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
这栋楼腊月初交房,这会子楼里装修工人进进出出。
虽说这一层只有他们俩,但没装修的房子一点也不隔音。
两人嬉笑打闹了一会儿就消停了。
“那……我们以后不住这边的话,你自留的这三套就很浪费啊。”
一套就是二三十万,其中两户面积比丛琦家里买的这套大二分之一。
三套卖掉快接近百万。
现在全放在这儿吃灰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但丛琦还是心疼了。
暨和北唇角微勾:“不浪费,留下它们的确是想来个近水楼台的。没想到啊~~~~某人那么沉不住气,我准备的一系列追求手段一个也没用上……”
“哎呀你还说,你还说~~~~”
没有经历暨和北狂追不舍哐哐砸墙的求爱过程,丛琦有种错过了一个亿的感觉。
但若是时间倒流,再次回到那一天,她大概依然会忍不住直接问。
因为纠结拉扯什么的,她最不耐烦了。
“等浣花溪住久无趣了,咱们就搬到星海花园住。房本下来我就叫人把这三套全转你名下。”
丛琦猛地抬头,小表情茫然:“给我?”
“为什么?”
“聘礼之一。”
暨和北从背后抱着她。
透过还没装窗的阳台看向小区中庭花园。
温声说道:“星海是公司打响招牌的第一枪,各方面都建造得很用心,就算过十年,二十年,它依然会是榕城环境最好的小区之一。”
“琦琦,我说永远爱你护你不是假话。”
丛琦:……??
自己没怀疑啊。
“但世事无常,我也担心哪一天自己就变了,成了伤害你的那个,或是发生意外,或是别的……”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但丛琦听懂了。
害怕哪天在感情上伤害她,害怕意外来临没来得及交代太多。
所以一开始就竭力保证物质上不会亏待。
这样,即便她损失了别的东西,依然能拥有一大笔固定资产。
……嗯,怎么说呢,理解,但听得很无语。
都说的什么啊?
这还没结婚呢,你就盘算着可能要辜负我了!
陷入爱情时该怎么样?
就是要忘掉现实,要沉浸在乌托邦里,一切为爱让路啊。
换个一心沉浸在爱情里的女孩子,听了这话大概会伤心欲绝,怒骂对方想了后路要分手。
因为暨和北这话现实得可怕,对恋爱中的人来说,绝对属于大大的减分项。
可丛琦又很明白对方的心意。
她怔愣无语,但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她想,这辈子她大概做不了纯粹的恋爱脑了。
因为她竟然很理解暨和北的做法。
换做是她自己,当她拥有这么多身外之物又那么爱一个人时,也会尽可能的给对方留下保障。
爱在哪,钱在哪儿。
这句话很俗,但又好像很有用。
“嗯哼,三套房就够了吗?”
“我觉得不够,趁你没变心前我得想办法让你的通通变成我的,哪天你伤害我了那你就一无所有。”
丛琦转身,反手搂住他脖子。
娇声宣布自己要挖空他财产的雄伟野心。
这话一出口,暨和北紧紧抱着丛琦的双臂微微松了些。
“哇哦,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盯牢我,哎呀,我好怕。”
丛琦故作凶狠地咬了他下巴一口,含糊道:“怕吗?快求饶,本小姐给你留个万儿八千。”
“老婆,琦琦,大小姐,饶了我吧。”
暨和北任她牙齿轻啃,配合演戏。
闷闷笑着,胸膛传出震动。
两人一人求饶一次,丛琦心里舒坦了。
语气也正经起来。
“一下收你好几套房子,我觉得自己的腿要保不住了。”
她哀怨地瞥了暨和北一眼。
暨和北秒懂,薄唇在她嘟着的唇瓣上贴一下,再贴一下。
“没事,让妈打我的腿!到时候我拉住他们,你撒丫子就跑。”
“不过老婆,等我腿断了你可要照顾我一辈子,不能撇下我不管啊。”
老婆这称呼听一次不习惯,感觉太突然,但多听几次,好像还蛮动听的。
丛琦被他卖惨的小样儿逗得咯咯直笑:“好啊,看在你舍命断后的份上,别说两条腿断掉,三条腿断了我也不抛弃你。”
暨和北:“……”
“……呵,是吗?那我真是谢谢你的不离不弃啊。”
丛琦眨眨眼,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小脸通黄。
都怪可可,动不动就说哪个男演员三条腿三条腿,这下害苦自己了。
呜呜呜,人家内心真的好纯洁的!
丛琦心里咆哮,面上却在故作淡定。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客气,两口子嘛,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
“你等着。”暨和北意味深长。
“等,等着就等着,我怕你啊。”
示弱是不可能示弱的。
丛琦梗着脖子叫板,快乐刺激的事她怕什么?
只有等像咸鱼似的被煎过来翻过去时,丛琦才泪流满面。
哭唧唧大喊,这会儿流的泪就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
谁让她大放厥词,非跟一头饿狼较劲儿。
人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
时间在热恋中的情侣身上彷佛被安装了加速器。
眨眼间,几小时就过去了。
等两人回家,丛智渊两口子已经回来了。
见到暨和北出入丛家,楼里邻居已经习以为常了。
毕竟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妻,别说天天来拜访,就算在丛家过夜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
暨和北熟练地跟邻居们打招呼。
偶尔也跟大家拉拉家常,因为主动交好,说话又十分礼貌得体。
他这个丛家的未来女婿给四中职工们留下的印象一直挺好。
大家见他和丛琦手牵手进门,都善意的笑一笑:“虫虫,你们今天去哪里了,酒席上好像没看到你们呢?”
“我爸妈去就行了。”
丛琦笑得甜甜的,好似撒娇般道:“我们家就送一份礼金,四张嘴去吃饭怪不好意思的。正好今天他有空,就带我去练车啦。”
“咦,你在学车啊?”
丛琦点头:“嗯,这阵子我比较得空,就想先学着,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也是,女孩子多学东西总不会错的。”
“今天,我家也是我和你们宋老师去的。”
这时候坐席也是有讲究的。
但凡讲点体面的人家,都不会一家老小齐上阵。
那样的话,别人会说你一家子饿死鬼投胎,八辈子没吃过饱饭。
“不过,你没去真是错过了好戏。”
对门文阿姨明显很清楚丛琦和曲苗苗不对付,边说边挤眉弄眼。
一听到好戏,丛琦耳朵动了动。
迟疑两秒,决定听听八卦再回家。
她拖着暨和北走到阿姨家门口:“什么好戏啊?”
“来来来,进屋坐,慢慢说。”
阿姨也是个老八卦儿了,晓得说别人八卦要偷偷摸摸的道理,直接把丛琦拉进门。
“今天苗苗可是出了风头了,没想到老耿深藏不露啊,居然有个那么有钱的弟弟,人家出手就是几大万礼金。”
丛琦:“……”
原来好戏就是这个?
她兴趣缺缺。
“文阿姨,我突然想起——”
“哎,别着急走啊,我说的好戏不是这个。”
“那文阿姨~~~~~你别吊我胃口啊。”
“你这丫头,真是急性子。”
文阿姨嗔了没耐心的丛琦一眼,才慢悠悠道:“敬酒时出了岔子,你们猜怎么着,苗苗那个前男友,于乐康跑来砸场子了。推搡间新郎官倒大霉了,直接撞柱子上晕了过去!”
“啊?于乐康不是到广省打工去了吗?”
丛琦这下来精神了。
跟暨和北紧握着的手迅速晃动,完全昭示了她内心的激动。
文阿姨:“对啊,肯定是他家里人说了苗苗要结婚的事,心里不平衡跑来闹呗。”
“那后来怎么了?”
丛琦惊讶后,又觉得光是于乐康闹事不值得大惊小怪,难道新郎直接撞死当场?
应该不至于,否则文阿姨大概不会这么兴奋。
文阿姨:“最奇怪的事来了,大家正准备送新郎官去医院时,新郎官居然醒了。醒后他好像傻了,非说自己老婆不是苗苗……”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等着丛琦捧哏。
丛琦果然不负所望:“怎么回事啊?”
“那谁知道,嚷嚷完这句他就又晕过去了。”
“苗苗听到这话那当儿,脸色那叫一个白啊,一看就刺激大了。简直像下一秒也要跟着她男人昏过去似的。”
丛琦咂咂嘴。
莫名有点雀跃。
虽然幸灾乐祸不对,可嘲笑曲苗苗她是一点不内疚的。
谁让对方隔一阵子就来找茬呢。
看看,不积德就是要倒大霉!!
她一开心,手就会动来动去,表情也会上脸。
尽管她很努力装得一副沉重可惜的样子。
但那上挑的眉梢,活泛的眼珠子都在告诉暨和北听到曲苗苗倒霉,她可高兴。
如果有尾巴,这会儿小尾巴定然摇成螺旋桨了。
暨和北眼底含笑,没说话。
乖乖当女朋友跟人聊天时的挂件。
“哎呀,好倒霉啊,这大喜的日子一出接一出,真是不吉利。”
丛琦说。
指甲陷进肉里,嘴唇也被咬破微微渗血,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疼。
整个人好似到了虚无空间,环顾四周,没有人,也没有路。
这一刻,她茫然了。
“苗苗,你在这里陪着陆城,我和你爸找于家人要说法去。”
耿又琴绷着脸,十分生气。
当初都跟于家人谈好了的,自家不告于乐康推人落水谋杀未遂,两个年轻人这段往事就谁也别提。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见面就当不认识。
这才多久?
于乐康就敢出来砸场子了!
还好他没当着大家问苗苗怀孕打胎的事,否则今天曲家还怎么收场?
怕是要成院里多年不散的大笑话。
就像现在院里老人还时不时聊起十多年前那些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往事呢。
一想到于乐康闹出来的麻烦。
耿又琴又忍不住瞪了眼惹出祸事的大女儿。
“看吧,识人不明又容易昏头,搞得一家子三番五次丢脸,苗苗啊,叫妈怎么说你才好啊?”
曲苗苗充耳不闻。
曲老师觑见病房其他人朝这边看。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难得劝道:“行了,要训女儿回家再训。还想叫更多人看笑话吗?”
耿又琴也察觉到了吃瓜群众们的存在。
不情不愿闭了嘴。
事实上,眼下新郎官进医院,曲家状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还是成了笑话。
但琢磨琢磨说词,好歹还能把场子圆回去。
不就是谈了段不恰当不合适的恋爱吗?
男方来闹场,说明她家苗苗恋爱时厚道人好,这才让人放不下噻。
所以他们得找于家人要说法。
否则大家还以为曲家心虚,这才不敢打到于家,就更坐实苗苗打过胎的事。
耿又琴带着丈夫,气势汹汹出了病房。
曲苗苗眼下哪有心思管其他事?
她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听到耿又琴的话,如行尸走肉般点点头:“好。”
至于曲叶叶和曲思源,则被耿又琴安排回酒楼招呼舅舅,带他先回曲家。
若是平时,听到曲叶叶和曲思源要单独跟舅舅相处,害怕他们被老奸巨猾的舅舅洗脑,曲苗苗一定会阻拦。
可还是那句话,这会儿她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
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了。
就出神的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时不时摸着平坦如初的小腹。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个小时,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呻吟两声。
曲苗苗回神,眼神闪烁,无比紧张的看着他。
想靠近,又害怕看到对方脸上出现自己并不想看到的表情。
她也害怕陆城想起上辈子的她。
那时的她,站在丛琦身边,被衬地黯淡无光,很没有存在感。
曲苗苗甚至感到自惭形秽,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她在病床前顿住脚。
而病床上的陆城,其实早在十分钟前就醒来了。
他是陆城,却是二十多年后的陆城。
醒来的一瞬间,他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他应该在空旷奢华的办公室里,在整个城市的中心,俯视着下面的车水马龙。
而不是在一个年代感满满的酒楼,跟亡妻的朋友结婚。
他记得的很清楚,他的妻子是丛琦。
尽管丛琦车祸去世了。
尽管这段婚姻最后几年两人已到了势如水火,见面就打的地步。
但陆城没想过别人取代她的地位。
哪怕丛琦带着他们的好儿子处处跟他作对,人到中年还试图以夫妻共有财产之名插手公司的事。
陆城气愤,困惑,不懂她一个家庭妇女折腾这些干什么?
房子,车子,珠宝,华服,哪一样他亏待她了?
每个月七位数的零花钱,她到底哪里不满足?
他无数次骂丛琦没良心,但毫无疑问,他们母子俩比外头的女人和私生子重要多了。
而现在,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回到二十多年前的事实。
相看两生厌的妻子不认识自己,频频跟自己作对的儿子自然也不存在。
他身边是别的女人,对方还怀着孕。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也是从未来回来的。
陆城心情复杂,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怎样。
但在最短的时间内,他就做好了决定——维持现状!
他的事业已经比上辈子同时期快了很多倍。
他只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回到高位,而不是跟亡妻,不,现在是前妻了,不是跟她纠缠。
大概是人至中年,看重的早就不是情情爱爱了。
若是二十多岁的他回到现在。
或许会想也不想就跑到丛琦面前,再告诉她,那个男人不是她的归宿,自己才是。若是丛琦不信,不回头看自己,他或许还会跪地纠缠,痛哭流涕,摇尾乞怜。
因为,年轻时他是真的爱她啊。
爱她的明媚,爱她的阳光,爱她浑身洋溢的生命力。
数个产品测试失败的日子里,他是靠着妻子的鼓励和信任度过的。
在她面前,他努力藏起卑劣的一面,他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是完美的,值得托付的。
但四十多岁的他,爱情早就成了捕获女人芳心的道具。
明知是谎言,却仍能让女人们飞蛾扑火的利器。
其实他很久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了。
或许是第一次意外睡了别的女人,或许是迷失在其他女人的吹捧中。
或许……
是听到商场上狐朋狗友们对家里黄脸婆的贬低,他试图融入后。
问陆城后悔吗?
有一点后悔。
但后悔的不是养小情人搞出私生子,而是没藏好叫丛琦发现了。
自从丛琦发现后天天歇斯底里闹离婚,何曾有半点年轻时的可人模样,儿子也可恨,不想想他养这个家有多么辛苦,只知道他妈的付出,他妈的伤心。
他当然不可能同意离婚。
他的一切都是婚后打拼出来的。
若是离婚,过错方又是自己,他得分出大半身家给丛琦。
一旦到了如此地步,万一丛琦跟他的对手们联合,他辛苦半生打造的集团很可能因为股权分散而失去掌控权。
陆城接受不了,所以他选择拖着。
没想到,丛琦出车祸没了。
他伤心的同时,确实也松了口气。
所以,在弄清楚自己重生在年轻时,陆城错愕迷茫,但很快就捋清了状况。
自己既知道了未来,公司发展的路子已经走过一遍,该踩的坑都踩过,爱情又是早就淡了的垃圾,不过是徒留遗憾的东西。
他何必节外生枝,去找丛琦呢?
何况——
今天酒席上,他似乎看到了岳父岳母。
这就意味着两家是很熟的。
这辈子的记忆也在告诉他,丛琦和曲苗苗曾经要好过。
可上辈子他见过她吗?
丛琦玩得好的女性朋友太多,年轻时他还挺守男德,没仔细观察过那些女人。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没有跟丛琦在一起的可能了。
作为混迹商场多年的生意人,权衡利弊、唯利是图已经刻在了陆城的骨子里。
他不打算跟曲苗苗做任何坦白,更没有同从未来回来的亲切感。
他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主控权依然在他手里。
“……我这是在哪里?”
陆城捂着额头,看向曲苗苗,虚弱问道。
曲苗苗迟疑了两秒。
她舔舔干涩的唇瓣,声音彷佛是无意识发出来的:“医院,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苗苗,你问的这是什么傻问题?”
“那个男人呢?报警了吗?你已经跟他分手他还追着不放,简直没品。”
“是不是吓到你了,咱们儿子没事吧?”
陆城怜惜地看着她的肚子,这让曲苗苗一阵恍惚,他怎么……
难道他不是跟自己一样?
想到这儿,曲苗苗游离的眼神渐渐聚焦。
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问道:“陆城,你昏迷前……为什么要说你的老婆不是我?”
陆城挠挠头,表情错愕怀疑:“什么?我说这个?我没印象啊。”
“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曲苗苗定定看着他,眼神不带眨眼,似乎想从他微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可陆城岂是那么好看懂的。
他怔了怔,皱眉。
一副愣头青的样子:“……我还做过什么不太好的举动吗?对不起苗苗,没想到咱们的订婚酒搞成这样,委屈你了。”
曲苗苗还未反应过来,眼泪已经不受控从脸颊滑落。
虽然她有很多算计,想狠狠踩丛琦一脚,可日夜相处几个月,又怎会没有真感情。
感谢老天爷,没有毁了她安稳的生活。
就让陆城一辈子也不要想起上辈子吧。
再也别说出那样的话了。
再来一次,她怕自己真的会崩溃会发疯。
曲苗苗再次看向陆城。
就看到对方眼里满满的焦急,愧疚,心疼。
终于抬脚,扑到他怀里,呜呜咽咽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等我们有钱了,我一定补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陆城动作温柔的拍着她后背。
在曲苗苗看不见的视角,只见他表情冷静,只有敷衍,全无爱怜。
“只是苗苗,第一次见舅舅咱们就缺席了,会不会太失礼?”
等曲苗苗哭了一阵,陆城温情脉脉说道。
曲苗苗肿着眼睛,摇头:“不会的,这也不是我们让它发生的,舅舅明白的。”
对了,舅舅被叶叶他们带回家了。
不用她多事,舅舅很有可能会见到丛琦。
曲苗苗咬着嘴唇,丛琦,这次不是我害你了,就看你自己会不会被舅舅画的大饼蛊惑了。
回到四中职工楼。
丛琦二人还在跟文阿姨聊着呢。
丛琦说不吉利,文阿姨非常赞同,连连点头:“是不吉利,大喜日子一家子进医院了。”
“他们一走,留下苗苗舅舅招待大家,可你说说,闹这么一出谁有心思吃饭啊?”
而且耿又琴那弟弟一派大老板的样子。
一看就跟大伙儿不是一道人,也聊不到一块儿。他杵那儿周身充斥着距离感,谁乐得去恭维人呢?
所以没等菜上齐,不少人就借故离场了。
“嗯嗯,那的确是食不下咽了。”
丛琦抓了抓脸颊,掩饰幸灾乐祸的开心。
她怕自己笑出声显得太坏太落井下石,顺嘴就问:“文阿姨,我妈他们也回来了吗?”
文阿姨点头。
八卦听得七七八八,丛琦便打算开溜了:“那我俩先回家了,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呢。”
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哎哟这都三点了,你俩也是真能玩,真能忘。”
文阿姨随口念叨,起身从抽屉里抓了一捧炸米花儿。
丛琦手里塞完又往暨和北手里塞,边塞边笑道:“自家找人打的,米都是老家今年刚打的新米,味道可好了。你俩拿着垫垫胃,赶紧回去弄吃的吧。”
“谢谢文阿姨~~”
丛琦甜甜笑道。
暨和北也跟着她喊:“谢谢文阿姨。”
“哎哟你俩跟我玩客气呢,赶紧走,赶紧回家弄吃的去。”
文阿姨摆摆手,佯怒赶人。
“好啦好啦,我们回家了。”
丛琦垂首,嗷呜一口吞了一小撮炸米花儿。
嚼了嚼,出门前扭头竖了竖拇指:“嗯,真的好香好好吃。”
逗得文阿姨眉开眼笑的。
两人捧着炸米花儿,谁也腾不出手敲自家门,丛琦伸腿轻轻踢了两脚。
楼道光线暗了暗,有人进来了。
丛琦一看,是曲家的叶叶和思源。
两小的主动打招呼:“虫虫姐。”
丛琦也不好因为曲苗苗迁怒到他们头上。
没法挥手,就轻点了点下巴:“叶叶思源,你们回来了啊?吃炸米花儿不,文阿姨给的可香咧。”
“我们不吃了虫虫姐,我们先带舅舅回家,有空再找你玩啊。”
曲思源说。
“好啊。”
丛琦赶忙贴墙,也示意暨和北让一让路。
这时才注意到曲思源姐弟俩身后还跟着一个生面孔。
对方个头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
头发打满摩丝梳得油亮油亮,身上的西装不像如今满大街的宽松版,而是异常合身。
明显是找裁缝度身定制的。
想到文阿姨说的几万礼金,丛琦暗道,曲苗苗这舅舅果然是个大款啊。
她随意瞥了眼便收回视线,因为母亲大人来开门了。
她转身进屋,暨和北却还站外头。
“北北?”
“你在想什么,炸米花都掉地上了。”
暨和北进屋。
抬脚把门关上,熟练地踹掉脚上的运动鞋,穿上丛琦特制的专属他的毛线拖鞋。
“刚才上去那个人有点眼熟。”
他把炸米花搁餐桌上。
丛琦一脑门问号。
“楼道光线那么差,你看得清他的脸?你这视力,猫头鹰啊?”
她刚才就注意到对方那身衣裳了,压根没注意脸长什么样。
“我眼熟的,大概都不是什么好人。”
暨和北表情严肃:“琦琦,看到那人你就离远点。”
丛琦张大嘴,一脸愕然。
“这么严重?”
暨和北点头。
他俩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正在屋里写教案的两口子听得云里雾里,大概听懂了女婿在说谁谁谁不是好人。
楼里出现了坏东西,许慧英教案写不下去了。
也来到客厅,问:“你俩说谁呢?”
丛琦耸肩。
两只手指可爱地指向旁边的暨和北:“我们说曲苗苗舅舅呢,北北说他好像见过,印象里大概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说?”
丛智渊也走了出来。
顿时,三双相似的双眼皮大眼睛都盯着暨和北。
“……”
压力大。
内心还很煎熬。
暨和北头疼,这会子非常纠结。
他只跟丛家人简略提过在港城过得不太好,却没敢坦白全部。
但细细一捋脑子里的记忆,曲苗苗的舅舅他的确见过。
当初他被熊金忽悠到深市,对方迷晕他卖人头。
他被扔进货轮底舱时其实还有意识尚存。彼时负责接货的似乎就是这个矮个子男人。
那会儿他可不是有钱人打扮,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喽啰,对着另一人点头哈腰。
不过十二年竟成了大老板。
如何上位发家的可想而知。
只是,到底该怎么说呢?
完完整整说,丛叔和许姨会不会觉得他太复杂,担心丛琦跟着她会遇到危险就棒打鸳鸯?
但不说也不行。
当这张脸跟他记忆中的脸彻底对应上时,暨和北几乎是一瞬间想通了曲苗苗的险恶用心。
很明显,她知道她舅舅的底细。
她想借刀杀人,让丛琦被她舅舅盯上。
想到这儿,暨和北眼神倏地变冷,久违的想杀人的冲动渐渐浮上来。
丛琦看他发呆,伸手抱住他胳膊,肩膀轻轻撞他:“快说呀。”
“……”
暨和北吸了口气,无奈的将自己被卖前看到的那一幕说了。
但也承认:“但这事已经过去十二年,我手里没证据。”
丛智渊听罢,脸色铁青。
没想到毒瘤就是楼里同事的亲戚。
他猛地拍了下茶几,愤然说道:“没证据没事,只要事情真实发生过我们就可以报警,警察最擅长找证据。”
暨和北沉默半晌。
“不瞒叔叔阿姨,我被卖到港城后……”
暨和北顿了顿,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成拳,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将那些事坦白出来。
“被带到四合会给人当小弟,或者说炮灰,我,我,我打人,还收保护费,还,还……”
越往下说,暨和北已经不敢看一家三口的表情了。
他垂着头,手背,脖子处青筋暴起,彷佛即将被抛弃的狗狗,强忍着害怕恐惧,正在等待主人的判决。
丛智渊和许慧英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被逼着打架,学习杀人放火……
干尽电影里那些混混所干的种种恶事。
这真的很挑战他们的认知,也挑战着两人的道德底线。
夫妻俩顿时陷入怔忪。
他们担心暨和北复杂的过去会给丛琦带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