,不和他笑?
舒宁压根不知道灶台边的顾凯烧火,这烧着烧着,又烧出一股怨气。
切好葱花和生姜后,将肉扔进锅里,炒得滋滋滋响,放点点盐,然后将香叶放入肉中榨一下,再将捏得干干的酸菜放进锅里,爆炒几分钟后,撒上葱花和生姜,迅速出锅。
满屋子都是香酸香酸的味道,勾得每个味蕾都在绽放。
打下五个荷包蛋,从刚装好的盘子里是舀出一些酸菜,放进锅里一起炒一下,然后放半勺甘甜的井水,没一会儿,一碗汤汁浓郁的酸菜荷包蛋汤出来。
闻着浓汤香味,顾凯吞了吞口水,肚子随即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饿了,好饿……
“顾凯,你饿了吗?要不要先和你姐姐吃一点?”舒宁听到小肚子发出来饥饿的声音,转头没啥表情的问。
这态度和她对顾瑶的相比,十万八千里。
她和顾瑶说话,温煦如春风。
和他说话,硬邦邦的和石头一样硬。
顾凯不开心,不高兴,埋着脑袋,悄悄看顾瑶。
第35章 这竟是公社最贫穷最困难的家庭?
顾瑶冲她殷切地点头,生怕他又生反骨,直接来一句,我不饿。
她若说了,她觉得舒知青肯定会饿着他。
顾凯扭捏扭了扭身体,一脸不情愿,顺着台阶立马下了,道,“那好吧。”
就当自己在陪顾瑶吃。
舒宁笑。
小伙子你就装,明明馋得要死,还要死鸭子嘴硬。
舒宁将一部分饭菜盛起来,放锅里用余火温着等顾钊回来吃。
自己则先带两个家伙吃饭。
顾凯和顾瑶每人装了一碗饭,舒宁往他们碗里每人都夹了一个荷包蛋,在赶上一些酸菜。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早就看出来,两小只挑食是真,肠胃不好也是真。
因为肠胃不好,就吃啥都没味道,而后越吃越挑,恶性循环。
所以晚上做菜的时候,她选择做一份酸菜,给他们开开胃。
“好好吃饭,吃饱饭,长高高。”舒宁坐在桌子上,笑着鼓励两人,而后将目光落在顾凯身上,道,“特别是顾凯,一定要多吃饭,长得和你哥一样高。这样,就不怕陈小胖子欺负了。”
被突然点名的顾凯,浑身精神振奋。
原来她也会和他说话呢。
她还鼓励他,让他多吃饭。
顾凯抬头,重重点头,用力地往嘴里扒饭吃。
饭好吃!
鸡蛋好吃!
酸菜好吃!
他吃完一碗,还能在干一碗!
舒宁非常满意。
顾钊身高一米八,可上辈子顾凯身高最后却不足一米七,因为身高,顾凯自卑后,愤怒过,但是都无济于事,小时候太挑食,营养完全没跟上。
顾凯能这样吃,以后长高肯定是没问题。
没多久,桌上饭菜一扫而空,顾凯和顾瑶吃得一脸满足。
外头天已黑,顾钊还没回来。
舒宁看着外头清冷的月色,隐隐有些担忧,顾钊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此刻,舒宁担心是不是遇上什么问题的顾钊,已经跑隔壁长湖村借了一辆拖拉机,轰隆隆开往纺织厂,陈大伟已经在安排人帮他一起装货了。
这匹瑕疵布匹放在最下面,最上面放最好的布匹,防止会弄脏。
“这些,这些下脚料,一起装上吧。”
东西装得差不多后,陈大伟让工人将仓库边存放已久,一直没用的一堆下脚料也搬上了顾钊开的拖拉机。
下脚料都不大,都是三角形,一般布匹都是一尺一尺,下脚料却只有小一寸两寸,但是,这些却是村里大家做布鞋的好材料。
家里有缝纫机的,甚至可以将这些布料拼接起来,给孩子做衣服,做书包,做袖套等等……总之,布料可拼,衣裳可随便做。
陈大伟让工人给他足足装了十大摞。
顾钊面色不动,心头却在暗暗盘算,这些下脚料可以以公社福利发给每家每户,赵奶奶、陈奶奶他们这个冬天不用买布料就可以做布鞋了。
还有就是,他也刚好可以留一些送给长湖村,感谢他们借他拖拉机装货。
其他的那些下脚料最后如何发放,那就全部让雷振兴决定。
东西装齐后,顾钊开着拖拉机开始回公社。
舒宁虽有些担心顾钊,但在她心中,他却一直是个稳重的人。
他在外面干活,她担心也没用,还是先将顾瑶和顾凯洗干净更实在。
饭后,让两小只消食一段时间后,舒宁提了一桶水,倒进木盆里,顾凯吃了她做的饭,依然有些别扭,舒宁决定先给顾瑶洗。
“瑶瑶,你们家有香皂没?”舒宁问。
“嗯。有。舒姐姐,我家有很多香皂呢。”顾瑶和她说话的声音活泼了很多,不畏惧了,她问什么,她立马回答,“在这,我们还没用过。”
顾瑶带舒宁到他们房间的柜子边。
打开柜子门一看,舒宁又不大不小地惊讶了一下。
柜子里放着好几个香皂。
除了香皂,还存放了不少的牙膏牙刷,洗发水,洗衣粉,哈利油,雪花膏之类的各种东西。
这个年代,农村人刷牙用柳条都是讲究的;至于洗头发一般都用皂角,能用洗衣粉都算富裕的,顾钊这生活用品却一应俱全,甚至还囤货了。
难怪他那头发,乌黑柔亮,且层次感分明。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在这柜子里,看到不少用袋子装好的白糖,红糖,麦乳精、面粉等等东西。
比她柜子里的东西还要多。
看着这些东西,舒宁陷入沉思中。
这就是整个公社人眼中最穷最可怜的家庭?
“舒宁姐姐,哥哥说,不能让外人进我们家,更不能翻看我们的柜子。你可以不告诉哥哥,我让你打开柜子吗?”
顾瑶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舒宁,明亮眼眸中都是害怕。
舒宁将香皂拿出来,迅速关上柜子门,蹲下来和顾瑶道,“对!你哥说得对!但姐姐不是外人,也不会告诉你哥。以后你们一定不要让别人进你们屋子!”
财不露白!
不管哪个年代的人,都是笑你穷,怕你富。
若公社其他的人知道顾钊家啥都有,那肯定会被惦记。
这一惦记,就不安全了。
“瑶瑶,这些都是你哥买的?”
“不知道哦。哥哥拿回来,可能是许叔叔送我们的哦。公社人说,我们全家吃的都是许叔叔的。”顾瑶声音稚嫩回答。
“哦。”
舒宁突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个情况。
顾钊父母有个好朋友,一直很照顾顾钊他们三个。
顾钊他们三顿顿有肉吃,有鸡蛋豆腐,百货用品一应俱全,都是这位叔叔关照的?
“香皂咱们找到了,先洗澡澡。”舒宁没在深究,带着顾瑶进澡堂。
顾瑶衣服一脱,就极为不好意思。
舒宁笑,“你是女生,我也是女生,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你让你哥洗澡,更好意思一点?”
顾瑶脸色一红,道,“没有。我都是自己洗的。我和顾凯都是自己洗的。”
“……”难怪一身黑乎乎的,头发也打结。
“那今天,我们把自己洗白白。以后你就按照姐姐教你的方法,自己洗澡澡,好不好?”舒宁柔声道。
顾瑶羞涩点头,“好。”
舒宁用了两桶水,才将顾瑶洗身体和头发洗干净。
给顾凯洗澡的时候,顾凯死劲捂着自己小鸡鸡,模样滑稽又搞笑,最后还是没扭过舒宁的坚持,被舒宁涂上肥皂,用毛巾擦了又擦。
将两人洗完之后,舒宁打开贝壳哈利油,在顾瑶和顾凯皲裂的皮肤上厚厚地涂了一层。
肌肤完好的地方则薄薄地涂了一些雪花膏。
在用手指从自己润唇膏中挖了一点点,涂两人破皮结痂变黑的唇上。
洗涮涂抹完后,舒宁出了一身大汗。
“哇!像过年一样呢,香喷喷的。”顾瑶闻了闻自己头发,闻了闻自己衣服兴奋的道。
这样一洗,感觉自己身体都是轻了。
脸上涂了香香,她觉得自己现在是香香公主宝贝。
“顾凯,你也香喷喷的。”
顾凯小脸蛋一红,闻了闻自己手臂,压着兴奋道,“好像是的。”
可当他看到顾瑶脸蛋的时候,兴奋便再也压不住,“哇,姐姐你好白。和舒姐姐一样白!”
“……”舒宁感觉万年铁树开了花,顾凯这小娃竟然会夸她。
将水盆的水倒掉,端出来准备他们两个洗衣服的时候,一垂眸就看到站在屋檐灯光下的顾瑶。
小姑娘脸蛋依然有皲裂痂痕,但五官端正,眉毛修长,眼睛明亮,小鼻子挺翘,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顾凯也一样,小脸蛋看起来依然有些脏脏的,头发又黄又干,但五官端正清秀。
等这小两只脸上风吹日晒的肌肤变好,换上干净衣服,带出去,别人都不会觉得他们是农村娃,甚至会觉得城里娃都没他们这么白净好看!
“小美人,小帅哥,你们哥哥回来,肯定都认不出来了。”舒宁笑着打趣,“真美真好看。”
“舒姐姐你笑话我们!”两人一脸羞赧地跑开。
衣服洗完,顾钊还没回来。
隔壁赵奶奶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走过来,关心问,“钊崽儿回来没?凯凯瑶瑶吃饭洗澡没?”
“哟!舒知青在呢。”
“我们吃饭了,赵奶奶你吃饭没?”舒宁笑着回答。
“吃了吃了。”赵奶奶笑得满脸慈爱。
“那您能不能帮我看一下顾凯和顾瑶,顾钊还没回,我去找他一下。”
“我赵老婆子在,你放心吧。”
“麻烦让他们早点睡觉。”舒宁起身,决定去村大队部那边等他。
他要改合同,合同改完肯定要去大队部或者去雷振兴家汇报。
此刻的顾钊,不仅回到了大队部,还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合同有这么大改变,你怎么不和回来和我们商量一下?”
“这合同款里,说要么给两百块,要么给2000斤谷子!这谁给?你有没有脑子?现在大家都吃不饱!哪个公社有这么多谷子给?”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成天吊儿郎当,我真是脑袋抽了,才相信你这种好吃懒懒做的家伙能成事!”
大队部里,灯光瓦亮,秋风一吹,一晃一晃的。
公社大部队领导冲着顾钊就是一顿臭骂。
顾钊站着,啥都没说,随便被他们骂。
“这事是舒知青牵头,把舒知青叫过来,一起问一问。”
顾钊缓缓抬头,道,“叫她来没一点用,她没公社身份卡片,进不了纺织厂。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一个人谈的!”
“王八蛋!顾钊,你哪来这么大的主意?就一个信息联络员,可把你能耐的!”
“把卡片给我!什么联络员不联络员的,咱们公社不需要!”
顾钊将自己兜里卡片拿出来。
公社一领导“咔嚓”一声,直接撕了。
顾钊眉头皱了皱,没吱声。
“顾钊,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在报复公社?”
“你觉得公社对你们不公,所以想办法让公社陷入困境?”
“老李,你这样想顾钊就不对了。他干事确实莽撞了一点,但确实是想为公社做贡献!”雷振兴见公社其他领导你一句,我一句,越骂越过分,眉头一皱,道,“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作为公社干部,应该想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合同已经签了,公章已盖。我们若毁约,要赔更多。”
公社其他干部愤怒见雷振兴给顾钊说话,连雷振兴一起骂,“老雷,雷振兴下午时候,你怎么说的?说他们肯定能给他们带回来赚钱的东西,就这些吗?”
“然后公社莫名其妙多背了2000斤谷子的债!”
“若不是你之前说给他开什么证明。咱们公社就不会领回这种烂事!”
“咱们整个公社,不可能因为你的决策失误而吃不饱穿不暖!”
“这件事,你难辞其咎!”
雷振兴一听这话恼怒了,扯着嗓子粗声道,“你们这事马后炮是不是?当初给顾钊这信息联络员的身份,你们可都是同意的!现在有点问题,不想着如何解决,只想问责!你安的什么心?老李你看我大队长这位置很久了,想借题发挥是不是?”
“你说什么?”
“你不就是这样想的?”
雷振兴冷哼一声。
顾钊站在一边,单脚靠墙,低头看自己脚趾头。
终于明白公社这些领导,只要一开会就要开好几个小时的原因了。
这事情说着说着,全跑偏了,说的是啥都忘了。
有这时间,他和二狗子都已经推完十斤豆子了,明天可以出三十斤豆腐了!
“别吵了!”顾钊有些神烦,倏地抬头,声音沉冷喝了一声,道,“咱现在说的是这匹货的问题,别扯几把蛋!竟绕其他事情上,这事你们吵一个晚上都解决不了。”
“……”
反应过来的众人,一齐刷刷看着顾钊。
雷振兴恨铁不成钢,这蠢伢崽!
他故意扯开话题,让大家不要聚焦在他身上,他硬是拉了回来。
“既然大家反对这事,我出个主意吧。我往隔壁公社去走一圈,看有没有公社愿意接下这个合同。我们将合同和布匹全部转手,这样咱们公社就没任何风险。”顾钊蹙着眉头,慢悠悠道。
“不行!”
“不行!”
在场公社干部异口同声道。
“……”顾钊耸了耸肩膀。
瞬间明白所有人的想法。
嘴上骂人,心里却比谁都想要。
故意找他事,不就是想让他承担这两百块,或者说想要舒宁承担这两百块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