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烈像是听了很惹人嫌恶的提议,眉都?皱了:“不去。”
裴学谦遗憾轻叹:“人前显圣的机会很多,但叫何老先生折戟沉沙的场面,可能只剩这一次了,当真不看?”
“没兴趣。”
游烈冷淡地撇开漆黑眸子,“两周内还没见到融资协议,我就把老郭打包寄到你办公?室里。”
裴学谦闻声而笑。
不等两人再作交谈,游烈手边的办公?室电话分机响起。
他?瞥了眼座机旁的感应灯,随手捞起话筒,凌厉修长的指骨将黑色话筒压到耳旁:“进。”
电话被扣回去。
“我还有事,就到这吧。”
“嗯。回见。”
“……”
视频会议关闭。
游烈等了几秒,办公?室门叩响,他?抬眸。
片刻后,有人进来。
“游总,”来人走到沙发茶几前,毕恭毕敬的,“您前段时间让我每日确认,夏小姐最近一段时间的出入境记录……”
游烈醒神?。
他?搭在沙发上的指节随意撩抬了下:“哦,以后用不着?了。”
“啊?”
对方一愣,仰头看向游烈。
他?手里的黑色文?件夹下意识地抬起:
“可是,夏鸢蝶小姐,今日刚预定了一张本?周六13时10分飞往欧洲的航班机票。”
“——”
沙发前,将要起身的修挺身影兀地一僵。
漫长的死寂后。
游烈慢慢站直,漆眸如?晦:“回程航班…呢。”
在游烈那个眼神?下,助理心底一抖,下意识地放低了声:“没,没有夏鸢蝶小姐回程航班的预订信息。”
“……”
游烈到家前。
夏鸢蝶正一个人窝在小书房里,传真机和打印机忙得?快吐舌头了,一地文?件环绕,而她独自蛙坐在中?间。
满是语音条的手机被她拿起,一边翻着?面前这份资料,夏鸢蝶一边给乔春树发语音:“乔乔,你那边能查到的,所有和济同资本?、以及秦济同本?人相关的讯息资料,也全都?传我吧。”
乔春树回得?很快:“行?,不过他?们投资项目涉猎领域比较广,我重点把科技领域的部?分项目发给你。”
“好?,辛苦啦。”
“当然辛苦了你这只见色忘义的小蝴蝶,我不管,等你回来,可得?请我吃一顿大餐!”
“几顿都?行?。”
夏鸢蝶这条语音刚发出去,她就忽然听到玄关方向,传来一声房门合上的响声。
坐在一地Helena科技资料中?间,夏鸢蝶惊得?眼皮一跳,慌忙低头看时间——
才半下午。
怎么游烈已?经回来了?
他?公?司里不应该是最近很忙吗,而且原本?好?像还有个长会要开…?
夏鸢蝶还没来得?及想通,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
夏鸢蝶慌忙将地上资料一推,但眼看这么多是收拾不及了,她只好?快步跑出门,然后将房门拉上,转身——
就差点撞进游烈怀里。
狐狸惊神?,睁大了杏眼,仰头看向游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游烈寂然瞥过她还没来得?及从门把上拿下的手,停了两秒,他?覆上去:“你在书房里做什么。”
“没没!”
夏鸢蝶做贼心虚,几乎是一下就反握住了游烈的手,将他?从小书房前推离开些:“就是我,下次口译项目的一些资料,太乱了……你就别进去了,万一弄乱,我又找不到了。”
狐狸心虚得?不敢对上游烈的眼,只把人往客厅的方向拉过去。
有些出乎意料。
身后的大少爷完全听之?任之?,一个字都?没有反问,就随她拉到了客厅里。
只是在沙发落座前,游烈手腕一紧,将夏鸢蝶迫停在原地。
夏鸢蝶不安回身:“怎么…了?”
游烈半垂着?眼,长睫像在他?眸里投下浓重而深不见底的翳影。
在这张冷隽清峻的面孔上,有那样短暂的错觉似的一两秒,夏鸢蝶竟然觉着?好?像看到了悲哀到极致那样的情绪。
夏鸢蝶心里一紧:“是公?司…融资不佳的问题?”
游烈没有说话,握着?她的手指节慢慢收紧,密长的睫遮了他?眼底的情绪,夏鸢蝶只听见他?哑声:“是。”
夏鸢蝶难受得?深呼吸了下。
她难以想象游烈现?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而心底原本?动摇了下的,要不要提前告诉他?的念头,又被她狠狠扣了下去。
夏鸢蝶很清楚那种迎来希望最后却是彻底失望的落差,就像独行?于黑夜里以为自己见到了一点光,靠近却发现?只是错觉。
那足够叫一个原本?踽踽独行?的人在黎明到来前彻底崩溃。
在至少见过秦济同前,她不能那样。
夏鸢蝶正想着?,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攥着?她手腕的人将她拢进怀里,这个拥抱很紧,带着?某种窒息似的压迫感。然后她听见头顶,游烈沉哑的嗓音低俯下来,埋入她颈窝。
“我心情不好?,蝴蝶。”
“……嗯,我知道。”夏鸢蝶只能努力抬手,安抚地轻摸了摸他?的后背。
然后夏鸢蝶怔了下,指尖停住。
游烈肩背上每一块肌肉都?绷挺着?,张紧如?弓弦,像是在蓄积或者压抑着?什么可怖的情绪。
是什么。
“下周,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游烈闷哑的声音从她长发与颈侧逸出。
夏鸢蝶本?能就要答应,只是张口,兀地想起周六的安排。
她卡壳了下:“我可以陪你到周五。”
“——”
抱着?她的手臂收紧,然后松开。
夏鸢蝶不安看着?游烈直回身,那双漆眸如?墨地盯着?她,带着?一种叫她陌生而心悸的说不清的情绪。
“周末,不行?么。”
“我,周末有个口译活动,”夏鸢蝶拿出自己提前想好?的说辞,只可惜因为太紧张,有一点结巴,“一场陪同交传,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什么时候回。”
“周一,周一一定。”
“……”
[没有夏鸢蝶小姐回程航班的预订信息。]
游烈低着?眸,似乎笑了下。
但夏鸢蝶还从来没见他?笑得?这样……失魂似的蛊人,却又透着?某种边缘危险。
夏鸢蝶心多跳了下,想张口。
游烈抬手,轻勾起她下颌:“去哪里。”
“就,隔壁省的千市。”
“那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
夏鸢蝶差点噎住,努力展开个迷惑性的小狐狸笑容:“不用啦,你公?司里这么忙,还是在家休息。我周一会回来的!”
如?果不回来,那就说明有戏,可以直接让他?过去,也是一样的。
夏鸢蝶在心里说服自己。
于是她错过了,站在面前的游烈低低地睨着?眸,修长脖颈上,喉结缓慢地抽动了下。
“…好?。”
夏鸢蝶觉得?这一声应声沉得?古怪,刚要抬头,猝不及防,就被游烈俯下的一个吻俘获。
那个吻温柔至极,几乎不像游烈了。
夏鸢蝶唇轻张,刚想回应他?,冷不防,腰上一紧,整个人忽然就被游烈提抱起来。
几乎是个扛的姿势,径直朝卧室去了。
还被那个温柔的吻蛊惑着?的夏鸢蝶懵住了:“——?”
卧室门被推开,游烈顺手按下了门旁的开关。
电动窗帘缓缓合上。
浓阴洒进卧室的灯光里。
大白天的,突然拉卧室窗帘,夏鸢蝶用头发丝想都?猜得?到游烈要干什么。
狐狸赧然,无处安放的爪子扒着?游烈的西服外套:“等等,我们不吃晚饭吗?我还没——”
“不用。”
游烈抱扛着?狐狸,一路进了卧室,将她搁在一侧的床边,让她手腕能够垂出床沿。
“你会吃饱。”
游烈侧颜冷峻地抛下这句叫夏鸢蝶彻底呆住的话,就抬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脱下,扔在脚旁。
夏鸢蝶回过神?,红透了脸颊就要坐起:“游烈你——”
话未说完,被他?单手轻抵住。
然后游烈站在床旁,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哦,”他?低低淡淡地提了一句,“忘了,狐狸是最会逃跑的。”
夏鸢蝶还未回神?,扣抵着?她下颌的冷白指骨略微施力,将她倾压回床面上。
松散的长发在女孩身下铺展。
她清透的杏眼微微睁大,像是不理解要发生什么地看着?他?。
狐狸还最会骗人了。
游烈漠然想着?,冰冷的西装长裤压下凹陷,他?轻一抬腿,就跨到床上,将狐狸扣压在下。
夏鸢蝶感受着?身上略加控制、但绝对挣扎不开的,来自一位比高中?时候的一米八六只高不低的成?年男人的重量。
“唔唔唔唔?”
狐狸又茫然又恼火又羞赧地仰头,看着?那个紧绷有力的长腿跪在她两侧,腰腹线条从长裤延伸到衬衫,都?修长而凌厉的男人。
她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被他?这样居高临下地俯睨着?。
像是能被他?的眼神?或者什么刺穿。
巨大的羞恼情绪下,狐狸开始试图挣扎。
然而扣着?她唇瓣和下颌的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就像是个机器,她加一分力,他?就收紧一分。
于是游烈就那样垂睨着?她,看她挣扎,然后他?另一只手抬起,冷白指骨懒搭上领带,慢条斯理地将它扯松,单手拽下。
“——”
夏鸢蝶得?承认。
她被游烈有点疯的眼神?和这个动作给蛊到了。
短暂的几秒里,连挣扎都?忘记,只顺着?本?能在他?松开她唇瓣而落下吻时,她仰起下颌,承接了它。
几秒之?后。
“——!”
狐狸沉浸而微微泛红的眼睑蓦地睁开。
她将人抵离,游烈也配合地抬起上身,容她回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刚解下的领带,此时重新?系起。
只不过如?今一端是在她的手腕上,另一端是紧紧缠在床头低矮的壁灯上。
夏鸢蝶懵着?,拽了拽手腕。
完全拽不开。
“游烈,”小狐狸终于在此刻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地察觉到什么,她吞了下口水,回眸,“我觉得?我们可能——”
话声停住。
狐狸眼角都?睁圆了,她呆看着?游烈压着?她,拉开了旁边的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没有拆封的,计生用品的盒子。
他?分明修长的指骨像拿着?艺术品,做展览一样平静而从容地,让她看着?。
然后在身旁放下。
一盒,两盒,三盒,四盒……
颗粒的,螺纹的,超薄的,空气的,……
草莓的,薄荷的,橘子的,苹果的,……
狐狸石化。
她从来没有拉开这个床头柜。
也就从来不知道,这里面仿佛囤出了一整个五花八门的计生用品商铺。
狐狸的本?能是想都?没想就转过身,用还自由的那只手去解那根领带,试图逃生。
可惜连那冰凉的丝质都?没有触到,夏鸢蝶就被扣住手,向里一拉,掀回来平躺在游烈身下。
她惊惶看他?。
“还有人送过我别的一些玩意,我不想拿来碰你,”游烈单手扣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衬衫扣子,他?将胯压低,迫近她:“所以别逼我,也别乱动,狐狸。”
“——”
夏鸢蝶彻底被游烈那个眼神?慑住了。
她颤声:“谁、送的?”
游烈拨弄扣子的指骨停顿了下,漆眸垂扫。
狐狸总是轻易拿捏他?。
换了一个时候,听到她这样了还在关心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他?兴许心口都?要跟着?笑意软一下。
可惜今晚,游烈的心已?经被彻骨的冷意给冻住了,狐狸就算在上面蹦欢,他?也不会心软了。
于是游烈一边解着?扣子,一边薄唇轻翘,冷淡又自嘲地睥睨着?她。
“想讨好?我,但原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人。”
夏鸢蝶哽住了。
游烈的言外之?意她已?经听得?明明白白。
那些人后来找到了方向,她。
“你以后还是,离这种人远点,会被传染成?变态的。”那人的衬衫已?经解开,里面惯常打底的薄白T恤也褪下,蓝色的蝴蝶映衬着?冷白的肌骨,给夏鸢蝶染上绯红。
她别过脸去说话。
然后就被游烈轻捏住下颌,转正回来。
她的也被他?轻易褪下。
他?漆睫垂扫,透起幽深暗光的眼底,浸漫开一个冰冷却依旧蛊人的笑:“不用传染,我本?来就是。”
褪下的衬衫被他?团起,将她后腰垫起。
游烈扶起她,又朝她跪低。
那双漆黑临睨的眼眸里行?若放出来一只蛰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兽,它贪婪地望着?她,眼底只有无尽的欲意。
他?俯低,一眼,叫她灵魂都?颤栗。
夏鸢蝶没去过北极或者南极。
她一直想去看看,坐轮船破开冰面,或者飞到欧洲极北的国家去。
她想看极光,还有传说中?的极夜。
但极夜大概也不会那样漫长。
不分时秒。
他?大概折腾了她一整晚又加一个白天,记忆断断续续,睡眠也一样,碎片似的,什么都?模糊不清,光怪陆离。她只记得?那条领带被系过床头的壁灯,浴室的花洒,洗手台上的水龙头,玄关的镂空屏风,餐厅的高凳,等等。
夏鸢蝶毫不怀疑她再也踏不出那扇门去,她应该后悔的。
不管是在清醒且还能说出话时解释,还是自信过度真以为从前就是他?疯的半值,总之?她该无比后悔,可惜像被海浪拍得?粉碎的礁石,她连一个完整的后悔的念头,都?拼凑不齐。
最后夏鸢蝶记得?像是一个黄昏或者黎明,透过一隙落地窗帘的光昏昧不明,她在茶几旁按着?冰凉的大理石面,跪都?跪不住,眼泪也早被预支干净。
可那人仍旧冰冷,又疯狂至极。
夏鸢蝶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游烈那个漠然的外皮下,温柔作肉,骨子里却住了个疯子。
他?从前不许她看到它。
一朝放出来,却是天塌地陷,好?像没打算叫谁活着?回去。
某个恍惚里,夏鸢蝶再次被游烈抱起。像是抱着?个在他?怀里沉睡的少女,他?将她不知道第多少回带回浴室里。
…还洗个鬼。
早哭哑了声也说不出话的狐狸阖着?眼在他?肩上骂,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毕竟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但游烈大概是听见了。
他?将她放在那个大理石的台面上,这点冰凉在上上回进来浴室时就已?经无法刺激到她了,狐狸只是木然地缩了下,然后本?能朝他?怀里靠去。
正在把狐狸系上花洒的游烈僵了下。
几秒后,他?低眸一哂:“被弄傻了么。”
“连谁是罪魁祸首都?分不清?”
夏鸢蝶这会儿?连报复地咬他?的力气都?没有,阖着?眼,半睡半醒地不搭理他?。
冷淡得?像只冰块小狐狸。
游烈心口涩疼,但他?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就抬手轻捏起女孩的下颌:“这很公?平,狐狸,谁叫你总是骗我。”
狐狸在梦里都?想咬他?。
但眼皮实在累得?抬不了一下。
于是游烈低俯下来,一边将她手腕系上花洒,一边吻她:“既然你还是要走,既然我怎么也留不下你,那就把七年前欠我的那件事先还给我,这很公?平吧。”
“……”
明明已?经意识都?被捣成?浆糊了,夏鸢蝶眼皮掀起一隙,还是在他?那个沉沦又疯戾的吻里,轻易想透了是哪句话。
[游烈,你弄死我吧。弄死我我就不走了。]
最后一隙阖回去。
狐狸无力地咬了咬虎牙。
所以老话才说,自作孽,不可活。
大理石台面冰凉,花洒下淋过那人的水滚烫。
在被冰与火再次吞没前,夏鸢蝶听见像是昏黑无光的天际,响起那人被水雾浸得?微颤的声腔。
‘我先死,你自由。’
‘你先死,我随后。’
早已?昏睡过去的狐狸被游烈放在换了第不知道多少套的床被上,即便开着?壁灯,她微蹙着?眉心,依然睡得?一点都?叫不醒的模样。
游烈去取了订好?的餐,来到卧室。
站在落地灯旁,看着?微微醺黄的光将女孩勾勒得?温柔又美?好?,抬手想叫醒她的动作就停下了。
东西暂时放在旁边的卧室单人沙发前的茶几上。
游烈想了想,转身,走出卧室。
他?在黑暗里站了片刻,抽完了两根烟,最后走向她藏着?东西的小书房。
进去前,游烈想过里面是什么。
可能是被她藏起的衣物,她收好?的行?李,或者是别的什么。
会是很小的一个行?李箱。
就像七年前在洛杉矶,她收拾好?离开他?的那一夜一样。
夏鸢蝶留下了所有和她有关的、他?们共用的东西,那些东西每一样都?长满了刺,尖锐的刃,锋利而密布。
他?随手拿起一件,就能把他?戳得?千疮百孔。
这次应该也一样。
游烈想着?,推开门,他?看见了地板上凌乱却又按照某个顺序,摆放的一沓沓资料。
游烈握着?门把的手僵住,然后慢慢松开,蹲身。
他?拿起最近的两沓。
一沓是Helena科技从天使轮开始的数轮融资,和每个融资阶段内的公?司发展与股价变化。
另一沓,是一家名为济同资本?的创投机构资料。
当聪明的头脑思考,关联那些碎片痕迹只要一秒。
游烈的脸色忽然煞白。
指节松开,资料翩然落下,他?转身快步走向卧室。
落地灯下的女孩依然酣睡。
一滴半干的泪痕从她眼角挂下,但她是没什么表情的,游烈开始回忆从不知道多少次前,她好?像只是无声地看他?,没有一次推开,也没有一次抵触,她被他?折磨得?“体无完肤”,但每一次,她都?是张开手,慢慢抱住他?。
而他?呢。
从未有过的惊惧笼罩下来。
游烈握住女孩的手腕,攥在掌心,她似乎是在睡梦里察觉了,就轻轻地抽了下手。
游烈低阖下睫,眼睑慢慢沁上红。
“对不起…”
他?轻吻过她手腕上被领带缠出的红,还有深浅不一的印迹,不敢再看,就握着?她手腕,靠坐在床下,他?阖上眼去。
“对不起,小蝴蝶……”
夜色终于褪尽。
天亮起。
游烈躺在漆黑的床上,睁开眼,意识也已?短暂地难以分清,这到底是第几个夜明。
在清醒回到脑海前,他?本?能伸手摸向身侧——
然后床上的身影蓦地僵停。
游烈坐起,眼神?微颤地看向一旁。
窗帘被拉开了。
外面晨光熹微,而他?身侧,空荡荡的,平整得?像不存在过任何人。
游烈睫睑颤栗,眼尾泛红,巨大的自恨与自厌几乎将他?吞噬,他?面色苍白地仰回去。
明明是他?最怕被她发现?的事,他?却亲手将它推到她面前。
只是不知道狐狸醒来时是不是吓坏了,不知道她会躲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他?能不能再见到她一面,不知道……
“啪嗒。”
很轻的一声响起。
床上的游烈骤滞,然后抬身,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卧室门口的方向。
然后他?看见她走出来。
身上只有一件他?的白衬衫,很长,拖过腰臀,直到她雪白的布满了深浅点痕的腿上。
夏鸢蝶很白。
和她身上属于他的那件衬衫不同,是那种隐着莹粉似的雪白,透着鲜活的,生命的灵动。
也最让游烈沉沦和着迷。
只是不?同往日,今时那份雪白早就被玷得彻底,应该和衬衫下一样,是一身被他?欺负过度的痕迹,吻痕,指印,粉的,红的。她太白了?,于是甚至有些星点透起淡淡的青。
游烈一动不?动地停在床上,看着她走进房间,一眼不?眨,像是怕眨一下眼睛面前的梦就会碎掉,他?就会跌回她已经离开了的现实里。
狐狸磨牙。
前面两天他?像当她没长腿,走到哪抱到哪,今天她真的感觉已经没腿了?,他?却又一动不?动地只看着她了?。
默念了?几遍“自作孽”,夏鸢蝶虚靠到门框上。
她腰腿都软得发酸,也实在支撑不?住她再?走进这间此时看来大得格外过分的卧室里。
于?是狐狸蔫耷着眉眼,慢吞吞开口:“不?吃饭吗?”
“……”
游烈仍是只盯着她,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好像被领带绑在各种地方的是他?而不?是她一样。
狐狸气急败坏又面无表情地舔了?舔小虎牙,撩起清凌的杏眼,虚睖着他?:“哦,原来大少爷说的死,不?是做死,是要饿死啊?”
狐狸懒洋洋地抬手:“那你?自己饿着吧,这个?死法太痛苦,我确实是不?会陪你?的。”
话?说得潇洒,态度也摆得很大气。
夏鸢蝶在心底夸赞了?自己一下,然后转身,就在这一秒,腿根被折磨过度的肌下一抽,她腿弯一软,差点就很不?潇洒地趴到地上。
险险扶住墙的夏鸢蝶:“…………”
游、烈。
被气出?菜刀眼的小狐狸凶巴巴地抬头。
而身后那人也终于?有了?反应。
夏鸢蝶听见床被窸窣,那人下了?大床,大步朝她走来。
听得狐狸更加心恼。
凭什么。他?体力消耗明明应该比她大得多,结果却总是没事人一样,显得她都格外菜了?。
夏鸢蝶正想着,腰后一紧,跟着是腿弯被那人手臂箍住。
重心骤抬。
小狐狸生理反应地哆嗦了?下,当即就吓白了?脸,她想都没想,双手把住游烈的胳膊:“别——”
游烈把狐狸翻抱在身前,她落进他?怀里时抖那一下,原因再?明显不?过。
游烈轻叹了?声,满负歉疚地哑声:“我没有要做什么。”
他?说着,将怀里的女孩抱去客厅的沙发上。
柔软的深色沙发真皮皮套陷下,游烈在女孩身前半蹲下来,轻轻给她按摩着酸涩难抵的腿肌,又仰起头从下往上,很轻也很温柔地亲她。
夏鸢蝶紧阖着眼。
沙发对?面就是防窥的落地窗,她无比深切地记着,模糊的光影下,那落地窗上投反的影子里,发生过怎么淫靡到她不?忍直视只能合上眼睛的画面。
偏偏那时候某人疯得厉害,故意使尽手段,就要逼她睁眼清楚看着。
“…你?说的没错。”
阳光潋滟的沙发上,眼尾都沁红的小狐狸忽然严肃地睁开了?眼。
推抵掉那个?温柔的吻,她居高?临下轻睨着他?。
“什么。”吻得温柔正好时被狐狸猝然推开了?,游烈也不?恼,仍是轻给她按摩着腰腿,哑声低和地问。
“不?用传染,”狐狸气哼哼地,拿脚尖踩他?折膝跪地的那条腿,“你?本身就是变态。”
游烈哑然失笑,他?抬手轻扣住女孩纤细的脚踝。
不?等?他?做点什么。
夏鸢蝶轻翘起眼角:“我不?能踩么?”
“……”
对?上小狐狸那个?垂睨又挑衅的眼神,游烈放松了?抵着她脚踝窝的指腹的力度,只轻轻擦过。
他?喉结轻慢隐忍地抽动,随即低声笑了?:“不?,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好啊。”
狐狸翘叠起他?衬衫下雪白的腿,似乎也不?介意上面星点的红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直勾勾地晃。
她朝他?俯身,对?她来说即便系到第二颗扣子依然有些大了?的领口微微敞着,从他?眼底晃过去半截白皙的锁骨,只是被他?欺负得,泛着星点不?一的红痕,暧昧又撩拨,像要在他?眼底灼起盛大的焰火。
小狐狸在故意折磨他?。
但?是他?自找的。
游烈听见心底无声而浸慢情欲的喟叹,即便餍足过,他?还是轻易就能被她挑拨起埋藏最深的欲念。
然后喉结被温凉的指尖轻拨过,游烈眼尾一抽,漆眸挑起。
狐狸叠着腿眼眸澄净无害地望着他?,她身上,他?的白衬衫跟着她动作在腿根若隐若现地晃。
“怎么了?,”女孩声音都喑哑无辜,“碰一下都不?行么。不?是你?说的,随便我做什么。”
游烈喉结在她指尖下深滚,他?抑着乌黑的长睫垂敛,声音有些狼狈地带笑:“是,我说的。”
夏鸢蝶轻哼了?声笑,小虎牙半藏。
她玩够了?,郁结稍纾解,就拽着那人睡衣领口,低头亲了?他?薄唇一下。
“床上你?折磨我,床下我折磨你?,”小狐狸勾起眼尾,“很公平吧?”
游烈怔过,轻哂,他?捧着她纤细的脊骨,托抵着她酸软的腰身,从下往上像虔诚地给她一个?温柔的吻:“不?太公平。”
“你?会被我欺负坏的。”
“——”
狐狸红了?脸颊,恼火地反扑回去,磨着牙:“那可未必。”
一番折腾又是衣衫凌乱呼吸紊絮,最后还是完全没力的狐狸先叫了?停。正常人跟变态是不?能比拼体力的。
做狐狸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决定把这条纳入她人生准则第四项。
最后还是游烈抱她去的餐厅。
踏出?客厅的廊间时,落地窗的阳光恍了?下游烈的眼。
窗外日光万里,明媚无垠。
那一秒,他?听见窝在她怀里的夏鸢蝶靠抵着他?心口,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游烈,不?要怕。”
他?停住。
夏鸢蝶轻吻过他?心口,轻声:“我唯一不?会再?对?你?做的事,就是离开你?。”
“——”
游烈一怔,任光扑入了?他?漆黑的眼底。
然后他?低下头,细慢地吻过怀里她的额角:
“…好。”
阴霾扫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