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烟烟轻叹一声,“大哥哥还是别问了吧。”
被一个凡人拒绝爱意,对三哥哥来说,是多丢
PanPan
人的事情啊。
尚帻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到尚烟烟身上,“那烟烟,你呢?最近好像也不太高兴。”
尚烟烟揪了一下画上的绳扣,想着能高兴就怪了。
活这么大,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结果还要杀掉他。不仅如此,喜欢的人已被一个不如自己的小黄花迷住,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去削了那朵花。
“大哥哥,这是烟烟喜欢的人。”
尚烟烟决定把心事也告诉尚帻。
尚帻看她拉开祁瑾的画像,有些错愕,“他……”
尚烟烟拼命点头,“是祁瑾。”
“你什么时候……你怎么会?”尚帻都不记得他们见过祁瑾,这人还没找到呢,怎么就喜欢上了?
“也就是不久前。”尚烟烟也不想这样的。
“烟烟,你实话实说,是不是看了画像,瞧上了人家的脸?”如果是,尚帻一定会好好批评这个妹妹。
“不是的,大哥哥,烟烟喜欢他是因为不久前被他救过。”尚烟烟很委屈,虽然那次救的很顺手,也很勉强。
尚帻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尚烟烟的脑门,“你?族里这么多救过你的人,也没瞧你看上了谁!”
“可烟烟就是喜欢他!”尚烟烟发起了脾气,手往桌上猛得一拍,“找回二哥哥的路有千千条,一定要杀他吗?”
“倘若烟烟能让他喜欢上,等他历劫回来踹了邵樊,烟烟便是天后。”尚烟烟眼睛噙着泪,可怜巴巴的,“甚至还是魔后,于我妖界大有益处。”
尚帻没料到尚烟烟会使小性子,一时不好再凶她。
“即便我们的东西落在了邵樊的手里,可这么算下来,帮祁瑾比帮邵樊更好啊。”尚烟烟伸手去拽尚帻的袖子,哀求道:“大哥哥,别杀他好不好?”
“你又怎么保证祁瑾会记你的恩,又怎么保证他会爱上你呢?”尚帻十分为难。
“他会的,我自认为我的样貌不输小黄花,况且她修为不如我,身世也远不如我。”尚烟烟很自信,“她都能被喜欢,我为何不能?”
尚帻看着自家妹妹那双眼尾上挑勾人心魄的眼睛,在妖族里,追尚烟烟的妖数不胜数,但他不是个善于做决定的人,所以就连发表意见时,话说的都没有底气,“那,那就先听烟烟的吧,咱们不杀祁……”
“杀。”
屋里突兀地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尚烟烟与尚帻齐齐向窗户口看去,见尚绫侧过脸,眉眼间透着股狠厉。
“三哥哥……”尚烟烟站起来,“为什么?”
尚绫觉得尚烟烟这副拼命保祁瑾的样子很可笑,当然,他觉得自己比她更可笑。
“祁瑾必须死。”
尚绫将话撂在这后,低下眼眸不去看他们。
“三哥哥。”尚烟烟急得哭出来了,用袖子猛擦眼泪,“你怎么这样……”
“烟烟,理智一点。”尚帻拉住尚烟烟的手腕,“你越这么说,阿绫可能越心烦,你等他思考一会儿,权衡利弊再做决定。”
“他思考什么啊?”尚烟烟甩掉尚帻的手,发泄不满道:“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三嫂嫂,哪还顾得了妹妹的感受!”
“什么……”尚帻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有点发懵,“什么三嫂嫂?”
“闭嘴!”尚绫现在一听到“三嫂嫂”这三个字,心就绞着痛,而且还堵得慌。
尚烟烟瘪了下嘴。她平日里会怕自家三哥哥,但是在争取心爱人的性命面前,她只想闹脾气,所以转过身欲背对尚绫。
尚帻被困在两人之间,不知道该帮谁说话。
天上不适宜地打了个雷,光透着窗闪了进来。
尚烟烟缩了下脖子,然后委屈地吸着鼻子。
尚绫心烦地翻下窗,双脚落地后猛得将窗户拉上,然后靠在墙上,冷眼看着背对自己的小脑袋。
妖族的长老到时,就瞧见屋内这种诡异的画面。他静了一会儿,看没人先开口便先说话了,“妖王,邵樊派一天兵过来。”
尚烟烟顿时没有安全感,回头望向尚绫。见尚绫扬下巴示意没问题,她才放下心,擦干眼泪点点头。
天兵被长老带来,面对一屋子的妖界掌权者,屈膝跪下,将追移献上。
“妖王,天帝在简允战神身上下了印记,不久后战神便会去找蒲花上仙,只要跟着它的指示,便能找到想找的人。”
听天兵讲述着,尚烟烟迟迟不去接他手里的追移,倒是尚绫,缓步走过来捏走了那个像铃铛的玩意儿。
“回去告诉天帝,妖王明白怎么做了。”尚绫观察着追移说道。
话落,他跟搓核桃似的,将追移放在掌心里搓揉着。
天兵起身,向他们抱拳,随后由长老领路离开。
尚绫在搓揉中已注入灵力,球体上的一圈裂缝在发着刺眼的红光,针尖旋转到一个方向没有再动,“简允还没有出发。”
“三哥哥,我不去。”尚烟烟不想找到祁瑾了。
尚绫记得那天傍晚知道蔡栗儿其实是扶桃后,去向妇人那买回了金钗,想着花点功夫找到那个欺骗他的女人,然后杀了她,杀了她喜欢的人。
但是寻到半夜,也没结果,就是一小小首城,竟也如大海捞针。
如今,机会就送到面前。
尚绫:“你不去可以,我去。”
“不行!”尚烟烟摇头,“三哥哥你会……”
“我这次不杀祁瑾。”尚绫攥住手中的圆球。
他还有几笔帐没算清。
半注香的时间并不长,为了不耽搁时间,只能先下凡。
他出来前感受到身后有波动, 担心邵樊耍什么手段, 想着到凡间后再换身衣物。
对于简允来说, 因为在南昭国见过扶桃,当时虽说不问她祁瑾的下落, 但因暗中有护送过一段路, 无意瞥见了行驶向南昭宫的马车,知道他们在南昭的位置, 所以稍稍猜想身份再去打听, 并不困难。
他得知二人的下落后, 在南昭国的一间衣坊买了套不显眼的服饰,换完又查看自己原先的衣物, 发现并无不妥之处。
玄鸟传信有风险,为保险起见,简允准备到凉承在传信给蒲花, 让她来找自己。
只不过, 这样的计划无法实施。
他到了凉承,发现自己召唤不出玄鸟, 多次尝试发现,与其说召唤不出, 倒不如说是天界的玄鸟们已被邵樊控制住。
知道邵樊老奸巨猾,但简允没料到会在短时间内做到这般严密。由此,他更不相信邵樊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和易绾儿, 也不相信惩罚只是抓蒲花回来。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 他又别无选择了。
凉承这边的雨, 下了许久,除了偶尔中途喘息几个时辰里,天就没有没掉过水珠子,加上每场的雨不小,多个地方出现了涝灾。
夜晚,两个小姑娘并坐在窗前看外面的瓢泼大雨。
“什么时候能回南昭啊!我都没去玩过。”蒲花没忍住抱怨。
扶桃捧着腮笑看她,“本来这会儿是能回去的,但雨路不好走,容易出意外。”
“这倒霉天气,我能施法将他们丢回南昭吗?”蒲花觉得凉承这边不好玩,更不安全。
“会吓死他们的。”扶桃顺了顺蒲花的后背。
“哎,我算是发现了,不管九重天也好,凡间也罢,你家那位总是被明里暗里欺负。”蒲花不得不感慨,“凉承出现涝灾,关南昭什么事?这大半夜的,天子就直接把人喊走了?”
扶桃深吸一口气,叹道:“这也是很无奈的事,虽说邬怿是一国君主,但在天子面前,他是臣。”
“凡间比上面复杂多了。”蒲花摆弄着手指玩,“咱们啊,是谁修为高谁说的算。”
扶桃起身去端了碟瓜子回来,“说到我难过的地方了,我在哪都没有话语权。”
“不啊,扶桃。”蒲花顺手捏起一个瓜子嗑起来,“其实人缘比自身实力还更好使些。”
“谢谢花花安慰。”扶桃欲哭无泪,感谢蒲花还能为她找到个坚强混下去的理由。
“不过,要是邬怿在,这会儿我还进不了你的房间。”蒲花捧着瓜子皮不知道往哪搁。
“花花,等我一下。”扶桃见状,准备去找个空碟子放果壳。
蒲花看着手中的瓜子皮发呆,视线一瞟发现对面屋檐上站了个人,吓得她手一抖,跳了起来,“扶桃!对面房上有个人在看我们!”
“什么……”扶桃还没走几步,就被蒲花的话吸引回去。她看了眼蒲花,随后趴在窗沿上,虽然隔着雨幕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瞧见一个着素衣的人站在屋檐上,面朝她们的位置。
大半夜,还是在这样个鬼天气下,确实很瘆人。
扶桃白着脸,“不会是鬼吧?”
“不该啊。”蒲花也探头望去,瞧着那白影,渐渐变了脸色,“等等,身影有些熟悉!”
扶桃好奇:“谁啊?”
“战神。”蒲花指了指对面,“这身影最像他了。”
简允捏了个诀避雨,周身有着透明的屏障将雨点弹开。
来这座驿馆前,他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对劲,自认为一切都处理好了,只是此时此刻停驻于此,简允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这人不再掩藏气息,故意让自己发现他的存在。
若是邵樊下了什么东西,那看来是透过衣服下到了身上。
耳边雨声很大,简允看着屋内的两个小姑娘,踪迹已被暴露,如今也于事无补。他内心做了几番挣扎后,选择直接带走蒲花。
若是今夜就定了局,那他们也只能跟着认了。
听蒲花这么说,扶桃刚想问简允为什么会来,余光就瞥见屋檐上的人在朝她们靠近。
两个小姑娘满腹疑惑,但也沉住气等他过来。
随着人越来越近,那张脸也逐渐清晰。
确定是简允后,蒲花勾着脑袋小声问道:“战神,你怎么来了?”
“蒲花上仙,我此次前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的。”简允低下头,作了一个出于礼仪的揖。
“诶!战神不必客气!”蒲花被这么一整,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你有什么忙需要蒲花,蒲花定竭力相助!”
简允努力让自己面色看起来正常,压着声音说道:“邵樊已经发现上仙离开九重天了。”
“所以你要抓我回去?”蒲花接他的话问道。
简允愧疚地应“是”。
蒲花扭头看向扶桃,扶桃有些担心蒲花回去后的处境。
“花花回去后,他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扶桃看向简允。
“有临水殿护着,邵樊不会多说上仙什么。”
扶桃笑着点点头,拍着蒲花的手说道:“那花花就先同战神回去吧。”
“可是扶桃你……我不在,你有危险了怎么办?”蒲花知道自己这边刚答应人家,现在又犹豫很不好。可是在她心里,与扶桃关系更亲,她很难放心。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扶桃握紧她的手,“别担心,回去后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蒲花勉强地露出笑容,看着简允那一副要丧妻的模样,只能答应。
她们都深知简允的不易,易绾儿若不落在邵樊手里,简允现在哪管邵樊命令他做什么。
听着扶桃一遍一遍劝蒲花离开,简允很难去看扶桃的眼睛,“简允多谢扶桃姑娘。”
“战神这话说的怪怪的。”扶桃觉得太过抬举了。
简允:“应当的。”
“那我们是现在就走的吗?”蒲花站直身欲向房门走去。
“是。”简允点点头,“劳烦蒲花上仙了。”
“今日战神十分客气。”蒲花笑嗔了句,表示明白。
已经是人们熟睡的时刻,她们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
扶桃站在门口挥手送蒲花。
“扶桃,等我有机会,再逃出来找你啊。”蒲花已经走到简允身旁了,想了想又跑回来跟扶桃说这一句。
“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啊,安全起见,还是乖乖听俞仲水上神的话。”扶桃顺着蒲花的头发说道。
蒲花莫名有些难过,“好。”
“去吧。”扶桃两眼笑得弯弯。
大雨下,两个神仙都有仙气护体。
扶桃守在屋下,望着他们离开。
简允在走之前撇头看向扶桃,“扶桃姑娘。”
扶桃愣了下,“嗯?”
简允目光躲闪了下,“保重。”
“嗯……”扶桃总觉得简允这话哪里不对劲,而且眼神很让人感到不安。
待二人彻底离去,整个雨夜,孤独得仿佛天地间只剩扶桃一人。
她定了定心神,然后转身回屋将门关好。
房内窗口的风吹起来,有些冷。
扶桃想着蒲花不在,便关上窗户,准备躺在床上等邬怿回来。
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穿过密闭的房间后变得沉闷。
她开始担心邬怿回来的路不好走。
灯盏只点了靠近床的。
扶桃穿了条轻便的青色裙子,长长的乌发尽散。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在这样的夜晚里焦灼起来,她翻坐起来,找了本插画图看。
看到一半,床边灯盏里的火突然熄灭。
眼前一片漆黑,扶桃直起腰,跪坐起来去摸索灯盏,刚重新点上火,窗户被风猛得吹开,大量的凉气灌入屋内。
扶桃连忙用手护住还没放好灯罩的灯盏,小火苗随风摇曳着,屋内景象被照得一晃一晃。
她瞥了眼窗户,快速盖上灯罩,跳下床跑去关窗。
想着这次要给窗户拴上。
扶桃被冷风吹着,吸了吸鼻子,伸手摸到窗框,正要往回拉时,窗户被一手抵住。
身前突然罩下来一片阴影,她抬眼看去,借助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对方的五官。
扶桃的脑袋再一次卡机,身体还没做出反应,她稍微关上一点的窗户就被大力拉开。
她的手扒在窗上,随着窗户外开,她也跟着往前趋了点。
“还认得本尊,对不?”
尚绫没有做任何的防雨措施,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他的身上,发上的雨珠滑至眉眼处,深邃的眼眸里,那一点点的幽蓝光在黑夜下异常明显,透着阴森的寒气。
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扶桃只觉得指尖发凉,想要缩回手,手腕却被猛得握住。
“蔡栗儿。”尚绫说话的时候,眼睫上的雨珠滚落下来,“好玩吗?”
“什么好玩?”扶桃只琢磨着自己不出门就好,万万不曾想尚绫会找来。不说她放鸽子的事,这老巢都被找到了,搁谁谁不害怕?
“骗人好玩吗?嗯?”尚绫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长得都是骗人的料。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问你话呢,扶桃。”
本来害怕多源于担心,如今听到他准确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扶桃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甚至出现短暂的耳鸣。
小姑娘眼神呆滞的模样被尚绫收入眼底,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反而更恼火,“说话!”
扶桃被这一凶,回了神。她尝试抽回手,但是无果。
尚绫发狠地攥紧她的手,“你给本尊说话!”
“尚绫,对不起。”因为过度害怕,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扶桃盯着自己被紧紧扣住的手腕,那里传来阵阵钻心的疼,“对不起,我……”
轻柔且急促的道歉声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去,但尚绫听得一清二楚。他盯着小姑娘泛红的眼眶与不断涌出的泪,心不自觉悸动,但等到意识到这点后,更加收紧抓住小姑娘手腕的手,力气大到能听见骨头发出闷闷的“咯噔”声。
终是没有捏断骨头,尚绫将她的手臂一甩,发出自嘲的冷哼声。
扶桃心跳得厉害,手腕处传来的疼让她紧紧皱起眉。怕惊扰到语鸥她们,她蹲下身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声。
看着手腕上的深红印子,血仿佛要溢出皮肤,扶桃想着身份已经被发现,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很严重,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尽量安抚尚绫的情绪。
“扶桃。”
听尚绫唤自己的名字, 扶桃刚仰头发现有个东西朝自己这边砸来,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后仰。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倒是耳边响起了金属碰地的清脆声和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扶桃睁开眼睛, 见尚绫进了屋, 站到自己的身旁。她低头看去, 地上躺着的是一支金钗。
尚绫环顾整间房,仔细观察她住的地方, “咱们的身份真该换一换。”
他这次说话声异常平静, 扶桃听着心里发毛,对他这种话很是不解。
尚绫低眸看向小姑娘, 她的眼睛很亮, 但此时此刻被害怕填满, 紧张的情绪再也遮藏不住。他突然在想,之前两次见面, 她是怎么做到和自己坦然相处的?
“狡猾、多变,满口谎言。”
“这狐狸应该由你来当,本尊倒适合做个人。”
“噢, 不对, 你压根不是个人。”
扶桃差点以为他口中的换身份是她做妖族三皇子,他做小花精。在听他损了几句后, 她算是明白了,只不过在他最后一句落下时, 看向了别处。
总觉得前面骂她的都有理可循,这最后一句莫名有点羞辱人了。
“尚绫。”扶桃默默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生涩地开口,声音有些许颤, “我知道我骗了你很多, 也爽了很多次约。至于有什么苦衷, 我想你知道我的身份后都明白的,因为站在对立面,除了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和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生气。”
理由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听起来像狡辩,越说越气。
但尚绫想听她亲口说一遍,哪怕说的内容像把刀在划他的心,他也想知道每一点骗他的细节,好让他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也知道我们是对立的。”尚绫蹲下来快速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尊杀了你。”
他的手不是热的,冰凉凉的带着雨水触碰到小姑娘温热的脖上。扶桃打了个冷颤,感受他在收紧手指,一时间空气变得稀薄,身体受不住这种倾下来的力度,跌坐在地上。
尚绫冷着脸,那贴着手心的温热纤细上的脉传来轻微的搏动。看着小姑娘呼吸不上来,他松了手劲。
“夫人。”
房门适宜地传出被拍打的声音。
“夫人还没睡吗?窗户也没关。”
扶桃扒着尚绫的手,看向门口,是语鸥的声音。
语鸥踌躇了一下,“夫人,奴先进来了。”
“别……”扶桃见尚绫面带戾气望向门口,毫不怀疑房门打开,尚绫会直接杀了语鸥。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抬起手拼命去打尚绫的肩膀。
房门“吱呀”一下,被推开了一条缝,扶桃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别进来”三个字未来得及出口,她眼前忽然一晃,让人头晕目眩还带了点恶心。
扶桃还没有看清周围的景物,就被噼里啪啦打下来的雨和一阵灌进衣服里的凉风整懵了。
尚绫松了手,看着小姑娘捂着脖子原地踉跄几步然后靠在一棵树上。
没有月光,扶桃努力适应黑暗,从四周景物的轮廓上能判断出是片林子。
雨水穿过树叶,发出的声音在夜晚里有些骇人。
扶桃身上穿到少,没一会儿,全身就湿透了。林子里的风又冷,那会儿跳下床去关窗时比较急,鞋子也没有穿,如今赤脚踩在湿软的泥土上,让人很难受。
她看东西不真切,但是尚绫不是,他的夜视能力十分强,能清楚看到小姑娘惶恐的表情。
“南昭王的夫人。”尚绫来至扶桃面前,伸手将她垂落身前的发别到耳后,笑道:“那祁瑾便是南昭王吧。”
扶桃神经紧绷,怕他会伤害邬怿,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袖,“尚绫,你想做什么?”
“本尊给你一个机会。”尚绫自知自己的耐心并不好,但是因为面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忍受过一天,挺难受。
所以不存在几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的情况。
他打从生下来,折磨过欺负过的人数都数不清,所以更是深知怎样做才会有报复的快感。
雨夜里,扶桃最能看清的便是他那双眼睛,如蓝色的晶石,泛着绚丽的光泽,像夜猎的动物在寻觅目标。她尽量与他缩短距离,紧紧贴在树干上,“什么机会?”
尚绫瞥了眼那抓着他衣袖的手,紧接着反手握住扶桃的臂弯,刹那间蓝光乍现,妖力像一条纤瘦细长的莹蓝色小蛇蜿蜒盘旋在扶桃的手臂上。
扶桃下意识要甩开,但手被尚绫按得死死的。
莹蓝色的小蛇攀至肩上的时候,渐渐变得透明,妖力渗入到肌肤下。扶桃感到手臂上传来炽热感,这种热还在蔓延,传遍五脏六腑乃至全身。
她身体有些发虚,只能依赖着身后的树站稳。
尚绫松开手,食指点向小姑娘的眉心,“本尊封了你的妖脉,你现在与凡人无异。”
扶桃抬头看向他的眸子,她的眼睛被雨水冲刷的只能半睁开,“这是机会吗?”
“哪这么容易。”尚绫仿佛听到多大的笑话,轻蔑地斜了扶桃一眼,“这片林子熟悉吗?”
扶桃听了他的话,再次环顾四周,但很可惜,依旧看不清。
“告诉你,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尚绫介绍道,“而你的机会便是在天明前赶回祁瑾身边,本尊可以不杀祁瑾。”
“天明前赶回去……”扶桃重复念了一遍,快速问道:“你保证吗?”
尚绫嘲讽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醒她,“还有三个时辰,看看我们谁先到他的身边。”
他的话刚落,扶桃便看见面前一道蓝光闪过,再伸手够一够,什么也摸不到了。
雨还在下,几步路开外的景物可见度很低。
偏僻阴森的林子里,只剩小姑娘一人。
天上乌云密布,寻不到月亮和星星的踪迹,让人无法判断方向。跑反了就彻底完蛋了。
扶桃用湿漉漉的手将脸上的雨水抹下,扶着树回想尚绫离开时光离去的方向,虽然是一瞬间的事,但脑海中还是能捕捉到,一旦捕捉到,她便卯足了劲儿朝那个方向跑去。
林子里的杂草很密,土壤也很松软,尤其是这连续几日的雨,把泥土涮得又稀又滑腻。赤脚跑过去,除了泥泞带来的不适感,还有打滑。
扶桃边跑边在心里算着时间,三个时辰是六个小时,正常情况下,有光有准确的方向,徒步出林子需要三四个小时。她现在什么也没有,得再跑快些。
只要出了林子,借匹马,问题就不会太大。
扶桃不断地安慰自己,但是神经绷得紧紧的,心跳没有因为计划完时间而变得平稳起来。
眼前树影重重,道路不清,跑几步就会被地上的石头或畸形的树干绊倒,她伸出手摸索,以免磕倒时摔地上耽误时间。
脚底下黏腻的同时还伴着一阵一阵的疼痛,但因为冷,这种痛又不觉得剧烈。
扶桃的内心更多是被焦急与恐惧填满,一种找不到出路的无助感。
她不是没有尝试施法,但结果就如尚绫所说,她现在跟凡人无异,除了跑出去,别无选择。
天上的雨似乎小了些。
不知跑了多久,小姑娘的体力被耗了大半,肺与喉咙如火烧般,还有血腥味涌出,被雨浇透的身上发了汗,每回风拂过都让人止不住打颤。
扶桃觉得头有些晕,甩了甩脑袋接着走。
“说是围猎后,林中没了狼,但是也没看见剩多少只动物。”
“这雨也没停的迹象,再不打到点鸡兔,家里人就要饿死了。”
扶桃听到身后有两个男人说话,听内容判断出是附近的猎人。她回头,见不远处有亮堂堂的灯火,是油纸罩住的灯盏。
荒郊野岭,陌生人信不过。
扶桃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现在连保命本领都没有,还是躲起来避一避,观察一下再偷偷跟着出林子。
但哪想,猎人对林中的动静异常敏感,扶桃刚动一下,那边就反应过来。
两猎人提灯靠近,扶桃下意识躲了下。
“弩拿来。”
听到他们要动手,扶桃连忙大喊一声,“是人!”
“这声音……”两猎人面面相觑,再上前几步,灯光照在扶桃脸上,他们都愣了下,接着眯眼打量。
“好漂亮的姑娘,怎么没有见过?”
扶桃被这种目光看的很不自在,侧过身体,想着既然被发现了,那便问问路,“我不住在附近,想问问回首城的路。”
“首城,看样子是哪家千金,怎么沦落至此?”他们将灯往下照,发现她连鞋子都没有穿。
“与家人走散。”扶桃低头回道。
“这样吧,你一姑娘家,走林子不安全,我们领你出去吧。”两个男人小声商量一下,向扶桃建议。
“不,不用了。”扶桃摆手,“劳烦你们,告诉我方向就好。”
“这……前面树长得靠拢,去首城的路要拐好几下,你这样,什么都没有,怎么走?”两男人说着就带头走起来,其中一人还想去拉扶桃的手臂,但被扶桃躲开了。
那人也不尴尬,嘿嘿一笑,“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扶桃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虽然里面穿了抹胸,外面的裙子厚度可以,湿了不会透,但她还是没有安全感,默默将背后的长发拂到身前。
跟着两人的身后,拉了一段距离。
前面的两男人每走十几步就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他们也不提打猎的事,小声嘀咕些什么,声音被雨声盖过去,听不真切。
扶桃总觉得他们的眼神很让人感到不舒服,而且被带的路越来越复杂。
她见二人又回头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头顶树叶太密,雨声没那么大了,这次她能隐约听到他们说了“算死林里了”、“皮肤细腻”、“比村里的娘们好太多”和“砸晕”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