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大壮憨厚地傻笑:“是啊,我这几年又长了些。”
颜如珍惊艳于顾又笙的美貌,这时才看向宫大壮。
他如同一棵大树般,高高地立在那。
颜如珍之前便觉得三人远远站着,身高相差甚远,如今近看,才愈发觉得宫大壮果然高壮结实,他这身子要是不小心摔了跤,地上都得压出个坑吧。
“大壮哥哥看着跟以前一般,就是高了些,两位妹妹却是第一次见。这几日趁着寿宴还没开始,不如跟着我和妹妹,先好好在金锣城游玩一番吧?”
颜如珍亲切地拉起宫媛与顾又笙的手。
顾又笙的手指纤细白皙,却不如宫媛的嫩滑,颜如珍心思细,愣了一瞬,怎么笙笙妹妹这手像是常干活的?
她没有说破,只笑着对宫大壮也说:“到时候大壮哥哥陪着我们,心里想想就觉着安全得很。”
宫大壮会武艺,长得又高大,看着比一般的侍卫可靠许多。
他习惯性傻乎乎地笑:“我一定护好几位妹妹。”
晏之说了,男人最基本的本事,就是能护好看重的姑娘。
他还没有看重的姑娘,但是护好自家妹妹也是应该的。
想到顾晏之,宫大壮的笑容更深。
晏之一定会夸他的,毕竟他是如此地得人信赖啊。
颜如珍性子温和,待人周到;颜如宝性子活泼,说话直率;顾又笙话不多,但是个温柔的;宫媛有些孩子气,却也不难相处;宫大壮更是个大憨憨,几人很快熟悉起来。
因为有外人在,宫媛也没有再对顾又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听着颜家姐妹对金锣城的描述,满脸压不住的期待之色。
第83章 期盼
这时,颜书卿与颜老太爷在房里,也没有聊什么大事,只是叙了家常,说了说这些年的情况。
颜书卿主动提及颜书衡。
“书衡那里,我也有时常去祭拜,父亲放心。”
颜老太爷的眼神暗了暗:“祭拜个腿,那个不孝子,让他在地底下发烂好了。”
颜书卿知道父亲嘴硬心软,不想再多说颜书衡的事情,惹了父亲心忧。
“这么多年,书衡恐怕早就投胎转世,父亲也别再记恨了。”
“记恨个鬼,格老子的狗杂种……真是个不争气的。”
颜老太爷没有继续说下去。
“父亲骂他狗杂种,不就是在骂自己吗?”
颜老太爷语塞,却不好解释自己不是在骂颜书衡。
颜书卿:“对了,这一次带笙笙来,也是为了她们姐妹的婚事。父亲也知道,顾家早就不管他们父女,顾家不要她们,我宫家稀罕,父亲可一定帮帮我,给她们找门好亲事,气死那顾衡和他的继室。”
顾明是顾衡的原配所生,可那程氏是个短命的,后来顾衡又娶了现在的妻子薛氏,生了嫡次子顾城,也是因此,当年他才会那么果断地,弃了自己的长子,毕竟还有次子可以继承家业。
“顾衡那混小子,是个胆小怕事的,一点不像他父亲。十二年了,你还看不清嘛,顾家姐妹的婚事早就该自己捏着做主。”
顾明出事,顾衡将他连夜赶出顾家,如此做派,别说顾明父女,就是旁观者都觉得心寒。
颜老太爷念在他还派了人护送,没有冲到京城去揍他,但是这么多年,对他这个晚辈还是很失望的。
顾宣当年是个多么出众的人物,怎么生了这么个龟儿子,徐甄也是个顶厉害的啊,怎么这两人的孩子是个那么没用的?
“好歹也是姓顾,我以为等到她们姐妹及笄,京城那边总要有表示的,可是这都过了三年了,京城顾家还是一个屁都不放。哼,还不如让她们随了我姓宫呢。”
“你傻啦,随你不是应该姓颜?”
亲生父亲的吐槽,颜书卿无力辩驳。
“姓颜自然是更好的福气。”
颜书卿讨好道。
颜老太爷甩甩手:“姓什么不用管,反正这婚事你给张罗了,要是落到顾家手里,那薛氏也不是她们的亲祖母,能有个什么好的?”
“我也是想着,顾家好歹在京城,在官场,能选的儿郎更好些。”
“好你个头,你个脑子老傻了,人家嫡亲孙女的年纪也到了,好的儿郎轮得到你那俩外孙女?”颜老太爷斜了她一眼,“就在我寿宴上好好挑一挑,这一次你大哥办得跟我的丧事一般隆重,来的人多,慢慢选。”
“父亲,你怎么老是咒自己?”
“我都九十了,进棺材是早晚的事。”
唯有一事,为之努力了七十一年,这么多年,日日期盼,不知道能不能成。
那些老不死的都去了,只留他一人还等着。
有生之年,若是那事能成,他死了也是含笑九泉,有颜面去地底下见那些老伙伴。
“父亲!”
颜书卿不满地叫唤。
颜老太爷认真想了想:“我那几个老伙伴的后生都会来,京城也有些官家子弟,只是我的意思,京城是非之地,最好还是不要考虑。”
虽然如今齐皇后不再针对顾明,可谁知道若顾家姐妹回京,齐家会不会不做人呢?
“父亲是说,雷家堡和柳月庄的?”
颜老太爷有几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其中最亲近的,便是北边的雷家堡和南边的柳月庄。
雷家堡和柳月庄都是江湖中人,晏之倒是可以,但笙笙如此娇弱,还是算了。
“他们两家最放心,后辈有不错的人选,家风也正。其他的,你就自己看吧。”
颜老太爷没有关心过儿女婚事,对于后辈的情况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记得老伙伴家里有几个出色的晚辈,至于婚配没有,他还真记不清楚。
“父亲放心,我会细细看的。”
颜书卿决定,之后再找颜大夫人好好聊一聊,她那一对女儿也正是年纪,这些年她应该有在留意合适的男子。
第二日一早,颜家姐妹便带着顾又笙三人,去了金锣城最热闹的市集。
市集上有好多异族之物,很是新奇。
宫媛看得眼都移不开,便也没空再去找顾又笙的麻烦。
宫大壮对逛街没什么兴趣,不过他是负责保护妹妹们的,于是紧紧跟着她们,寸步不离。
有卖糖葫芦的货郎走过。
宫大壮个子高,随手抓了几串。
粗声粗气地问着:“多少钱?”
那货郎只觉得头顶一片暗影。
“呃,两,两文钱一串。”
宫大壮点点头,去掏铜钱。
“哎,是不是多买能便宜些,京城的卖三文,可是买三串便宜些,才算我十文,你也便宜些吧,我要六串。”
笙笙与红豆两串,宫媛与青鸟两串,如珍、如宝两串,正好六串。
宫大壮塞了二十文钱给货郎,货郎傻傻地看着他。
红豆:你可闭嘴吧,表少爷。
宫大壮以为他不肯给自己算便宜些,急吼吼说了句:“买这么多还不能给便宜些嘛,你也太小气了。”
货郎咽了咽口水,一时被他说得分不清到底是谁傻。
红豆凑过来,从他手中拿走了八文钱,对着宫大壮轻声道:“表少爷,他说可以再便宜些呢,我们快走吧。”
宫大壮疑惑地挠头,那货郎有说话吗?
不过见货郎还是呆呆的模样,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宫大壮便抓着糖葫芦去了前边。
“笙笙,我买了你爱吃的。”
宫大壮很是公平地给各个妹妹,和她们的小丫鬟送了糖葫芦,颜家姐妹没有带丫鬟出来,宫大壮还窃喜自己省下一笔。
宫媛等人没有注意到之前的一幕,只接过东西,说笑着继续逛街。
顾又笙心想,下次表哥出门,还是让王一或者王二跟着吧,要不然被人卖了,还凑上去帮忙数钱呢。
红豆在一边语重心长地劝宫大壮:“表少爷啊,以后买东西这种活,就交给我们下人来做吧。”
省得又算不清银两被人骗了。
宫大壮不领情:“就你啊,拉倒吧,笙笙干的活比你还多呢。”
红豆:“哪有啊,小姐是自己喜欢下厨才干了些活,平日里可都是我照顾着,没让她做什么呢。”
红豆与绿豆自小与顾家姐妹一起长大,因着离开了京城,顾明也不是个讲究规矩的,所以顾家主仆处得不同于别家。
红豆自知,她与绿豆不比其他人家的丫鬟能干,可是她对小姐的忠心是没话说的啊,她怎么会让小姐去干活呢?
表少爷可真是个挖心人,说话就喜欢戳别人痛处,她自觉不是个靠谱的丫鬟,但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宫大壮啧啧两声:“笙笙什么都自己做,你能给她干什么活,备菜打下手?”
红豆气呼呼地踩了他一脚,不再搭理这个不知感激的表少爷,她明明是好心提醒,他居然按着自己的痛处戳,气死了。
改明儿她就去和颜家的下人好好学一学,一个丫鬟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顾又笙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动静,她也被吸引了,却不是因为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货物,而是对面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没看错吧?
应该不会有错,毕竟分别还不算太久。
可是谢令仪怎么会在这?
他身边跟着的侍卫倒不是谢九,按路程,谢九应该刚到京城。
那侍卫一脸好奇,正忙着在摊前把玩东西,偶尔侧身与谢令仪说上一两句。
是个容貌清秀的,看着倒不像是侍卫,反而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很是天真无害的模样。
顾又笙看到了他的正脸。
宫媛与颜家姐妹,正在一家首饰摊位前看东西,那首饰摊用料一般,但式样别致,难怪她们看得上眼。
顾又笙扫了一眼,迟疑片刻,想着还是去跟谢令仪打个招呼。
她正要抬脚,那边的谢令仪突然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她。
二人相距不远,一时却谁都没有动作。
谢五疑惑:“怎么了,主子,这玩意不好吗?”
他还想买回去送谢九呢。
谢五顺着谢令仪的视线望去,那边站着一名少女,纤弱温雅,姿容出众。
谢令仪意识到自己与顾又笙对视得有些久,他敛了心思,浅笑着走过去。
顾又笙待他走近,才发现他笑容浅淡,耳垂却是红的。
“顾姑娘,又见面了。”
走的时候,她说他们还会再见,没想到如此之快。
是顾又笙!
谢五双眼陡然亮起,掩不住的欣喜若狂,他早就想见识见识那通灵之术。
简直是苍天有眼,这次主子带了自己来金锣城贺寿,顾姑娘也这么巧来了。
是了,是了,顾姑娘的外祖母是颜老太爷的女儿,是该来的。
谢五笑得咧开了嘴,牙齿都露了出来,白晃晃的。
谢令仪眸色深深,暗涌之后,眼底又只剩下一贯的清冷。
顾又笙的肩膀放松下来,微笑着与谢令仪打了招呼。
“我随外祖母来参加老太爷的寿宴。”
日光顺着街边商铺的屋檐铺陈下来,细碎的光下,顾又笙抬起眼帘,眼含笑意,看向谢令仪。
目光直接,热烈。
谢令仪本欲脱口而出的寒暄戛然而止,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不知为何有种急促的焦虑感。
“顾又笙,这是谁,你怎么随意与外男搭话?”
宫媛原本正忙着和颜家姐妹选首饰,转首却瞥见顾又笙与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说话,赶紧两三步跑过来斥责。
可逮着机会了。
谢令仪脑中绷着的弦一松,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来得正好,他避开顾又笙的眼神,转首看向来人。
宫媛气势汹汹而来,却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倏然停住。
顾又笙面前这男子,神清骨秀,修长挺拔,长得像是仙人一般好看。
宫媛红了脸,看着他有些收不回眼。
这人也太好看了吧!
颜家姐妹跟在后面过来,见到谢令仪也是一愣。
宫大壮与红豆这时也跟了上来,他们都认识谢令仪,却不好说是如何识得的,便站在一边暂时没出声。
“这是谢公子,表哥的朋友。”
顾又笙甩锅,顺便给宫大壮递了个眼神。
宫大壮迷迷瞪瞪地挠头,红豆在他腰后捏了一下,他肌肉结实,虽然不痛却也回了神。
“啊,是是是。”宫大壮恍然大悟,“这不是我的朋友吗?”
他吃惊地叫着,上前拍了拍谢令仪的肩膀以示相熟。
这大个子果真力气很大,谢令仪被他拍得暗暗咬了牙。
若是个普通人,恐怕这大个一掌下来就得飞出去。
宫媛狐疑地看着他们:“三哥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我都没见过?”
宫大壮的交际圈简单,宫媛可从没见过如此出色的公子。
宫大壮脱口而出:“就是这一次去京城认识的。”
这话确实是真话。
宫媛信了,这么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看着就像是京城人士啊。
“谢公子。”
颜家两姐妹行了礼,她们与谢令仪曾见过一面。
“两位姐姐也认识?”
宫媛怔了怔,合着就她不认识这人?
颜如珍微微红了脸,颜如宝在一边解释说:“谢公子是谢首辅家的公子,也是哥哥的朋友,我们以前见过一面。”
哥哥曾离家出走,想跑去军营从军,偏偏运气不好半途遇上了强盗,好在被谢公子救下。
谢公子将人送了回来,二人也因为此次相遇成为朋友。
谢令仪如此出色的外貌,颜家姐妹即便只是两三年前见过一次,也未曾忘记。
更何况,那时的他,更是耀眼。
盔甲在身,杀伐英勇,烨然若神人。
宫媛张大了嘴,首辅家的公子啊,那是多大的官?
一听就很厉害啊,宫媛看着谢令仪的眼神更加炙热。
谢令仪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
颜如珍红着脸开口:“谢公子此次,可是来参加老太爷的寿宴?”
她以为是哥哥邀请谢公子过来的。
谢令仪声线清寒:“是的。”
他没说,自己是受父亲之命而来。
谢家祖上,与颜老太爷很有些缘分。
颜老太爷颜金铭,年轻的时候,曾是谢家那位战神的麾下。
谢家三代都是文官,祖上是南临府大世家谢氏一族。
谢令仪的曾祖父谢无涯与兄长谢无归,便出自南临谢氏的一支旁系。
只是谢家这两兄弟与家里的关系并不好,父亲是个宠妾灭妻的,二人年少时离开家族后,便凭自己的本事闯荡。
如今京城谢家,虽然没有自立门户,但是与南临府谢氏的关系,并不亲近。
谢无归从武,战绩斐然,当年是大楚的风云人物。
可惜战神谢无归在二十五岁那年,便战死沙场,未曾婚配,未留子嗣,孑然一身。
是以,自曾祖父谢无涯那一代开始,谢家便十分排斥家中孩子习武从军。
谢令仪十五岁去了战场,去年被父亲逼迫回了京城,这么几年的从军生涯,已是十分的不易。
谢五跟在谢令仪后头,拳头紧紧握着,克制着自己的亢奋。
坐下后,宫媛才后知后觉地问顾又笙:“可是谢公子是三哥在京城认识的朋友,你怎么认得,你又没去京城?”
红豆顿觉背上一凉,这位娇小姐什么时候开始用脑子了?
宫大壮也好奇地看向了顾又笙,似乎在问,是啊,你是怎么认识的。
顾又笙心中冷笑,表哥能不能有点做哥哥的担待,这时候不是应该挺身而出,替她解释嘛,还看着她做什么?
谢令仪放在膝上的指节蜷缩了一下,他说道:“是我曾见过顾姑娘,便打了招呼,冒昧了。”
宫媛本想再问,他是什么时候见的顾又笙,可是谢令仪肃杀冷冽的模样,她咽了咽口水,没敢再说。
颜如珍打圆场:“谢公子是何时到的金锣城,哥哥知道吗?”
谢令仪:“我刚到两日,与如翡见过一面了。”
颜如翡本想接他到颜府小住,他拒绝了。
颜如珍心里暗怪哥哥口风紧,在家丝毫没有提起过谢公子的事情。
颜如宝明白姐姐对谢公子的心思,姐姐端庄怕羞,便由她来问吧。
“母亲最近在为哥哥相看婚事,哥哥恐怕也有些忙,若是没有招待好谢公子,希望公子不要见怪啊。谢公子比哥哥小,应该还不用烦这个事吧?”
女孩子去问男子的婚配本不太合适,不过颜如宝问得自然,好像话家常一般,其他人也就没觉得太过突兀。
谢五见惯了京城的狂蜂浪蝶,这种小伎俩压根不放眼里。
谢令仪只淡淡回道:“没有。”
颜如宝看了颜如珍一眼,二人双生,心有灵犀,颜如珍的脸更红了些。
谢公子还未婚配,她们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知,他有没有谈婚论嫁的对象。
颜如珍太过娇羞,别说顾又笙,就是宫媛也看出了不对。
宫媛咬了咬牙,有些不快。
不过好的东西大家都喜欢,也是正常的。
宫媛笑得天真可爱,声音娇滴滴地:“我们第一次来金锣城玩,不如谢公子也一起吧?”
宫大壮抖了抖,摸着胳膊上的汗毛道:“宫媛啊,你说话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娘们唧唧的,惊得我一身汗。”
宫媛依旧笑看着谢令仪,目不转睛,脚却在桌下狠狠踩了宫大壮。
宫大壮闭上了嘴。
行吧,他懂了,宫媛看那谢公子的眼神,跟见了骨头的狗是一样的。
谢令仪本要拒绝,但是另一边顾又笙的眼神,也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双眼如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璀璨,他一下就读懂了。
这是想让他应下的意思。
谢令仪的舌头打了个转,收回了嘴里的不字:“好。”
谢五在一旁站着,看得清清楚楚。
颜如珍低着头,但是唇角的笑意掩不住,宫媛得意地瞟了瞟顾又笙,顾又笙浅笑着视若无睹。
好一出戏!
谢五脑中浮想联翩,将三女一男,姐妹争宠的故事编织得逐渐饱满起来。
谢令仪:你们速速放弃!
颜如珍:公子,我是真心的啊。
宫媛:公子,看看我,看看我,我对你痴心一片啊。
顾又笙:只准看我,否则……
谢五歪了歪脑袋。
否则放鬼杀你?
颜家姐妹听到谢令仪应下,便说起很多金锣城景色好,或者有意思的去处。
谢五走了神,沉浸在自己编写的故事情节中,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见原本娇羞的颜如珍,嘴巴一闭一合,说个不停。
谢令仪有些无措,因为此次相见,不知为何,顾又笙看他的眼神格外不同,那双比他还冷的眸中,有打量、有亲昵、有挂念,有很多说不出的东西。
所以谢家主仆一致,对于颜如珍的讲解,基本没怎么过耳。
“日头还早,不如我们一起去那湖边逛逛?”
颜如珍忍着羞涩,抬眼看向谢令仪。
谢令仪正怔忪地望着顾又笙。
颜如珍随着他的视线落去,顾又笙看着他的眼神,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好似自己一般,是女儿家难言的情思。
陌生,是因为又不同于自己,她看谢令仪的眼神,更加复杂、热烈。
谢五终于回了神,自家主子正与顾姑娘“痴情相望”,这是个什么情况?
谢五掩唇咳嗽两声。
谢令仪与顾又笙回神,一同望向了颜如珍。
一瞬间,二人的面孔竟出奇地相似。
颜如珍愕然之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如我们去灵子湖逛逛?”
灵子湖在金锣城最有名的寺庙灵音寺中,那边风景优美,湖边还有棵有名的姻缘树,是金锣城的一大特色。
据闻,在姻缘树下许诺的伴侣,会得神灵庇佑,相伴一生。
颜如珍想去那里,也是有私心的。
虽然谢公子的身世,并不是颜家可以高攀的,但是她对他一见钟情,未曾有变。
谢令仪与顾又笙视线交叠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是颜如珍敏感,已经察觉到二人之间,有些不同于他人的熟稔。
谢公子淡漠,曾经她以报答哥哥的救命之恩为由,想要邀请他一游金锣城,却被拒绝。
哥哥说过谢公子家风严谨,是不会与女子过于亲近的,甚至有些避之唯恐不及,可是他此次,却欣然应下,他看笙笙的眼神……
若是因为大壮哥哥,怎么坐着有一刻钟,也不曾见他们二人有何对话?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敏感的,更何况还是对着自己中意的人。
颜如珍不动声色,却开始细细观察起顾又笙与谢令仪。
一定要多给姐姐制造一些机会接近谢公子啊。
此次寿宴,母亲也要帮她们姐妹相看婚事,她没有心上人,希望姐姐可以嫁得如意郎君吧。
“姻缘树,那好那好。”宫大壮听到这里,眼内似有一团火在烧,极其地热烈,“晏之也到了年纪了,我去替她求一个好儿郎。”
顾又笙与红豆同时一言难尽地斜了他一眼,这话要是让顾晏之听到,准保她冷笑着说一个字,打。
宫大壮人高马大,武艺却远不及绿豆,他被绿豆按着打的场面太过常见。
宫大壮却以为,顾又笙是不满自己只想着顾晏之没有管她,便多解释了一句:“笙笙啊,不是表哥不替你想,只是那徐公子很是不错,祖母让你再考虑考虑呢,而且人家徐公子都在城里买好宅子了,不就等着你点头嫁过去嘛。晏之就不同了,你知道的。”
宫大壮难以启齿地朝着顾又笙扬了扬下巴。
顾又笙面容一僵,真想学姐姐说一个字,打!
宫媛在一边咋咋呼呼:“什么徐公子,是上次那个秀才?顾又笙你真的要嫁给他?”
虽然也算出色吧,可是毕竟只是个小商户。
宫媛一言难尽地撇嘴,顾又笙的眼光不太行啊。
顾又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成了话题人物,抿了抿唇:“徐公子……”
总不能说人家坏话,毕竟才见了一面,何况人家也算是个端方君子。
“徐公子人品出众,我就不高攀了。”
顾又笙踩了自己。
宫大壮信以为真:“笙笙,话不能这么说啊。你这年轻貌美的,虽然不爱出门,不爱说话,不爱读书,不爱女红,做菜难吃得要死,不比晏之厉害,不比晏之威武,不比晏之……”
红豆在他身后敲了敲他的背,轻声提醒:“表少爷,这话不中听呢。”
宫大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原是想安慰顾又笙来着,唉,真是张笨嘴。
“不是啊,笙笙,表哥的意思是,虽然晏之……不不不,跟晏之没关系。就是你很好啊,配那徐公子有什么高攀不上的?”
对面的谢令仪听得一脸趣味,虽然没笑,但是顾又笙觉得,自己已经被他深深地嘲笑。
顾又笙的视线落在宫大壮脸上,这个铁憨憨正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
表哥这个挖心人,算了。
顾又笙握着的拳头松开,要是跟这个傻表哥计较,她一天到晚只要生气就行了。
“表少爷,大庭广众的,就不要谈论姑娘家的婚事了吧?”
红豆在后边揪他。
宫大壮挠了挠,有点痒。
“嗯,不错,不合适。”
谢令仪的声音温和下来,还有了些笑意:“那我们就去湖边走走吧。”
顾又笙抬眼,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目光。
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恼意,他果然在嘲笑她!
顾又笙气愤的眼神看在颜如珍眼里,跟娇嗔一般,谢令仪眉眼都是笑意,哪还有一丝冷漠。
颜如珍捏了捏衣袖,挤出笑脸:“那我们坐马车过去吧,这里到灵子湖还有一段距离。”
她们出门的时候,只驾了一辆马车,如今加上谢令仪主仆,却有些挤。
而且他毕竟是外男,虽然大楚男女之防没有那么严苛,但总是不好。
“谢公子,我让人再备一辆马车吧。”
颜如珍说着,想要叫小二过来。
她们之所以出门没带下人,也是因为金锣城大半产业都是自家的。
如今这家茶馆,便是其一。
谢令仪:“不用了,颜姑娘,我们自己有马车。”
“属下马上就回来。”
谢五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颜如珍因他看着自己说话,脸不自觉更红了些,手上的袖子也更皱了些。
“嗯。”
她声若蚊蝇。
一行人分了两辆马车,出发了。
宫大壮不愿意和女孩们挤一车,来时便是坐在车夫旁边的,现下去了谢令仪的马车里。
宫媛与颜如宝说了一路的话,颜如珍异于往常,很是沉默。
顾又笙倒是一贯话少,也不显得突兀。
红豆与青鸟坐在门边,安静地不说话。
其实她们关系不错,虽然宫媛总爱找顾又笙的麻烦。
只是她们刚才站着,对一桌人的往来看得更清楚些,也都意识到了颜如珍对谢令仪的不同,以及顾又笙与谢令仪之间的不同。
青鸟没说话,眼睛却向着红豆暗暗眨了眨。
这是在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红豆努努嘴,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明明单独看自家小姐与谢公子还挺正常的,怎么今日显得如此奇怪,唉。
大概是颜如珍小姐的喜欢太明显,对于谢公子又太过小心客气,显得她家小姐与谢公子的相熟,就有些怪了吧。
明明小姐也没做什么啊,怎么气氛怪怪的。
宫媛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在她看来,出众的儿郎大家都喜欢,那也是正常的。
虽然顾又笙事事压自己一头,但看她跟那出色的谢公子,比颜家姐姐更亲近些,宫媛心里反而还有些隐隐的得意。
颜如宝与颜如珍是双生姐妹,之前便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姐姐对于笙笙的态度变得格外冷淡,甚至连带对着宫媛,也没有了之前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