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鸥看着有点化了的糖人,点了点脑袋。
小侍女挠了挠头,“屋子里都烧了炉子,你不吃掉的话,就要化了。”
“我知道,你先睡吧,我尽量不发出声音。”语鸥低头接着捣鼓什么。
小侍女没有睡,就跟着看了下。
没过多久,语鸥就在窗户边做好了一个可以固定糖人的架子。她将糖人稳稳地插在架子上,后又摸了摸窗户上的温度,是穿透手心的冷。
“吃到肚子里也很开心啊。”小侍女不懂。
语鸥没有解释什么,多看了糖人几眼,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床上,躺下后还侧着身子正对窗户。她唇角噙着笑意,开心地闭上眼睛睡觉。
扶桃回到屋里后,轻手轻脚地脱下身上的狐裘,搓了搓手臂让身体尽快热起来,然后再蹑手蹑脚回到床边。
她手撑着床,惊奇地发现掌心底下的被褥似乎也挺冷,但是没想太多,觉得被窝里是热的就正常。
扶桃寻着离开前的位置躺下,正要用刚捂热的手抱住邬怿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低低的、有些哑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夭夭……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一些麻烦了?”
扶桃的心咯噔一下,害怕地抬眼看向邬怿,发现他半睁开眼睛,黑暗下望过来时,让她有点发毛。
邬怿这家伙居然没睡着……他该不会将她与戈枭的话全听见了吧?
她发现自己太大意了。
“嗯,有点……但是可以解决。”扶桃老实回答道:“都是家里面的一些琐碎小事,你别担心。”
邬怿敛下眸子,轻轻“嗯”了一声,将她的身子抱入怀中捂一捂,“那睡觉吧。”
扶桃根本睡不着了。
邬怿也是。
他们就这样抱着,彼此沉默了许久。
“你的真名叫扶桃,是吧?”气氛很诡异,邬怿不想两人心中存在芥蒂。
“嗯……”扶桃轻轻应了声,然后赶紧补充道:“但是夭夭是我的小名,我只告诉过你一人。”
邬怿很喜欢这个回答,他笑着闭上眼表示明白了。
扶桃刚要松下一口气,结果又一个令人窒息的问题来了。
“那祁瑾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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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邬怿说明白这件事又不会毁了历劫。
好家伙, 谁也不问,就问祁瑾,这是听了她和戈枭的话后在吃醋吗?
“祁瑾……”扶桃将手放至邬怿的腰侧, 目光落在他微敞的衣襟上, 硬着头皮说道:“他是我哥……”
说完, 她欲哭无泪。
邬怿睁开眼,慢慢收紧抱住她的手臂, 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 问道:“是认的哥哥?”
他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扶桃总感觉, 如果说是, 他一定会不高兴。
“不, 亲生的!我完整的名字是祁扶桃。”扶桃板着脸,一本正经回道。
邬怿陷入了沉思。
倒不是想怀疑小姑娘, 就是这名字念起来总有些拗口。
扶桃紧张地等对方回话,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那他平日里待你好吗?”邬怿稍稍放松一点问道。
扶桃哽了一下,“好, 就是生气起来有点吓人。”
邬怿:“他关过你?”
扶桃就知道邬怿要问软禁的事, 她快速转动起脑筋,用聊普通家常的语气讲述道:“我是家里最调皮的嘛……但是道行不高, 出去玩时经常惹事。惹事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吃亏, 所以我哥明确下令,不准我跑太远。”
她想编个故事搪塞过去,但是说着说着, 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涌了上脑海, 不免难过, “所以后来有一次,我背着他偷偷跑了,跑得太远了,差点就回不来。他很生气,把我抓回家关起来,让我自省一段时间。”
邬怿很认真地听着,心疼地抚上她的脸,将散落在脸庞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他除了罚你自省,有没有骂过你或者打过你?”
听到这个问题,扶桃两眼一亮,看着邬怿说道:“没有没有。”
“他就跟有病似的,明明我犯错,他却当着我的面把自己打了一顿。”扶桃砸吧砸吧嘴,“可能为了让我心疼,让我知悔吧……”
当然,事实上不是打,是自残。那刀划的伤口还成了现在的胎记。
邬怿知道她没有受过苦就好,便附和她道:“那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嗯,很奇怪。”扶桃没忍住多瞥了邬怿的脸一眼。
“那夭夭钦佩他吗?”
扶桃眨了下眼睛,“钦佩的,他很厉害。”
邬怿忽然不说话了,扶桃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当她又以为话题到此结束时,邬怿开口了。
“对不起,偷听了你与你师父之间的谈话。”他这么说,算是信了扶桃给的说辞。
“邬怿,没事的。”扶桃也知道自己是带了一身的秘密来找他的,她什么都不告诉他,他的心里一定会不好受。
幸好他问了。
不然她难以想象,这家伙如果揣着这些事开始胡思乱想会变成什么样。
“你别担心我这边。”扶桃抱着邬怿向下睡了点,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他们偶尔会来找我。我们好好生活就行。”
有她最后一句话,邬怿心安下来,哪怕存在很多疑惑的地方,但还是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夭夭快睡吧。”
扶桃轻轻点了下脑袋。
其实某种程度上,邬怿知道了她这边存在一点麻烦,会让她感到放松。
因为往后很可能还要接触到天界的人,这样处理起来就不用时时刻刻防着邬怿了。
凉承的人在南昭呆了七日,在将要离开时,南昭下了一场大雪。
一夜过去,能没过脚踝的雪阻挡了回程的路,凉承的人决定等雪化得差不多了再作回去的打算。
冬季里,下雪的时候往往不及平日里冷了。
扶桃管灼华宫的侍女不严,所以看见地面被铺了厚厚一层雪,便叫她们先玩一会儿。而她呢,就坐在亭子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她们在院子里嬉戏玩闹。
“方夫人恢复的还算可以。”语鸥站在一旁,将知道的最新消息告诉扶桃。
扶桃点点头,“那就好。”
大冬天掉湖里,又没了孩子,身体肯定会损耗不少,能恢复就好。
“就是这件事过去,方夫人不太想见夏姑娘了。”语鸥解气地说道:“虽然两人关系从小好到大,但方夫人醒来后知道孩子没了,怨夏姑娘拉她下水。所以这些天,夏姑娘两次去太仆府,都吃了闭门羹。”
“肯定是气的啊……”
这种气无关夏月晴是否有意。
扶桃低头喝了一口茶,看着灰蒙蒙的天,几片洁白的小点点落下,发现又开始飘雪了。
语鸥也跟着看了会儿,她想起来今早出去时遇到的人,便将手缩在袖子里摸索着,将藏于袖缝里的纸条抠了出来,观察四周,见院内的人都没有看过来,借用倒茶的动作,把纸条递到扶桃的手里。
扶桃愣了下,很快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故作紧张地攥牢。
两人使了个眼色。
扶桃闷头将茶喝完,然后起身理了理裙摆,出了亭子。
“夫人,要进屋了吗?”旁边玩雪的侍女注意到后,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扶桃。
扶桃冲她点点头,“不妨事,你们在外面玩吧。”
其他人没多想什么,看着语鸥跟着扶桃进屋,认为有语鸥贴身照顾,需要她们的时候会喊一声的。
到了安全的环境,扶桃展开被攥皱的纸条。纸条虽然不大,但上面的字很多,密密麻麻布满纸张,她认真地默读了一遍。
这是扶桃冒充细作以来,接到凉承那边交来的第一个任务。
纸上有些字符是扶桃不认识的,所以她将纸条交给语鸥,也让语鸥看看,好从语鸥口中明白她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
如扶桃所料,语鸥看完后面露凝重地对扶桃说道:“美人,秦大人这次交代的事,有些棘手。”
扶桃没有吭声,也跟着露出严肃的表情。
“本以为先天子爱尚云太妃,去时给了尚云太妃他能给的最高殊荣。”语鸥将纸条捏成团,走向柱边的灯盏处,将灯点燃,把纸团烧干净,“后来天子发现,先天子将亲信培养的一众精兵偷偷留给了南昭王。这支兵听从手持昌石令牌者的话。”
“偷令牌。”扶桃补充道。
“对,偷令牌。”语鸥将灯盏里的残灰打扫干净,皱眉道:“精兵就守在凉承,倘若天子后面想出手,很可能因为这些兵讨不到半点便宜。”
好家伙,扶桃不得不感慨,这秦迁安是真的不会白来一趟。原以为他们都准备离开南昭了,还没点动静,说明就这么算了。
结果,算了是不可能算了的。
“难点就是不知道昌石令牌被藏在哪里。”语鸥打量着扶桃,“秦大人想让夫人从王那里套出令牌的位置。”
扶桃心里啧了一声,套出真实的位置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回道:“我明白。”
“套出位置后,奴会找个机会与在滕书殿当差的那个小宦官会面。小宦官有些身手,可以偷出令牌。”语鸥有些发愁,因为宫里的主子实在太少,王的重心除了放在尚云太妃那,就是美人这里了,所以美人一有点不对劲,王是能很快发现的。秦大人下达的任务,哪一步执行起来都困难。
扶桃摸了摸下巴,“凉承的人说是要雪化了再走,但是这雪也不会下多少天。雪一旦停下,积雪在三四天后也就化得差不多了。”
“秦大人没有说现在交给他。”语鸥回忆一下纸上的内容,说道:“奴猜想秦大人只是下了令,美人偷到令牌后可以在明年前往凉承参加重春节时,交给天子。”
还是有期限的任务,扶桃想了想,觉得时间完全够做出一枚假的令牌。
“美人,南昭王不好糊弄,奴会想一个好的办法帮你套到话的。”语鸥见扶桃在沉思,想让她压力不要太大。
“没事。”扶桃完全感受不到压力,甚至还有点小兴奋,“鸥鸥,你帮我把没做好的围领拿来,这些天我要尽快赶出来。”
“诺。”语鸥应下后,还是不放心地看了扶桃一眼。
扶桃见状,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她当初决定冒充栗儿进宫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帮邬怿,让他不被暗刀伤害到。
这是她的利益角度,但是语鸥不一样,语鸥是对面的人。
长久相处下来,扶桃只希望以后即便兵戎相向,语鸥也不要被波及到。
这段时日,扶桃将秦迁安的计划全告知了邬怿,才晓得原来早几年,邬怿已经安排人偷偷造了一枚假的,如今假的令牌正被放在一座名为长挽殿的宫殿里供着。
所以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怎么解决这件事,谁爱拿走就拿走吧。
扶桃秉着这种心态,在语鸥正处于不知如何套邬怿的话的困扰中时,告诉了语鸥长挽殿这个位置。
语鸥十分吃惊,“美人是怎么问到的?王没有怀疑吗?”
“嗯……”扶桃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有些情况下,无法让人分心思考,所以我与他周旋着周旋着就猜想到这个位置了。”
语鸥开始没听明白,后来细细品味了下,才悟出是牺牲了色相的意思,所以又心疼起扶桃,“美人受委屈了。”
扶桃心虚地低下头,想着要受委屈也应该是邬怿受委屈,天天被她败坏名声。
“那奴便找机会将地方告诉小宦官。为保险起见,美人还是不要和小宦官见面吧。”语鸥兴奋地说道。
“嗯,去吧。”扶桃微笑着点头。
语鸥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找机会再告诉宦官,其实当天就完成了这事。
扶桃捧着腮,想着下面没自己的工作了,假的令牌被拿走后,这事
就告一段落。
结果三天后,语鸥哭丧着脸跑来告诉她:“那小宦官说找了三个晚上,都没找到,问美人是不是给错位置了?”
扶桃正在喝水,听了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她咽下问道:“是长挽殿吧?确定不是他跑错了?”
“奴也问过了,长挽殿就一个,他说他没找错。”语鸥恨铁不成钢地回道。
这小宦官……这小蠢蛋是怎么被派来做细作的?!扶桃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确定令牌在长挽殿的。
作为一名合格的细作,人家给了明确的位置叫你去偷就好,多简单的事情啊。结果他愣是说找不到,还找了三个晚上,还质疑她是不是给错位置了?
语鸥其实也觉得给错位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纠结地看着扶桃,“美人,要不再试着套一遍?”
扶桃不乐意了,这再怎么套话,东西还是在长挽殿啊。她捏了捏眉心,冲语鸥摆手,“鸥鸥,你告诉那宦官,今晚我们一起去偷。”
让她这个当初偷剑,而且一偷就准的专业爬墙小能手出马,给他点颜色看看。
“啊?”语鸥的嘴巴张得老大,“美人可行吗?王那边……”
“今晚给他下迷药!”扶桃毫不犹豫地接话,“今晚帮小宦官一起找,如果三人都没有找到,那我再试着套话。”
“诺。”语鸥也觉得只能这么办了,毕竟套话有风险,能让美人侥幸一次就很不错了。她只希望今晚能找到,这样就不用再愁这个任务了。
这么说定后,她们就静静地等晚上到来。
在凉承的人走后,其实又下过一场小雪。如今薄薄一层的雪还处于融化的阶段,天气会变得格外冷,尤其是大晚上。
扶桃屈膝坐在床上,向邬怿讲明了白天发生的事,“所以你现在要装作被我下了药,翻白眼倒下去。”
邬怿失笑:“夭夭,一定要翻白眼吗?”
“快点睡下!”扶桃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置,“时候不早了。”
“不想睡。”外面太冷了,邬怿不想让扶桃出去,“明日我将东西换个地方藏着,藏得显眼一点,你再同他们说找错地方了。”
扶桃幽幽地盯着他的脸,知道他的小心思,但不想太麻烦,所以准备再哄一哄,结果就看见窗口有人影晃动,清楚是语鸥在观察情况,吓得她直起腰一把搂住邬怿的脖子,拉他倒下。
只不过倒得太突然,来不及考虑姿势,邬怿感觉到自己正贴着一处极其柔软的地方,身体直接僵住了。
扶桃连忙松开手,边看着窗户,边摸了摸被压到的胸口,发现窗户处看不见人影了,便垂眼看向歪在自己身边的邬怿,瞧见他的眼尾烧得通红,都不敢正眼看自己。
扶桃忽然生了撩拨的心,轻轻唤了一声,“邬怿……”
邬怿手指微动,将一旁的被子拉过盖在头上。
“时而生猛,时而娇羞。”扶桃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头,啧啧两声,“邬怿你好奇怪。”
被下的人没有动,“时而生猛,时而娇羞。夭夭,确定不是在说自己?”
扶桃被堵得一噎,掀开被角快速亲了下他的额头,“所以我们真配!”
每次邬怿害羞,她就忍不住进攻。但邬怿一想进攻时,她就慌了。
扶桃见自己做出这个举动后邬怿欲掀被子,她吓得赶紧按住被角,从他身上翻下床,小声说道:“再见,邬怿,我是一个热爱干活儿的姑娘,我要坚守岗位,做名有职业素养的细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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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怕被抓住, 所以双脚落地后窜得特别快。
邬怿配合她,装作被下了迷药,只看着她的背影, 没有其他的动作。
扶桃跑了两步又转过身, 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 见他乖乖躺着,透过窗纸倾斜撒下的月光, 照着乌黑的眼瞳, 长长的眼睫下看不出情绪。
她想都没想,折回床边, 蹲下来抱着邬怿, 在他唇角处吻了吻, 轻声细语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邬怿心一软,错了下位置, 贴上她柔软的唇瓣,“好。”
扶桃得到他的允肯,这才放心抽身离开。
外面没有起大风, 是干冷干冷的。一轮孤月挂在天空, 皎洁明亮,最适合干坏事。
语鸥心惊胆战地蹲在门口, 看见扶桃出来,才彻底放下心。
“美人, 她们都睡下了。”语鸥拉着扶桃到离房间远一些的位置,压下声音说道:“今夜当值的人,奴也都遣走了。”
“干得漂亮, 鸥鸥。”扶桃为她轻轻鼓掌。
语鸥连忙按住扶桃的手, 怕声音会吵醒了谁, “小宦官说怕美人找不到长挽殿,所以他会在灼华宫附近等美人出来。”
“那走吧。”不能鼓掌,扶桃就搓了搓手。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着早偷完令牌早回来睡觉。
灼华宫内的人确实被语鸥安排的明明白白,她们一路下来,畅用无阻。不得不说,语鸥在南昭宫混得还是很可以的,因为本身就在尚仪宫就做过大侍女,所以在一众侍女里,说话算是有影响力的。
她们在出灼华宫的殿门前,先观察外面有没有巡逻的人,结果巡逻的人还没瞅见,就瞥到了一个躲在石狮子后面,缩着身板,贼头贼脑地环顾四周的小宦官。
这小宦官,扶桃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在书房,第二次便是现在了。
两次给她的感觉都是:这人憨到家了。
按理说,憨到这种程度时,是不会有人觉得他是细作的。毕竟敌方脑子也不是浆糊填充的,不会找个憨批为自己执行重大任务。
结果,这憨憨还是暴露了身份。这说明他不单单是憨,还有点笨。
“他真的有些身手吗?”扶桃发出了灵魂一问。
语鸥回答的时候有些迟疑,“他说他会。”
扶桃摸了摸鼻子,“行,那我们走吧。”
小宦官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手缩在袖子里扒着石狮子来回摩擦,看见扶桃她们过来时,两眼发光,冲扶桃她们招手。
扶桃与语鸥相看一眼。
语鸥靠近扶桃,附耳低言:“之前没留意,他确实好像不太聪明。”
扶桃点了下头,带着语鸥绕到石狮子后面。
其实小宦官长得不难看,清秀中还透着一点憨态可掬的可爱,身量比扶桃她们高半个头这样。
小宦官先是与扶桃问好,然后抱着拳原地蹦跶两下,好奇问道:“语鸥姐姐,你们刚才过来时说的什么呀?”
语鸥尴尬地张口:“我……”
“她说你看起来很机灵。”扶桃拉住语鸥立即打圆场。
“哈——真的吗?”小宦官似乎特别开心,笑起来眼睛弯起来,眼尾还有条不浅的缝,“小时候,爹也经常这么夸奴。”
扶桃再次怀疑他是怎么被调过来当细作的。不过,该说不说,这人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很会调节气氛。她也跟着乐了起来,“你叫什么?”
“奴……”小宦官双手合十,十指交叉放于背后,面上有些羞赧,“奴,奴的大名叫蔡狗狗。”
“菜狗狗?”扶桃惊圆了眼,确定菜狗不是骂人的吗?
“不,不是!”蔡狗狗从扶桃的语气里听懂她什么意思,立马激动地摆手,向扶桃解释道:“奴有姓,那个蔡!”
“狗是那个狗吗?”
扶桃脱口问出,以为对方会说不是,并告诉她是类似于“苟活”中的那个“苟”字。
结果这小宦官红着脸,乖巧地点了点脑袋。
扶桃:“还真的是……”
“那这是谁给你起的名字啊?”语鸥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大名,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有点嫌弃,总觉得南昭宫中,大家的名字不说多好听,但总归别致,不失风雅。
蔡狗狗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挺骄傲地说:“爹起的名字。爹说贱名,好养活。”
扶桃明白了,确实有这种说法。
有时候,字的寓意起的太大,命会压不住。
“先别说这个了,以防有人过来。蔡狗狗你快带我们去长挽殿。”语鸥想着这次行动是三人一起,要是暴露身份的话,那得全部玩完,所以赶紧催促道。
“哦,好好好。”蔡狗狗十分听话,手撑在石狮子上,弓着身张望四周,确定安全后,招着扶桃她们紧跟他走上他之前发现的僻静的宫道。
前去的路上,蔡狗狗还不忘再问问扶桃,“夫人确定是长挽殿吗?奴真的找了三个晚上,把殿内里里外外都翻个遍了。”
“你真的有里里外外翻过吗?”扶桃反问道。
蔡狗狗被质疑了,还有点委屈,刚想告诉扶桃他哪里都没放过时,突然想起什么,抿了抿嘴,直接闭麦了。
语鸥跟在最后面,“不论是不是长挽殿,今晚都要去找看看。”
蔡狗狗也不敢吭声。
月光拉长了三个人的身影。
在快到长挽殿时,蔡狗狗回头询问扶桃,“夫人,您和语鸥姐姐会翻宫墙吗?”
“这个……”扶桃来了精神,虽然翻这个不算老练,但也是有经验的。不过栗儿是个不会武功的,她冒充栗儿,也不敢暴露太多,“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说完,扶桃看向语鸥。语鸥摇摇头回道:“美人没问题,奴当然也没有问题。”
蔡狗狗表示明白了,带着扶桃她们绕到正殿前,在门口踱了一会儿。
扶桃以为他在找个好位置爬,便拉着语鸥一起找。
她们看中一尊石像后的墙,因为可以借助石像攀爬上去。正当她们要招呼蔡狗狗过来时,就听到一声十分清脆外加动听的“咖嚓”声。
两个小姑娘勾头看去,发现蔡狗狗手里拿着一把打开的锁,大门也被推开一条缝。
蔡狗狗咧嘴笑着冲她们招手。
“你怎么打开的?”语鸥提着厚实的裙子跑过去,凑近看他手里的锁,不免对他刮目相看。
扶桃也好奇地走了过来,正好听见蔡狗狗说:“语鸥姐姐,我手里有钥匙啊,三天前偷来的。”
她惊得踉跄一下。
语鸥直接无语在原地了。
“你既然有钥匙,那还问我们会不会翻宫墙?”语鸥看到扶桃走过来,实在受不了蔡狗狗了,顾不上美人在场,直接低吼问道。
蔡狗狗缩了下脖子,没太听懂语鸥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你走大门,你……”语鸥看他还一脸懵地望着自己,气得语无伦次。
“啊!”蔡狗狗歪着脑袋,似乎明白了,“这一路走来大家都不说话,好奇怪的感觉。奴怕夫人觉得无趣,就随口问问。”
“随口问……”语鸥想不明白,“问这个?”
“不然问夫人今晚吃了几斤饭?”
蔡狗狗一副很有求知欲的样子。扶桃怕语鸥待会儿能跟他打起来,连忙拉着两人进去。
就算进去了,他两人还不抛弃这个话题。
语鸥:“就算随便问问,那你在门口晃来晃去干嘛?直接开门不行吗?”
“我把钥匙藏在衣服缝里,钥匙不知道怎么掉到这里了。”蔡狗狗先指了下藏钥匙的袖缝,然后再指了指腰间的布料,“走几步,蹦一蹦,好让钥匙挪出来。”
语鸥:“……”
扶桃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发现这个小宦官也是够狗的。
“语鸥姐姐,你要少生点气。”蔡狗狗很狗腿地说道:“生气会容易长很多很多皱纹。”
语鸥:“照你这么说,尚云太妃也不该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蔡狗狗:“太妃娘娘那是有好东西保养着,像咱们这样的,只能自己心疼自己。”
扶桃听了,回头看过去。
“才不是。”语鸥小步跑到扶桃的身旁,抱住扶桃的手臂,“奴还有美人心疼。”
扶桃笑着点点头。
蔡狗狗见状,也几步跑过来,“奴也要。”
只不过他还没跑到时,就被语鸥一把拦了下来。
“都别皮了。”扶桃有些哭笑不得,朝邬怿告诉她的那间屋子走去。
蔡狗狗看出扶桃的走向,想说那里找过了,但又记起自己漏掉的地方,低着脑袋跟上去。
行走过程中,又恢复了安静。
只不过进屋翻找东西时,语鸥见蔡狗狗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的模样实在滑稽,便笑骂道:“人如其名,真像狗在嗅东西。”
“说是贱名好养活,倒也没见得过的有多好。”她骂完,不得不感慨,有点心酸。
蔡狗狗正弯着腰翻一个小花瓶,听到语鸥的感慨声,直起身笑道:“谁说的啊,语鸥姐姐。”
语鸥停下动作,看他笑得憨憨的,也不想骂他了,“嗯?”
“我不还活着嘛。”蔡狗狗抱起花瓶说着,“活着就好啊。”
“不像我爹,起了个好名,三十刚出头就走了。”他低头看着花瓶,“什么样的人就该有什么样的命,哪里显赫一点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扶桃本来以为他们正吵着,突然听到这些话,也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身看过去。
“夫人。”蔡狗狗觉得落在身上的目光多了一束,撇头看见扶桃,直接不好意思地笑了,“夫人怎么了?”
扶桃深吸一口气,呼出道:“我学过怎么看人面相,你以后会过得很好。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命,大家都值得获得最好的。”
“谢谢夫人!”蔡狗狗笑得很憨,也很纯真,“奴只要能活久一点,就很知足了!”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语鸥轻叹一声,“也不知道以前经历了什么。”
扶桃也不明白,更不明白的是,之前觉得他笨,现在又看着单纯,这样的人是怎么被凉承的人抓来做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