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风流/灼灼风流—— by随宇而安
随宇而安  发于:202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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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衣衫半解,伤痕累累,浑身滚烫。
慕灼华愤愤不平:年老色衰,还要被逼接、客,小秦宫的妈妈也太狠了!
刘衍:……
后来慕灼华被问及与定王刘衍的关系。
慕灼华幽幽一叹:许仙与白素贞、东郭先生与狼、慕灼华与定王……
众人好奇:什么关系?
慕灼华沉沉一叹:医患纠纷。
慕灼华自小明白一个道理,女人一旦嫁了人,这辈子也就完了,读书科举是女人唯一的出路,不婚不育保平安,升官发财是正道。
后来她又明白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道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路边的野男人不能救!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灼华 刘衍
一句话简介:不婚不育升官发财!
立意:女子当自强!

昭明十四年冬,寒风凛冽,万物萧条,北雁南飞,却有一匹小青驴驮着简陋的马车,逆着大雁的方向,从江南一路嘀嗒小跑着,不紧不慢地往定京方向而去。
小驴车上,慕灼华挥着鞭子赶车,慢条斯理地对她的小侍女传授人生经验。
“女人不好好读书,是要嫁人的。”梳着书生发冠的慕七小姐揉了揉被寒风吹红的脸蛋,一脸正经严肃地说,“女人要是嫁了人,这辈子也就完了。巨力啊,这句话你得牢牢记着。”
坐在她身旁的小侍女名唤郭巨力,比她还小上两岁,年近十六,长得瘦瘦小小,却偏偏有个虎背熊腰的名字。她本没有名字,被叫了许多年的丫头,只因她天生神力,便有了个巨力的外号,而外号被人叫得多了,也就成了名字。
郭巨力懵懵懂懂地听话点头,在她看来,小姐是世界上最有学问最善良的人,她说的话自然是对的,自己只要跟着小姐的步伐走就对了。因此慕小七告诉郭巨力她打算逃离慕家的时候,郭巨力没有过一丝犹豫便收拾起了行李。
两人选了一个热闹的日子偷偷逃离了江南首富慕家。那天慕家锣鼓喧天,正是慕家老爷慕荣抬第十八房小妾的好日子,热闹得就像头婚。
慕灼华有个远近闻名的风流爹。慕家自慕荣的太爷爷辈起便是江南第一富豪,慕荣作为慕家这一代的独子,生来便衔着金汤匙,有着十八辈子也挥霍不完的财富,这样豪富至极的出身,加上天生风流俊朗的相貌,让他的人生里不缺桃花,而他最大的乐趣,也是往那风流阵里去。他若喜欢一个人,金山银山也扔海里博她一笑,又有哪个女人能抵挡风流公子轰轰烈烈的追求。
慕灼华的娘也是名动江南的歌姬顾一笑,她才貌双绝,据说原是罪臣之女,年幼时遭遇破家之祸才沦落风尘,与其她歌姬相比,她身上自然多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矜贵与清愁,便是这一点深深吸引了慕荣。热恋之时,他挥洒千金为她燃放十里焰火,为她争风吃醋怒打权贵公子,为她入狱受折磨,为她寒露立中宵,她那颗冷寂的心终于又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她以为自己遇到了此生挚爱,不顾旁人劝阻,一意孤行嫁入慕家,成为慕荣的第三房妾侍,为他红袖添香,为他生儿育女。
但腹中胎儿还未降生,慕荣已经又抬进了两房妾侍。那日锣鼓喧天,她倚门静静看着,漫天的焰火骤然消逝,在她眼里落成了灰。她就这样看他把曾经对自己的那份狂热毫无保留地给了其他女人——一个又一个。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慕灼华摇了摇头,“万万不能成为我阿娘那样的人。”
郭巨力想起四姨娘那样的美人儿年纪轻轻就死了,不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又有了一丝疑惑:“像大娘子那样,可好?”
慕家的大娘子,慕荣的原配夫人,那可是好厉害的一号人物,虽然慕荣一个个往家里抬小妾,一个个地生庶子庶女,但慕家在大娘子的收拾下,后院可以说是安安稳稳,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俨然她才是慕家之主。
慕灼华也摇了摇头:“那也罢了,大娘子有那般心计手段,却一辈子围着个男人转,净对着女人小孩作孽,又有什么意思?”
大娘子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但有的是手段整治不服她的人,她心知慕荣对庶子庶女毫不上心,便随意打发了庶女们的婚事,本打算把慕灼华许配给一个年过四十的县令当填房,只为了拉拢这个县令共同谋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庶女中最安分乖巧的小七,居然不声不响闹起了逃婚。
郭巨力忧心忡忡道:“大娘子手段厉害得很,小姐咱们走得不快,万一被追上了可怎么办?八小姐与你住在一屋,定然一早就发现咱们不见了。”
慕灼华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笑道:“追不上的。”
在这个慕家,有人无视她,有人欺负她,有人利用她,却也有人巴不得她消失。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她与小八,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便如慕灼华所料,慕家人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她们逃走的第三天。
大娘子气得绞碎了帕子,怒匆匆地来到碧落居告状。慕荣正与他的新妾侍腻歪着,糊里糊涂地听了一耳朵,半晌才问道:“小七,是哪个?”
大娘子深吸了口气:“顾一笑的女儿,灼华。”
顾一笑又是谁?
慕荣脑海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毕竟是死了多年,又有了许多的新欢,哪里还记得旧人的长相与姓名。至于这个名为灼华的女儿……隐约记得是个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至于什么模样,却也是记不得了。他的儿女实在太多了。
“是她啊……”他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大娘子气恼地说:“我已答应了庄县令将小七给他当填房,现在小七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叫我怎么给人家交代!”
慕荣无所谓地摆摆手:“既然小七不见了,就让小八添上吧。”
大娘子皱着眉头思索,小七和小八只差了几个月,相貌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本来这亲事是小八母女求着要的,奈何庄县令一眼就看中了小七的美貌,如今让小八替婚,她们母女倒是乐意,就是县令那里……
慕荣已经不耐烦了。
“小七跑了就跑了吧,她也不小了,会照顾自己的。这么点小事你处理就好,不要再来烦我了。”
“可是庄县令……”大娘子站了起来。
“不过是个县令罢了。”祈荣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挽着十八小妾的手臂便出了门,他答应今日陪她游湖,特地打造了一艘莲花画舫,只因她名字里有个莲字。
大娘子冷冷地看了一眼狗男女的背影,不期然地想起了顾一笑的模样。当年见到顾一笑的面容,她真正感受到了何为一笑倾国,她以为这个女人会是自己最大的敌人,结果是她想岔了。顾一笑入门不到半年,慕荣便又有了新欢。大娘子终于知道,慕荣爱的不是花,他只是爱摘花。
摘下来的花,自然是会死的。
大丫鬟问她:“夫人,还要派人去追七小姐吗?”
过了这么久,哪里还能追到?一个生得那般好模样的柔弱姑娘只身在外,又能活得了几日?
大娘子摆摆手,淡淡道:“就对外说,七小姐突发暴病,送回乡下养了。”

主仆俩不紧不慢地赶路,在半路的客栈里过了个冷清却又温馨安逸的除夕,到达定京的时候,已是正月初五了。
定京城东的一条陋巷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主仆俩租了一个小院子,付了半年的租金,便花去了一半的积蓄。这还是主人家见她们两人年纪小嘴又甜少收了一成。
“咱们这条街名叫花巷,这边是卖花的,那边也是卖花的,卖的却另一种花。”妇人挑挑眉,露出一个有些嫌弃的表情,“你们两个姑娘晚上还是少出门,免得遇上不好的事。”
妇人看着眼前两个单薄瘦小的姑娘,不免心生几分怜惜关照之意。主仆俩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衣服,想是为了行路方便,两人都做男装打扮,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原本的性别。
慕灼华的母亲在青楼长大,梳妆打扮自然是一把好手,慕灼华自小耳濡目染,颇得真传,只是将这化妆打扮的法子稍加改变,别人是想着怎么打扮好看,她反其道而行,简简单单在脸上涂画几笔,便掩去了眉眼间的艳色,旁人乍看上去,只觉得这是个有些娇憨朴实的小姑娘,生不出绮念与敌意。便是房东这样精明势利的妇人,看着她湿润黑亮的眸子,也忍不住心存了几分怜爱,多了几句关怀。
慕灼华将自己的路引给妇人看了,妇人不识字,摆摆手推了回去,慕灼华含着笑说:“多谢路大娘关照,我们两人此番上京是为了参加会试,决计不会给大娘惹麻烦的。”
路姓妇人一听,顿时惊愕道:“看你年纪轻轻,想不到竟是个女举人!”
慕灼华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家母早逝,父亲便让我跟他读了几年书。”
路大娘听了,越发地怜惜喜爱慕灼华了。
“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如此上进了,虽说如今开放了女子科举,但女举人仍是稀罕得很。你们主仆俩在京城若是遇上什么难事,便来找大娘,我就住在三里外的地方。”
慕灼华认真听着,感激地点了点头,笑着向妇人作揖道谢:“多谢大娘指点了。”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包,“我看大娘神色有些倦意,应是多梦难眠,我这里有个香囊,放在枕下有助于睡眠,大娘不妨试试。”
妇人见香囊绣得精巧,不禁心动地接了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便觉得一股药香扑鼻而来,让人心神安定了不少。
“这怎么好意思呢。”妇人笑容满面地说着,紧紧攥着香囊爱不释手,“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手艺。”
慕灼华微笑着说:“家里有人是大夫,从小耳濡目染,便懂了一些。”
没有人会为难一个大夫,更何况是个笑起来那么乖巧可爱的姑娘。
“这针线也是极好的,想必你母亲是个大家闺秀。”妇人不吝美言吹捧了几句。
慕灼华含笑点头。
妇人带着香囊心满意足地走了。
郭巨力颇有些心疼那个香囊:“小姐,那个香囊你做了好久,里面可用了名贵的香料呢。”
慕灼华倒不以为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送她了。巨力,咱们还要在定京呆一段时间呢,我之前没想到定京的花费会这么大,咱们不好好想个生钱的法子是不行的。”
这些年在慕家她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有时候遇上喜事,比如父亲又纳妾了,她还能多分得几两喜钱,在慕家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这些年她竟也存了一百多两银子,虽然这也许比不过父亲送给妾侍的一根发簪,但也是不小一笔钱了,本以为能支撑在定京一两年的花费,眼下看来,付了房租,也只够三五个月的开销了。
郭巨力努力地思考着生财之道:“小姐是想卖香囊吗?”
慕灼华笑了笑:“这只是顺带的。这个大娘是个多话的,咱们得通过她的嘴,让别人知道咱们有些医术,四五十岁的女子身体多有隐疾,却羞于问医,我这些年读了不少医术,自认还是能治治妇科之病的。”
慕家很少有人知道,慕灼华懂医术,而她对医术的启蒙,却是来自于顾一笑。顾一笑童年时家逢巨变,沦落青楼,脑子便有些不清楚,忘了过去不少事,但却会背不少医书。慕灼华受了影响,识字起便也开始看医书。似慕家这般的豪富之家,自然是自己养着一二个医术了得的大夫。慕灼华在慕家虽然不受宠,但好歹是个小姐,她想学点什么,大夫也不会赶她。慕灼华一边偷看慕荣书房里的医书,一边跟着大夫辨认药草,几年下来,连大夫也惊异于她医术的天分。
郭巨力用力点头,认真地说:“小姐最厉害了,不过小姐也不要担心,实在不行,我去搬砖养小姐,不会让小姐饿着的”
慕灼华扑哧一笑,戳了戳郭巨力的额头:“我是怕饿着了你。”
郭巨力天生神力,食量更是大如牛,小时候被卖到慕家,就是因为粗手笨脚吃得多,才被人踢来踢去,最后落到了逆来顺受的慕小七房里。别人家的主子都苛待下人,这个七小姐倒好,克扣了自己的伙食去喂小侍女。当时的郭巨力狼吞虎咽泪眼汪汪地看着笑眯眯的七小姐,哽咽着说:“小姐,你比庙里的菩萨还好看,菩萨也没给我吃的。”
慕灼华却笑了:“不可这么说,兴许……是菩萨安排你我相遇的啊。”
郭巨力恍然,她与小姐,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正月里的定京热闹非凡,慕灼华和郭巨力换了身书生的青衫,花了三天时间大致走了一圈定京。
定京城里,北贵南富,西贫东贱。北城是皇城,周遭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富人们多在南城安居,西城是陆上贸易的干道,住户多是普通百姓,而东城外挨着海港,三教九流多聚居于此,在贵人们眼里,这些人比平民还差一些,属于贱民。然而这东城,也是定京最繁华之所在。
慕灼华这番上京,为的是参加三月举行的会试。多亏了陈国前几任女皇致力于科举改革,让女子也有了读书科考的权利,去年她瞒着家里人,打着上香的名义,偷偷参加了乡试,得了个不错的名次。从那时起她便偷偷准备着今年的会试,就算没有庄县令这桩婚事,她也是必然要逃离慕家的。
慕家的公子小姐们都暗地里嘲笑慕小七傻,别的孩子都争着锦衣玉食,金银珠宝,慕小七这个没娘的孩子争不过,只会傻傻地在学堂里看书。慕灼华看书的速度快,记得也快,几年下来,把学堂里的书都看完了,又偷偷看了慕荣书房里的藏书,那些书可不都是圣贤书,更多是些杂书,志怪游记,堪舆医术,甚至还有不少春宫图,她都看得津津有味。慕荣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去一次书房,书房里的书都是摆设,但即便摆设他也要买最好的,一些价值千金的孤本也叫他找到了,随意地放在书架上,任由慕灼华取阅。大娘子不是没有发现过慕灼华偷偷去书房看书,但看书又不是偷书去卖,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慕小七这个书呆子可是所有庶子女里最让她省心的了。
慕灼华生得美貌,但她从小就知道,美貌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自从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容貌越发娇艳,她就偷偷用眉黛打扮掩饰自己,在外人看来,慕灼华只是个普通清秀的少女,笑起来又一副憨厚乖巧的样子,乌黑湿润的眼睛看人时透着十二分的真诚信赖,叫人总是不忍心为难她。若不是那日出门踏青,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湿了妆容,也不至于被庄县令看中了去。
于是到了定京,慕灼华更加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的容貌,特地调制了一份难溶于水的易容膏,以免发生意外,待人接物之时更是表现得憨厚老实,与人为善,和气生财。
离会试还有三月,但定京里已渐渐开始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全国各地的学子大多会提前几月来到定京,适应一下当地的水土,这几个月里,各地学子一边温书一边扬名,在各大酒楼谈试论道,留下自己的墨宝,企图让自己的才名响彻定京,传到主考官耳朵里。虽说科举取士以考试为主,但有才名加成更是锦上添花。实在不行,能让某个权贵看中,纳为门客,也是美事一桩,若能成为大人们的东床快婿,那就更是嘿嘿嘿了……
怀揣着各种小心思,文人士子们卯足了劲儿往各大诗会文会上去,一时之间百家争鸣,唾沫横飞。
文铮楼便是几大文楼中最有名的一个。主仆俩来到文铮楼的时候,一楼已经摩肩接踵难以下足了。郭巨力拉着慕灼华的手,凭着天生神力挤进了人群之中。只见一楼中庭有个三尺见方的台子,台子上立着一面屏风,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握着狼毫挥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
郭巨力不解地问:“他在干吗呢?”
旁边一个士子瞟了主仆俩一眼,低声解释道:“这是在出题呢,你看到那边的坛子了吗?”
慕灼华看向台下的一个酒坛,那个酒坛有半人高,旁边还靠着一根竹竿。
“那是‘文坛’,这文铮楼的掌柜请了定京最负盛名的文坛大家们匿名出题,题目都放在这坛子里,每日这个时辰就会从文坛里抽出一题,由在场学子辩论,胜出者,便可将名字写在文榜之上。”
慕灼华顺着士子的手指看去,果然在墙上看到了文榜,上面写着十几个名字,但前三个的字体却刷上了一层淡金色,以示殊荣。
慕灼华的目光落在排头第一个,只听郭巨力认真地一字字念道:“沈、惊、鸿、正。”
士子一笑:“那个正字,表示他胜出了五场。”
郭巨力咕哝道:“五场,也不多嘛,只比第二名多了一场。”
士子叹了口气:“可是,他六日前才到的定京啊。”
慕灼华惊愕道:“每场皆赢?”
士子点点头,一脸惊叹:“诗词歌赋、经义策论,无一败绩,今年的状元,怕是非他莫属了。”
话说到此处,台上的试题也已写完了,只听众人齐声念道:
“养——虎——为——患——”
一时之间,满座皆惊。

慕灼华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地拉着郭巨力,退出了人群,往楼上走去。
郭巨力不解问道:“小姐,你不是说要来扬名的吗,怎么走了啊?”
慕灼华轻轻摇头:“今天这道题,来意不善。”
郭巨力看向楼下众人,方才还人声鼎沸,此刻竟满堂俱静,不少人都眉头深锁,忐忑不安。
慕灼华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店小二立刻上来招呼。慕灼华问了几道菜的价格,文铮楼也不愧是第一楼,店小二丝毫没有看不起主仆俩穷酸,耐心带笑着一一介绍了菜色。最终慕灼华点了最便宜的两盘馒头一叠酱肉。
郭巨力撕开馒头,往里面塞了片酱肉,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姐,我刚才瞧楼下那些人,有的人很害怕的样子,可是有的人却很兴奋,你知道为什么吗?”
距离答题时间有一刻钟,因此此刻不少人正在奋笔疾书,埋头苦想,但也有置身事外者在解读这道题。慕灼华啃着馒头,食指竖在唇上,示意郭巨力噤声,又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那些人正是在破题。
“出这道题的人,居心叵测啊!”
“不错,这题目的虎,分明是暗指定王殿下。”
“陛下久病不朝,定王正当盛年,军功彪炳,又权倾朝野……”
“咳咳,小声点!”
“今年的会试主考官,可是大皇子和定王一同担任的,你们说,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出这道题的人,到底是谁?”
这几个人想的,也正是今日在场众人所想的,而众人心中最终浮现出的,都是两个字——试探。
有人在试探民心。
而他们的回答,也代表了两个字——站队。
慕灼华轻轻叹了口气:“这定京真不好呆啊,步步杀机,我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
旁边那桌人低声又压抑不住地兴奋道:“你们说,今天沈惊鸿会作答吗?他敢作答吗?”
这时楼下一声锣响,准备时间结束,等待第一个上台的士子。
众人面面相觑,等了片刻,人群中响起一声:“我来!”
就见一个白衣士子大步走上台,微笑对着四座拱手,引来众人雷鸣喝彩。
“是文榜第二的文士宗!”
“沈惊鸿到定京之前,他独霸榜首,之后却五场连败于沈惊鸿,今日还能上这个台,不说文才如何,单这心性也不是常人了。”
文士宗整了整衣裳,高声道:“虎者,凶兽也,养之则为患,除之而务尽!”
不少人低声吸气,惊叹不已——文士宗这是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是公然与定王为敌啊!
底下悄声议论:“文士宗就不怕得罪定王吗?”
“定王权势滔天,文士宗真乃猛士啊……”
郭巨力担忧地说:“小姐,定王这么可怕吗?”
慕灼华抿了口茶,笑笑道:“据说他啊,多智如狐,孤傲如狼,残忍如虎,在北凉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神。”
定王刘衍,是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坊间传言,刘衍乃宠妃云妃所出,但是云妃命薄,难产而亡,因此刘衍一出生便没了生母,被抱到周皇后宫中养大。当时周皇后膝下仅有一子,便是今上刘俱。刘俱比刘衍大了十几岁,对这个弟弟疼爱非常,几乎可以说是他亲自带大了刘衍,刘衍也无比亲信这位兄长,跟着刘俱学文习武,直到十五岁那年,刘衍从军,脱离了刘俱的羽翼,一飞冲天,横扫北凉,深入腹地,却敌寇三千余里,成为北凉人的噩梦,陈国人的战神。
而让刘衍扬名的最初那场战役,被称为雁城之战。
那时刘衍不过十八岁,从军三年,虽然立下不少战功,但尚未被敌军所看重。彼时北凉最强的大将名为忽尔塔,不但力大如神,更是狡猾残忍。忽尔塔的主力军在主战场与陈国大军周旋,刘衍年纪尚轻,被指派带轻兵驻守边陲雁城。雁城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城镇,不料忽尔塔明修栈道,故布疑阵,主力牵制住了陈国大军,自己却率精兵偷袭雁城,企图以此为突破口反包陈国大军。
刘衍手下仅有一千士兵,敌我悬殊巨大,骤然遭遇忽尔塔率军偷袭,而援军却远在百里外。刘衍带兵顽抗数个时辰不敌,便带兵逃走。忽尔塔早知刘衍乃陈国皇帝最宠爱的弟弟,虽然打过一些胜仗,也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当是陈国将领让着他沾光,忽尔塔让手下占领雁城,自己却带了轻骑追击刘衍,一心要抓住刘衍威胁昭明帝。
忽尔塔双目赤红地盯着少年将军狼狈的背影,眼中燃烧着野心与暴虐,眼看着就要追到刘衍,突然之间四面埋伏齐现,滚石与弓箭齐下,将忽尔塔的士兵重创殆尽,忽尔塔也身中数箭,半跪在地,抬起高傲的头颅狰狞凶恶地瞪着缓缓走来的少年将军。
那是一张俊秀温文的年轻面孔,眉宇间却不见少年人的青涩稚嫩,也没有计谋得逞的骄傲快意,双目幽深,眼波沉沉,无喜无悲,是让人看不透的城府。他身形瘦削而挺拔,铁甲破损,衣衫带血,却丝毫无损他的雍容与高贵。
没有胜利是偶然,忽尔塔此时才知,刘衍让士兵顽抗两个时辰,就是为了布置这个陷阱,甚至不惜以自身为铒。
擒住了北凉大将,陈国士气大振,所有士兵都喊着要杀忽尔塔祭旗,然而刘衍却力排众议,不但给忽尔塔松了绑,还以上宾之礼待他。
“我陈国人重英雄,将军亦是英雄,可杀不可辱。”
刘衍待忽尔塔殷勤备至,甚至引起公愤。七日后,忽尔塔与刘衍几乎兄弟相称,却在一个夜里,趁着守卫松懈逃回了北凉。
刘衍遭到了全军的指责,被卸去了军职。忽尔塔却重新当上了大将军,发誓要血洗陈国大军,一雪前耻。
然而此时北凉朝堂,却对此事引起了争议,有人说忽尔塔早已被刘衍策反,有眼线说忽尔塔在陈国的军营受到上宾礼遇,与刘衍有说有笑,几乎歃血为盟。理由也是言之凿凿——堂堂北凉大将,领着八千兵马,怎么可能被一个十八岁的小王爷捉住,定然是双方有不可告人的协议。
忽尔塔在朝堂上遭受质询,表明自己之前是虚与委蛇,假意示好。
北凉南院大王冷冷一笑:“谁知你那时是假意,还是这时是假意。”
忽尔塔大怒,砍下南院大王一只耳朵,被下了大狱。
关于忽尔塔叛国的流言甚嚣尘上,斩杀忽尔塔的呼声越来越大,但忽尔塔领兵数十年,在军中威望极高,忽尔塔的亲兵甚至意图劫营,幸亏被人发现,及时拦下。
南院大王趁机向北凉王进言,道忽尔塔功高盖主,军中士兵只知忽尔塔,不从北凉王。北凉王疑心极重,眼见忽尔塔的威望超过了自己,哪怕之前还有几分疑心忽尔塔叛国的罪行,此时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也不得不杀了忽尔塔了。
最终,北凉王下令,将忽尔塔凌迟处死。
这时,刘衍才被从狱中放了出来。
“你要杀忽尔塔,早就可以杀了,何必废那么多曲折?”陈国将士们不解。
刘衍不紧不慢地说:“我要杀的,从来不是忽尔塔。”
忽尔塔死后七日,两军交战,刘衍大张旗鼓地摆出白幡与贡品,为忽尔塔鸣不平。
北凉带兵的是北院大王,北院大王冷笑:“忽尔塔若没有叛国,你又怎么会为他哀悼!”
刘衍微笑说道:“忽尔塔受到威逼利诱,始终不肯归降我朝,实乃真英雄,可惜为内奸昏君所害。”
“南院大王,收陈国黄金十箱,受命诬告忽尔塔!左丞相,收美女三十名,白银十万两,受命斩杀忽尔塔!二皇子耶律浩,为排除异己,勾结忽尔塔的副将,捏造伪证陷害忽尔塔!还有你,北院大王……”刘衍看着脸色惨白的北院大王,“你不是也走私了五十箱兵器,意图谋反吗?”
北凉大军顿时乱作一团,忽尔塔的亲信们都疯了,多日来因为忽尔塔的罪名饱受打压,直到此刻才知道忽尔塔才是北凉唯一可靠的人,满朝文武各为私利通敌卖国,竟无一人值得卖命。
陈国大军趁此机会大举进军,北凉王朝人心离散,溃乱之中,北凉王不知被谁杀死,刘衍率军荡平北凉王庭,又继续带兵往草原深处追击残兵。这一战,奠定了定王刘衍的战名,从此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惧。刘俱的赏赐源源不断,直到赏无可赏,坊间的说书人煞有介事地说——昭明帝曾经拍着定王的肩膀说,你的功劳如此之高,朕已没有什么可以赏给你了,不如这天下分你一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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