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也在认真思考,她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不要记仇,不要急躁。
或许是因为?她的母亲是一个脾气急躁,做事?极端的人,所以?姥爷和爸爸害怕白语也变成这样的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告诫白语,活生生的让她变成的如今这般好脾气的模样,人家巴掌都快打到脸上了,还给别人找借口呢。
她到底会因为?什么而真正生气,真正记恨一个人呢?
白语没遇过,也想不到。
后?来,她才知道,是家人,她的底线是家人,父母和姥姥姥爷。
“她也挺可怜的,不仅生气还给自己找罪受,其实虚荣心很摧毁一个人的。”白语虽然早晨气也气过了,但是到底没真正放在心上。
还没等陈言答话,一个有些揶揄的声?音传来。
是何?遇,他?身子抵在车门口,手搭在车顶,看?着陈言笑道,“我说怎么哪都找不到你,合着竟然在这儿?,怎么,我可跟你说,你们还未成年,我这车里什么都不让做哈。”
“闭嘴吧你,怎么哪都有你。”说完,一把推开了何?遇,一手拉着白语下了车。
还不忘嘱咐道,“你以?后?离张婧还有曾文妮远点。”
白语点点头。
虽是冬日,但何?遇说的不错,这几日日头晴朗,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而且因着是冬日,又是年节,山上的人也不多,除却?他?们一伙,也只有另外一家人,不过在山的另外一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不一会儿?,周鸣的烧烤摊便传来一阵肉香,诱人的很,石楠学?姐闻见了连连称奇,叹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白语也一直觉得周鸣如果未来不想读书,出去支个摊,就凭他?这一手祖传的炭烤手艺,想必也不会饿死?。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周小爷的新?疆吐鲁番烤串,一金难求。”
周鸣为?了应景,甚至还特地在嘴边用碳摸了两条小胡子。
真是个活宝。
“我看?这不是新?疆吐鲁番的烤串,但你人是新?疆吐鲁番的人。”林悠悠学?着周鸣的弹舌,直接一把把盘子抢了过来。
“你这粗鲁的女人,竟敢对本烤串人如此无礼,这在我的家乡吐鲁番是要被游街示众的。”周鸣右手捂住心口,一副受伤的模样。
“咱们吃咱们的,不必理他?,让他?一个人自导自演,我们全都吃光。看?林悠悠率先拿起一串羊肉串,“哇,好香。”
白语也拿起了一串,一把孜然粒,烤的流油的羊肉,一口吃下去,一点膻味都没有,绝了。
真他?喵的香啊。
所有的人瞬间就被周鸣的一盘烤串全部?收买,连连夸奖。
尤其是白语这个吃货,仿佛早晨的事?情不曾发生,刚刚车上的沮丧也不曾有过。
陈言看?着,牙突然有点痒了。
由于?他?生而为?人的优越感,所以?竞争和攀比的心理从未有过,一向佛系,仿佛是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
这种佛系一定程度上和白语很像,但又不那么像,因为?白语是后?天靠人工教导,而陈言则是天生如此。
但此刻,看?着白语对周鸣毫无犹豫的夸奖和钦佩,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也去烤了一盘。
结果就是,“妈呀,言神,您老还是坐着吃吧,怎么能麻烦您来动手呢?”林悠悠看?见陈言竟然亲自下场烤了一盘,率先就拿起一根品尝,结果这一尝不要紧,三魂七魄差点当场散掉。
白语有些不信,陈言平时炒个菜什么的也还可以?呀?
尝完以?后?,对不起,我错了。
“很难吃么?”陈言不信也拿起一根,“呸,怎么这么膻,还这么苦。”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白语笑着说,她平日里不戴眼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原来人都不是完美的,上帝开了一扇窗的同时,会关上一道门,古人诚不欺我。”悠悠喃喃道。
陈言瞪了她一眼,悠悠怕的往白语的怀里缩了一下。
其他?人则哈哈大笑。
饱餐过后?,已是四点多钟,暮色渐起。
男人们被安排去丛林深处捡些柴火,好入夜以?后?点燃用来驱寒。
女生们则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分享着女生之间的小秘密。
这秘密无非是女生之间的八卦。
林悠悠早就在车上八卦完了学?长学?姐的,此刻变成了被访问的对象。
“悠悠,你们学?校,你有没有中意的小男生啊?”
“她喜欢陈言,哦,对了,还有萧安。”白语揶揄。
“啊?”石楠瞪大了八卦的眼睛,有点可爱。
一向憨憨的悠悠此刻有些羞愤,打了白语一下。
“你别胡说,那是男神的存在,我是欣赏,又不是真的热爱。”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石楠插嘴道。
“有趣的吧,要有幽默感,学?习不用太?好,但也不能太?差,人不用太?帅但也不能太?丑,关键是要喜欢我。”悠悠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数着,眼睛里满是向往。
“你这说的不就是周鸣么?”白语下意识道。
“才不是,你别瞎说。”悠悠突然急眼,耳朵也不知道是被冬日的晚风吹的还是怎的,竟然通红通红的。
“你呢?”石楠转头,问白语。
白语微微愣住,她其实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小时候看?着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她就觉得这婚不结也罢。
但是,这样的话不能说出去。
白语忽闪着眼睛,神情明媚而又哀伤,温和的说出了她的另一段想法,“我没有喜欢的人,最好未来也不要有。”
“为?什么?”石楠有些惊讶。
“喜欢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不喜欢你,就会受伤。如果那个人喜欢你,但是你们最后?分开了,还是会难过。所以?,我的希望就是等未来到一个合适的年纪,遇见一个差不多的人,不用太?喜欢,也不能太?讨厌,合适就行,婚后?衣食富足,没有争吵,安安稳稳的过就最好了。”如果没有,一辈子单身,有一群朋友也不错。但是后?来的话她没有说。
石楠摇摇头,“白语,你还这么年轻,话说的倒是十足十的老成。你这么想是不对的,相恋或许会有悲惨的结局,但也会有好的结果,而对每一对情侣来说相比结局而言或许是甜蜜的过程更为?重要。你这样早的给自己下结论,可不太?好,何?况……”
悠悠正听的入迷,却?陡然没了下文,追问,“何?况什么?”
何?况还有陈言那样的孩子喜欢你,你怎么会这么悲观。
但是她不能说,这是何?遇私底下偷偷告诉自己的,人家陈言都没挑明,自己哪有什么立场公开。
从前听何?遇说的时候,自己还觉得直接说多好,陈言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被拒绝呢?
可看?着现在的白语,石楠慢慢懂了。
陈言是对的,得慢慢来,不然,朋友都不一定有得做。
现在的孩子呀,真的是,操心。
晚上入了夜,天空中繁星点点。
一群人坐在水泥地上,靠着火堆。
但是白语还是突然开始感觉到冷意,她穿了过年新?买的半身红色小袄,下面?穿着秋裤和加绒牛仔裤,本以?为?这样的搭配该是可以?抵抗一切寒意,却?没想。
“阿丘。”
“让你多穿点,这下好了吧。”陈言脱下外套准备给白语套上。
“你穿什么?”
“我身体好,你赶紧穿上吧。”
陈言二话不说就强势的给白语罩上。
白语正要脱下,一旁的何?遇看?见了说,“没事?,车上还有一件军大衣,我去拿给陈言。”
白语这才裹紧了陈言的外套。
林悠悠在一旁端详了半天突然说,“你们今年怎么都穿红的,情侣装啊?”
“别瞎说,都穿红的就是情侣装,那你跟周鸣都穿白的,也是情侣装喽。”白语反驳。
“我们就是情侣装,不行啊?”周鸣一把搂过林悠悠,结果被悠悠一把打掉。
“?小妮子打人还挺疼?”周鸣揉着红肿的手惨兮兮的说。
天空这个时候开始下起了雪花,白语的头顶率先沾染,被陈言用手挥掉。
陈言摸了摸白语已经?有些冻的僵硬的手,“怎么还这么冷。”
“我冬天手的温度一贯这样。”白语不以?为?然。
“你要不先进帐篷吧,你要是感冒了,你妈回头准说我。”
“不用。”
“让你进去就进去,我们再?在外面?玩一会儿?就进去了。”陈言把白语从地上拉起来。
“好吧,那你们一会儿?就进来哈。”
“嗯。”
白语裹着陈言的衣服走了,她体质虚,还真说不好会感冒。
林悠悠眼珠子转了转,也跟着进去了。
进去以?后?,她靠着白语,贼兮兮的说,“我发现言神好像对你挺特别的啊?”
白语咳嗽了几声?,好像真的有点感冒了,她从包里拿出暖宝宝贴,贴在身上,才慢慢悠悠回道。
“是么?”
“是啊,是啊,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言神只会关心你冷不冷,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言神发卷子给你还会顺便把你的错题给你讲了,我们就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去问题的时候向来都得看?言神忙还是不忙。”
白语又压抑不住胸腔的痒意,轻轻咳嗽了一下,“所以?你觉得他?喜欢我?”
“难道不是么?”
“当然,男生对一个女生好,或者女生对一个男生好,并不单单都是出于?爱情。我和陈言从八岁开始到现在,已经?认识了足足有八年的时间,我们太?熟悉了,或许对彼此来说,性别的界限早已经?模糊,他?对我而言是家人一样的存在,是和父母一样可以?长长久久陪在身边的人。如你所见,他?对我很好,可相对的,我对他?也是很好的。”
白语又咳嗽了两声?,摸了摸额头,还好不烫,
“那你们干脆在一起得了,夫妻不恰好是可以?长长久久的么?”
“不啊,夫妻也是可以?背叛彼此的,但是朋友不会。而且我不喜欢陈言,陈言那样的人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他?那么好。”
林悠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其实还是不太?懂,夫妻怎么会背叛呢?难道夫妻不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么?
白语的咳嗽声?渐渐频繁。
“白语,你要不休息一下,我看?你老是咳嗽,我去给你找点水喝吧。”
“不用,我想睡会儿?,你出去跟他?们玩吧,我这里有含片没事?的。”
“好吧。”
“你们等会进来记得叫我,我还想跟你们一起玩会儿?。‘
“好。”
而此刻,陈言握着滚烫的暖手宝已经?在帐篷外立了许久。
他?的背由原来的挺拔变得微微弯曲,平日里总是含笑的双眸此刻轻轻低着。
其实早该知道她对自己的感觉,可此时此刻,听的这么清楚还是头一次。
她,果然不喜欢自己啊。
陈言其实是一个效率至上的人,去食堂永远走最近的路,解题永远用最简单的步骤,交往的人永远都是最纯粹的。
他?其实很讨厌在一件事?情上浪费很长时间,因为?他?觉得如果以?自己的能力,想要去做一件事?,还需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不一定办得到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件事?情就不值得去做。
但是从他?初一的暑假那年意识到自己喜欢白语,至今已经?过去将近四年的时间。
这件事?情好像就像平日里的一道数学?题,只不过答案早就印在了题目的背面?,名为?【否】。
按照他?的聪明甚至不用写出解题的过程就可以?得到结果,但他?却?仿佛看?不见一样,一遍一遍,一年一年的算啊,算啊,总想要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万一是算错了呢?
得不到,就撕掉重来。
可如今,“唉。”
陈言轻轻叹了口气,口中呼出了一团白雾,随着冬日的冷风飘散。
自己大不了再?重新?算一遍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女孩子是那么好追的么?
这么一想,仿佛又有了力量,桃花眼里的光彩又重新?回来了。
林悠悠掀开帐篷,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陈言,沉静而又明亮。
她刚要张嘴告诉他?白语已经?睡着了,陈言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暖宝宝,又指了指帐篷。
林悠悠会意打开帐篷,让陈言进去,自己则安静的离开了。
陈言一进去就看?见缩在角落里的白语,轻轻走过去,屈膝,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稍微松了口气。再?悄悄把暖手宝放进她的怀里,然后?又重新?盖好她身上的薄被。
做好这一切以?后?,才慢慢的在她身边坐下。
低着头看?着今晚这个有点恼人的姑娘安静的侧脸,然后?陈言做了一个决定。
从小到大,他?凡事?都让着她。
今天他?偏偏要让她“让”自己一次。
把先喜欢一个人的苦,让给自己。
然后?等到将来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不会告诉她,是自己先喜欢的她。
次日, 不到凌晨五点半,天还是完全黑的。
陈言率先醒来,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去放风筝, 可是风筝的线断了, 他追呀追, 可是怎么也追不上,然后他就醒了。
一睁眼就瞧见对面睡的正香的白语。
颤抖的心率才慢慢稳定下来。
他摸了摸白语的额头,正常的温度,又理了理她的被角,然后起来。
他看了一眼其?余的人?,独独缺了何?遇, 或许是在外面。
掀开?帐篷,果然。
何?遇坐在昨晚的火堆旁, 重新升起了火,上看悬着一个小铁桶, 烧着什么东西。
“干什么呢?”陈言问。
“烧水。”
“几点起的?”
“只比你?稍微早一点。”
“你?们昨晚几点进去的?”
“10点吧, 外面太冷了, 本来还烧了热水准备给你?和白语,没想到进去你?们已经睡了。”
“我?昨晚进去的时候她就睡着了,后来我?想着也眯一会儿,不知?道怎么昏昏沉沉的也睡着了。”陈言不知?从哪拿的树枝, 摆弄着那堆火苗。
“你?有心事。”何?遇说的是肯定句。
“我?发现你?谈恋爱以后比以前?更讨厌了。”
“不,应该是说谈恋爱以后,我?比以前?更会洞察人?心了。”
“怎么, 那个小姑娘对你?没意思?”实际上,后来石楠单独对他说了白语对婚姻的那番言论。
“只是现在而已。”
“追姑娘嘛, 要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的表达,不然姑娘是永远追不上的,这点你?就不如我?。”何?遇有些洋洋得意。
“白语又不是石楠,你?那套对她没用,更何?况,我?们才高一,学习为重,她就算对我?有意思,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谈恋爱的。”
“那可不一定,你?要小心,别到时候到嘴的肉被别人?叼走了,比如,上次那个秀气的小男孩儿。”
他说的是萧安,陈言知?道。
“别瞎操心了,等会他们起来,管住你?的嘴。”
何?遇耸了耸肩。
第三个起床的人?是白语,她昨晚睡的最早,今晨起来以后本以为咳嗽会好,结果没想到更严重了,嗓子跟火烧的一样。
看了看身边还在安睡的人?,她选择出去,说不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好了。
一出去,就看见两个大男人?围着火堆,一齐看向?她。
“醒了,睡的怎么样?”何?遇问。
“还行?。”这破锣一般的嗓子。
“怎么还严重了。”陈言皱眉。
“可能是昨天玩的有点疯,冷热一交替,着凉了吧。”
“你?这千金小姐一样的身子。”
白语嗓子一点点疼,话是能说,但?发出的音节太过沙哑,不太好听,索性就闭口不谈,只是照着陈言的后背就来了一锤。
闷的一声,差点传进帐篷。
“这么有劲儿,问题不大。”陈言笑着说。
白语翻了个白眼。
一旁看着的何?遇却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表弟啊,活该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你?,追姑娘哪能这样。
何?遇看着铁桶冒起了白烟,慢慢的把地下的火堆扑灭,等烟散去,想方?法把里面的热水倒进保温桶里。
“学长,你?好厉害。”依然是破锣嗓子。
“还行?吧,等你?们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会比我?更厉害的。”
此时黑夜慢慢散去,太阳的光芒渐渐升起,何?遇拍了拍手里的灰尘。
“好了,我?去叫他们起床看日出了,不然错过了,石楠准要闹我?。”
白语看着何?遇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陈言,感慨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可以直接点我?的名字,但?不要内涵,谢谢。”陈言把手里的热水吹的没那么烫了,然后递给白语。
早晨初起的晨光洒向?大地,看着黑夜和白日的交替,除了何?遇以外的人?,都发出了惊呼。
这跟白语上学路上看到的日出截然不同,它?更直接,更光明,也更能照进人?的心底。
在它?升起的那刻,你?仿佛感觉它?就在你?咫尺的地方?,一伸手便可以摸到。
那时的震撼和美?丽,足够你?永存心底。
那时陪伴着你?的人?,也足够你?一生珍视。
他们一行?六个人?终于结束了这一天一夜的露营,吃过烧烤,睡过野外,看过日出,谈过心事,这一切都很好。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白语的嗓子。
下了车,用着沙哑的嗓音和其?他人?告别以后,陈言看了一眼白语问,“用不用给你?买点药啊?就快开?学了,你?可别病了。”
“没事,我?家里有药,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白语的头昏昏的,生怕自?己感冒,现在很着急回家。
只是她以为回家的是一场休息,却没想到……
白语回到家,已将?近十点。
家里没人?,白语没有在意,父母可能出去买东西或者加班了,她现在很不舒服,也不想打电话,只想赶紧吃药睡觉。
另一边,张婧家。
她已经一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此时眼边泛着乌青,她想了快一天了,白语到底会不会到学校胡乱说话。
要是她把自?己妈妈的职业说出去,自?己就完了。
她从来在外面都事事要强,学习,吃的,穿的,用的,从不肯落于人?后,曾文妮有的,她也要有,别人?可以得到的名次,她拼了命的学习也要得到。
她不想别人?看不起自?己。
曾文妮好几次要来她家玩,她都拒绝了,就是怕她觉得自?己家庭条件和她家不一样,再也不跟自?己玩了。
她辛苦瞒着的,营造的形象。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破,白语也是一样。
如果她敢,她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不,要在那之前?警告她才行?。
下午两点,白语悠悠转醒。
早晨的不适感稍稍退去,但?还是不太舒服。
除了声音沙哑以外,还开?始四肢酸痛。
她掀开?被子,准备去找个体温计,量一□□温。
此时外面却突然想起一声开?门声,是爸妈回来了么?
还不等她打开?房门,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大力?的关门声,那余波,白语隔着房门都可以感受到。
她皱了皱眉。
门外开?始了吵嚷的声音。
白父:“你?别生气了。”
白母:“你?不是说再也不喝酒了么?昨晚是干嘛呢,喝的烂醉如泥不说,今天还要我?把你?从人?家家里接回来,白岗,你?到底要不要脸。”
“我?不是解释过了么,昨天几个老同学闲着没事聚一聚,都喝大了,你?去你?也看见了,不只我?一个。”
“你?还有脸说,不就你?和那个叫什么张超的醉了,其?他人?醉了么?再说了,张超是什么人?,你?和他比,你?下次要不要和那些赌鬼酒鬼比比?”白母的声音开?始尖锐。
白语听出了一个大概,应该是她爸爸又馋酒了,然后喝多了还被她妈抓包。
其?实,不怪她妈生气,因为她爸爸在她小的时候有一次喝醉酒还骑着摩托带着白语上街,结果刚骑出小区门口就和一辆轿车相撞,幸亏人?都没事,但?是摩托车废了。
从那以后,白母三令五申不准白父喝酒,可都没用,白父的自?制力?在这一块近乎于零。
白语真的不理解,她曾偷偷舔过一次酒,只觉得很苦,
所以,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让他们一次次因为这个争吵?
门外的争吵还在继续升级。
白母开?始数落白父,从结婚开?始,一点一滴,一件事情都不落下。
“你?就不能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白父的声音渐渐不奈。
“你?还好意思说,白语都这么大了,你?老毛病还是一样不改。”白母的声音越来越大,白语身前?的门形同虚设。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出去了。
“你?小点声,楼上楼下等会都听见了。”
“你?还好意思让我?小点声,你?要是要脸,你?早干嘛去了?啊?”
“我?没法跟你?说。”
然后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白语清楚这是事态激化的前?兆。
果不其?然,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瓷碗碎裂的声音,白母的斥责声里夹杂了哭腔。
“白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你?真是一天安稳日子都没让我?过过。你?一个男人?,整天就知?道假清高,自?命不凡,不愿意曲意逢迎,院里领导你?不愿意讨好,都快退休了,还是个小科长就算了。家里的事情你?也一件不干,我?都没责怪过你?,我?就让你?不喝酒是怎么你?了,是要杀了你?么,啊!你?说话啊!!!”
“行?,你?这时候就给我?装哑巴是么,是么,啊!”
又是一阵瓷碗碎裂的声音。
“离婚啊,你?离了婚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喝死都没人?管你?,离啊!”
“妈的,一说离婚你?就跟个死人?一样,你?说话啊!啊!”
白语不用开?门,都能料想到门外的场景,肯定是一地七零八落的东西,然后是喊的歇斯底里的母亲和坐在沙发上捂着头,一声不响的父亲,如果她妈妈再激烈一点,可能白父就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或者直接摔门而去。
自?此冷战,少则一周,多则一月。
她爸爸中间或许会哄上一次两次,但?是根本没用,只要他不改,白母就会一直生气,而这个气生的往往都会很长。
她爸爸见没用,也就不再做无用功,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上班,全然不顾母亲的日渐消瘦。
后来会怎么和好呢?
好像是得她,两边都哄着,两边都劝着,这边给她爸讲道理,指责他。
那边陪着白母一起绝食一段时间,然后听她妈妈数落她的父亲,从他们结婚的那一刻开?始,中间或许还会陪着她妈妈一起落泪。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哭出来的,刚开?始或许是因为同她母亲感同身受,愤恨她的父亲。
到现在,她更多的是同情,她不知?道她母亲还要在这无望的婚姻里再沉沦多久。
可能也有一点点同情自?己,这窒息的家庭氛围。
后来的后来,往往渡过冷战期,他们又会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讨论着白语的日常,只是内容仅限于她。
因为他们私下里还是各干各的,爸爸去书房看他的电脑,画他的图纸。
妈妈独占着客厅,看着电视,有时候还会和姨妈舅妈煲个几小时的电话粥。
实际上,从白语上初中开?始,他们已经分居好几年了。
是的,在同一个屋檐下,分居了很多年。
爸爸睡着卧室,妈妈睡着客房,甚至有的时候,电视看的晚了,就直接在沙发的小床上睡去。
白语不明白,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离了,不好么?
她看不出父亲对母亲的半分爱意,他为什么不离婚,是因为自?己么?
如果是,那自?己还真是罪孽深重。
门外响起了关门声,白父又把自?己锁进了房间,留母亲一个人?在外哭泣。
听着妈妈的哭声,白语心如刀绞。
她叹了口气,轻轻扭动房门的把手,走了出去。
白母听见声音,连忙把眼泪擦干,有些惊讶,“你?回来了?”
“嗯,上午就回来了。”白语捡着地上的东西。
她妈妈或许是因为她上了高中,有意识的不想和白父吵架,从前?的频率都是一两个月一次,从去年开?始,已经整整半年,他们再也没有吵过架了。
白语甚至都被这样的环境麻痹了,以为她自?己拥有一双恩爱的父母。
现在看看,真是个笑话。
“玩的开?心么?”白母尽量控制情绪。
“还行?,我?们一起吃了烧烤,看了日出。”白语找来垃圾桶,整理地上的碎瓷片,声音也尽量冷静。
“你?别动,小心割着手,我?来。”白母开?始上手,白父还是在房间里一声不吭。
白母刚开?始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点一点捡着碎瓷片,可也只是一会儿,她就突然崩溃了,摔掉手里的东西,骂道,“这他妈的,都过的什么日子。”
然后扔下白语,直接进去客房,狠狠的摔上门。
白语继续捡着碎瓷片,只不过刚刚忍着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落下,她觉得自?己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很快整理好了地面。
片刻后,她红着眼睛站在妈妈的房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却突然倍感无力?,说真的,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进去。
她在想,他们为什么不离婚,他们到底是在折磨彼此,还是在折磨她?她为什么要不断的在他们之间,劝完这个劝那个?到底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