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by苏幕幕
苏幕幕  发于:202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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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菀道:“娘娘何等尊贵,无论容貌气度或是天命都是独一无二,怎能与民女这个普通人相比。”
淑妃:“但人心是相通的啊,我和你一样是贫民出身、是孤女,甚至比你还差一些,我是个寡妇。进王府时要被人说道,做王府侧妃时要被人说道,封淑妃时也要被人说道……没有娘家,没有依靠,只有皇上的宠爱,但皇上身边又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我陪在皇上身边整整四年才得这个皇子,从前那些时光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是替淑妃心酸,还是也想到了自己,施菀湿了眼眶,忍不住拉了淑妃的手道:“娘娘,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娘娘有了皇子,便什么都不怕了。娘娘又是盛宠,以后还会有许多的皇子、公主,以及还有皇上……这些都是娘娘的家人,是娘娘的依靠。”
淑妃脸上露了一抹笑,朝她点点头:“待你从歧黄班学成了,可以考个太医,虽不进宫做太医,但我让皇上给你发个特制的太医局令牌,这样你拿回家乡去行医,便算太医局出来的人,也是个金字招牌,以后凭医术多赚些钱也是好的。”
施菀明白这是淑妃对她惺惺相惜,心中感动,再次跪地拜谢。
没几日,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这一日京中人祭百神、祭社,歧黄班也放了假,施菀在家休息。
没想到下午时,宫中竟来了人,说是有宫中娘娘的赏,让施菀接令。
不只是施菀,陆家其他人也立刻到了前院接令,原来是淑妃娘娘感念施菀医术精湛,特在小年时节赏宫廷御酒两坛,祈福果子糕点数盘,及猪头肉一只。
都是小年时祭灶的东西,并不值钱,但宫中娘娘所赐,却是意义非凡,连大少夫人萧惠贞都多看了她几眼。
施菀明白,淑妃娘娘今日此举,就是故意的。
故意当着陆家的面,故意送这些表示亲厚的东西,就是为了给她撑撑脸面。
虽说她现在不需要了,也并不想和陆家比个什么,但还是感谢淑妃此举。
她接了赏,与陆夫人说自己住在陆家,这些东西后面也带不走,就让陆家分了好了。
陆夫人倒很热情,收了这些,当日就让人分了。
当日晚上,却发生了一件事:乔姨娘胎停了。
乔芝在找施菀诊过脉后不久就怀孕了,到现在正好两个多月,当夜乔芝房里的丫鬟来找施菀,说是有见红,施菀听说此事,披了衣服便出门去看,到乔芝房中替她诊过脉,确定是胎停。
乔芝脸色煞白,抓了她手急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施菀摇头道:“胎停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胎儿一开始就不好,活不过十月怀胎;也许是身体出了问题……”
“那会不会是被人下药?或是吃错了东西?”乔芝立刻问。
施菀为难道:“这个……也有可能,但胎停的原因就是有很——”
没等她说完,乔芝就跑了出去。
“我知道是她,就是她!”
“她不会让我好,不会让我平安生下孩子!”
“什么贤惠,什么宽厚,全是她装的!”
乔芝疯了一样跑出去,施菀与丫鬟们急忙追出去,她却已经不管不顾,大冬天只着单衣往萧惠贞房中而去。
“完了,这可怎么办,赶紧都去追!”丫鬟们念着,急忙提了灯笼去追。
施菀想起来乔芝是穿着里屋的单衣出去的,连忙回屋拿了一件她的斗篷也跟了过去。
路上黑,她走得慢,等到时,乔芝已在萧惠贞院中哭骂。
“萧惠贞,你好毒的心,竟朝孩子下手,你怎么不把我一同毒死算了!”
“我从不敢惹你,也不敢争宠,可你就是容不下我!”
“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也有孩子,你就不怕你那一双儿女遭报应!”
乔芝还要冲进屋中去,却被后面追上来的丫鬟拦住了,萧惠贞此时也从房中出来,站在门槛上盯着她道:“你胡说些什么,这样出来,叫什么样子!”
“我没胡说,我孩子没了,定是你害的!”
萧惠贞一愣,立刻道:“我都没碰过你,你何出此言!”
乔芝一边哭一边骂:“你是没碰我,可你给我安排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陈妈妈,是你的眼线,一个文心,是你找来刻薄讽刺我的,还有个锦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表面假仁假义,却故意不让我怀孕,现在我怀孕了,你就下这样的毒手,萧惠贞,我咒你不得好死,咒你那儿女也和我孩儿一样,咒你再给夫君收十个八个偏房,气死你!”
萧惠贞身边的妈妈走下来,一巴掌挥在乔芝脸上,将她半边脸打得通红,随后厉声道:“都死哪里去了,快将姨娘带走!”
丫鬟们连忙去拉人,乔芝却还在挣扎,还在对萧惠贞痛骂,这时焦妈妈从院外进来,问一声:“这儿是怎么了?”
萧惠贞连忙下来,同焦妈妈道:“惭愧,竟惊扰了妈妈,乔姨娘似乎是胎儿出了什么问题,受了刺激,跑到这儿来大喊,得赶紧让大夫瞧瞧。”
乔芝也听到了这话,立刻道:“你想说我疯了,我才没疯,你害了我的孩子,害了我的孩子!焦妈妈……我孩子没了,就是她害的……”
乔芝这样哭喊,恐怕传到左邻右舍去,焦妈妈立刻道:“有什么事,夫人自会查明,也会给你作主,此时大喊大叫对你也没好处!”说着吩咐丫鬟:“快将姨娘带回去休息!”
听了焦妈妈这话,乔芝暂且被安抚住了,只是哭,不再叫喊,丫鬟也赶紧拉了她往院外而去,后面的施菀这时道:“等一等,姨娘穿得单薄,先披上这个。”
说着将手上斗篷给乔芝披上,替她系上系带。
乔芝拉着她哭道:“施大夫,你要替我作证,一定要替我作证,是她害的我……”
施菀没回话,乔芝被丫鬟和妈妈带走了,焦妈妈却还在,萧惠贞身边的丫鬟碧桃过来朝施菀道:“施大夫,你在陆家,我们好好招待你,你竟屡次在乔姨娘面前挑拨,污蔑我家少夫人,你是安的什么心?”
施菀一怔,竟没想到这丫鬟会这样来质问自己,随后道:“我来陆家,是你们陆家人重金求我来治病的,若你们不要大夫,结钱我走人便是。
“另外我没有在你们家姨娘面前挑拨,只是她来找我看诊,我告诉她不怀孕是因为同房日子不对,今夜也只是告诉她,胎停的原因有很多,或是先天不良,或是吃错食物或药,并没有说别的。”
碧桃一时语拙,随后很快道:“你看诊本就应该多想想再说,你这样说,不是存心让她误会吗?”
陆璘这时正好走到院外,便站在门口道:“施大夫是我请来给母亲看病的大夫,也由得你来质问?我倒意外,大夫只是实言相告,乔姨娘却为什么要怀疑到你们,你们又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只站在门口,没看向嫂子,但这一声“你们”却分明是指着萧惠贞的鼻子在骂,萧惠贞急了,立刻道:“碧桃,住嘴!”
焦妈妈也说道:“大少夫人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待我去禀明夫人再说。”
说完,转向施菀:“施大夫,实在抱歉,下人口不择言,委屈大夫了,老身代她赔不是。天不早了,今夜的事打扰到大夫,大夫先回去休息吧。”
施菀回道:“乔姨娘找我看诊的经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乔姨娘会怀疑他人、会来质问,也是我没预料到的,我无心引起贵府纷争,今日这通质问也让我意外与委屈,如今夫人病也大致都好了,再悉心调理便是,我便不在府上叨扰了,之前说好的医药费,稍后就有劳陆大人给我结清吧。”说完,朝焦妈妈点点头,转身朝院外而去。

“施大夫——”陆璘唤了一声,施菀却没听,径直往外而去,陆璘连忙追上。
“今夜的事,我会让母亲处置,也会让那丫鬟和大嫂亲自向你道歉,你别生气。”追到院中,他朝她解释道。
施菀没回话,仍往前走,他又追了几步,脚程快地拦到了她身前:“菀菀你别走,是她们对你不敬,你要如何求公道都可以,求你别走。”
施菀看向他:“陆大人,我不需要什么公道,我又不在这里过。此事之后,我留在这里必然不舒心,不走,难道要加入你们的家务官司吗?”
那对她除了无尽的议论与烦恼,又有什么?
陆璘不说话了,没再拦她,让她去往沉香院。
他唤来不远处一个丫鬟道:“去替施大夫掌着灯。”
那丫鬟去了,他站立片刻,回了清舒阁。
待施菀与拿着包裹出来,沉香院的丫鬟已等在外面,连声留她道:“施大夫,别生气,都是下人们不懂事,夫人一定会重罚的,大夫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是啊施大夫,都半夜了,又是这么冷的天。”
施菀回答:“不管怎么样,我确实已不必守在夫人身边了,还住在这里不合适。”
丫鬟道:“合适合适,怎么不合适?夫人的命是您救的,如今还喝着汤药调理着,哪能没有您在旁边看着?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说好了要在陆家过的。”
施菀不回话了,只往前走,丫鬟将她拉住:“大夫您可行行好,别走,焦妈妈去叫夫人了,夫人正起身呢,今晚的事夫人那里自有评判。”
“松手,放她走。”面前传来一道声音。
丫鬟抬头,见到陆璘。
“二公子……”
“你们退下,这里交给我。”陆璘道。
丫鬟再不敢说其它,道了声“是”,低头便退下了。
陆璘走上前来,将两张交子交给她:“本来有现银,但怕你拿着不方便,这交子是汇通钱庄的,到了江陵府可以兑换,更方便一些。”
施菀将交子收下,陆璘又道:“我让人备了车马,送你们出去,今晚先住客栈怎么样?就去禄安客栈,在虹桥附近,客栈干净,也稳妥一些。”
施菀看向他,竟不知说什么,最后接受了他的安排:“好。”
陆璘于是带着两人出去,送她们上了马车,自己骑着马领她们一路到禄安客栈门前。
能将铺面开在虹桥上,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大东家,这禄安客栈更是气派,这么繁华的地段,它有八间大的门面。
待施菀与枇杷下了马车,陆璘便到了柜台前开房。
掌柜的恭敬道:“一间上房是998文钱,押金是二两。”
陆璘已经将钱拿出来,施菀却先他一步将三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陆璘看她一会儿,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将钱收了回去。
掌柜的收了钱,拿了钥匙让店小二带几人上去。
上楼时,陆璘和施菀解释道:“你们是住店,所以只给你们订了一间房,让你们有个照应,里面床很大,也有榻,倒不会挤。热水、吃食,随时都有,有需要就叫店小二。”
施菀点点头,面前店小二已开了门锁
“二位小娘子等等,小的去里面点灯。”说着店小二进去了,不一会儿便将屋内一座八盏连枝铜灯点了起来,八只蜡烛顿时将屋内照得明晃晃的,这还不算,他又到里面一点,点燃了另两只罩灯。
里面陈设也是奢华,竟不比陆府差,枇杷惊呆了,心想难怪要998文钱,这屋内陈设也是真好。
“好了,二娘小娘子可以进去了,稍候小的给二位上茶来,要什么叫一声就行。”小二说着麻利地离开了,施菀看向陆璘:“谢过陆大人,陆大夫先回去吧。”
“你们早些休息,明日我让马车来门前接你去国子监。”
“不必了,我知道马车档口在哪里,去那里找车夫就行。”施菀说。
陆璘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施菀与枇杷进屋去了,关上门。
陆璘看看眼前的门,颓然下楼去,到柜台前拿出一锭三十两的银子来。
“记在那两位娘子的账上,她们住一天便扣一天,若不住了,就将钱退给她们。”
“好好好,郎君等着,我给郎君开收据。”说着掌柜的便填好了账单和收据,将单子交给他。
陆璘接了收据,又拿出二两银子来交给他:“这是给你的,不必入账,替我照看着两位娘子,不可怠慢,更不可让她们遇到危险。”
掌柜大喜,连忙道:“郎君放心,二位娘子必定在这儿住得欢喜舒适,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有劳掌柜。”陆璘这才离开客栈。
陆府中,萧惠贞在陆夫人面前又是哭诉又是自证,半夜才离去。
而后又有丫鬟来禀报,施菀连夜走了。
陆夫人气得连声咳嗽起来。
她大病初愈,身体本就虚,容易犯病,今日似乎又有些风寒的症状。
焦妈妈连忙端了润喉茶来给她,一边看她喝着,一边劝慰道:“夫人别太着急了,这都是急不来的事。”
陆夫人叹声道:“这一桩桩都算什么,让人知道可怎么笑话咱们家……”
“大少夫人应该没那样的胆,施大夫那里也说了,胎停说不定就是孩子本来就不好,这样的事,我以前也听说过。”焦妈妈说。
陆夫人回答:“就算这件事是死无对证,但她安排日子是巧合谁也不信,她安排过去的下人,当眼线的当眼线,刁钻的刁钻,自然要惹得那乔芝怀疑,弄到乔芝跑到她屋前破口大骂的地步,便是大大的不该。”
焦妈妈一时无话。
“弄出这么大的事,这家暂时是不能让她当了。”陆夫人说。
焦妈妈问:“可夫人的身子是再操心不得了,这能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只能让老三媳妇顶上了,那也是个不省事的,这时候想必已经沾沾自喜,等着这边的消息了。”
焦妈妈又是无话。
之前大少夫人怀孕、生产,便让三少夫人代管着内院,闹出了不少事,那是个性格泼辣霸道又眼皮子浅的人,比大少夫人一半都比不了,如今若是顶上,实在让人不乐观。
“说到底,老大媳妇做事还是出挑的,就是心差了些,老三媳妇就算当家,也是当不长久的。”陆夫人说。
这的确是两难,焦妈妈不由道:“若是二公子的亲事定了就好了,以二公子的人品,什么样的好媳妇找不到。”
陆夫人不由想起了施菀。
自她病后,全由施菀一人替她诊治到现在,从除脓到上药到针灸推拿,话不多,做事却认真、细致,每每看见,总让她想起很久以前,这姑娘就这么在自己身旁陪着自己,那个时候她最看不上这个儿媳,可回想起来,她却没做过一件让她生气的事。
今日乔芝胎停,便疯了一样闹到了萧惠贞面前,传得满府的人都知道了,而当初施菀为老二打掉那个孩子,却是沉默的,忍耐的。
哪个女人不珍视自己的孩子,那是自己的血脉,是夫家的认同,是自己的未来,是一切的希望。乔芝要发疯,其实施菀在心里也要发疯吧,只是她没发疯,选择了和离。
但这么多年后,她还愿意来给自己看病,三个儿媳里,她大概是心地最好的那个。
如果她没走,自己对她稍加教导,说不定她做当家人不比老大媳妇差。
陆夫人又叹息一声,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头疼,明日让施大夫……”话说到一半,她停住了。
本想说让施大夫给扎个针,却想起她已经搬出去了。
“这子微,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怎么会让施菀走,等他回来,我要让他好好说说这事。”
焦妈妈劝:“夫人还是早些睡吧,这些事都明日再说。”
陆夫人拖着身子去躺下了,但想必今夜这觉是睡不安稳的。
隔日一早,陆庸先到了陆夫人房中。
昨夜的事他也听到了动静,早上便听说乔姨娘胎停了,又扯到大儿媳,所以来问问。
陆夫人将事情告诉他,道歉道:“是我的错,让这后院里闹出这么大的事。”说着哭起来。
陆庸拍着她背道:“你这几个月都在病中,哪能管得了这么多。这后面打算怎么做?”
陆夫人道:“胎停的事,我还是相信老大媳妇的,应该不是人为;昨夜乔芝不对,但她也没了孩子,要再惩处,人只怕要真疯了,就安抚安抚,让她好好休息吧。只是老大媳妇也确实动了许多手脚,她手上的事,暂且让老三媳妇代管。”
“老三媳妇,那行吗?”显然陆庸也对田绯雯没信心,陆夫人无奈:“没办法,我在旁边看着吧,每到这时便想,要是子微这孩子把婚事定了就好了,也不知哪家姑娘才入得了他的眼。”
陆庸哼了哼:“你还没看出来?”
陆夫人:“什么?”
“将军的女儿又如何,郡王的女儿又如何,他只想娶施大夫。”
陆夫人自然看出陆璘对施菀不同,却疑惑:“但施大夫不是要回安陆的吗?”
“所以他和你说,真想要孙子,他去过继一个,你当他是玩笑?他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陆夫人惊了,怔怔看向陆庸。
继而她想到了郡王府那桩被推掉的婚事,又想到前不久萧惠贞说的那桩婚事,全都是因陆璘不同意,而且是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知道两家有意议亲,他不只在家里说不愿意,还跑到郡王府世交的家里说自己无心成亲,这分明是让人家去传话,最后郡王府果真就不理这茬了。
陆夫人问:“你的意思,他是非她不娶?”
陆庸道:“他同我这样说过。”
“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我替他操的心还不够多么?”陆夫人说着又有些咳,陆庸拍着她背,劝道:“他是这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拗不过他,只能顺了他。”
陆夫人看向陆庸,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她心里有些乱,不知怎么决定。
陆庸还要去办公,待陆庸离开,直到傍晚陆璘从外面回来,陆夫人便早早将他叫到了沉香院。
“今日一早让人去请回施菀,她拒绝了,你怎么就放她走了,这传出去叫别人怎么说我们,又让宫里的淑妃娘娘怎么想我们?还道是我们忘恩负义,大老远将她请来,非得过年前将人赶出去!”陆夫人道。
陆璘坐在她下首,回答:“她不愿住在陆家,自然只能放她走。”
“只是丫鬟口不择言,昨夜就罚了。”陆夫人说。
陆璘看向她:“丫鬟会那么说,不过是主子平日的想法,丫鬟是替主子出气而已;主子是陆家的人,自然代表着陆家,陆家这样说她,她为什么要留在陆家?”

陆夫人没话了,半晌才道:“你大嫂这次确实做得不对,不知怎么就如此糊涂。”
“她大概不是糊涂,是习惯了。”陆璘道:“如果是外面的大夫,以大嫂的待客之道绝不会那样去怪罪,但那人是施菀,在当下,在那个事件里,她不由自主将施菀当成了曾经的弟妹,所以才有那样的怀疑和诘问。”
这意思便是说,从前萧惠贞就不将施菀看在眼里。
陆夫人默然不语,隔了一会儿,问:“眼下你看,怎么才能将她再请回来?”
陆璘问答:“母亲可以去请,但我想她不会回来。”
陆夫人好一阵沉默,“你父亲和我说,让我顺了你。你是真的非她不娶?开年你就三十整了,再捱下去你侄女绵儿都要出阁了。”
陆璘不出声。
陆夫人道:“若你实在是认定了她,再要娶她进门,我也不是一定反对,我与你父亲都老了,也没有精力和你犟了。”
陆璘看向她:“母亲,不是我想不想娶她,也不是您同不同意,而是她不会进我们家门,她……不可能再嫁我。”
“她是带着怨呢,主要是怨我吧。”陆夫人无奈道。
“又岂只是一个‘怨’字能说清。”陆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母亲身体还未痊愈,还是少烦忧吧,最后几天,工部有许多账务要忙,我在假前就不回来了。”
“你要住在值房去?那怎么住得了?”陆夫人惊。
“没什么住不了的,母亲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陆璘说着离开了。
陆夫人看着他远去,突然觉得,如果没有妻儿,他是不是从此一心政务,动不动就不回来了?
下午枇杷从外面回来,一副唉声叹气模样。
禄安客栈掌柜问:“小娘子怎么了?有不顺心的事?”
枇杷走到柜台前:“这京城的房子,怎么都是一年起租,还那么贵,今日找了好几个牙人,都说至少半年。”
掌柜的问:“这么说小娘子是要租房,怎么,客栈住得不好么?”
枇杷瞪大眼睛:“998文一晚,我在这儿住得觉都睡不着!”
掌柜的笑起来:“一分钱一分货嘛,我们房里的茶水都是上好的龙井呢!”
“我们才没那个命,便宜的客栈吧,又鱼龙混杂的,不敢去住,住在这儿吧,一天一两,想起来就心肝儿疼。”枇杷说。
掌柜的想了想,“说起来,我有个好友,长年带着家小在京城做生意,儿子在老家订了亲,早半个月前婆娘和孩子都回去置办婚事了,他也这几日走,不知他那房子空出来多久,要是愿意租出来,倒也还能赚几个钱,兴许他愿意。”
“真的?”枇杷大喜,“那劳烦您替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出租三个月,我们不到三个月就要走了。”
“这样吧,我到傍晚交班,待我交完班,帮你去问问。”掌柜的说。
枇杷连忙道:“好好好,多谢您!”
到第二天,那掌柜的一早就告诉枇杷,那好友正好要回去好几个月,愿意出租三个月,想要租的话,一个月二两银子,并二两银子的押金。只是他明日便要动身回老家,如果决定了,就赶紧,今日就交钱。”
正好掌柜的交班还有半个时辰,便带枇杷去看。
在路上,与枇杷道:“小娘子,先说好了,若是看中了,给我个500文的跑腿费,你看怎么样?”
“500文?”枇杷心想这都够半天的房费了。
掌柜的停了脚步:“小娘子要好好想想也行。”这意思便是,你要不愿意,我就不带你去了。
枇杷想着找牙人也是得出钱,咬咬牙,点头道:“行,500就500。”
掌柜的脚程快,枇杷跟得吃力,走了两条街,枇杷问:“还有多远?”
“就快了!”掌柜的说着,拐过一道弯,进了条巷子,到一座屋前拍响门:“老吴,开门,我来了。”
人生地不熟,枇杷原本还有些怕,但这街道繁华中透着静谧,不远处还有家卖字画的,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字画摊前,她便觉得安了心。
院门被打开,出来个圆脸的中年男人,掌柜的说:“就这位姑娘,和她师父,看着像姐姐,都是行医的,你就当是姐妹二人吧。”
那男人看了眼枇杷,点头:“那行,姑娘家的爱惜家具物什,我这院子可打扫得干干净净。”说着领二人进去,枇杷一眼就相中,她以为二两银子的价格在京城怎么也是个破烂小屋,却没想到还是个周正的院子,虽不大,但真是干净,里面有棵腊梅,正开着嫩黄的花,别提多好看。
中年男人领她看里面,三间正房,两张床,后面有个小厨房。虽小,却整洁,在京城这种地方已经算很好的住处了。
中年男人道:“旁边就是丽山书院,那可是京城最好的书院,在里面读书的都是中了举人秀才的,屋前屋后,要么是书肆,要么是字画铺、笔墨纸砚铺,晚上打更的更夫要走两遍,城防的官兵要走两遍,一年上头也见不着一个贼,晚上开着门睡觉都行。
“但有一点,第一,你们不能把这里面东西弄坏了,要赔的;第二,我明年清明后就回来了,你们必须搬走。”
枇杷太喜欢这房子,他提的条件也都能接受,连忙道:“我们肯定不会弄坏东西的,明年三月前我们就走了。”
“那说好了,到时我让掌柜的来收房,屋子得是原样。”中年男人说。
枇杷连连说好。
中年男人第二天就要走,事情谈讨,当即就由掌柜的作保,签了书契,枇杷按了手印付了租金便与掌柜的一起回去了,钥匙由中年男人住最后一夜后明日送到客栈去。
晚上枇杷和施菀报备这事,三间的房子,在丽山书院旁边,二两一个月。
施菀吃惊:“这么快?”
她要去歧黄班,便只能将找房的事交给枇杷,本来觉得这事太难,最后说不定要去找个便宜的小客栈将就,谁知枇杷竟真找到了。
枇杷也道:“我也不敢相信,可这不是掌柜的介绍的吗,他在这么大客栈里做掌柜,不至于做骗子吧,而且他还收了我500文的跑腿费呢!”
施菀道:“丽山书院好像离国子监也不远,那里倒真是书香之地,往来大概都是读书人和教书先生,这样的地方,能二两银子租到,也太幸运了。”
“大概他只空出来几个月,又不想租给来路不明的人,所以才便宜些?他还和我交待了好多事呢,把里面器具还都说了个价,说是损坏了要造价赔偿。”枇杷说。
施菀又想了想:“不过是掌柜的介绍的,你又看了他的房契,应该不会有问题。”
“对呀,反正这禄安客栈跑不了,掌柜的也跑不了,明天我们就能住过去了!”枇杷道。
此时掌柜的换了班,正在禄安客栈旁边的暗道里同陆璘报备:“书契今日签了,那小娘子没有怀疑,我找她要了500文跑腿费,在这里。”说着将钱交给陆璘。
陆璘回道:“这钱你拿着吧,后面她们退房,这些事便与你无关了。”
掌柜的收下了钱:“谢过郎君。”
陆璘抬头看一眼客栈二楼,沉默着离去了。
掌柜的拿着手上500文钱,抛了抛,笑道:“还没见过这样有意思的痴男怨女。”
除夕,歧黄班放五天假。
除夕前一日,陆璘却敲响了小院的门,枇杷来开的门,见了陆璘,一愣,很快就回去叫施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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