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意味深长,我愣愣地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黑加尔先生却忽然转移了话题,他说:“因为你接二连三拒绝我,而且似乎有些怕我,我也就不再接近你了,想着哪一天,你真正有需要的时候一定会来见我。”
“我说过……那只是一件小事……”
“对待朋友,我们乔纳森从不吝啬信重,凡是帮过我的,我都愿意十倍百倍奉还。说起来,莉莉安曾惹恼过你吧,为了个男孩是不是?她在墨尼本的沙滩上抢了你的小男朋友是吗?”
“不是的!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莉莉安也没有抢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忙解释道:“他追求过莉莉安,可莉莉安立即拒绝了他,她心里只有您一个,您对她很重要,请您不要这么想她。”
“是吗?她后来有没有联络过他?”
我迟疑了一瞬,也不知道黑加尔先生对莉莉安和休伯特·卡梅伦的事情知道多少,只好实话实说:“我后来又遇到过他,他向我打听莉莉安的地址,他说莉莉安拒绝了他,联系方式都不肯告诉他,所以……我也没有向他透露莉莉安的事……”
黑加尔的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他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个‘好’字,就牵着我的手走出舞池,往海涅他们的方向走去。
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我,我不安地垂下眼眸,只盯着自己的双脚。刚才黑加尔先生和我聊了那么多,可总有一种云山雾罩的感觉,他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就特意留下来等我吗?
“迈克。”黑加尔先生把我的手往前一递说:“把纳西斯小姐安全送回家。”
“不用了。”我摇摇头说,“我自己可以的。”
“别怕,我们是正经人,不会吃了你的。”黑加尔笑道,“何况你还是我的恩人,到现在我还欠着你一个很大的人情,请务必不要嫌弃我多事。”
我又想拒绝时,黑加尔先生直接打断了我,他握着我的手说:“如果你还是怕我们,我也不勉强,可现在这么晚了,我很担心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独自回家。放心吧,只是送你回家而已,我保证没有你的允许,任何人都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
迈克·史密斯笑了笑,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纳西斯小姐,这边请。”
我也不敢去看海涅和比尔是什么表情了,匆匆离开了宴会大厅。
迈克跟在我身后,始终一语不发,身后只传来皮靴与大理石地板碰撞的闷响。
直到走出酒店,他才开口:“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后面有狮子追你?”
我停下脚步,犹豫了两三秒后,苦着脸看向他:“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我忘记换衣服了……”
迈克叹了口气说:“那回去吧。”
“要是麻烦,您就先走吧。”
“你没听黑加尔先生是怎么吩咐的吗?他说‘把纳西斯小姐安全送回家’,我现在可得求着您呢,是不是?”
他说话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我也不好再拒绝什么,便让他随我回后台换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我发现他已经被许多漂亮姑娘围住了,他和她们打情骂俏的样子非常娴熟,说话也很有礼貌,很讨喜,一点没有跟我说话时阴阳怪气的腔调。
“史密斯先生,我好了。”我走过去说。
他牵着一个姑娘的手,笑着和她耳语了声再见后,冷冰冰地对我说:“那走吧,纳西斯小姐。”
我坐在汽车后座上,从窗户遥望着外面的夜景,此时已经半夜了,等会儿我得悄悄溜回家,我对父亲说今晚要去同学家过夜来着。
迈克一边开车,一边点上了烟,红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他什么话也不说,一路沉默地把车开到了我家附近。
我走下车,对他道了声谢,正要离开时,忽听他问了一句。
“你不做老师了吗?”
我停下脚步,点点头说:“我想做别的事情。”
“是吗?”他走下车,重重拍上了车门,一步步向我逼近,“所以你要做的事就是上台卖唱?在哪家剧院挂了名?我以后也去光顾光顾。”
路灯下,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深邃的眼窝被阴影遮住了,也看不清眼神,他又走近一步,轻笑着说:“我们也算老相识了,放心吧,给你捧场我一定不会吝啬。”
他也误会我要去狄修斯剧院唱歌了,我摇摇头,刚想解释一下,他却忽然压过来,吻住了我的嘴唇。
下一刻,我用力推开他,重重甩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后,街面上寂静极了,连个虫鸣都没有,迈克摸着被打的脸颊,侧脸看向我。
自从上次被丹尼·约根森强吻过,我就对自己发誓,再有男人冲过来对我动手动脚,我命不要了,也要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不等他有反应,我像头牛一样冲上去,对着他的脸厮打起来。
“你这个坏蛋!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我见惯了新城的男人打女人,我也见过迈克打人,他打起人来可凶了,我想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挥起拳头揍我的脸,像以前他揍别人那样凶狠地殴打我。可我不怕,这里是我家附近,他敢打我,我就惨叫,然后大喊葳蕤党队员“杀人强奸”。
“干什么?”他双手抵挡着我,直到我把他的脸挠破了两道,流了好多血,我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摸摸流血的地方,气恼道:“你发什么疯!”
“是你发疯!是你不要脸!”
他无语般地哼了一声,盯着我说:“你不是要去剧院吗?那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被人摸两下,亲一亲,又算得了什么?还是你自以为勾搭上了贵人,所以我这种家伙不配碰你了?少看不起人了,那些人模狗样的东西算什么,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吗?那些所谓的贵族政要还要低三下四来求我呢!他们能给你的任何东西,我都能给你!”
“住口!别说了!”
“不要再去那种鬼地方了,他们只想玩弄你,海涅不会娶你,黑加尔先生也不会!我……我可以娶你……”
“你!你!”我愤怒地指着道路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他喘着粗气,重重捶了车厢一下,跳上汽车后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才发动汽车走了。
我悄悄溜回家,疲惫地躺上了床。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原本获得了大学推荐,是一件值得欢天喜地的大好事,结果又成这样,我甚至没心思去想那些不太对劲的事了,总觉得黑加尔先生忽然问我莉莉安和休伯特的事有点奇怪,那毕竟只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一件小事而已啊。
还有迈克·史密斯,我用力擦了擦嘴唇,心里暗暗称赞自己刚才做得对,将来还有人敢这么不要脸,我还要打他。虽然打了他一顿,还挠破了他的脸,但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哭了好久才终于睡着了。
破晓的时候,我起身梳洗,差点对着镜子大叫有鬼,镜子里我脸上留着两条漆黑的泪痕,活像剧院里的默剧小丑。
第38章 番外二
“她叫米拉,和莉莉安很像吧,都是黑发蓝眼,怎么样?”大哥指着一堆女人中的一个问我。
冬日的午后,大哥康拉德把我叫出来,搂着我的肩膀来到了这里,这是新城一家妓院。白天客人不多,客厅里暖哄哄的,女人们都袒胸露背,裙子只到大腿。大哥介绍的那个女人有着漆黑的长发和蔚蓝的眼睛,和莉莉安有些神似,除此之外,她丰乳肥臀,面带放荡的微笑,眼神像钩子一样一下下挑拨着我。
我从没进过妓院,除了莉莉安外,也没靠近过任何女人,这种场景虽然幻想过,但从没想过付出实践,于是摇摇头说:“大哥……我出去了……”
“比尔,别死脑筋了,只是个女人而已,你见识的太少才会这样。”大哥抓着我的后脖颈,贴在我耳边说,“为了个女人弄成这样,你丢不丢人?”
“弄成什么样!”我生气地扫开他的手说。
“就是现在这样。”大哥盯着我的眼睛说:“我们乔纳森家的男人从来只玩弄别人,没有叫别人玩弄的,何况玩弄你的还是个臭婊子。”
“我没有叫她玩弄!”
“是吗?那你生什么气?不但对哥哥们发火,还让别人看笑话!你知道的吧,那个臭婊子自己贴到黑加尔身上去的,在酒馆里当着所有人的面。”
我的心像针扎一样,可我再也不想为此与任何人打架争吵了。
大哥又抓住我的后脖颈,靠近我说:“当有一天,你不再把女人放在心上,对她们做的任何事都能一笑了之的时候,你才能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他笑了笑,对老鸨说,“伺候好他,最好三天三夜都别离开这里,教教他怎么做个男人。”
咬着烟斗的金发老鸨甩了个诱惑的眼神给大哥后,对那个黑发蓝眼的妓女招招手道:“米拉,听到康拉德先生的吩咐了吗?”
米拉那双眼睛从我进门起就紧紧盯着我,此时她拢了拢胸前的衣襟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白皙的小手搭在我肩上,缓缓靠近道:“来吧,我让你爽上天。”
我在这里度过了几天几夜,上了好几个女人,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发现男人和女人间的事情不过如此……
莉莉安……我忽然想不起她的脸了……
那天我回到酒馆,刚一进门就被口哨声和揶揄的笑声淹没了。
三哥汉斯走过来,一手搂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揉揉我的脑袋说:“嘿!看看这是谁回来了!你们还打赌他要在里面待满一个月呢!”他命酒保倒了杯酒说,“来,干了它。”
我握着满满一杯威士忌,一饮而下后,又引来众人的口哨和笑声。
“好!再来一杯!”三哥说。
“行了,汉斯,你会灌醉他的。”海涅走过来说。
三哥笑着捶了海涅的胸膛一下:“下一个轮到你。”
“我不去。”海涅皱了皱眉头说。
“你要去。”坐在一旁的二哥忽然说,“妈妈吩咐过了。”
海涅看了二哥一眼,闭口不语。
对乔纳森而言,家族就是一切,而家族的掌权者决定一切。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海涅被大哥带走了,清晨他们回来,大哥笑着说,海涅睡了个金发碧眼的小妞,大家揶揄地问,你是不是不行,才一个晚上就回来了,瞧瞧你的双胞胎兄弟,老板娘说他简直是野兽,都没有闲着的时候。
我和海涅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
坐在吧台旁的一个哥们拍拍海涅的肩膀说:“别理他们,他们只想看好戏。这里的每个人满17岁的时候,都会被安排去享受一下,这是乔纳森家族的成人礼。不过你们两个笨蛋也真是够笨的,现在还是处,交个女朋友是很简单的事吧。”
“那是因为他俩看上的女人都太难缠。”靠在角落里抽烟的迈克哥哥忽然幽幽地说。
从我记事起,迈克哥哥就生活在我家里,他比汉斯哥哥小一岁,比我们大四岁,人很聪明,外貌英俊,高大强壮,为人又风趣,大家都很喜欢他。
小时候我们管他叫迈克哥哥,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们的亲哥哥,只不过是同父异母,他母亲是父亲的一个情妇,情妇死后,他就被父亲接回了家。母亲燕妮很宽容地接受了他,乔纳森家族就是这样,连异姓兄弟都可以互相交托性命,何况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兄弟。他对家族忠诚无二,对我们肝胆相照,所以他就是我们的亲兄弟。
“我知道比尔喜欢那个叫莉莉安的小妞,海涅也有喜欢的姑娘了?是哪个?”三哥问。
海涅吞了口酒说:“没有,你别听他胡说。”
迈克哥哥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后来我问海涅:“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海涅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什么也不肯说。
直到有一天,我看他驻足街头,远远地望着一个姑娘。
当看清那姑娘是谁时,我都想为海涅鼓掌了,佩服你啊,老兄,这种姑娘怕是再怎么追求,都不会看你一眼吧,别想不开了。
在新城这个小地方,有名的美女只有那几个,而且永远是男人们嘴边的话题。不说那几个风流的漂亮女人,单说莉莉安,自从她做了二哥的情妇后,也便成了居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有一个女人,她非常漂亮,却很少有人谈论她,似乎用调侃的口气谈论她,已经变得很不礼貌了。她就是爱莲娜女士的女儿,我们的小学同学安妮·纳西斯。
有一次,一个哥们兴冲冲地走进酒馆,像发布一个大新闻似地宣布:“老天,斜对面的杂货店门口站着一个姑娘,她好漂亮,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有人瞥了一眼说:“是她啊,爱莲娜小姐的女儿。”
“爱莲娜小姐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等会儿我要给我未来岳母敬杯酒。”
“切,你还是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怎么?难道她已经嫁人了?嫁给谁了?”
店里的酒保忽然插嘴:“纳西斯小姐在上城区读高中,听她妈妈说,成绩非常优秀,总考第一名。我女儿上中学了,她的老师们到现在还经常提起纳西斯小姐,听说那所贵族高校的免费名额非常稀缺,周围村镇里那么多男孩参加考试,却只要了她一个小姑娘,真得很了不起。”
“哦……”青年耸耸肩,在吧台前坐下。
酒保又叮嘱他:“别去纠缠人家,街上姑娘多得是,你懂吗?”
“我知道了,啰嗦。”
所以人人都知道纳西斯家有个漂亮的女儿,可即使风流成性的泼皮无赖,也不曾像调戏其他女人那样在街面上调戏过她。乔纳森家族的人就更不会了,我们信奉强者,信奉勤劳向上的品行,这些品行哪怕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也照样值得我们尊敬。再说这个安妮·纳西斯的确不简单,黑加尔哥哥能搭上大银行家并获得贷款,全亏她引荐。
她和莉莉安很不一样,无论你送莉莉安任何东西,她都照单全收,可是安妮·纳西斯,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和莉莉安打了一架,不但把黑加尔哥哥送的礼物扔了,还把他贬得一文不值。我心想,这姑娘不过是上个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太傲慢了。
随着我们势力的崛起,我才发现这世上什么都是虚的,唯有权利和金钱才是真。女人就更是这样了,只要有权有势,她们会像追逐蜜糖的蜂一样团团围住你,赶都赶不走,有的还要跪在地上祈求你怜惜她。我这时才明白大哥那些话的意思,女人这种东西不值得放在心上,她们只能依附男人,没了男人会活不下去,所以才会把感情看得比天大。这种思维有时候很可笑,因为当遇到第一个说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姑娘时,男人还能有点感动,遇到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不再为女人付出任何心思了,可海涅显然还没有忘记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妞,一次街头暴乱,他竟然只身冒险把那姑娘带了回来。
我不得不承认,念过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你能跟她交流,交流一些平时只能跟男人交流的东西,而其他女人,除了性,就是家长里短和抱怨,不仅蠢透了,还无聊透顶。
海涅像个傻小子一样围着她团团转,却连几句拉近关系的话都说不出口,我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帮忙,那小妞却开不起玩笑,立即就告辞了。
“你要是喜欢她,干嘛不追上去?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胆小。”我说。
“还追什么,她都拒绝我了,而且拒绝了不止一次。”海涅望着女人离去的方向说。
“那你就来点硬的,女人还不都一样,喜欢装腔作势。”
“硬?我觉得如果我来硬的,她会比我更硬。”
此后,海涅再也没有提起过她。
从小我就知道这个双胞胎兄弟比我强,他比我聪明,比我有耐性,甚至在家族中,他也远比我受重视。黑加尔哥哥从不任人唯亲,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会被他重用,大哥和三哥虽然是亲兄弟,可他们仍然留在新城,二哥身边最重要的事和最重要的位置,从来只交给迈克几人,而现在又多了海涅。不是因为海涅够听话,而是因为他有二哥看中的品性,黑加尔哥哥欣赏冷静又有耐性的人。
这种冷静只动摇过一次,那天二哥为海涅介绍了一门婚事,对方是道路部长夏洛特先生的女儿,自从首都传下命令,要在全国建设大型铁路,修筑高速公路后,夏洛特这个道路部长就水涨船高了,这门亲事非常巧妙,对我们的势力也大有益处。
然而,从来沉默寡言的海涅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有喜欢的女人了,我要娶她。”
黑加尔哥哥很冷静,他拍拍海涅的肩膀说:“我知道强行给你安排婚姻,让你受委屈了,是哥哥对不起你。”
海涅垂下头说:“哥哥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您。”
“我也想让你娶到心爱的女人,想让自己弟弟开心,可现在我们的处境很艰难,有多少人在盯着我,多少人想看乔纳森这个混混出身的瘪三完蛋。你长大了,也许别人不懂,但我知道你是懂的,这件事,可以原谅哥哥吗?”
有兄弟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只是结婚而已,又没让你只守着一个女人,结婚后,你想养几个女人就养几个女人,但现在你得听黑加尔先生的,这也是为了我们大家。”
海涅没有反驳,他垂着眼睛接受了这个决定。
只有我知道,海涅那晚喝醉了,只是他喝醉时与清醒时一样,谁也别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从这天起,海涅陪着名叫夏洛特的姑娘进进出出,没有表现过丝毫不耐,直到我们去参加皮耶罗法官宴会的那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舞台上。
“这个小明星是谁?真漂亮啊。”
“是个新人吧,以前没见过。”
“我认识狄修斯剧院的人,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唱得不错,声音很好听。”
她在台上艳光四射,而各种评价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忽然对她生出了不屑,再傲慢的女人也一样,过去不低头,只是因为我们站的位置还不够高罢了,女人就是女人,永远只能靠讨好男人而生存,那个安妮·纳西斯也不例外。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站在这里取悦男人。
我没想到安妮·纳西斯登台做了女明星,更没想到海涅会当着夏洛特小姐的面拦住了她的去路,还要执意等她出来。
黑加尔哥哥看不出喜怒,他只提了一个要求,他要单独和这位小姐说说话。
“如果她能让我满意,我未必不能答应你们结婚,可如果我发现她只是个碍事的,你就别怪我无情了。”
海涅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慌忙解释道:“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喜欢她,哥哥你不要动她,我不会再鲁莽行事了,你看在她曾帮过我们的面上,不要为难她。”
黑加尔哥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一语不发地走向了安妮·纳西斯。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舞池,十分亲密地与她交谈起来。
我们三个站在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海涅攥着拳头,手边传来骨节的响声,就连平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迈克也很奇怪,他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那边,呼吸变得很轻很轻。
没过多久,黑加尔哥哥牵着她走过来,让迈克送她回家。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二哥略有些感慨地说:“你眼光比比尔强,我觉得她还不错,如果将来有机会,你可以领她回家见见妈妈。”
“我不会见她了。”海涅说,“明天我就向夏洛特小姐道歉。”
“太可惜了,真不见面了吗?这么漂亮的姑娘,连我都有点心动呢。”
“我不会再见她。”
黑加尔哥哥拍拍海涅的肩膀说:“嘿!别把我想的那么狠心,我的眼里不是只有争权夺利,我们这个家才是我最在乎的东西,如果她能让你高兴,等我们的地位稳固了,我保证让你得偿所愿,但现在不行,你懂吗?”
“我明白的,哥哥。”
“那就好。”
晚上我们回到居所时,莉莉安还没有睡,她等在门庭前,为我们送上热汤和食物,她对黑加尔哥哥关怀备至,和声细语,像个殷勤善良又温柔懂事的小妻子,她的乖巧获得了黑加尔哥哥的称赞,他吻了她,当着大家的面打横抱起她,走进了卧室。
海涅也离开了,我还没有困意,就倒了杯酒,独自坐在别墅长廊上。不久后,迈克哥哥开着车回来了,只是脸上多了两道新鲜的伤痕。
“你怎么受伤了?”我好奇地问。
他叹了口气,略有些疲惫地走过来,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说。
“女人真麻烦,是不是?”
“哪个女人这么野?”
“呵呵。”迈克笑了笑,“这叫野吗?这叫疯。”
晚风徐徐,天空中挂着半轮月亮,我和迈克一起干掉了整瓶烈酒。
天亮了,早餐桌上,黑加尔哥哥宣布了一件事。
“莉莉安跟了我这么久,我却不能娶她,这让我很歉疚,所以我打算给她安排一个新身份,让她好好嫁人。”
电话那边却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犹豫该怎么开口。
“安妮,我不知道这次找你帮忙是对是错,晚宴上很多人都在打听你。”
“打听我?为什么?”
“那还用问,当然是看上你,对你感兴趣了,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吗?你长得这么漂亮,有心人看到自然会打听你,我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这些感兴趣吗?想结交有地位的绅士吗?”
这些话太赤裸裸了,我不仅窘又羞,忙说:“不,女士,我只是为了帮您而已,我并不打算……打算……”
“我明白,我早就跟他说了,他却不信。你虽然是个家境一般的小姑娘,却很有志气,日夜勤学不断,必然早有了打算,不可能去剧团当演员明星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消息,也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你。”
“谢谢您,凯洛林女士。”
“谢谢你,安妮,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是我和卢卡斯的幸运。生活好的时候一切都好,只有落魄的人,才能明白一份单纯出自善意的帮助是多么珍贵,谢谢你,义无反顾来帮我,真的谢谢你。”
挂了凯洛林的电话后,我也有些感慨,命运真是捉摸不透的东西。凯洛林想感谢我,而我想感谢她,如果没有她请求我,我也不会见到斯科蒂沃女士,更不会抓住这仅有的迈入大学的机会。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像千丝万缕的线,也许不经意触动了某一根,就会带来命运的改变。所以别人善意的付出最好给予善意的回报,这不仅仅是回报感情,更是对命运的敬畏之情。
这天我去市场买了很多东西,回家做了一桌大餐,爸爸和哥哥回家后都有些惊讶,爸爸还责怪我乱花钱。
“我不是说过了吗?每周五买肉的餐费都省下来捐给国家,你怎么还这么破费。”
威廉却很高兴,主动找出珍藏的葡萄酒说:“偶尔吃顿好的也不错呀,多亏您给国家捐钱的计划,我们都很久没吃顿好的了,再说最近店里生意很不错,我正想庆祝一下呢。”
夜晚温馨的灯光下,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意,我正思索着该怎么宣布自己想去考大学的事时,威廉突然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爸爸问。
“你们还记得福克斯肉店吗?”
“当然记得,是往肉里放毒药的那家店吧,不是关门了吗?”我问。
“是那家店,店老板前阵子联系我了,他说他家的肉绝对没问题,是别人诬陷他,他愿意把所有的制肉配方交给我,前提是我愿意雇佣他家以前的工人。”
“那家店不是菲利斯人开的吗?他们的话也能信!你别叫他骗了!”爸爸大声说。
“骗不了,我去看过了,都是香料制肉,什么毒药都没有,店主虽然是菲利斯人,但做人做事很讲道义,他怕员工们失业,生活无着,竟不惜把制肉的配方都给了我。这样正直的生意人是值得信任的,所以我不仅打算雇佣他们,还打算和这位店主合作。他在这里开店多年,进货和出货的渠道都很有一套,如果不是名声臭了,他根本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
“他名声怎么臭的,必然是做了坏事,这种人躲着还来不及,你还要跟他们合作!”
“否定一个人要讲究证据,我到处问过了,虽然人人都说他是奸商,谣传他下毒害人,可根本没有任何受害者,只是附近一些讨厌菲利斯人的家伙讹传而已。”
爸爸沉下脸来,连饭都不肯吃了,冷声说:“你这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还跟我们商量什么。”
威廉无奈地叹了口气,闷头吃盘子里的鸡肉。
此时的气氛有点尴尬,但如果再不宣布我的决定,这顿大餐就要浪费了,于是我放下刀叉,喝了口葡萄酒,深吸一口气说。
“我要去首都,参加圣安慕斯大学的入学考试。”
父子俩都愣住了,一齐把视线转向我。
我又说:“再过几天,我就启程。”
“等等,等一下。”威廉瞪大了眼睛问:“你说参加考试是什么意思?你要去读大学吗?”
“是的,我获得了一位女士的推荐,可以参加大学的入学考试了。”
“上帝啊!”威廉放下刀叉,把凳子搬到我身边,兴奋地说:“我都没听说大学开始招收女人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开心地说。
“你需要学费吗?要多少?”
“我已经有一部分学费了,不够的可以凑一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