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的来历不难查,其祖上本是一个劳工,后来偷渡至M国,建立了阿诺德家族。
因为其家族的来历,让人产生了一定的联想,这个Lu会不会是一名华国人?
毕竟华国人常常会用姓氏或者名字中某个字的读音来做外文名。
这样一想,Lu或许是卢?陆?路?
关于Lu的身份的调查并非郑美的主要工作,只是恰好,苏月这个人进入她的视线,而她凭借着某种直觉将这两人联系到了一起。
E.L公司的建立、阿诺德的来历、苏月的出现……实在是太巧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郑美最早怀疑过苏月是不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但是从三井家族的一位少爷处得知,MP3确实是苏月本人所做。
这位三井少爷代表R国参加了这一届的国际奥赛,并且发现了其中的商机,曾试图买下MP3的专利权,可惜没有成功。他提到了一件事,关于苏月父女是怎么选中阿诺德这个买家的,有些突然。
实际上,阿诺德进军科技产业的行为也有些突然。
“突然”这两个字,让郑美对苏月的怀疑增加了几分。
如果苏月真的是Lu,一个如此高产且年轻的科研人才,就很值得拉拢了。
可惜从这一次的接触中,能看出苏月对R国的观感似乎不太好。
郑美皱了皱眉,又慢慢松开。
苏月不是第一个对R国观感不好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人,最后不还是被R国的诚意打动?
只要找到弱点,没有人能从她的手里逃过。
这才是第一次,时间还早呢,眼下苏月只不过是一个小天才,最重要的还是研究所那边。
郑美恢复了一贯的温柔笑脸,也不知道何竞能给她带来什么消息?
何竞的情况并不好。
在季教授身边做助手时,他满心郁郁,不想当一个小小的处理杂事的助手,一心想从季教授身边离开,大展身手。
然而等他真的离开后,却发现,现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
在他想象中,他应该加入重点项目,参与重点工作,解决别人不能解决的问题,推动项目进行,一步步成为不可或缺的人才。
然而实际上,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分配到他手上的只会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工作。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何竞进研究所才多久?半年多,一年都不到。在研究所里,他还只是一个新人。
新人到哪儿不是从最简单的事做起?
除非你像庄宇那样,能力突出到打破常规,让别人认可,主动邀请你加入。或者你是谁谁谁的学生,有老师带,其实就算是哪位教授的学生,一般而言,也是从最简单的开始,边干活边学习。
一个新人,想让别人信任你的工作能力,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何竞却不能理解,以前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单位,他都是被捧着的,进研究所之后,却处处受挫。
落差太大,让他很有一种壮志难酬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却没有机会发挥。
那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跟打杂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他跟在季教授身边看到的东西多,甚至都不如当初他在苏月他们那个小项目组里!
何竞闷闷不乐地干了一段时间,越发觉得憋屈。
这天听说苏月回来了,还打算开展新项目,他先是嫉妒,季教授也太偏心了,凭什么苏月想开展什么项目就能开展什么项目?而他只能进其他项目组打杂?
而后又有了别的想法,上次的防弹衣,苏月他们成功做出来了,还研发出了新材料,这次会不会也做出来成果?
不得不说,当初在苏月他们的项目组里,确实比在现在的组里获得的自主权多。
何竞心思一转,中午在食堂拦下了苏月。
苏月咽下嘴里的饭:“何哥你说啥?你要加入我们项目组?”
何竞拿着饭盒,见苏月的对面和其中一边都有人,便坐在了另一边,他微笑道:“是的,听说你要开展新项目,你看我怎么样?我们上次还合作过……”
他要是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苏月就想起了上一次那艰难的磨合期。
她咽了咽口水:“何哥……我们组人已经够了,不好意思哈……”
何竞脸色微变,挤出一个笑容:“月月别开玩笑了,你们项目组不是才开始吗?”
“是才开始,但是人也是真的够了。”苏月指了指身边的几个人,“庄宇学长,金凤姐,萧丛云,还有我。”
一旁的萧丛云:为什么到我就点名道姓了?我也比她大啊?
苏月哪顾得上他什么想法,她解释道:“这个项目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们只是尝试尝试,四个人就足够了。”
她说的是大实话。
这个项目他们打算做彩色电视机,前几天,苏月被季教授叫回来。
自从放寒假,她就一直在家里,用季教授的话说就是“给予了充分的自由”,现在也该回来干活了。
季教授想让她继续跟新材料的项目,苏月却不想,新材料已经做出来了,后续的应用部分,虞教授和组里的其他同事都有想法了,她过去干嘛呀?她能做的工作别人又不是不能替代?
而且最主要的是,苏月喜新厌旧,防弹衣做完了,新材料啥的她就没兴趣了。
季教授白了她一眼:“那你说说,你现在对什么感兴趣?”
苏月还真有计划,她道:“您觉得彩色电视机怎么样?”
“彩电?”
“对,彩电!”
未来三大件嘛,空调、洗衣机都出来了,就剩下彩电了,不做出来多可惜啊,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的一大传统不就是看春晚吗?
虽然现在春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咱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完善一下基础设备对吧?
和季教授不能说为了看春晚,只能道:“黑白的看得不过瘾,想整个彩色的,更清楚的!”
季教授颇为无语,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从防弹衣到新材料,再到空调、洗衣机,跟八爪鱼似的,东跨跨,西跨跨,偏偏从前面的例子来看,她还都成功了。
季教授抱着些许期待的心理道:“那你就试试吧。”
于是他们的彩电项目组就成立了,金凤本来就有研究所的工作牌,萧丛云是文教授的学生,苏月跟季教授说了一下,季教授就让她带萧丛云也去办个工作牌。
他们仨就搬了进来。
庄宇学长之前和她合作愉快,听闻他们要搞彩电,也加入了进来。
除了他之外,在听说她要开展新项目后,其实还有其他人找过苏月,但是苏月一个都没有答应。
不是拿乔,是这个项目,她心里真没底,也没打算制定什么KPI,就是眼下感兴趣,就顺手试一试。
她跟庄宇学长可都说清楚了,庄宇学长不介意成果,不代表别人不介意,不好招个卷王回来耽误人家。
何哥在苏月看来,不算卷王,但是他好像真的挺着急成果的。
苏月和他详细地解释了一番,不是不让你加入,是按照他们的计划,人手真的够了。
何竞却并不相信,他认为这些都是借口,他们就是看不上他。
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好,我知道了,祝你们项目成功!”
说罢,饭也没吃,重重地盖上饭盒,就起身走了。
苏月抓着筷子,无奈耸肩,她说的是实话,不信她也没办法。
私心里,她确实也不太想和他共事,她还是喜欢一个和谐的团队。
比如他们现在这个。
虽然大家都没啥经验,特指彩电这方面。
苏月和庄宇还知道一点,苏月知道电视机的基本发展情况,庄宇知道当前的技术水平,金凤和萧丛云是真不了解。
不过没关系,不会大家可以学嘛。
他们的第一次组会就是找资料,国内外各种相关资料。
第一周就是各自看书看资料,然后汇报进度,互相讨论。
第二周才是真正开始接触实物,苏月特地找张主任批了一笔经费,采购了一台最新款的彩电,张主任不愧是管钱的,忒抠门,要不是有上一个项目的成功案例在前,这一台电视机还不一定能批下来。
金凤发出了发自内心的感叹:“月月,还是苏学长好!”要钱给钱,要物给物。
“那当然了,我爸可是优质金.主!”
给钱痛快,还从来不催进度,不过也能理解,她爸只需要支持他们一个项目组,张主任要支持的是整个研究所,光重点项目就有五六个,每个项目花钱那都不能说流水,跟开闸泄洪似的,有些东西给钱还买不到,国家想办法弄一点回来可不容易了。
苏月表示理解,但也不妨碍她评价张主任:抠门精!
她没想到,就这一笔钱,还招来了一些非议。
起先他们忙着补知识,并没有注意到,后来某次洗衣服时,在水房,苏月听到了一些议论。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她靠着季教授的关系,才能想开项目就开项目,还从张主任手里要到了经费。
苏月确实是问过季教授,在他同意之后才开始进行新项目的,也确实找张主任要了经费,要是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苏月并不在意,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要做彩电的事传遍了研究所,还传得有根有据,说他们决心要赶超国外的技术,誓要研究出最先进的电视机。
如果只说他们要研究彩色电视机,研究所里的大多数人就算不看好,但也会持鼓励的态度,毕竟他们这个团队年龄小嘛,对于年轻的团队,虽然想法太大,但是他们还是以鼓励为主,批评为辅。
可后面的话一传出来,就有种说大话的感觉了。
研究彩色电视机的项目国内不是没有,人家有的项目组甚至都研究几年了,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你们一个小年轻,上来就放大话,这个态度就显得有点狂妄了吧?
对此,苏月他们:???
我们啥时候说这话了?我们都没决定好研究哪一种?
第185章 传闻
传闻传得太广,连季教授都听闻了,他把苏月叫了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们要研究等离子电视机?”
苏月:“……教授,这您也信?”
她挠头,这消息都哪儿传出来的?他们还没想好了,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季教授没控制住严肃的表情,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们这么有志气。”
“教授……”苏月控诉,“您那表情分明就是看笑话!”
季教授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苏月问:“这是什么?”
她拨了拨油纸:“柿饼?”
“嗯,你师母买的,你们几个不是晚上喊着饿吗?拿回去吃吧,底下还有一包麻花,一起带回去吧。”
“这多不好意思?”苏月这么说着,手上已经不客气地把东西抱走了,“教授,回头记得替我们谢谢师母哦。”
季教授摆手:“去吧去吧。”
“那我走喽?我真走喽?”苏月走两步回头看看,走两步又回头看看。
季教授叫她来不是说那个传闻?就是给他们送吃的?
“去吧。”
苏月带着疑惑,溜溜哒哒地走了。
焦圆忍不住问:“老师,不安抚安抚她吗?”
还是孩子呢,传闻传得太离谱,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心态?
季教授不以为意:“你看她像是受到影响的样子吗?”
那还真是不像。
“所以呀,没必要多说,这丫头的心态很稳,轻易不受外物的影响。”
季教授叫她过来,也是想看看她的情况,一见到人,就知道不需要多问了。
他又想起来当初在安省,这丫头在人贩子手里过了一遭,转头就跟没事人一样,被他拎来研究所,还有空琢磨放假的事。
心大,在某些时候,也是个优点。
焦圆问:“那这件事就这样了?”
“当然不,该查还是要查。”
这个传闻出现得突然,其源头在哪儿,目的是什么,都是要查清楚的,这里是国家级的研究所,一点小事都不能马虎。
季教授毕竟只是个搞学术的人,他擅长的也不是查案,这件事他当然是报给保卫科,他们才是负责研究所安全的人。
一听说这件事,保卫科的同志就重视起来,在他们眼里,在研究所里搅风搅雨,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不法分子甚至间谍。
然而调查着调查着,保卫科的同志沉默了。
他们把结果拿给张主任看,张主任也沉默了。
张主任把结果告知季教授,季教授也默了默。
所以这么个事是他们自己的人搞出来的?就是因为嫉妒?
保卫科的同志道:“是的,我们询问过何竞同志,他已经承认了。”
对待自己的同志不能冤枉人,所以他们“询问”得很仔细,调查得也很清楚,怎么传的,什么时候传的,先和谁说的,谁又和谁说过……一样样,时间链都出来了。
季教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麻烦了,是我没教好他。”
何竞不是他的学生,但曾经是他的助手,他因为嫉妒做出这样的事,季教授自认他也有责任。
张主任道:“季教授,这事和您有什么关系?他在您身边不到半年,个人的性格也不是您能掰回来的。”
“唉!”季教授又叹了一口气。
张主任安慰了两句,问:“您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该什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好!”张主任心里有数了,他管理着研究所的各种杂事,像这种人员上的事,也算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
张主任想了想,就不做行政上的处罚了,让何竞公开对苏月他们小组道歉,也算解释一下,传闻不是真的,里面的那些话也不是他们小组说的。
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何竞还被关着,在张主任告诉他处罚结果后,就把他放了出来。
何竞第一时间找到了季教授:“教授,对不起。”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季教授将他扶起来:“唉,小何啊,这条路上有很多人,有人天赋高,早早地跑在我们前头,也有人一开始在我们后面,却慢慢地超过我们。”
“我们能做的唯有专注我们自己脚下的路,这才是我们能够够得到的。”
“你还年轻,不要让其他的情绪蒙蔽了本心,这条路想一直走下去,是一件长久的事。”
何竞眼眶红了:“教授,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警醒自己。”
季教授把帕子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一时想岔了并不要紧,他们这些老家伙能做的不就是给他们引一段路吗?
说是公开道歉,何竞就真的找了个用餐时间,在食堂,当着众人的面,对苏月他们鞠躬道歉:“对不起。”
又向众人说明,是他因为嫉妒,传出了谣言,苏月他们小组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要做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视机之类的话。
他的态度很诚恳,也很郑重,苏月他们赶忙把他扶起来:“没关系。”
而后何竞仿佛沉淀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继续他的基础工作,没有再抱怨什么,也没有再不满,他这样,反而让同项目的同事们对他有所改观。
做了一件错事不可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而季教授也进行了自我反省,他之前察觉到何竞有些急功近利,没有多加教导,反而如他所愿,让他从研究员做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他的一种放弃,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
季教授进行了改正,和何竞深入地聊了聊,让他在继续现在工作的同时,每天抽出一段时间,跟在他身边学习,从看文献开始,磨一磨性子。
苏月他们这边,事情说清楚了也就行了。
他们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大概因为他们的性格吧,苏月心大,不在意,更好奇的是传闻怎么传出来的。
庄宇一向不搭理那些琐事,而且他足够自信,要是有人问到他跟前,说:“庄宇你们组是不是太狂妄了?”
他估计得说:“是吗?”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视机?彩色显像管的?还是等离子的?不然就都研究研究?
至于金凤和萧丛云,他俩在研究所的时间不长,又几乎都是跟几个熟人一起行动,连其他人他们都没认全,陌生人说的话,对他们影响可没那么大。
不过大家年纪都不大,少年人意气风发,最是自信,从来不觉得我不行,只会觉得那是我没做。
传闻给了他们点目标,之前他们只放眼整个华国,现在想想,干啥局限于华国,不就世界最先进吗?他们就试试怎么了?
反正大家都认定他们做不出来了,大不了被笑一场!
四个人坐在实验室里,互相看看,苏月问:“那就……干了?”
庄宇伸出手:“嗯。”
金凤紧随其后:“干了!”
萧丛云也伸出手:“没什么大不了。”
三人都看向苏月,苏月把手放在最上面:“行,干就干!”
既然决定要研究的,目标索性就定大一点,他们就要做最好的!
世界上最早的电视机发明于1925年,从那时候一直到今天,经过了数次更新换代,从一开始的电子机械式电视,到阴极射线管电视,再到彩色显像管、等离子,乃至最后的液晶电视。
没错,后世常用的液晶电视正是八十年代发明的。
而液晶显示技术早在68年就已经研发了,甚至在七十年代中期,液晶显示在R国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
他们小组有苏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根据答案倒推过程,既然这样,试一试液晶电视不过分吧?
几人说干就干,迅速地分工,从电视机的各个组成部分一一攻克。
而在这之中,遇到的最大问题,大概就是涉及很多他们不了解的领域,每到这时候,没办法,啃书吧,好歹他们在研究所里,最不缺的就是各个领域的人才。
死皮赖脸地问呗,谁家搞研究还像他们这样,随时可以找外援的?
知足吧!
几人一筹莫展时,就是这样安慰其他人的。
在他们的疯狂学习下,研究所的其他人莫名有种被卷的感觉,尤其是他们几个随时随地都能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然后就开始问。
苏月那家伙更离谱,她压根不用小纸条,问题一个接一个,你要是说我回去翻翻书,她会说:“什么书啊?方便借我瞅瞅吗?”
然后这家伙就开始唰唰唰翻书了,真是翻哪,翻一遍就记住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也是这时候,研究所的其他人才发现,嚯,这家伙还有过目不忘的技能?
虞教授还在军区研究所呢,这事他还不知道,何教授先找到季教授跟前了。
“好你个季老头,你丫到底瞒了多少东西?”
季教授:“什么?我瞒了什么?没有啊……”
“你还装傻?苏月那丫头过目不忘的事怎么没听你说?”
“还有这事?”季教授仿佛第一次听说。
何教授翻白眼:“啧啧啧,得了吧,季老头你会不知道?”
说着他又感慨:“怪不得当初给她补课,她学那么快。”
何教授心道,奇了怪了,我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
季教授一脸无辜,那当然是我有意遮掩。
他还特地叮嘱苏月,别往外说,这丫头保密措施做得不错,这次怎么就露馅了?
已经快学疯了的苏月表示:啥?保密?保密啥?
在他们这种废寝忘食的状态下,几人飞速成长,对有机化学、半导体、乃至微波方面都有了一定的认识,但这还不够,只能说他们入门了,要深入研究,还有的学。
不过在继续学之前,也可以先放个假了。
因为,要过年了!
第一次在京城过年,苏月兴致勃勃。
姑姑已经飞去了F国,龙叔也回了老家,家里走了两个人,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温瑜叔叔,另一个则是她妈的老师隋教授。
她妈让她喊隋奶奶。
温奶奶也纠正她对温瑜的称呼,她道:“不能叫叔叔,应该叫哥哥。”
她叫温奶奶为奶奶,温瑜是温奶奶的侄孙,从这个辈分上来说,确实应该叫哥哥。
可是从她爸这边算,温瑜和她爸相差不到十岁,又是同事,属于同辈,苏月自然该叫叔叔。
她都叫习惯了,忽然改成哥哥,她这是长辈分了?
一旁的温瑜弱小无辜可怜:难道不是我降辈分了?
比他还小两岁的向阳忍笑:还好我没有姑奶奶。
家里人多,就显得格外热闹。
隋教授和温老太太一人捧着一杯茶,坐在屋檐下,看着他们几个在院子里铲雪。
下雪的时候,风景挺美,可要是不及时清理,化雪的时候,满院子湿漉漉的,可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还只是其次,关键是天冷,温度低,雪化的水又结成冰,人在院子里走动,一不小心就摔一跤。
家里有两个老人,这方面更要注意。
向阳、温瑜以及韩叔,一人拿着一把铁锹铲雪,至于苏月,她就纯属添乱。
非说要做一个挖掘机来挖雪,东西是做出来了,玩具大小,半天挖不起来一锹雪。
无良父亲在旁边哈哈嘲笑:“闺女,有你做那玩意的工夫,院子里的雪早铲干净了!”
苏月不服:“我这是一劳永逸,这一次多花点工夫,以后都能用!”
“是是是,一劳永逸……”苏长河怪声怪气地附和。
苏月嗷嗷冲上去,苏长河不慌不忙绕“柱”走。
被当作柱子的三人:“……”
“妈!”追不上人的苏月告状,“我爸又欺负我!”
马蕙兰和苗婶在厨房炸圆子,对闺女的求救声充耳不闻。
任是谁,跟这俩生活在一起几十年,也习惯了。
这爷俩隔一段时间没见,前三天亲香的不行,这个喊“闺女”,那个必然要答一句“爸”。
声音里感情充沛,分分钟演绎父女情深。
三天之后,就成这样了,天天不闹上一回都不算完。
外面,隋教授和温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温老太太道:“他们爷俩就是这样,月月说这叫……”
她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相爱相杀?”
这个词很好理解,隋教授对照着他们父女俩的相处,不由笑出声来。
怪不得蕙兰说家里两个活宝。
隋教授本来是不愿意过来的。
她一生没有成家,无儿无女,隋家倒是还有人,但是她不待见他们,到了她这个岁数,隋家剩下的都是她的晚辈,不待见就是不待见,用不着给谁脸。
隋家的大本营在沪市,隋教授却一直一个人住在京城,她侄子想让女儿来照顾她,被她拒绝了。
她行动尚且自如,身边还有国家安排来照顾她的勤务员,用不着别人照顾。
更何况她那个侄子的性子和她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利是图。照顾她是假,想让她收徒,或者说,想继承她的“遗产”是真。
隋教授看不上隋家人,除了拜祭父母,平时从不回去,过年也一样。
她这一辈子没有孩子,却教过不少学生。
学生们见她过年还一个人,便想让她和他们回家过年。
隋教授却不愿意,大过年的,别人家团圆,她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她都一把年纪了,到别人家,人家也是多了个祖宗伺候,何苦来哉?
马蕙兰去请她的时候,她也不肯,坚决不去,道:“大年初一,你们带月月来给我拜个年就行。”
老太太整天笑眯眯的,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是说一不二。
当年她在战地医院,多少刺头,前一秒还喊着“老子没事,放老子出去,老子干死他丫的”,后一刻就乖乖表示“隋医生,我错了,我这就乖乖养伤”。
这一点姚老爷子清楚,他曾经也是刺头中的一员。
连这些刺头,在她手底下都乖乖听话了,更何况其他人。
她发话不去,那就是真不去,要是别人,大概就放弃了。
苏家这父女俩却不按套路出牌。
一个抱着她的腿撒娇:“奶奶,隋奶奶……”
声音一波三折,跟掺了蜜似的。
“您就跟我回去嘛,要不然我也不走了,我留下来陪您……”
另一个只当没听见她拒绝的话,直接让人收拾行李:“别带多,带些常用的就行,都在京城,缺了啥,回头我再过来拿!”
又道:“隋教授,车我都开来了,您要是不去,我不是白借了吗?”
小的这个也在旁边帮腔:“是啊是啊,我妈把屋子都收拾好了,被子都晒过了,新棉花被,可暖和了,您过去感受感受,不行咱再回来……”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就把她推上了车,隋教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那小徒弟已经麻溜地收拾好她的行李,跟她的勤务员说:“今年过年给你放个假,老师有我照顾,你回家过年吧。”
勤务员莫名有种首长被土匪劫走的既视感,可是这土匪又是首长的徒弟……
坐在车里的隋教授看着为难的勤务员,开恩道:“算了算了,你就听她的吧,这个小管家婆!”
隋教授就这么被小徒弟一家给“劫”回来了。
她之前跟蕙兰的爱人接触不多,只知道是个称得上青年才俊的人。
这几次接触下来,倒是知道了这个青年才俊的另一面,就两个字,活泼!
或许更准确一点,还要加一个形容词,过于活泼。
和月月真不愧是父女俩。
想到此,隋教授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温老太太见她心情好,便也高兴,她给隋教授添了点热茶,颇有感触道:“没想到时隔几十年,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