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侧眸瞧见矮几上那一碗凉了的药, “这是娴妃要喝的补药?”
绮罗回道, “是,陛下。”
“你去一趟紫宸殿, 叫她回来喝药,现在就去!”萧铎吩咐,完全容不得旁人拒绝的语气。
绮罗瞧出来了,皇帝今夜非要见娴妃不可,面上隐隐愠怒,可怜的娴妃,不知她又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帝发火。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过去。”绮罗忙不迭地往外走。
只是刚到门口,就瞧见郁灵冒雨回来了。
“你要做什么去?”郁灵瞧见绮罗神色匆忙。
“娘娘回来啦!”绮罗仿佛看到了救星。
郁灵一踏入寝宫就瞧见了萧铎,这么大的雨他还过来啊......
郁灵淋了雨,衣裳也湿了,萧铎气定神闲地坐在椅榻上,她擦拭脸上的雨水,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陛下。”
“朕今会夜过来,你不知道?为何还跑去贵妃宫里?”萧铎眸光凝视着她。
郁灵坐下了,接过绮罗递过来的帕子擦脸,她睁着无辜的眼睛,此时殿里有旁人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娘娘,陛下记挂着娘娘的药,奴婢这就为娘娘去温药,娘娘喝了再休息。”
还要温药啊......
宫人们温药不去别处,就在寝宫里隔着瓷碗用热水温着。
“朕问你,不知道朕今夜过来么?你昨夜不是要朕过来么?”萧铎道。
寝宫里十多个宫女,都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娴妃要皇帝过来?
郁灵拘谨坐着,脸上热腾腾的,“陛下想来是听错了,臣妾没有央求陛下过来!”
她给他使眼色,会不会说话,她不要面子的么?
萧铎瞧见了郁灵的纠结的眼神,示意他别再继续往下说。横竖她们都是宫人,她有什么好尴尬的?
她发丝的水珠顺着脖往下淌,雨水将她脸上的妆容冲了干净,这会儿肤白若雪,真正是天然去雕饰的美。
萧铎不言语了,娴妃脸皮薄。
心头似有火苗冒气,不是生怒,而是别的什么,宫人们热药怎么热得如此之慢。
半个时辰之后,郁灵才饮了药,吩咐宫人们退下。
殿门一合上,郁灵便起身,“臣妾先伺候陛下沐浴吧。”
他的习惯就是先沐浴。
“你还有心思沐浴?”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吻她。
郁灵跌在椅榻上,一双美目睁大,他怎么连去内室的耐心都没有了?!
她口中有汤药的苦气,但萧铎也并不在乎,缠着她。
“陛下冒雨来得么?怎么衣袍都湿了?”郁灵抬手去解玉带。
“你说呢?!”萧铎气息微沉,“雨势最大的时候朕从御书房过来,一进殿你的宫女却说你去了紫宸殿!”
“臣妾这不是想法子逃出来了么?”郁灵道。
逃出来?
萧铎有些头疼,“娴妃,你一定要弄得像偷、情一样么?你同贵妃说朕今夜会过来不就成了?”
“就是逃出来啊,我又不能说你今夜会过来,太监没通报,我怎么能传假口谕呢。”郁灵道。
“朕还能戳穿你不成?”
两人都心急,越是心急越出错,郁灵解不开萧铎的玉带了,“陛下的玉带怎么系的?”
......
哐当一声,矮几摔落地上,茶盏也四分五裂。
“你怎么还有心思管这些?”萧铎掰过她的脸颊,强迫她看向他。
她坐在他怀里。
秋雨之夜,她的肩头微凉,最后一层小衣也落了在榻上。
郁灵对贵妃说谎了,贵妃要她留下,她说自己还没有喝补药,得回清宁殿一趟,贵妃就派人送她,但是她拒绝了,自己撑伞冒雨跑回来了。
她就只是想看看萧铎今夜有没有过来,所以答案就是他守约了。
她觉得心间有点欢喜,主动亲他。
“是不是冷?”男人的掌心拢在她肩头。
郁灵点点头,她也说不清楚,又热又冷的。
“朕抱你去内室好不好?”
萧铎的声音温柔,郁灵又点头,要知道他从前多强势啊,在这种时候从不询问她的感受。
两人没有分开,他就这么抱着她去了内室。
秋雨一夜,郁灵清晨才入睡。
幸而这日没有朝会,萧铎破天荒地也睡到天亮,晨起时,郁灵在他怀里睡得正熟,乌黑发丝贴着瓷白的脸颊,瞧着乖巧至极。
萧铎抬手扯过毯子替她盖好,昨夜谁也没有沐浴,两人累极,默认就这么休息了。
他沐浴完吩咐人传早膳,瞧见外室的椅榻正一塌糊涂,她的衣裳四处都是,落在宫灯上地上。
萧铎纡尊降贵地抬手整理,毕竟娴妃脸皮那么薄。
郁灵洗漱完毕来花厅吃饭,竟见到萧铎坐在膳桌边等她。
两人似乎......很少一起用早膳,尤其是在侍寝完的次日。
她长发披散肩身,瞧他一眼,脸就热了。
补药害人啊!!!
萧铎头一次知道,原来娴妃的脸皮薄成这样,清了一下嗓子严肃吩咐,“坐下用膳。”
“坐到朕身边来。”
郁灵原本打算坐萧铎对面,闻言就换了个位置。
郁灵觉得他今日的话尤其多,而且他昨夜竟留下了,清晨还一道用膳,这简直匪夷所思,但郁灵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他这般。
“臣妾累死了。”她随口说了一句。
“用完早膳,再休息。”萧铎道。
哦,好。
“朕今夜要过来么?”萧铎问她。
郁灵手持象牙筷,满脸疑问,“臣妾来不来清宁殿,轮不到臣妾做主啊。”
“那你想朕过来么?”萧铎不自觉压低声音同她说话。
此时宫女们摆好膳桌,纷纷离开了花厅。
大约是补药的缘故,她并不厌恶萧铎过来,昨夜......感觉很妙。
“朕来之前命人通传一声,如此贵妃便不会再叫你去紫宸殿了。”萧铎已经替她做好决定。
郁灵仰头轻轻啄吻男人唇角。
无意识地就这么做了,也没去想会不会有人进花厅瞧见。
“朕今夜早一点过来。”
郁灵一边喝粥一边点头,将粥碗放下,舌尖舔了舔唇角,“好。”
这乖巧认真的模样完全入了萧铎的眼睛。
郁灵:“怎么了?臣妾脸上有什么?”
一时间,花厅里异常静谧。
“陛下,奴才将药送来了。”刘歇端着药碗进花厅。
萧铎这才别开眼,正襟危坐起来。
今日清晨刘歇过来,提醒他避子汤的事,萧铎想起自己昨夜有些失控,故而命人去煮了避子汤。
刘歇将汤药放到娴妃手边就出去了。
郁灵瞧着冒苦气的药直皱眉,这补药实在太补了,弄得她几番心动,主动与萧铎亲近,他方才说今夜还来清宁殿,她竟然那样欢喜,这样很不好!!
“饮了吧。”萧铎道。
郁灵攥着筷子,“陛下,臣妾往后能不能不饮药了?”
萧铎端着粥碗的手微顿,抬眸看向郁灵。
郁灵眼底有哀求的意思,她身子根本不虚弱,不用再补啦,再补鼻血都要流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往后都不肯饮了。”
郁灵水汪汪的眼睛对萧铎对视,她看出他眼里的不满,但是身体是她的,她不喝补药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她点了点头,伸手揪住萧铎的衣袖,“臣妾求陛下了。”
萧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方才那若有似无的暧昧温存,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娴妃,不可恃宠而骄。朕还有政务要忙。”丢下这句话,萧铎离开了清宁殿。
郁灵完全糊涂了,横竖不过一碗补药而已,她哪里恃宠而骄了,萧铎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她用完早膳,想回内室补眠。
“娘娘,先将补药喝了罢。”绮罗也端了碗汤药进来。
“怎么早上就要喝两碗了?我一碗都还喝完呢。”郁灵叫苦不迭,这也太补啦!
“娘娘,那碗是避子汤啊。”绮罗提醒她啊。
啊?避子汤?
郁灵醍醐灌顶,刘歇端来的是避子汤啊!!难怪萧铎用那样的眼神瞧她,难怪他说她恃宠而骄啊。
不喝补药只是小事一桩,若是不喝避子汤,萧铎杀了她都有可能啊!!萧铎自然不会允许她生下他的长子。
不过不要紧,等夜里萧铎过来,她必定要同他解释清楚。
等等,萧铎他方才什么语气?什么眼神?虽然说诞下皇嗣能保她一生富贵,但她郁灵也不稀罕。
况且他年长她那么多,她的身子好着呢,他身子好不好她可不能保证,否则这么多年,后宫怎么没有皇子诞生呢?!他简直杞人忧天!
夜里,郁灵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萧铎,她决定亲自去一趟御书房向萧铎解释清楚。
御书房里,慕容循与司徒珏都在,时辰很晚了。
“陛下今夜好奇怪,怎么不赶臣出宫了?”慕容循调侃道,昨夜大雨,萧铎还是去了清宁殿,今夜倒是恨不得他们二人留下直至天明。
萧铎瞧着脸色不好。
司徒珏道,“陛下,如今朝堂上的局势渐稳,你确实需要一位皇储,否则那些老臣整日唠叨。”
“朕会考虑。”萧铎道。
“陛下难道要娴妃娘娘诞下皇子么?”司徒珏继续这个话题。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萧铎觉得荒谬。
司徒珏道,“陛下近日总去娴妃宫里,选秀的事也并未再提,不正是这层意思么?”
“娴妃她只适合当朕榻上的私奴。”萧铎手腕撑着额侧,很肯定地道,“至于生育皇子,她不配。”
此时外头忽得有了动静,“娴妃娘娘。”
萧铎骤然抬眸,他今夜没打算去清宁殿了,没想到娴妃她自己过来了。
慕容循笑笑,“陛下与娘娘越发如胶似漆了,臣等不打扰了。”他推了推司徒珏,示意他一道离开。
郁灵立在门口,她方才来的时候刘歇走开了,听见萧铎说的话了,他说...他说...她不配...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她是不稀罕生什么皇嗣的,但萧铎在外人面前将她说得这样不堪......
“娴妃娘娘进殿吧,陛下等着娘娘呢。”慕容循没察觉什么异样,只是调侃着觉得挺有意思,萧铎与娴妃之间很有意思,明明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了......
司徒珏就站在慕容循身边,郁灵想起自己有一阵子没有同他说话了。
司徒珏以前找到机会就调侃她。
方才,他也听见了萧铎那么说她。这话好似撕开了一层伪装,虽说她是娴妃,权势富贵应有尽有,但说到底这一切全凭着那个男人的喜怒。
在萧铎眼里,她就是一个奴隶,供他疏解的奴隶。
郁灵与司徒珏擦身而过,迈入御书房,“陛下。”
“娴妃,你听见朕方才说的话了?”萧铎开门见山的质问。
郁灵:“......臣妾听见了,但陛下不必担心,臣妾知道陛下不是那个意思,臣妾、”
气氛凝滞了,郁灵有些语无伦次,他说了很过分的话,但她不想计较。
“朕说的都是真心话。”萧铎往后仰靠在御座。
郁灵愣住了。
“你不要有那样的妄想。”萧铎下定决心敲打她,“倘若你有孕,朕也会命御医落了这个孩子。”
“臣妾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郁灵道,“今日清晨臣妾不之所以没有喝那碗药是因为、因为臣妾以为那是补药,臣妾没想到那是避子汤!否则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不喝。”
她心急解释道。
萧铎看着她,满眼的冷漠。
“这样最好。”他道。
对,这样就很好。郁灵扪心自问,自己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
“往后不论是补药还是避子汤,亦或是砒、、霜毒药,朕命你喝你就得喝。”萧铎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娴妃,听懂了么?”
他这样风轻云淡的语气叫郁灵毛骨悚然。
萧铎是个恶人,但从前他的恶从不针对她的,很多时候两人还相敬如宾。她知道他真动怒了,他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臣妾听懂了。”
不论如何,她往后乖乖喝避子汤,他便不会疑心她有其他心思了。
“下个月宫里会选秀,朕会册封为皇后,往后你得听皇后的话,朕保证不会撼动你的娴妃之位。”萧铎道。
册封皇后?郁灵没有听错,他说是册封皇后?贵妃终于熬出头了。
“娴妃,你只能当朕的妃嫔,至于其他,不要再妄想。”萧铎道,他要绝了娴妃所有的念头,叫她不要再越过他的底线。
郁灵眸光一颤,并未言语。
“今夜朕也并不打算去清宁殿,其实你不必过来。”
她听出萧铎的意思了,他以为她来御书房是来与他亲近的......
“册封皇后之后,后宫的规矩也该更严一些,往后你不要再来御书房。”
萧铎下逐客令了。
郁灵点点头,“陛下说的臣妾都记下了,臣妾告退。”
萧铎眼看着娴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既然话都说明了,那她往后再也不会做出那等忤逆他的事情,很好,这很合他的心意。
不然呢?叫她生下皇子么?那他们郁家难免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那个时候,他不保证自己能对她手下留情。
萧铎闭目养神,覆水难收,既是说出口的话,他没有收回的打算。
郁灵行在廊下,走了几步忽又驻足了。
听到那些话,她心里并不舒服,但抽丝剥茧细想想,贵妃要当皇后,萧铎还保证说只要她乖,就不会撼动她的四妃之位,况且她从没有生育皇嗣的打算。
若非那碗补药,她也不会乐意与他亲近,往后宫里妃嫔多了,他也不会常来清宁殿......这样就很好,郁灵挺满意的。
还有,萧铎未免自视过高,是他说她可以来御书房,她每次来了,他又出尔反尔说她逾矩了。
往后再不来就是了!谁稀罕啊!!
想通了,她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行在廊下。
顾贵妃病倒了。
郁灵前去探病, 这几日秋雨绵绵,想来贵妃受了凉。蔡姑姑却皱着眉头说,“不是因为秋雨的缘故, 是陛下。”
“陛下怎么了?”郁灵印象里萧铎对贵妃一直都很好。
“陛下说过几日选秀,要从秀女中选出一位册封为皇后。”蔡姑姑苦着脸道。
啊?郁灵不敢相信, 她以为萧铎会册封贵妃为皇后, 怎么变成册封新人了。那贵妃这几年执掌宫务,不就是为他人做衣裳?
蔡姑姑道, “内务府知道之后,从秀女之中选了几位贵女,其中有一位还是贵妃的表妹, 不过十五岁。”
萧铎简直杀人诛心,若贵妃将来要向自己表妹行礼,那她该多难过啊。而且叫郁灵向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言听计从,她也不肯啊。
“贵妃这是心病啊。”蔡姑姑道。
萧铎这个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狗男人!!!
郁灵思前想后, 即使冒着被萧铎责罚的风险, 也要去与他理论一番, 贵妃劳心劳力那么多年,身子也垮了, 不该被他这般对待!
“陛下,娴妃娘娘求见。”刘歇在外禀告道。
萧铎停笔, 明明前两日他吩咐说不许她再来御书房, “不见, 命她回去。”
这几日秋雨连绵, 郁灵自从那日离开之后再未见过萧铎, 她身披黛色披风,一路由宫人撑伞冒雨前来, 发丝上滴落水珠。
她听见萧铎说不见她了。
“娘娘,陛下政务繁忙,请回吧。”刘歇道。
郁灵想到缠绵病榻的贵妃,贵妃这些年真的劳心劳力啊。
“诶?!!娴妃你怎么硬闯御书房?!”刘歇惊呼道,娴妃真不要命了?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啊!这可是死罪!
骤然推门的声音引得萧铎抬头。
郁灵眼神执拗,“臣妾有很重要的话要对陛下说。”她身后站着几个御前侍卫,只要萧铎一声令下,她立即身首异处。
“你们退下吧。”萧铎吩咐御前侍卫,给郁灵留了些颜面。
“陛下要立谁为皇后?”郁灵开门见山地质问。
男人脸上浮现怒意,“内务府今日才将皇后人选的画像送到朕手上来。”
他的意思是还要好好挑选?
“陛下要立新人为皇后么?”
“朕需要一个家世显赫的女人来做朕的皇后,朕也需要一个嫡子成为储君。”这两件事,朝臣们每日都要唠叨。
萧铎决定在这次选秀之中,将两件事同时解决。
只是不出他所料,娴妃她会因此闹事。
“娴妃,朕说了你不要有妄想。”
郁灵烦躁而纠结,萧铎怎么可以如此心平气和?!
“陛下可考虑过贵妃的感受?贵妃这些年可是劳心劳力执掌宫务。”
“你也知道贵妃劳心劳力,朕册封皇后,贵妃往后不会再辛苦了。”萧铎轻易反驳,贵妃能力强,但是萧铎从未想过册封她为皇后。
“可是、可是贵妃想当皇后。当年入主皇宫,陛下以贵妃无所出为理由,说过几年便册封她为皇后。”
郁灵在平时日常相处之中,能清楚地感知贵妃极其想要皇后之位。
“朕说过么?娴妃你好好想想。究竟是顾贵妃肖想皇后之位,还是你呢?”萧铎冷声反问。
“臣妾不敢妄想当皇后。”
“那日你为何不肯饮避子汤。”
“臣妾说了,那日是误将避子汤认成了补药。”
“娴妃,不要欺君。”
郁灵争得面红耳赤,“臣妾并未欺骗陛下,臣妾说的是实情。”
“你觉得朕好糊弄么?”
“臣妾对天发誓!”
“朕不信鬼神,你对什么发誓都无用。现在就滚出御书房,朕近日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陛下为何不封贵妃为皇后?”
“你敢质问朕?”萧铎恼火,前几日宠爱娴妃太过,以至于她现在如此无理取闹。
“臣妾只是为贵妃鸣不平,当初明明允了她皇后之位。”
“当年朕带你与顾氏入主皇宫,太后以为朕要封顾氏为皇后,便说不许,要等顾氏诞下龙嗣才能封她为皇后。”萧铎道,“但当时朕从来没打算封她为皇后。”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娴妃。”
郁灵心里很乱,她觉得萧铎给了贵妃不该有的希望,如今又亲手浇灭这份希望。
萧铎居高临下,“不论是你还是贵妃,都没有资格登上皇后宝座。”
郁灵身躯僵滞,好,很好。
“臣妾告退!”
“慢着,几次三番忤逆朕,就这么走了?”萧铎道。
郁灵眼神执拗,她就是觉得皇帝辜负了贵妃!!
“去西侧书架,将架子上的锦盒取来。”萧铎命令。
郁灵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了,将锦盒递到皇帝面前。
“打开。”萧铎命令她。
郁灵打开锦盒,看见其中的黑色鞭子,郁灵吓得后退几步,锦盒也落到地上了。
萧铎弯腰拾起鞭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衬手。
“你擅闯御书房,朕打你一鞭,你也不冤,往后就记住了。”
郁灵满脸倔强,萧铎他就是仗势欺人,明明他自己做了那等无情无义之事,还不许她说了么?
“臣妾没有错。”她道。
萧铎没料到娴妃会顶嘴,印象中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的。
“两鞭。”
郁灵更倔强了。
“把手伸出来。”萧铎吩咐。
郁灵又气又惊恐,颤颤悠悠地将手心递到他面前。
萧铎随手一挥,鞭子在空中发出响声,郁灵下意识地躲开了。鞭挥了个空。
原来他真要动刑,郁灵眼里含泪。
“三鞭。”萧铎再次加重刑法,他抿着唇,好似无情的判官一般看着她。明明那夜他们那么亲昵,他将她抱在怀里。
原来都是虚假的。
郁灵再度手心摊开,这一次她万万不敢再躲了。
萧铎原只打算吓唬她,没想到娴妃这般倔强,看来很有必要叫她铭记这次教训。
鞭子重重地落在她的手心。
瞬间的头皮发麻之后,那巨大的疼痛才蔓延开来。
“伸手”萧铎完全铁石心肠,丝毫不讲情面。
郁灵再度摊开左手,不自觉皱起眉眼,不敢看。
“出去”萧铎收起鞭子。
郁灵规矩行了一礼,沉默着离开了御书房,咬着牙行在廊下,经过转角,她才蹲下哭了起来,额间冒出冷汗,手心一片通红,她的手好痛好痛啊。
她自小还算顺遂,从未有人责罚打骂过她,这还是头一遭。
郁灵发誓,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萧铎!!!
娴妃受罚的事不过几个时辰就在宫里传开,萧铎对后宫向来宽厚,旁人何曾听说过君王责罚妃嫔,想来娴妃真惹恼了陛下。
顾贵妃知晓之后来清宁殿探望,还捎带了御医。
“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往后不可如此莽撞,陛下要立谁为皇后,都是你我不可左右的。况且我也未曾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
郁灵只觉得贵妃可怜,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落得个屈居人下,她回宫后哭得眼睛红肿。
“张御医,过来为娴妃瞧伤病。”
顾贵妃是知道皇帝的,他若动刑,受刑之人非死即伤。
张御医仔细查看一番,“贵妃娘娘,娴妃的手心除了有些红肿并无大碍。”
“什么叫没有大碍?张御医眼花啦?一个时辰之前我手心还火辣辣地疼!”郁灵惊呼道。
张御医瞧着娴妃,她就是在宫里养得太娇贵了,想来皇帝打她手心时一分力都没用到。
顾贵妃瞧着郁灵,到底是多年相处有了几分姐妹情意,“张御医,你再好好瞧瞧。”
张御医无法,只能为娴妃上药包扎。
夜里,郁灵在贵妃宫里用膳。
“本宫邀了陛下来紫宸殿,商量过几日选秀之事,你也坐下听着,到时候再同陛下请罪,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贵妃想息事宁人。
郁灵打算一辈子不同萧铎说话的,“还是再缓几日吧,陛下看了臣妾厌烦,臣妾先告退了。”
她晚膳都没用就走了,贵妃也没有强留她,“那你这几日仔细手,别再伤上加伤。”
郁灵点了点头,离开了紫宸殿。
冤家路窄,在廊下与萧铎碰两个正着。
“陛下、”郁灵匆匆行了一礼就与萧铎擦肩而过。
满脸的倔强,萧铎甚至觉得娴妃瞪了他一眼,“站住,回来。”娴妃不似以往乖顺了,想来那三鞭没有用,还是得有用些手段。
郁灵恼火,却又不敢再往前挪半步,不情不愿地又回到萧铎面前,“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选秀的事你也一并听一听。” 说完萧铎就撩袍迈入贵妃寝宫。
郁灵在他身后翻了好几个白眼,他要充盈后宫,还非要她听什么?
秀女们皆出身名门,贵妃一早便备好了画像,“陛下,这是臣妾选中的几位,听闻皆是贤德之人,入宫伴驾最是合适。”
萧铎接过画像,“礼部尚书的嫡女。”
萧铎最不喜欢礼部尚书。
“不错,瞧着性格温顺,必定不会出言不逊忤逆朕。”
郁灵在边上听着,狗男人重重说了忤逆二字,听着怎么像在挤兑她?
“那要恭喜陛下了!能得这般性格温顺的贵女!”郁灵奉承道,“臣妾也极其喜爱性格温和之人,这般相处起来也不费力。”
萧铎听后侧眸瞧了郁灵一眼。
郁灵满脸倔强,瞧她做什么?她说的可都是好话!
贵妃并未听出两人话语之间的针锋相对,“还有这一位是翰林院院士家的幼女,听闻知书达理,文采斐然,将来教育子嗣方面必定得心应手,臣妾还知道她的生母生下三子三女,她的长姐膝下也有四子。”
郁灵笑了,言下之意,这位贵女能为萧铎开枝散叶,笑话,萧铎这么多年无子是妃嫔的原因吗?
郁灵觉得是萧铎他不行呢。
“娴妃你笑什么?”
“臣妾在为陛下高兴,将来必定儿孙满堂。”她语气真挚,笑逐颜开,瞧着都是真心的。
萧铎拿过一整叠画像,慢条斯理地翻看起来,一边问贵妃,“有没有管家厉害些的女子?”
“骠骑大将军家的女儿,幼时丧母,随父亲在军营待过几年,回皇城后又担起管家的责任,听闻是个事事公道,却又不心软的女子。”
萧铎哂笑,“正合朕的意思,这样的女子坐到皇后之位上,也好替朕好好整顿后宫。有些人自幼在王府里散漫惯了,如今也敢顶撞朕了。”
郁灵:“???”
此时贵妃也听出来了,皇帝言语之间处处针对娴妃。
“臣妾告退了。”郁灵屈膝行了一礼,不等皇帝应声,她闷闷不乐地走了。
贵妃叹气,“陛下,你若要处罚娴妃,告诉臣妾便是,何必亲自动手。娴妃这般年轻,自幼在王府也是娇养着......”
“她还向你告状了么?”
“娴妃的手伤得厉害。”贵妃道。
伤得厉害?萧铎嗤之以鼻,“朕并未用力。”若他用力,她的手就废了,必定皮开肉绽。
萧铎也没心思看什么贵女画像,“朕去问问她到底伤在了何处。”
郁灵没想到萧铎竟还追到清宁殿来了。
“今夜臣妾的手伤着,无法侍寝,陛下请回吧。”她气鼓鼓的。
萧铎不惯着她,捏起她的手腕,解开纱布,此时她的手心连轻微的红肿都退了,“受伤了?”
“你今日就算手断了,也得侍候朕。”
郁灵承认前两日,大约是那些补药的缘故,她是迫切地想和萧铎亲近,可如今她半点兴致都没有了,甚至希望那些秀女快些进宫!
“臣妾、”
“怎么?娴妃又打算用癸水当借口么?”
萧铎今夜心情不好,没什么心思,但既然娴妃对他下逐客令,他自然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