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风流/灼灼风流—— by随宇而安
随宇而安  发于:202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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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灼华用气音说:“我们慕家,咳咳,就是我父亲,有不少壮阳的秘方。”
刘衍天生带笑的仰月唇嘴角蓦地一僵。
慕灼华掩着嘴一脸意味深长地说:“您要有需要,我可以便宜给您治。”
刘衍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将手上的书扔了过去,“砰”的一声砸在了慕灼华脑袋旁。
慕灼华吓了一跳,整个缩进了被子里。半晌,她又探出脑袋来,露出两只眼睛,怯怯看着刘衍,嘴巴蒙在被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免费也不是不可以……”
刘衍沉着脸,掀开车帘出去,看样子是坐在了前面。
慕灼华心里叹息,看这样子,分明是被说中了心事,长得挺好看的,可惜不中用了。她听父亲说,男欢女爱是这世上最美好之事,男人要是没了那份乐趣,当皇帝也不快乐。
她却不这么想,世上乌鸦一般黑,男人没有不风流好色的,只有不能人道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定王便是个好男人了。
慕灼华在马车上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到了贡院外面,而刘衍早已不知去向。慕灼华想起来刘衍是主考官,想必是去忙了,却还细心地给她留了一个使唤的人,甚至帮她把郭巨力给叫来了。
郭巨力见了慕灼华,惊得大叫了一声:“小姐,你这是去给人看病还是自己看病了,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慕灼华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是瘦了。“给人看病也是一件极累的事啊。”
郭巨力也顾不上多问其他事了,赶紧地帮慕灼华准备好了行囊,慕灼华临走前却又将一个包裹塞给了郭巨力,郭巨力茫然道:“这是什么?”
慕灼华说:“收好,这是诊金。”
郭巨力打开一看,顿时懵了。
陈国的科举考试自五十年前便允许女子参与科考,但能读书的女子本就不多,能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会试考场的更少,有也都是名门子女,家学渊源。贡院有专门为女考生开辟了一个独立考场,由宫中女官负责搜身,并担任同考官,但评卷之时,试卷全部打乱,评卷不分男女,最后能中进士者,最多的一届也不超过三个,多年未见女进士,这才是常态。
慕灼华依着指引进了女考生专属的考棚。今年的女考生比往年似乎多一些,望去有二十来个,每个人身边都有婢女簇拥着,观其言行举止,无一不是名门闺秀,只有慕灼华显得寒酸一些。
慕灼华抱着自己的东西,找到了自己的考棚就地安置了。会试分为三场,一场三日,第一场是经义,第二场诗文,第三场策问。慕灼华对经义可以说是胸有成竹,诸子百家不敢说倒背如流吧,但顺着背应该能一字不错。诗文就麻烦了一些,勉强能写篇平仄不错的诗赋,可惜就是没什么灵气,无功无过。策问就是大麻烦了,只因她总是放飞自我,天马行空,常有惊世之语,若遇上古板保守的考官,可能就是下下,若遇上能欣赏的考官,便是上上,所以这结果便很悬了。
慕灼华托着腮想,第一场求己,第二场求稳,第三场求神吧。
开考之前,两位主考官必须主持仪式,刘琛看着姗姗来迟的刘衍,心中生出疑惑。
“皇叔,你怎么……”
刘琛未问完,刘衍便道:“一会儿再说,别耽误了仪式。”
被刘衍一打岔,刘琛便也不问了。
随着贡院大门一关,整个定京都安静了下来,尤其是贡院附近,连飞鸟都被打得不见一只。
安静的贡院内,刘琛品着茶,对刘衍说道:“这一场经义最是无趣,无非就是错与对,只看考生记性如何。”
刘衍目光不知看向何处,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随意地点了点头。
刘琛道:“经义得甲等,也未必是经世之才,倒是老学究居多。”
刘衍心想,慕灼华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一科定然是能得甲等了,却不知道她身体是否能撑得住三日。
“皇叔,你似乎有心事?”刘琛狐疑地打量刘衍。
刘衍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无事,不过是在想今年的女考生比往年多了许多。”
刘琛道:“确实,不过以世家的底蕴,栽培出几个女举人并不难,若要考中进士,确实难如登天。自开放女子科举至今五十年,考中进士的女子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人吧。”刘琛说到此处却是觉得可笑,嗤之以鼻,“便是考中了进士,最后也不过回去相夫教子,苦心读书,又有什么意义?若不经世治国,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学学德言容功。”
刘衍淡淡一笑:“人各有志,然而多读书总是有益处的,读过的书不同,一样的风景便看出不一样的滋味。”
刘衍指着庭中含苞待放的桃树,微笑道:“同一棵桃树,有人视而不见,有人拈花悟道,有人怜其羸弱,有人恋其灼灼。无论读书之后是从政为官,还是相夫教子,若有所得,便有所得。”
刘琛闻言,不禁哑然。
半晌后,刘琛不禁问道:“那皇叔你看这桃花,又想到了什么?”
刘衍淡淡笑着,却不言语。
数墙之隔,有个人却打了个喷嚏,抬起头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到了正欲开放的桃花。
——这桃花长得真好。
慕灼华揉了揉鼻子,心想。
——今年的桃子一定很好吃。
会试第一场终于在无数人的翘首以盼中结束了,随着贡院的门打开,一个个浑身发愁形容憔悴的考生涌了出来。
狂喜者有之,懊悔者有之,淡然者有之。
慕灼华抱着行囊,远远便看到了郭巨力,正要走过去,便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喧闹。
“惊鸿公子出来了!”
慕灼华偏头看了一眼,心中啧啧道:不愧是惊鸿公子,别人都蓬头垢面,他倒依旧是衣冠楚楚。
无数沈惊鸿的追随者围在沈惊鸿身边问他考试情况,沈惊鸿面带微笑,说尽力而为,但瞧那神情,却是志在必得。
郭巨力接到了慕灼华,忙问道:“小姐,怎么那么多钱!”
慕灼华脑子里还想着考试的事,被这猛地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钱?”
郭巨力心想,小姐真是膨胀了,五千两都说忘就忘。
瞧见郭巨力神秘兮兮地比了个巴掌,慕灼华才想起她从定王那儿坑到的五千两。
“救命钱。”慕灼华挑挑眉,贼兮兮地笑。
郭巨力这几天守着那一大笔钱,睡都睡不好,半夜都要起来看三遍。
“不过巨力啊,人家都关心考生的考试情况,你一开口就问我钱的事,这不太对吧。”
郭巨力帮慕灼华提着行囊,振振有词道:“有了这些钱,小姐你考没考中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灼华摇头:“亏你还是慕家的丫鬟,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点钱还不够我父亲扔水里听个响。”
郭巨力一听也是,沉浸在发财的美梦里三天,被慕灼华这么一戳,梦醒了,又有了忧患意识了。
“看来还是得有个正经的生财之道。”郭巨力小脸严肃地说,“小姐,你这场考得如何了?”
慕灼华摆摆手,哈哈一笑:“不是我自夸,不可能有人比我强。”

第十六章
慕灼华回家狠狠休息了几天,有了一笔巨款,郭巨力上街买菜底气也足了,净挑着好肉给慕灼华补身子,每天一只鸡炖汤,让慕灼华吃鸡腿鸡翅,两三天便补回了元气。
“小姐,你可别只吃不练。”郭巨力把沈惊鸿的诗集拍在慕灼华面前,“惊鸿公子的诗你也多读读。”
慕灼华无赖地说:“人人都看,我就不看,我与旁人就不同。”
郭巨力皱着眉头:“小姐……”
慕灼华凝视郭巨力,认真道:“你聪明还是我聪明。”
郭巨力毫不迟疑:“小姐聪明。”
慕灼华:“那你要不要听我的?”
郭巨力点点头。
慕灼华摆摆手:“行了,今天不吃鸡了,去买只鸽子。”
郭巨力:“为什么吃鸽子啊?”
慕灼华道:“正所谓诗词鸽赋,吃啥补啥。”
郭巨力一听,太有道理了。
于是慕灼华这日的晚餐,便是红烧诗子头,红糖词粑,油炸乳歌,麻婆豆赋。
可惜吃啥补啥大约没什么用,考场上,慕灼华看着题目,咬了半天笔头,写写划划,也就写了些中规中矩的诗词,实在说不上什么才气,勉强只能说顺口。
考完第二场的慕灼华显然没有第一场时的意气风发,出了贡院大门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蒙上被子饱饱睡了一觉,便又开始看书补身子。
这些天应该是因为会试的缘故,刘衍和他的手下都没有再出现过,让慕灼华过了些安生日子。花巷也着实安静了好一阵,毕竟到处都住着考生,吵吵闹闹总归是不好的。小秦宫的姑娘伤好了,还托宋韵给慕灼华送了一回滋补品表示感谢,碰巧遇上考完第二场垂头丧气的慕灼华,只当她是考差了心情不好,还安慰了好一阵子。
到了第三场会试,慕灼华便又收拾了心情,重整河山。
第三场考的是策问,这也是近年来三科比重中最高的一科。策问有惊世文章者,前两科便是平平也能夺三甲,策问若是下等,前两科夺魁也只能居于中等。因此这第三门重头戏,无一人不是谨慎以待。
慕灼华拿到题目后,咬了半天的笔头。
问策:平蛮安夷之策。
这题目可以说是很具体务实了,但是却不好答。对陈国来说,蛮夷之地,一般指的是北凉南越西域。北凉逐水草而居,马上得天下,民风剽悍,局势不利就议和,兵强马肥就犯边,可以说是陈国的大患。南越穷山恶水,遍地瘴气,多有民智未开之地,与陈国边境时有侵扰。西域以教立国,长久以来倒是与陈国和多战少,但双方之争却不是在土地之争,而是宗教之争,西域意图在陈国传教,看似无害,然而信教者极为虔诚,可以为教生为教死,宗教失控,便是民心失控。
朝中对于这些异族,素来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那么这道题入手,便是考验对主考官心思的把握。如今的主考官大皇子和定王,都是与北凉征战多年的大将,无疑很多人都押主考官主战,如此一来,答题便要从战入手。
可是战能平,战能安吗?
慕灼华思虑许久。陈国对三国的战争已经持续百年了,却从未得到过长久之安。为何不安?第一,三国荒瘠,对陈国的富庶垂涎已久。第二,三国民心思异,便以异己者为敌寇。第三,三国亦无生财之策,便只有掠夺为己有。
既知道了原因,便可由此入手,想一想平蛮安夷之策了。
慕灼华闭目片刻,便在纸上写下腹稿。
第三场会试终于结束,所有试卷皆封了姓名收上来,刘衍与刘琛领着十六位同考官闭门批阅试卷。
第一场经义题批阅最快,因今年的经义题出得偏了些,许多考生都错了不少,便是考得好的,也有两三处错漏。
“这里有一份卷子,一字不错!”一位同考官惊叹不已,捧着卷子送到主考官跟前。
众人轻声交谈:“想必是沈惊鸿的卷子了。”
这卷子没有誊写,为的是看考生的书法如何,书法上佳,评价便会更高。
刘琛见同考官捧着卷子跑来,尚未看便也对刘衍说道:“我与皇叔赌一赌,这份卷子必然是沈惊鸿的。”
刘衍品了品茶,微笑道:“赌什么?”
刘琛道:“就赌皇叔府上的那一壶美酒,十段香。”
刘衍失笑:“你倒是觊觎已久,就是给你又有何妨。”
刘琛摇头道:“赢来的酒才香。”
话音未落,便听到又一个主考官惊喜道:“这里也有份无错答卷!”
刘琛闻言诧异地看过去:“今年的经义题不是说有几道题极难吗?”
刘衍道:“文风日盛,这是好事。”
第一份答卷已送到了案上,刘琛低头一看,顿时失望了。他对沈惊鸿的墨宝极其熟悉,这份卷子的书法确实不错,但并非沈惊鸿的字迹。
刘衍却将这份卷子看得仔细,这自己柔中带刚……稳中带皮……刘衍借着茶杯掩饰唇畔的笑意。他是见过慕灼华的字的,便是她写的那一纸药方,和这卷子上的字便像足了十成。
那个鬼丫头,确实有几分能耐。
刘衍本来还为她的身体状况有几分担忧,如今见了这卷子,心便落了下来了。
刘琛这时接过了第二份卷子一看,确认了是沈惊鸿的字迹,这才松了口气,展开了笑脸:“皇叔,这份是沈惊鸿的不会错了。”
刘衍微微点头:“可惜,你却是输了。”刘衍笑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第一份卷子,“咱们方才赌的,可是这份卷子。”
刘琛顿时泄了气。
“想不到,今年竟有能与沈惊鸿比肩的考生。”
刘衍笑道:“奇人又何止一个?”
刘琛却又振作道:“不过是记性好罢了,还得看接下来两场,那才能看出是否有真才实学。”
第二场考的诗赋,却叫考官们大发雷霆。
“搞什么鬼!居然七成以上的人偏题!”同考官们对着一张张卷子画叉,但凡写错了题目的,一律不取。
刘琛遗憾摇头:“今年的题目是‘黄花如散金’,此题如此平常,想不到竟会涮落如此多人。”
刘衍道:“大多考生都将黄花当成了菊花,殊不知,此诗出自‘青条若总翠,黄花如散金’,这写的是清明谷雨前后的景象,此诗中黄花指的便是油菜花。考生若写了秋季、菊花,便只能出局了。”
刘琛皱眉:“此诗较偏,考的第一是考生的阅读范围,第二才是才气,可惜,有些人是只读经典,输于博学。”
这第二场没偏题的总的不过七十多篇,可以说,只要另外两科不太差,这七十多人便能上榜了。
刘衍心想,慕灼华可是读了不少书,这题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心里是这么笃定的,刘衍却还是忍不住把那些诗篇一张张看过去,直到找到了熟悉的字体,这才安心。
旁边传来刘琛的笑声:“皇叔可是在找沈惊鸿的诗作,却叫我先找到了,果然又是一篇佳作,来,咱们赏析赏析。”
两人正看着沈惊鸿的诗作,忽然听到同考官处传来争执声,不由得齐齐放下卷子看了过去。
只见几个同考官争得面红耳赤,险些便要大打出手了,刘琛皱起眉头,厉喝一声:“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几名同考官急忙向刘琛行礼。
“回殿下,我等看到一篇策问,见解不同,是以发生争执。”
刘琛好奇道:“什么样的策问能让几位先生大动干戈?”
一个同考官冷笑拂袖:“若说离经叛道也不为过,此题考的是平蛮之策,这人倒好,满篇都是如何养蛮。”
另一个考官却皱眉反对:“细细看来,此人说的,却不无道理。”
刘琛越发好奇了,赶紧让人将卷子送来。卷子放在了案上,刘衍一眼扫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刘琛皱着眉头看这策问,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眼中更是风暴骤起,看到最后怒不可遏,拍案大骂:“这考生是北凉人还是南越了,怎么竟帮着蛮夷说话!”
反对派的同考官顿时引为知音:“殿下所言甚是,你们看,这卷子开篇先阐述了蛮夷不宁的原因,这说得倒也不错,蛮夷穷山恶水,教化未开,民心思异,有不臣之心,掠夺之意,那我们该怎么办?自然是战!打到他们怕了,服了,便能平蛮!”
“你们再看这后半篇,简直是一派胡言!”
“未见得吧……”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了同考官怒气磅礴的控诉,众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发声者,竟然是主战的定王?
刘衍专注地看着策问,眼中毫不掩饰惊讶与欣赏。
“无常有之敌,有常有之利,蛮夷之敌我,盖因无共利。”刘衍微微点头,“如何生共利?策问中也说得极为明白,开通商路,互通有无,人心思安,蛮夷若能从贸易中得到超过战争能带来的利益,便不会想着杀戮与掠夺了。”
“南越看似贫瘠,却蕴有宝库,若助其发展,则可引为臂助。”
“其下详细列了不少方针细则,确有可行之处。”
一个同考官不以为然:“然则教化未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刘衍接道:“于是其下又说了最重要的一点,以我陈国之儒道,教化蛮夷之民,以儒为教,就如西域以教立国。如今北凉、南越皆教化不足,而两国之民多对陈国的教化心生仰慕,百姓若学会了礼义廉耻,心向圣贤,便是同宗同族,心不思异了。”
众人皱眉沉思,却还是心存疑虑。
刘衍轻轻说道:“我们陈国当年,不也是数个小国合而为一的吗?”
刘琛道:“是战争让陈国大一统。”
刘衍笑道:“陈国的大一统,是经过了许多年的内乱,直到以儒立国,才民心归一。”
说到此处,不少考官便点头附和了。这策问的内容多为推测,但刘衍所说,确实有史可循。
“西域荒芜,却以教立国,民心归一,这便是信仰之力,而只有教化的力量,能让人‘信’。”
刘衍这一番娓娓道来,终是说服了几个同考官,但作为坚定的主战派,还是极为排斥这种说法。
“哗众取宠,异想天开,不过是一个书生的纸上谈兵而已。”刘琛满脸厌恶,“若他说的这些有用,皇叔,我们这些年来的征战又是为了什么!”
刘衍沉默良久,方道:“为了赢得一个让他们听话的机会。”
刘琛的目光扫向重考官,道:“既然大家都各执己见,不如投票来决定这篇策问的成绩,众人写下自己对这篇策问的评价,我们去掉首尾,取均值。”
此法众人皆无异议,各自取了一张纸写下成绩,而后交由刘琛计数。
这时不知是哪位考官眼尖地发现了一件事:“咦,这卷子的字迹看着甚是眼熟,似乎和第一场的无错卷极为相似。”
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有人拿了那份卷子出来比对,这么一看,果真是一模一样。
有些认同这篇策问的考官立刻笑道:“此人记性不俗,见解不凡,其才可与沈惊鸿一较高下。”
刘琛闻言,心生不喜。
“却还不知道这人诗文如何呢。”
便又有人去寻找卷子,七十几篇略微一翻也就找到了,众人交头一看。
反对派立刻大笑:“这也叫诗,不过是打油诗罢了,我看这人才华不过尔尔。”
刘琛听了又舒心了不少。
无论如何这人还是叫他上心了,异想天开,胡说八道,还妄图夺沈惊鸿的文名,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才子”!

定京里过了几天纵情酒色又忐忐忑忑的诡异日子,终于等到了放榜日。
放榜这天,郭巨力一大早就起身沐浴,焚香礼拜,然后催着慕灼华起床。
“小姐,放榜了!”郭巨力紧张极了,偏偏慕灼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要睡!”慕灼华死死抱着被子,“我不去!”
郭巨力气急道:“小姐,你怎么就不上心呢,他们都赶着去看放榜呢!”
慕灼华闭着眼睛说:“掉价,太掉价了!哪有会元在榜下等的,会元都是好整以暇坐在家里等的!”
郭巨力也觉得慕灼华说的有几分道理,又有些迟疑了。
“那……小姐,我去看放榜,你洗漱好了,别到时候报喜的人来了,你还在床上睡觉。”
等郭巨力出了门,慕灼华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哪里有点犯困的样子。
“妈呀,紧张死了。”慕灼华瑟瑟发抖,“万一没中怎么办,才不要去榜下让人看笑话!”
慕灼华知道自己那篇策问太危险了,刘琛和刘衍是主战的,而陈国多年对外战争都是胜多输少,自然主战派也多一些,她落榜的可能性极高……可是让她违背意愿写迎合旁人的文章,她也写不好。
“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收拾一下行李吧……”慕灼华叹了口气,“好在赚了五千两,换个地方读三年再来吧。”
慕灼华也是睡不着了,起身梳洗,换了身青衫,便动手整理行囊了。
慕灼华整理到一半,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她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却是宋韵。
宋韵见慕灼华在收拾东西,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慕姑娘,你这是要回家了吗?”
慕灼华干笑两声:“宋姑娘,你来是……”
宋韵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前些日子你给姐妹们的那些香囊,她们都很喜欢,想找你订一批呢,你竟然要走了……其实以你的医术,就是不考科举,也是能在定京安身立足的。”
慕灼华见宋韵确实不舍得她,心里也有些感动。“定京繁华,不是读书的地方,我还是找个安静便宜的地儿好好读书吧。科举致仕才是我生平所愿,行医不过是混口饭吃。”
宋韵掩口一笑:“慕姑娘,你谦虚了,你这一走,我们可都会想你的。”
慕灼华道:“我会把香囊的配方留给你们的。”
“这不合适吧。”宋韵惊疑不定,不敢接受,“大夫们的药方可都是不传之秘……”
慕灼华笑道:“这些于我并无多大用。”
她本想着靠医术赚钱,没想到还真的赚了几千两,可比卖香囊来钱快了。
慕灼华说着便从箱子里找出笔墨纸砚,坐下为宋韵写起配方。
正写着,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郭巨力掀开屋顶的尖叫:“小姐——小姐——”
慕灼华停笔,扭头看去,却见郭巨力小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进来,笑容都快溢出脸庞了。
“小姐——你中啦——”
慕灼华一愣:“你这么高兴……难道我真的中会元了?”
郭巨力翻了个白眼:“小姐你还真敢想,会元自然是惊鸿公子了。”
慕灼华:“哦……”
郭巨力咧着嘴笑:“小姐你中了十七名!”
慕灼华挠了挠头:“十七名啊……”
不等她有个反应,旁边的宋韵已经捂住嘴尖叫起来了。
“啊——慕姑娘,你中了!”
宋韵说着竟然转身跑了出去,一路跑一路喊着:“慕姑娘中啦!慕姑娘中啦!”
这是白天,花巷里大多人还在梦中,这些日子不少人都认识了慕灼华,对这个会医术的女举人,其实没什么人相信她能金榜题名,但这时候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吼,顿时都清醒起来了。
只见随着宋韵的身影跑过,花巷两侧的门窗次第打开,人们纷纷探出头来:“慕姑娘中啦,第几名啊?”
“十七名——”
一时之间,真诚的恭贺声此起彼伏,慕灼华只得站到街上,对着两旁的人拱手道谢。
“中了个十七名,这阵仗弄得像会元似的,叫人好难为情……”慕灼华低声咕哝了一句。
郭巨力在旁边正美着呢,听到这么一句,不禁气道:“小姐,陈国的第十七名啊!你以为很容易的吗!而且今科只有你一个女子上榜呢!对了,还不止!我听他们说,你可是自有女子科举以来会试名次最高的一人了!”
慕灼华也是个俗人,这下也被郭巨力捧得有些飘飘然了。
“你准备点银子,等下打点报喜的人。”
郭巨力大声道:“得嘞!”
刘琛面色古怪地看着榜单。
“女的?”
刘衍低头含笑。
刘琛还是不敢相信:“写出那篇养蛮策的,是个女人?和沈惊鸿经义并列第一的,是个女人?”
刘衍点头道:“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若不是刘琛压着那篇策问,其实慕灼华的名次恐怕能到三甲之列,但若不是刘衍力捧,以慕灼华那篇离经叛道的养蛮策,根本无法上榜。
到底有没有私心?
刘衍仔细问了问自己——没有。
那篇养蛮策,确实让他开了眼界,想到了从前未想过的方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养蛮策未必全然无误,但这却是一个全新的方向。慕灼华啊……那个看起来小小一只的鬼丫头,总是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刘琛一面觉得自己和一个女人为难有些掉价,另一面又觉得自己被一个女人为难了更加难堪。他到底只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郎,脾气都摆在了脸上。
“皇叔,我想去微服看看这个人,你陪我去?”
刘衍愣了一下,心里苦笑——只怕那鬼丫头一眼就能认出他们俩。
“殿试之前有个簪花诗会,到时候咱们微服去吧。”刘衍说道。
花巷里结结实实地热闹了几天,路大娘带了那些给慕灼华诊治过的姐妹们来祝贺,笑得合不拢嘴:“进士老爷给咱们看过病,这可够吹一辈子的了。”
路大娘把慕灼华交的房租全数退给了她,还封了十两银子的贺仪。
“您可别推辞,我这破房子让您住了,那简直是什么生辉,以后租出去可不是这个价了!”
慕灼华陪着笑了几天,笑得腮帮子都疼了。
过了五六日,这热闹才算休止了。
这天夜里,郭巨力又含着笑睡了。从放榜那日到现在,郭巨力始终沉浸在梦一般的喜悦之中,反而是慕灼华觉得疲惫不堪,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了,才有一丝松快。
慕灼华又在书桌前咬笔头,明日是簪花诗会,按惯例,每个贡士要写一篇诗文,虽然没有分高下,但写得差了,定然会叫人笑话,尤其她作为诗会上唯一的女子,别人总要多留意她几分,那些被她压过了名次的男子定然会叫她难堪。
慕灼华正烦恼着,便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她愣了一下,边问着谁啊边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定王刘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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