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益小时候只是一名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在一个严寒的冬天发高烧差点死掉,被当初白家的当家人救了一命,并且收留他在回春堂里当了一个小药僮。
柳敬益人机灵,干活又勤快,还勤奋好学,白家的当家人看在眼里,心生喜爱,平时没事的时候便教了他许多医学方面的知识,还把家中珍藏的医书借给他看。
虽然并未正式拜师,但在柳敬益的心目中,已经把白家的当家人当成是师父般敬重的。
师父膝下有两个孩子,长子白弈声,次女白琬珺,年纪都比柳敬益小,还是一团天真浪漫的小孩子,经常跟着父亲到回春堂来玩。
柳敬益十分喜爱这一对小主人,每逢他们过来,便带着他们玩耍,感情非常好。
那段时间,真的是柳敬益人生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之后,整个华国就陷入了战乱之中,回春堂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和影响。
白家的当家人心系家国百姓,散尽万贯家财投身革命,而柳敬益,也在护送一批药品给前线战士的途中,因为交通断绝的问题,跟白家人失散了好长一段时间。
等他终于找到机会回到回春堂总部的时候,发现总部已经被弹药炸毁,人也失去音讯,再也联系不上了。
江湖上只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白家的当家人被敌方抓走给对方重病的首脑治病,当家人开了一副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针对对方的病症却是致命奇毒的药方,一碗下去,敌方首脑立刻七窍流血暴毙。
而白家的当家人也在敌方被乱枪打死。
据说,他临死之前,仰天长笑,慷慨激昂。
彼时白家长子白弈声年仅十八,次女白琬珺更是才十六岁。
有人说他们也被敌方抓走,百般折磨之下也杀死了;也有人说他们被好心人护送离开,隐姓埋名在别处生活;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已经出国避难了的。
众说纷纭,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但柳敬益是不相信他们已经死了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还没有得到他们确切的死讯,他就相信,他们如今肯定还在这个世上的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几十年如一日,柳敬益一直都在苦苦地寻找着白家兄妹俩,哪怕他已经成了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走出去都会被尊称一句“柳老”的时候,也从未放弃过。
在他的心目中,其实他还一直都是当年回春堂里的那个叫“阿益”的小药僮。
“当年,弈声受到西方先进思想文化的影响,认为西医效果好,见效更快,更适用于战乱中的老百姓们,所以他选择学习西医,因此白家的祖传金针,便传给了小师妹琬珺。”柳敬益说。
白家祖传的金针,自然就是林辰歆手中的那一盒了。
林辰歆当初在沈爷爷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白奶奶的事,但并不多,如今只能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奶奶与兄长失散之后,便独自参加了革命,还改了个名字叫白伟红,后来与我爱人的爷爷相识相知,组建了家庭。”
白琬珺一直都没有忘记家传的医学,一生中治病救人,帮过无数的人。
只可惜当年在战乱时期受过重伤,由于条件所限,一直没有彻底养好,身体亏损严重。
后来即使生活条件好了,身体也一直比较虚弱,终于没有熬过五十岁那年的冬天。
医者能医人却不能自医,这也算是沈爷爷心中极大的遗憾了。
沈爷爷和白奶奶伉俪情深,白奶奶去世之后,以沈爷爷的身份地位,哪怕是五十多岁的人,也多的是女人愿意嫁给他。
但沈爷爷一直没有续弦,曾经沧海难为水,跟白琬珺那样的奇女子相携相伴走过半生,还有什么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柳敬益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在听说白琬珺早已去世的时候,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叫人瞧着极不忍心。
过了良久,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问林辰歆可有将白家的家传医学传承下来。
林辰歆惭愧:“我并没有那么幸运见过白奶奶。”
不过白琬珺在临终前,将所有家传的医书和她自己的行医笔记,全都捐献给了京市医科大学的中医学院,只把一盒金针留了下来给沈爷爷作为念想。
虽然白奶奶没有亲传弟子,但中医学院的所有学生,都是白家医学的传人。
白琬珺用她自己的方式,将这份家学更好地传承了下来。
柳敬益连连点头:“也好,也好,到底还是我狭隘了,不如琬珺心胸开阔啊!”
他还惦记着白家的那点家学,却不想白琬珺的目光比他长远多了,即使他收再多的徒弟,努力把毕生所学传承下去,又哪里比得上医学院培养的人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呢!
他迅速盘点了一下自己多年积累的财产和医学典籍著作,盘算着如果寄给这边的省医科大学会不会有些拿不出手。
只是省医科大学好像并没有中医系。
其实近些年来,中医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在前些年,有一种极端的思想甚至认为中医是封建糟粕,柳敬益因此也受到过不少不公平的对待。
光复中医,任重而道远啊!
这也是这次柳敬益这么积极帮助省医院用针灸进行手术镇痛的原因,只有让人民群众真正看到中医的实用之处,人们才会真的相信它,愿意去接受它。
忽然就听见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白曜华说了一句:“柳老先生,我打算在这边投资成立一所中医学院校,想请您当荣誉校长,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柳敬益惊喜,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话当真?可是要建立一所学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除了要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这其中的阻碍和困难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是我祖父的毕生心愿,也是我父亲和我的理想,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一定会努力克服的,希望能得到柳老先生的支持。”
柳敬益如今不仅德高望重,而且还是省中医协会的会长,有他的支持,在很多手续方面肯定会有便利的。
柳敬益自然是连声答应了下来,不仅是他,他相信所有中医协会的同仁们,都一定会为这个消息而激动不已的。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连弈声的孙儿都长这么大了,你祖父身体还好吧?”
“祖父如今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牵挂祖国和故人,做梦都想回来跟故人们见上一面,可惜,姑奶奶红颜薄命,走得太早了。
要是远在M国的白弈声知道自己唯一的妹妹已经去世的消息,还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好在白曜华总算是找到了姑奶奶的亲人,也算是对祖父有个交待了。
白弈声的愿望,是有生之年,有朝一日能够回归祖国,叶落归根。
可白曜华的父亲却不放心让他回来,因为不知道祖国这些年的具体情况,便派白曜华先回来一趟,看看情况,顺便寻找亲人。
而且白弈声年轻的时候,曾经被敌方抓住,浸泡了冰冷的海水中数日之久,身体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如今年纪大了,更是饱受折磨。
天气稍微有点变化,双腿便刺痛难忍,甚至无法行走,在这种情况下,白曜华的父亲更是不可能让他回来的。
三人叙旧一番,只觉荡气回肠。
这么大的事情,林辰歆当然要立刻告诉沈焰,并且让他过来跟白曜华见面,以及拜访作为长辈的柳老先生了。
只是不巧沈焰又出海去了,暂时联系不上,只能等过几天他回来之后再说了。
柳老先生记起外面还有三名医生在等着他授课,急忙收拾好心情,三人一同出去,继续上课。
再拿起那盒金针时,林辰歆的心情又完全不一样了,原来这么奇妙的针灸之术,是白家的家传绝学,她如今,也算是在继承白奶奶的遗志了呢!
一天的时间自然是没有办法彻底学会的,今天只是学习了穴位和基本的手法,想要学好,还需要回去以后大量地进行练习。
晚上林辰歆打了个电话回京市的沈家,沈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激动,沈爷爷还亲口跟白曜华说了几句话。
双方都十分期盼着相隔万里的亲人能有团聚的一天。
第二日林辰歆便要回陵川岛上班了,白曜华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儿过去。
用他的话说,是不想再错过了。
当初在京市他跟沈焰和林辰歆就见过面,如果当初能够多说几句,相认了的话,又何至于多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
好险!白曜华心里想,如果这次他没有恰好去找柳老先生,没有恰好看见林辰歆拿出那盒金针,他这辈子能不能找得到姑奶奶的后人,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所以有些事情,该主动的时候还是应该积极一些的。
能早一日见到沈焰,他便不想再多耽搁一天。
林辰歆只好带着他一块儿回到陵川。
考虑到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方便留宿一个年轻男人,便在军区的招待所里给他开了一个房间,把他安置下来。
林辰歆去上班,白曜华便在附近随意闲逛。
“林医生,你可算回来了,这位罗同志已经等你半天了。”
林辰歆见到罗水妹颇有些诧异:“水妹,你怎么又来了?”主要是前些天她才来过一次,才回去没多久的。
罗水妹苦笑:“这回是送我爸来的。”
“罗医生总算愿意出来检查身体了?”
“唉,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我爸受伤了,采药的时候,从悬崖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他本来还不愿意过来,是我跟庆有哥硬把他送来的,他除了治伤,现在还不肯去做别的检查,林医生您帮我劝劝他吧!”
“还不都是他那头疼的毛病惹的祸!”罗水妹嘟囔着说。
罗家祖传的风湿膏药, 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只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边上。
罗医生就是为了采集这味药才上山的。
其实这采药虽然危险,但罗医生隔几个月就要去一次, 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用他的话说,闭着眼睛爬上去也不会出差错。
偏偏这次出了差错, 是因为他在山上的时候, 头疼的毛病忽然又犯了,疼得他一身冷汗, 手脚无力, 直接摔了下去。
好在当时爬的地方还不算太高, 他的运气还算好, 只摔断了一条腿,而没有生命危险。
刚好被过路的人发现,及时送了回家。
当时罗医生还觉得, 不过就是腿骨折而已, 他自己也能处理, 打上夹板,敷上草药,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用不着去陵川医院。
罗水妹也是无奈, 有些人, 特别是像罗医生这种,自己本身有一定的医学知识的, 当真是固执得要命,怎么说都说不通的。
后来她一气之下, 趁着他伤了腿动弹不得,跟王庆有一起, 强硬把人抬上了板车,硬是把他送到了陵川医院。
医院来是来了,可罗耀明死活不肯去做检查,把罗水妹气得要死,跟林辰歆抱怨说:“林医生,你说我爸以前是思想多开明的人啊,现在怎么就变成一个老顽固了呢?别说他自己还是个医生了,就算是个普通的老农民,也没有他那么固执啊!”
林辰歆笑了笑,安慰罗水妹:“没事,我待会去看看他,老人家有时候思想固执,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他们真正的需求而已。”
说是老人家,其实罗耀明的年纪并不算大,只是那个时代的人普遍结婚生子早,罗水妹二十岁,罗耀明也只不过才四十出头。
正当壮年,万万算不上是老人家的。
“林医生,这儿有个病人,麻烦您给看看。”护士带了个病人过来。
罗水妹忙说:“那林医生您先忙,我先回去看着我爸,就在那边的病房,您有空再过来。”
林辰歆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又看向新来的病人:“哪里不舒服?”
“发烧。”护士给他量了体温,38.5摄氏度,症状是全身乏力,头疼,感觉发冷。
常见的上呼吸道感染的症状。
林辰歆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病人的回答也一概正常。
“给你开点感冒药,回家吃了药好好休息,多喝水。”林辰歆嘱咐对方。
对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林辰歆看他一样,看见他嘴唇特别干燥,都起皮了,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平时就算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喝水。”
“咯!”病人喉咙似乎有些痉挛,没说什么,拿起开药的单子就离开了。
林辰歆又再接诊了几个病人,眼看快要到中午休息时间了,便跟护士说了一声,起身去了罗耀明的病房。
罗耀明一条腿上打着石膏,靠在床头,情绪有些激动地正在跟罗水妹说着什么。
林辰歆敲了敲门:“罗医生!”
罗耀明抬头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心虚,恼怒地看向罗水妹:“你怎么又去找林医生了,不是跟你说过,林医生工作忙,咱们这点小事,就不要打扰她的吗?”
林辰歆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这里好像不太欢迎我呀!”
罗水妹过来挽着林辰歆的手往里走:“林医生,你快来说说我爸,他又闹着要回去呢!”
罗耀明:“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伤的事,又不是在医院住着就能好得快点的,回去也是一样养着,这里的床我睡得不舒服,我睡不着!”
林辰歆点点头:“确实,这养伤回去养也是一样的。”
罗水妹急了:“林医生!”怎么不帮着劝人,反而还赞同她爸的话呢!
林辰歆话锋一转:“可是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干脆就顺便做个检查吧,查一查最近老是头晕头疼是怎么回事,也好让水妹他们安心一点啊!”
“我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休息好,不用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嘛!水妹,赶紧的,给我办手续,出院!”
罗水妹忽然红了眼睛:“才不是呢,你才不是住不惯,你是怕住院花钱,还有检查,你不是觉得没有事,是怕检查出事来,要花钱治病!”
罗耀明窘迫地瞪着自家闺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敢当着林医生的面说一句,你不是舍不得花钱治病?”
林辰歆有些不解地看向罗水妹:“家里的经济有困难?”
按道理应该不会的啊,据林辰歆对他们家的了解,他们家挺宽裕的,如果连他们家都舍不得花钱,那岛上其他的人家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罗水妹气愤地说:“才不是!家里有钱给我爸治病的,是他自己非要乱想。”
罗耀明被女儿说中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对,我就是舍不得,我自己辛苦攒的钱,我就是舍不得花,有问题吗?”
“您自己的钱舍不得花当然没问题,可是您也知道,病这种东西,都是越拖问题越严重的,可能现在花一点小钱就能治好的病,拖严重了得花好多钱,你觉得水妹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病重而不管吗?”
罗耀明有些讪讪的:“也没什么大事,我估计就是年纪上来了,有些脑梗,我吃些药就行了。”
这段时间各种不舒服,他当然知道自己肯定是有毛病的,根据他自己的判断,他觉得应该就是脑梗。
特别是前段时间还有手脚发麻,不听使唤的现象,更让他坚信这个判断。
脑梗又叫脑卒中或者脑血栓,情况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引起四肢瘫痪,甚至脑死亡。
罗耀明当了那么多年的赤脚医生,见多了生死,其实也很坦然了,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罗水妹了。
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不能看着她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终究是一大遗憾。
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女儿留下一点钱财,作为女儿以后安身立命之本了。
因此他这段时间特别勤快地上山采药,制作风湿膏药,能多卖一点算一点,努力挣钱攒钱留给女儿。
哪里舍得把钱花在给自己看病上呢!
可林辰歆的一番话点醒了他,除非他一下子死了,不然的话,不管他最后病得多严重,水妹都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砸锅卖铁都一定会筹钱给他治病的。
“是不是脑梗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得看检查结果,水妹,带你爸去照个X光。”
罗耀明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但也还是乖乖地听话,被自家闺女推着去做各种检查了。
只是以如今的技术水平,只依靠不太清晰的X光片,想要准确判断脑子里的毛病还是有点难度的。
林辰歆拿着检查结果跟其他医生会诊之后,初步判断罗耀明如今的情况是长了脑肿瘤,由于肿瘤的压迫,才产生这段时间的头痛、头晕,甚至是抽搐、昏迷等症状。
那就要做手术了。
只能打开大脑,确定是什么性质、什么级别的肿瘤,然后再决定能不能当时就切除,还是再制定相应的解决办法。
但不管怎么样,做这个手术最起码能缓解肿瘤的生长速度,减轻头痛的问题。
罗水妹对林辰歆是百分之两百的信任的,既然她说要做手术,那就一定得做。
罗耀明没想到原来自己判断错误,居然不是脑梗,不过脑肿瘤也并不比脑梗好多少也就是了,万一开颅之后发现是恶性肿瘤,不但没法治,还白白花钱挨了这一刀。
这手术他并不想做。
当然他也知道,这话跟罗水妹说没用。
趁着王庆有不在,罗耀明悄悄塞给罗水妹一本存折:“这存折你收好了,生死有命,万一爸没挺过来,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拿着这些钱好好地过日子。”
“庆有这个人,我看他一心一意想要上大学,估计也是个靠不住的,别看他现在说得好听,说什么一定会回来,可将来看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就不一定还能这样想了,反正别的都好说,要让你拿钱供他读书,那说什么也别干,知道了吗?”
罗水妹无奈又感动,但不管怎么说,父亲一心想为她好的心是真的。
“爸,你说这些干嘛!等做完手术治好了病,您还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呢!难道你还信不过林医生?在林医生的手底下,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罗耀明:“这话可不能当着林医生的面说,林医生医术好是没有错,但谁都不能保证在手术台上一定没有意外发生,你这么说就是在给林医生压力。“
罗水妹吐吐舌头,这个角度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罗耀明这边做好了第二天做手术的准备,林辰歆也差不多要到下班的时间了,正想着下班以后是不是应该带白曜华四处逛逛,吃吃海鲜什么的,毕竟是沈焰的表哥嘛!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找白曜华,他就自己过来了。
手里还押着个人,白曜华将那人双手反绑在身后,拉着一块儿过来的。
林辰歆一看,哟,这不就是上午才来看过病的那个发烧的病人嘛!
“这是怎么了?”她问。
白曜华朝她伸出手臂:“来处理一下伤口,顺便打个狂犬疫苗。”
好家伙,那手臂上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不过看样子倒比较像是人的牙口,不太像是被狗咬的。
“这不像是狗咬的啊?”林辰歆拿来工具药品准备给他处理伤口。
“当然不是,喏,被他给咬的。”白曜华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那人。
那人看起来比上午的时候更干燥了,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好几天没有喝过水似的,一双眼睛还布满了红血丝,血红血红的,瞧着有些可怕。
“发烧了怎么不好好在家里休息?吃药了吗?没喝水吗?”林辰歆不解地问。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问话,那人却目露惊恐,后退了两步。
白曜华苦笑:“你就别跟他提喝水这个事了,你看他这个样子,是能喝水的吗?”
林辰歆震惊地看向白曜华,心里面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不怎么愿意相信。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过科室里还没有开灯,她走到门边,忽然拉亮了电灯的开关。
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的瞬间,那人又是反应极大地缩到一边,惊恐地蹲下来,双手抱头。
狂犬病人怕光、怕水,按照他现在的表现,已经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判定是这个病了。
白曜华这时又说起他在外面遇上这人的经过。
当时他正在外面闲逛,遇见几个熊孩子正在欺负这人,熊孩子大概是发现他居然怕水,觉得好玩,就一直拿水往他的身上泼。
这人表现得越是惊恐,熊孩子们笑得就越是大声。
白曜华看不过眼,正准备上前制止,忽然看见这人发起狂来,野兽似的抓起旁边一个孩子就想咬。
白曜华急忙冲过去把孩子从他的手里解救了下来,但他自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这人在手臂上咬了一口。
但他最后还是把人给制服了,用皮带将这人的双手反绑在背后,这人又恢复了一副见到什么都惊恐的状态。
还突然呼吸困难,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表情极其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解过来。
白曜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暗自心惊。
接下来便连同人一起,来到了医院。
第170章
林辰歆开了药方, 让白曜华去打疫苗,然后看着依旧抱着脑袋蹲在一旁的患者,有些为难。
想了想, 还是去找主任吧!
蒋主任听说来了一个狂犬病的病人,神色也立刻凝重起来。
“这人不能留在这儿。”
狂犬病人到了后期,是会进入到一个兴奋期的, 在兴奋期阶段, 患者可能会产生幻觉,精神失常, 甚至袭击旁边的人。
急诊室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万一患者发起狂来, 闹出点什么事可不好办了。
“那……把人送去哪里?”如果是在现代, 这种情况是要送到传染病医院的,可陵川岛上也没有传染病医院啊!
蒋主任叹气:“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让人回家吧!”
“跟他家里人说一声, 把人关在家里, 别让他到处乱跑, 也就……这几天了!唉!”
作为医生,这实在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步入死亡, 却无能为力。
狂犬病一旦发病, 死亡率就是百分之一百,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发病的时候, 先会经历几天类似于感冒发烧的前驱期,然后是兴奋期, 大概两三天左右。
最后会进入麻痹期,呼吸循环麻痹, 几乎没有人能撑得过一天。
林辰歆语气沉重:“患者家属没有过来,他是自己出来看病的,之前还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蒋主任便安排了两名年轻的男医生送那位患者回家,没让林辰歆一个姑娘家去管这个事。
白曜华打完针回来,就看见两名年轻的男医生正准备送那个患者离开。
他连忙跟了上去,只来得及回头跟林辰歆说了一声:“我去看看。”
患者家住得不远,他的家人看见自家儿子被两个男人像是押送般地送回来的时候,还很不高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患者已经到了听到人大声说话也惊恐不已的程度了,急忙瑟缩着躲到一边。
他家人看到这样的情况,更是以为自家儿子受欺负了,上来就要抢人。
两名医生索性把患者推过去给他们:“我们是陵川医院的医生,他生病了,我们特地送他回来的!”
患者踉跄着躲避:“别,别过来!”说着躲到了阴暗的屋角,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患者家人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医生问:“你们仔细想想,他前些时候有没有被狗咬过?”
这件事给他们的印象应该很深刻,患者的母亲立刻就说:“两个多月前吧,被邻居家刚接回来养了不久的小狗咬了一口。”
“当时没去打疫苗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这年头养狗的人多,特别是乡下地方,更是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被狗咬更是家常便饭,几乎没有多少人有打狂犬疫苗的概念。
就算听说过有狂犬病这回事,也觉得这种事不会这么倒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还有坊间流传的各种偏方,比如说这个患者,他当初被小狗咬伤之后,就按照偏方说的,用辣椒涂抹伤口,以为就会没事了。
“那只狗呢?”白曜华怀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一般来说,带病毒的犬只也会很快发病死亡,如果那只小狗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就不是狂犬病。
“死了。”对方说。
白曜华心里一紧:“怎么死的?”
对方说,患者被小狗咬了之后,一时气不过,狠狠地照着小狗的脑袋揍了几下,听小狗的主人说,小狗回去之后,就开始不吃不喝,性子变得十分狂躁,老是想要扑咬人。
他们还以为是被人打坏了脑袋的缘故。
把小狗绑起来关了几天之后,那狗就死了。
当然,谁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他们家没过多久,又去抓了一只小狗回来养着。
患者家属惴惴不安地问:“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跟这狗有什么关系啊?”
年轻医生沉痛地告诉他们:“他得的应该是狂犬病。”
患者家属愣住了:“什、什么狂、狂犬病?这有病不在医院里好好医治,还让他回来干什么?”
“不、不能吧,就一只小狗,才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有狂犬病呢!是不是弄错了啊?”
“医生,这病能治的吧,一定能治的对不对?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他才这么年轻,都还没结婚呢!你们一定要治好他啊!”
“花多少钱都没有问题,要打针是不是?打那个什么疫苗?”
年轻的男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没用的,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