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敏芝大嫂还找到她面前,问:“能不能让三弟帮帮忙,再弄个名额?”
江敏芝嫁进张家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她大嫂这么好的态度,她心里暗爽,面上却很是为难。
“建军也没办法,大嫂你别看建军是营长,他上面领导多着呢,像什么团长、旅长、师长……”张大嫂哪里知道部队的事,有什么领导还不都随江敏芝说。
“他们团三个营,他只是其中之一,另两个营长都盯着他呢!他要是被抓住犯错误,说不定就要回来种田了!到时候他不在部队,侄子们就是当上兵,又有谁能帮衬他们?您说是不是?”
张大嫂无话可说,她还在抉择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儿子选哪个,江敏芝又加了一把火,“二嫂一向嘴甜,我看咱妈最喜欢她,我们当然觉得二侄子三侄子稳重,就怕咱妈逼我们……”
张大嫂眼神一厉,江敏芝成功给张二嫂拉了一波仇恨,等到其他妯娌找来,又是另一番话,总之,三房相互记恨上了。
而后,张家三房为了这一个名额各使手段,有说大房多占多拿,占了家里最多的屋子;有说张家公婆偏心二房,家里这么多孩子,只有二房的孩子还在读书,花的都是公中的钱;还有说老太太偏心小儿子,让小儿子去拿包裹,结果张老四偷偷昧下了东西。
张营长目瞪口呆,不明白向来和睦的兄弟嫂子弟妹们怎么突然吵成这样?
这还是小场面,更让他震惊的是,嫂子弟妹越吵火越大,互相掀起老底,最后竟然曝出——
二嫂给他妈支招,让他妈把敏芝留在老家,生产的时候出点事,就能给他重新找个听他妈话的乡下媳妇;
四弟偷看过敏芝洗澡,甚至说过“城里的女人就是比乡下的好看,要是哪天三哥出事,三嫂还得我们来照顾”这样的荤话。
张营长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还是他的家人吗?还是他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口一个三哥的弟弟吗?
张四弟慌忙喊冤,“三哥我没有,你别听大嫂瞎说——”
他话还没说完,江敏芝已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痛心疾首的样子:“难怪、难怪上次你说你走错了房间,我是你嫂子啊!你竟然还咒你三哥……”
江敏芝说着呜呜哭了起来,张营长气得脸红脖子粗,捏着拳头,上去就是一拳。
张营长是什么人?那是部队里经过战争洗礼的军人,他的拳头完全称得上是沙包大的拳头。
张四弟“嗷”地一嗓子叫了出来,口不择言喊道:“不止我,大哥也偷看了……”
张营长的脸色更黑了。
“哈哈哈哈哈……”江敏芝笑倒在马蕙兰的肩膀上,“你都不知道,我们家老张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被小叔子提起偷看的事,江敏芝当然委屈,但和一时的委屈相比,能借此一劳永逸,彻底和老家撕开关系,她只觉得身心舒畅。
“我看着大伯子和小叔子被老张揍,真是差点笑出声,太痛快了!”江敏芝说起那一幕就高兴。
马蕙兰也忍不住笑了,两人躲在房里,闷声笑了一会儿,她想起什么,问道:“既然都解决了,那个参军名额不用给他们了吧?”
让那群人占便宜,马蕙兰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江敏芝却道:“给啊,当然要给,回头我还要劝老张给他们,回头不管是哪个侄子,只要进了部队,我手里就有了个人质。”
有这个人质在,他亲爹妈为了让他们多照顾儿子,就得讨好她,以后别说在公婆面前给她下绊子,还要盯着公婆别出幺蛾子。
这个名额,给的不亏。
马蕙兰看看江敏芝,真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张营长他们提前返程,马向国他们也要回部队,两拨人干脆一起走,苏家老马家两家人送他们离开,前进大队其他家人听说了也跟着送。
“向国啊,这就要走啦?”
“是的,叔,下次休假我再回来。”
“向国媳妇,下次有空再带娃回来住几天哈!”
方媛在这个时候也不会驳人面子,客气地笑笑,“嗯嗯好。”
马学兵和张大宝拉着小伙伴们依依不舍,马学兵眼里含着泪,苏月刚要安慰他,他来一句,“下次回来还给我做炸鸡排,一定要记得啊!”
苏月:“……”浪费感情,我一个大活人还不如炸鸡排吗?
当然……不如。
张大宝和马学兵难得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不能怪他们,实在是炸鸡排太好吃啦!可惜太废油,月月妹妹/表妹只做了一次,就再也不肯做了。
唉,他们会想念炸鸡的!
苏月无语,只怪前两天她突发奇想,带着表姐表哥们以及带一只张大宝,做炸鸡排吃,大家对鸡排一致赞扬,“好吃!好吃!非常好吃!”
没想到让过来苏家的马老太太看见,老太太看见那半锅油,捂着胸口差点没厥过去。
事后还特地跟她妈说,“小丫这臭丫头,不打是不行了!”
“等下次吧,”苏月瞅了一眼马老太太,小小声约定,“下次不让外婆看见,我们做炸鸡腿吃!”
张大宝马学兵:不走了现在就回去可以不?
马思茵没理会俩小馋猫,她按着苏月的脑袋,凑到她耳朵边,“月月妹妹,等我的好消息哦。”
“好!”
马思茵挥挥手,走到她爸身边,马向国不断摆手,“好了,你们回去吧。”
他们离开不用像回来那样走路,队里用牛车送他们,牛车已经在村口等着了。
马老太太抹了把脸,把行李塞过去,“好好的,在部队里好好的……”
“好好的”这三个字就是家里人对马向国最大的期许。
马老爷子看着儿子,当年离家的那个少年已经比他还高大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马向华把手里的包袱放到牛车上,对二弟说,“还是长河提醒,你能回家过年,战友们没有,带过去分给战友们尝尝,都是家里的干菜和熏鸡。”
本来依他妈的一惯风格,就算带东西也是让二弟自家人吃的,不过长河说那些战友都是在战场上能给他二弟挡枪子的人。
他妈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把家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还去队里其他人家借了点。
马向国看向苏长河,“妹夫……”
苏长河走上前,低声道:“上次说的事,要是有机会,能进修还是进修……二哥,未来军队也是现代化高素质的军队……”
马向国认真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带着家里人上了牛车,看着这个生他养他的小村庄,看着一张张亲人的面孔,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眼眶也不由红了。
同在车上的张营长看着这一切,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别人的家人和他的家人怎么区别就这么大?
江敏芝适时地握了握他的手,张营长心里总算有了些许慰藉,他还有媳妇和孩子,这些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马向国喊道:“爹、妈、大哥大嫂、长河蕙兰,叔伯婶子们,我们走啦,都回去吧!”
“路上慢点!”
“有空回来……”
苏长河挥挥手,“二哥、张营长,你们一路顺风!”
第53章 议亲
过了初五,年也过得差不多了,养殖场不可能真等到正月十五之后才复工。苏长河翻了翻日历,见初八宜开业,索性就定初八上班。
在这之前,反正没什么事,他就带着几个小子,先把鸡舍里面清理一下,清理出来的鸡粪真不少,都得用担子挑。
马老爷子他们见了却很开心。
“这可都是好肥料啊!”马老爷子指挥道:“挑到这边,放咱们堆肥的坑里,回头你们养殖场还有鸡粪,说一声,我让人去挑!”
“行啊。”苏长河一口答应,老爷子安排人挑走,还省了他的事,他和马小伟他们几个说:“以后你们把鸡粪清理出来,放围墙下面,跟队里人说,让他们记得去挑。”
马小伟几人“嗯嗯”点头。
一帮人正忙着,听见有人扬声喊,“东子回来啦?”
“是,叔堆肥呢。”
苏长河往村口一看,果然是马向东回来了,他眯了眯眼,“不对劲……”
卫阳看过去,“啊?哪儿不对劲?”
“一般来说,东子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回来一次,他初一回去上班,今天才初几?还有,按照东子的性格,他要是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过来和大家侃天侃地。”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又是队里唯一一个进城的人,多少有点嘚瑟的心理,这次却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回家。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苏长河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过他暂时没管,先把鸡粪都挑完,让几个小伙子把担子带回去,他才跟马蕙兰溜溜达达地去老马家。
才一进院子,就听见厨房里传来马老太太的声音,“……我是你妈,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的什么屎!”
马向东红着脸从厨房出来,叫了一声“三姐、姐夫”,便躲回房间。
这扭扭捏捏的样子,苏长河下巴朝他的背影点了点,问院子里的白红梅,“大嫂,咋回事啊?”
白红梅揶揄道:“他这是不好意思,咱家东子啊,想娶媳妇了!”
“真的?”苏长河惊讶不已,“什么时候的事?咋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
马蕙兰却想起去年有一次闺女跟她提起的事,她问:“是不是县城的一个姑娘?”
“是,蕙兰你咋知道?”白红梅先是惊讶,而后想起小叔子和蕙兰一向关系亲近,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东子以前跟你提过?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这小子脸皮忒薄,问他还不好意思说……”
“不是东子说的,”马蕙兰把闺女当时说的事跟他俩说了一遍,“还是秋收的时候,说是看见他跟一姑娘在国营饭店吃饭。”
“可以啊这小子!”苏长河感叹,秋收那会他才进城多久,都跟人姑娘吃上饭了?
他很是八卦,“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啊?姓甚名谁?家住哪儿?干什么的?长的好看吗?”
“你查户口呢?”马蕙兰道,不过她自己也挺好奇,便也看向大嫂。
白红梅哈哈笑,“别说你们好奇,我也好奇,不过东子也没跟我说,就跟咱妈说了……”
“有啥好奇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马老太太在厨房听见他们几个声音,板着个脸道。
马蕙兰过去挎住她胳膊,“那可不一样,长的咋样还是其次,主要是我这未来弟妹人咋样?好不好相处?”
“什么未来弟妹?八字还没一撇呢!”马老太太说了这一句,嘴角也忍不住流露些笑意,马蕙兰笑道:“哎呦,看这开心的,看来对这个未来弟妹很满意咯。”
白红梅也凑趣道:“得,等以后弟妹嫁过来,我这大儿媳妇在妈面前就更排不上位置了。”
马老太太被逗笑,带着几人到堂屋坐下细说,“这姑娘叫文娟,爹妈都是县城制衣厂的工人,她接了她妈的工作,也在制衣厂上班。家里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已经嫁人了,弟弟才十五,她跟东子年纪一样大……”
这条件不错啊,县城人,自己是制衣厂工人,家里兄弟姐妹也不多,老实说,东子和人家姑娘在一起,都是东子高攀了,要知道,东子现在还没转正呢。
“是不错!”
马老太太也这么认为,老四年纪也不小了,虽然现在在城里有工作,但是她和老头子还从来没想过给他找个城里媳妇,不是他俩要求低,而是老马家在乡下条件是不错,放在城里跟人家根本没法比!
没想到老四不声不响,自个儿谈了一个。
“这臭小子,还瞒着家里,过年回来我就发现不对劲,他的工资给他留了一半,前一次他手里还剩不少钱,过年那次交了钱,手里就剩两块钱……我还怀疑他是不是在城里学坏了?”
要不是二儿子一家突然回来,转移了老太太的注意力,老太太都打算让老头子和老大揍小儿子一顿,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看他还敢不敢学坏?
“现在放心了吧,东子可没学坏,人家的钱是给你未来儿媳妇花了。”苏长河笑道。
“臭小子,不会过日子!”马老太太骂了一句,脸上却带着笑意,不过她心里又有点担心,人家姑娘愿意,不代表她爹妈能答应。
“那东子这次回来是?”马蕙兰问。
“老四不是去人家家里拜年了吗?人家姑娘爹妈见了,就说来咱家里看看,再见见我们……”
“听起来挺讲礼的呀,”白红梅道:“都要上门看家了,说明人家对东子还是挺满意的!”
要是不满意,也就没有这个后续了。
马老太太有点小得意,“估计是挺满意,人家姑娘还悄悄跟东子说,让咱家好好准备。”
“不错不错,这姑娘还向着咱家东子!”苏长河说道,想起一件事,“怪不得东子初一回去之前偷偷摸摸找到我,问能不能从养殖场买一份礼篮,还说是给同事带的,什么同事?就是带去这个姑娘家的吧?”
“还有这事?”三个女人都好奇,又把马向东揪出来问了问他上门拜访的细节,马向东被问得一张脸都红成了猴屁股。
最后,马老太太又确定了一遍,“是说这周日过来是吧?”
“是!”
这周日是初九,而今天已经初七了,也就说没两天了。
马老太太意识到时间的紧迫,风风火火地安排家里人干活,上到马老爷子,下到苏月,谁都没逃过。
“快快快!拐拐角角都扫干净了,那里,上面,看不见哪?那么大一块蜘蛛网……”
马向华站在梯子上,费劲巴拉,一看,指甲盖大小的蜘蛛网,那么大?
“柜子!柜子上面后面都要擦,这还有灰咋不擦?”
马老爷子:“……这不还没擦到那边嘛。”
“锅碗瓢盆都刷过了?橱柜呢?橱柜里面也得擦……不行,摸着还是不干净!”
马蕙兰:“……”她很想说,谁来做客还往你家橱柜里看啊?
老太太在紧张关头,说啥也不管用,马蕙兰默默叹气,旁边扫地的苏月也忍不住吐槽:“外婆现在真的很像学校里面检查卫生的教导主任!”
两指一模,不行,重擦!
“关键是,未来小舅妈不是明天来吗?今天扫地干嘛呀?明天不还得再扫一遍?”
“算了算了,你就听你外婆安排吧,要不然她能急死。”
马老太太真是紧张过度,晚上都睡不着,大半夜坐起来,把煤油灯点上,翻箱倒柜。马老爷子睡得整熟,被推醒,迷迷糊糊就听见她问,“你说我明天穿哪件衣服?”
马老爷子:“……啥?是老四相看,又不是你相看。”
“你说什么屁话?”老太太一个生气,手打在箱子了,箱子没放稳,“碰”地摔到地上。
听到动静起身的白红梅在门外问,“妈,爹,咋了?”
“……没事,你去睡你的。”
第二天,白红梅偷偷把这事告诉马蕙兰,她忍笑道:“妈把棉袄外套都翻了出来,这个嫌旧,那个又嫌穿着是不是太老气……”
马蕙兰捂着嘴笑,“怪不得看她今天早上,一会回趟房间,一会回趟房间。”
过年,马蕙兰说给老爷子老太太一人做身新棉袄,两人死活不愿意,非说他们有棉袄,棉袄还是新的,就是做了他俩也不穿。
两人一个比一个犟,现在好了,终于承认自己的衣服旧了。
马蕙兰跟着老太太进房间,抓到一只偷偷换外套的老太太,“妈你干啥呢?”
马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没干啥?我能干啥……”
“行了,跟您亲闺女还不好意思?等着!”
马蕙兰说罢,就回了趟苏家,没一会儿抱着一个包袱回来。
“这是啥?”
“衣服啊!”马蕙兰打开包袱,里面两件棉袄,一件藏蓝色,一件蓝灰格子,她把蓝灰格子棉袄拿出来,给老太太穿上,伸手捋了捋,“不错,大小正合适。”
马老太太摸了摸棉袄,犹豫道:“你的吧?这颜色我一个老太太穿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了?这又不是多艳丽的颜色……本来就是给你做的,你那棉袄都几年了?穿着也不保暖,不过我手慢,没赶上过年给你……”
原身会做衣服,马蕙兰也慢慢把这项技能捡了起来,不过她还是没那么熟练,棉袄也和夏天的短袖衬衫不一样,做起来费功夫。
她这件还没做好呢,不过现在急着用,就先拿过来了,马蕙兰扬声叫大嫂。
“咋了?”
“大嫂拿针把扣子钉上呗,我还没来得及钉,还有这里,这里还有两针没收……”
“行!”白红梅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去拿针线盒。
马老太太看着她俩安排得好好的,那句“让你别给我做衣服非要做”憋回了肚子里,她拿起那件藏蓝色棉袄,“这件是给你爹的?”
“爹的那件还没做好,这件是长河的,也是冬天才做的,爹应该能穿上。”
马蕙兰又把马老爷子叫过来,马老爷子连连摆手,“我穿长河的衣服干啥?我这不是穿着军大衣吗?”
“军大衣再气派,穿一冬天也不能看啊,爹,快着点,赶紧换了,等会儿人家女方就来了!”
片刻后,老两口一人穿了一件新衣服出来,白红梅夸道:“穿上新衣服,人都精神了!”
马老太太拽拽衣角,抿嘴笑了笑。
村口,苏月和两个表哥蹲坐在大石头上,远远看到马向东带着人来,便急急忙忙往家里跑。
马学武一边跑,一边喊:“小婶来了!小婶来了!”
苏月制止道:“二哥,别喊小婶!”
“为啥呀?不就是小婶吗?”
“哎呀听我的,准没错!”
要是只有未来小婶一个人,喊小婶倒没事,关键是人家爹妈也在,试想,她爹妈听了能高兴吗?
听见三个孩子传回来的消息,老马家立即进入一级警备状态,马老太太抿了抿头发,拉着马老爷子迎到门口,白红梅和马向华也跟上去。
从厨房被拉出来,身上还套着围裙的苏长河擦擦手,跟马蕙兰嘀咕:“老太太是真重视这个未来儿媳妇!”
可不是吗?家里面大扫除不算,连鸡窝都打扫了一遍,老马家之前存的菜和肉基本上都让马向国他们带走了,老太太又特地去队里借,还找养殖场买了两只鸡,一只炖,一只烧,甚至还把苏长河拉来当厨子。
老太太的原话是,“长河啊,咱家里就你厨艺最好!”
要知道老太太以前都不让苏长河上灶台的,一方面是宝贝这个女婿,觉得女婿有本事,是干大事的人,另一方面,苏长河做菜太奢侈,老太太看着就心疼。
这次为了未来儿媳妇,都顾不上心疼了。
马蕙兰笑着看他一眼,“咋了?吃醋了啊?”
“我吃啥醋?你没听过吗?姑爷是贵客,啥时候有人说过儿媳妇是贵客了?回头老太太最宝贝的还得是我!”
苏长河把围裙往凳子上一扔,“走,出门迎客去!”
门口正热闹着,马老太太脸上堆起亲切又和蔼的笑容,“哎呦屋里请,屋里请,一路走过来累了吧……”
“进屋,先进屋坐,来来来……”
老马家人簇拥着文家人进屋,白红梅和花蝴蝶似的,一面进屋把花生瓜子糖果端出来,一面指挥马蕙兰倒茶。
马老太太看了一眼直愣愣就知道站着的小儿子,用比平时低八度的声音提醒:“向东,快给叔婶端茶啊,这位是……”
“哦哦!”马向东忙介绍,文家一共来了四个人,除了文娟、文父、文母,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是文娟的大舅妈。
马老太太一听就知道了,这位大舅妈就是女方媒人了,乡下相看,一般都有一个媒人,不过老四和这姑娘是自己谈的,没有媒人。
文家今天带个媒人来,也是防止有一些话不好说,借着媒人的口来说。
这也正常,马老太太心里早有准备,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嫁过来,总得提一些要求吧。
她热情地寒暄:“他叔他婶,从县城过来是坐的客车吧?车上人可多呀?早饭可吃了?要是没吃,家里就有……”
“不多,吃过了吃过了,不用麻烦……”
“哎呦就是文娟吧?长得真是标致!”
“哪里哪里……”
马老爷子马老太太陪着文父文母说话,白红梅就陪着文大舅妈说话,“舅妈也喝茶,舅妈家是哪儿的?你们早上走得也早吧,其实有客车,从县城到这边也方便……”
“是,坐车也不是很远……”
第一次见面,双方都很客气。
苏长河和马蕙兰见局面一切安好,便退回了厨房,看堂屋那样子,老太太和大嫂都走不开,今天的午饭就全靠他俩了。
三个孩子偷偷摸摸地躲在房间里观察未来小婶/小舅妈。
苏玉觉得,这位文娟同志,其实长得挺好看,大眼睛双眼皮,穿着一身碎花棉袄,青春靓丽,而且落落大方地和大舅妈说话聊天,看起来真的挺不错。
和她比起来,小舅今天的表现就不太如人意了,苏月摇头,小舅啊,你可长点心吧,你现在还在考察期呢,咋就不知道主动献殷勤呢?就知道傻愣愣坐那儿,还偷看文娟同志?
哼,让她抓到了吧!
苏月偷偷摸摸朝小舅招手,马向东瞥见,指了指自己,瞅了瞅和自家爹妈说话的叔婶、被大嫂照顾得好好的舅妈和文娟,悄悄起身进了房间。
“怎么了?”
苏月示意他蹲下来,小声道:“小舅你是不是傻啊?光知道偷看,你带着文娟阿姨出去溜达溜达啊!”
马向东脸一红,“……臭丫头!”
“小舅,相信我,与傻坐在这儿、和大舅妈尬聊相比,女同志一定更喜欢你们两人溜达,记住,别去什么泥泞的地方,去山坡那片看看风景,聊聊人生,说不定还能牵牵小手嘿嘿……”
这下,马向东的脸真是红透了,他揪着苏月的腮帮子,“小丫头你跟谁学的?”
“不用学……哎呀舅你快去吧,等会吃饭你就没机会和文娟阿姨单独相处啦!”
马向东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要出去,苏月叫住他,揉吧揉吧他的脸,“别脸红,镇定!”
然后又叫他抓点瓜子花生糖果,“出去放桌上,再给文娟阿姨她爸妈还有舅妈添点茶水,然后你再约文娟阿姨出去,有点眼色哈!”
苏月拍拍他的脑袋,马向东:“……没大没小。”
虽然嘴里这么说,马向东还是口不对心地按照侄女教的做了,在他主动添茶水的时候,他妈还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马向东尽量若无其事地带着文娟出门,两个主角出门溜达,堂屋里双方父母继续寒暄。
其实也没聊什么,大概就是询问老马家的家庭情况,在听到老马家有个二儿子在部队,还是个小军官时,文父文母神色温和了些。
等到中午吃饭,看着一桌子的菜,土豆烧鸡、干豇豆烧肉、豆腐炖鱼、黄豆蒸鸡爪、粉丝白菜、凉拌萝卜丝,还有一锅鸡汤,文父文母的脸色更好了,文大舅妈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
文娟含羞带怯地看了马向东一眼,心里颇为满意,马家一个乡下人家,能整治出这么丰富的一桌菜,可见是很看重她。
吃完饭,文家人略坐了坐,便要回去了,走的时候,文大舅妈拉着白红梅的手,邀请道:“哪天有空去我家坐坐?”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文家对今天的见面还算满意,接下来白红梅与文大舅妈见面,就是商议具体的事,比如什么时候办事、彩礼多少啊。
白红梅会意,“现在乡下也不忙,舅妈你啥时候有时间,我都行。”
两人便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送给方家人,马老太太总算松了一口气,还说,“文娟她爹妈看起来也不难说话,回头你过去跟她大舅妈好好说说,咱家的条件摆在这儿,他们要什么,咱家能做到,肯定尽力满足。”
“哎,妈,我知道!”
虽然看到婆婆这么重视这个新儿媳妇,白红梅心里难免有点儿不舒服,不过她分得清轻重,小叔子能找到个城里媳妇,对家里也是个帮衬。
和文家大舅妈商议婚事,她肯定得尽力。
白红梅都做好了对方要求应该不低的心里准备,毕竟是城里姑娘,但她没想到,文家竟然狮子大开口!
白红梅气呼呼地回了老马家,马老太太一看她脸色,心里就一咯噔,“没谈好?她家要的彩礼多?”
“那都不是一般多!妈你知道他们家要多少?”白红梅竖起两根手指,“二百!他们家要二百的彩礼!”
“什么?!”
马老太太吃了一惊,不敢相信道:“他们家要二百?不是,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具体情况跟我说说。”
白红梅说起来就气,文家那大舅妈上次在饭桌上说得多好听,什么“我们都是为了两个孩子好”,什么“我们文家也不是什么卖女儿的人家”。
结果这次一见面就提起要求,第一,要小叔子和文娟结婚后住城里。
“没有让向东入赘的意思,只是他们小两口都在县城工作,要是回乡下生活,多不方便,而且,文娟她弟弟还小,他们住在城里,也能顺便照顾照顾她爹妈,文娟虽然是女儿,也不能嫁出去就不管爹妈对吧?”
白红梅当时都想说“文娟有爹妈要照顾,他们家东子就不用照顾爹妈了吗?咋地,她家有儿子,还指着文娟给她爹妈养老啊?”
不过想想来之前婆婆的指示,还是忍了下去,反正东子在城里有工作,平时也没法回来。
她都忍下了,没想到文大舅妈还翻来覆去地说,她仔细一琢磨,才明白文大舅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