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徐澄说。
初弦显然不信,“新婚都是这样,你也?要慢慢适应他的工作。”
徐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第二天周南荀没回来,徐澄怕秦禹找过来,关掉手机一天没下楼,晚上才开机下楼去和初弦吃饭,夜里直接睡在初弦家。
外?省重要嫌疑犯逃窜到风絮县,外?省追来的警员人手不够,需要风絮县刑侦大队的协助,事发突然,周南荀和赵虎他们全部冒着暴雨赶回队里,商讨实行抓捕计划。
等抓到人,周南荀已两夜没合眼。
冒着暴雨来,顶着晨光归。
到家,主?卧房门敞开,床空着,徐澄不在,他打?电话过去手机关机,又给初弦打?。
初弦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说:“橙子?在我家。”
周南荀下意识松口气,洗把脸,换件外?套,出?门去初弦家楼下。
时间尚早,邻居们都在睡觉,小区里没几个人,周南荀无事可做,倚靠楼门口抽烟,目光四下一扫瞧见不远处停着辆黑色宾利,车里的人也?降下车窗在抽烟。
住在这片的人,周南荀都熟悉,没见过谁家有宾利,车牌也?不是本地的,像在等人。
车里抽烟的男人,向车窗外?弹烟灰,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满眼不屑。
互不相识,周南荀没在意,两夜没睡,他站一会儿便?睁不开眼,靠着墙浅睡,听闻一声?“南荀哥。”倏地睁眼,是初弦和徐澄。
“怎么在这站着睡?”初弦问完看眼徐澄,“来接橙子?回家?”
周南荀颔首。
初弦啧了声?,刁侃周南荀,“一分钟见不到也?不行?看不出?来南荀哥你这么腻歪。”初弦推推徐澄,“快和你老公回家吧。”
身旁传来声?,“走吧,honey。”
一只手落到徐澄肩膀上,秦禹偏头小声?对徐澄说:“以为关机我就?找不到你了?”
徐澄从秦弯臂弯下躲开,“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两天秦禹没闲着,找了几个这边的朋友来风絮陪他,夜夜美女相伴,消耗过度,他眼下发青,眼神浑浊,身上还带着酒气,糜烂至极,睁不开的眼看着徐澄满是暧昧,“小橙子?,那晚欺骗我的事,可以不计较,但你别?不识好歹,想让我当着你朋友面,把那晚没做成的事做了?”
“你敢。”徐澄吼他。
秦禹伸手去抓徐澄,抓住的却是周南荀的手腕,他烦躁地骂道:“滚开。”
周南荀不动,垂眸睨秦禹,话都懒得说一句。
“别?他妈的不识好歹。”秦禹骂骂咧咧,“知道我谁吗?”他手指徐澄,“她老公。”
周南荀痞里痞气地扯扯唇角,手点着秦禹肩膀往外?推,“巧了,我也?是。”
秦禹诧异地看徐澄,“这就?是和你结婚的穷B?”
徐澄:“秦禹,嘴巴放干净点,我不会离婚的,更不会跟你回去,赶紧走吧。”
秦禹伸出?手指向徐澄,“你他妈宁愿在这破地方?受罪,也?不肯回去和我结婚是吧?”
话音一落,秦禹左脸就?被砸了一拳,嘴角立刻流出?血,下一秒指向徐澄的食指被周南荀攥住往下掰,秦禹疼得直跳脚,“你他”
妈,还没等骂出?来,右脸又被打?一拳。
周南荀展开手掌,快速掐住秦禹脖子?,逼得秦禹连连退步,撞到车门周南荀才停住脚步,慢悠悠开口:“我老婆叫你嘴巴放干净点,没听见?”
第25章 温室玫瑰(四)
众星捧月的秦禹, 哪受过这般待遇,他血脉喷张,双眼睁大怒瞪周南荀, 脏话被周南荀双手?卡在喉咙里骂不出来。
周南荀抬下巴, 往徐澄站的方向扬了扬,“道歉!”
“道、你、妈。”秦禹艰难的地骂出一句。
周南荀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转瞬脸色一沉,眸光锋利如刀, 手?上?加大力度,“道不道歉?”
窒息感加重, 秦禹慌了,再拽不起来,“道、我道。”
周南荀放松力度。
秦禹脸憋得通红,大口喘息几次才讲出话,“对不起, 橙子。”
长辈们一直有交情,徐澄不想闹太僵,过去对周南荀说:“算了。”
周南荀没?立刻放人, 掐着?秦禹脖子警告:“别?再来骚扰她。”
秦禹向来不缺女人,来风絮找徐澄本就因朋友怂恿, “知?道了。”
周南荀这才松手?放开人。
秦禹离开后, 周南荀和徐澄往家走, 徐澄走得慢吞吞, 周南荀站路边停下等, 人过来, 他说:“早餐想吃什么??”
徐澄不理?,径自往家走, 周南荀跟上?去,没?再开口。
一前一后走进家。
徐澄换上?拖鞋,直奔卧室,房门即将关上?时,周南荀伸进来一条腿将门挡住,“那晚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当他听到秦禹说把那晚没?做成的事做了这话时,就知?是他误会,也懂了徐澄那么?生气?的原因。
徐澄不理?,强硬地关门,可力气?没?周南荀大,怎么?都关不上?房门,她气?得手?一松,不关了,冷脸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那条胡同没?灯,他又是那种?姿势,我还亲眼所?见,几个条件加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误会。”周南荀解释。
“不管什么?原因,我昨天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以后我们各过各的。”徐澄稍作停顿,“都别?再越界。”
“对不——”
“不用?再道歉,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徐澄转身要走,周南荀上?前一步拦住路,他弯下腰,视线与她平直,轻下嗓音,“像以前一样,打我、咬我、对我发脾气?都可以,别?这样行吗?”
气?息骤然逼近,徐澄刷地红了脸,别?开视线,“你有疑问该直接来问我,而不是莫名其妙冷落我。”
小姑娘没?受过太多委屈,泪窝又浅,稍有不顺就要哭,周南荀用?指腹在她眼角抹了抹,“没?冷落你,只是——”
“只是——”
他讲了几个只是,也没?讲出口后面的话,末了转身去客厅,泄气?地颓坐进沙发。
徐澄跟过去,站周南荀面前,抬脚踢踢他小腿,也软了声,“事情一码归一,今早还是要谢谢你。”
周南荀敞着?双腿,手?肘拄着?双膝,垂看?地面,低声问:“如果我不在,你会和他回去吗?”
徐澄沉默一瞬,反问:“你想我和他回去吗?”
周南荀直起腰,去兜里摸烟,抽出一支含进嘴里,要点火,瞧见徐澄又扯下烟扔进垃圾筐,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徐澄冷漠一笑,“既然周队这么?尊重人,我今天就和秦禹回去做豪门太太,不会再踏进风絮半步。”讲完甩头?就走。
“徐澄。”周南荀拉住她,“别?说气?话。”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徐澄冷下声,“松开。”
周南荀不松手?,也不讲话,只看?着?她。
徐澄再次喊“松开。”
他才开口,“你跑来这 ,不就是为逃婚?”
“对,但我现在改主意了,秦禹有钱有颜,嫁给他当阔太太,没?什么?不好的。”
“当真想好了?”周南荀再次确认。
徐澄:“想好了!”
周南荀扭头?看?向窗外,手?没?松。
那手?背青筋暴起,干燥的掌心握着?徐澄,五指似要把她手?腕捏断,
“请周队说到做到。”徐澄提醒。
周南荀终是放轻了指间力度,手?搭在徐澄碗上?,还是没?松。
徐澄猛一下抽回手?,转身往门边走,到门口换鞋,随后头?也没?回地拉开房门,刚踏出半只脚,手?臂猛地被抓住。
房门“当”一声关上?。
徐澄猝不及防地被按到墙上?,周南荀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底滚着?浓浓的嚣张气?焰,狠厉不耐,亦如初见那天。
他用?虎口卡着?徐澄下巴扬起,咬牙警告:“这场婚姻也不是你想结束就结束的。”
徐澄心怦怦跳着?,嘴上?却也发狠,“反正?结果都一样。”
周南荀怔了一瞬,忽地松开手?,头?重重垂下,头?顶在她肩上?顶着?墙面,像只泄气?的皮球,近乎哀求说:“别?跟他回去,想回以后我送你。”
徐澄一下没?了气?,心平气?和说:“以前我和秦禹算关系不错的朋友,我们几个在一个城市留学,休息日经常一起玩,对彼此?都十?分?了解。
因为知?道他是不负责不拒绝的海王,我才非常抗拒和他联姻。
秦禹其实也不想结婚,只不过为讨他父亲开心没?反抗,我逃婚之?后,他拿我当借口推托其他人,最?近因为朋友酒后说漏嘴,秦禹知?道我在这边的一切才过来。
那天晚上?秦禹利用?朋友将我约到外面,纠缠我和他回去。
我态度不好,他被我激怒,才做出想吻我的动作,被我打了一巴掌,没?吻到。
这就是全经过,周南荀,我没?你想得那么?随便。”
徐澄推开周南荀就往卧室跑。
周南荀伸手?去抓,没?抓到人,他猛地踢了脚墙边的薄款鞋柜,柜门刷一下全部翻出来,刮破脚踝流出鲜血,他看?都没?看?一眼。
张凤霞要入院进行第二次化疗,周南荀和徐澄去家里帮忙收拾东西,两人一路没?开口。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张凤霞从柜里拿出本相册,招呼徐澄,“过来陪姑姥看?照片。”
徐澄坐过去,看?见母亲小时候照片问:“还是上?次那本?”
张凤霞把照片往后翻,“这后面有好多没?看?呢。”她指着?照片中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说,“看?看?这是谁?”
小男坐着?旋转木马,笑得很灿烂,旁边站着?个和他面容相似的年轻女人。
徐澄微诧,没?想到周南荀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张凤霞指着?照片里面的女人说,“这是南荀的妈妈。”
徐澄凑近看?一眼,“很漂亮。”
“就是太漂亮才惨遭不测。”张凤霞说。
徐澄带着?疑问看?过去,老人却不再往下说,“过去的事不提了。”张凤霞又翻一张照片,“这个是10岁生日,我们带他去市里游乐园拍的。”
同样站在游乐园里,10岁的周南荀脸上?没?有笑,眼神是和现在相似的淡漠。
张凤霞看?出徐澄疑惑,说:“孩子对父母的感情旁人无法替代,这时候他爸妈都走了,他也没?以前活泼,一直到现在都是这种?性子,问他永远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都自己扛着?。”
触景生情,徐澄捏着?照片随口说:“我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去游乐场坐一次旋转木马。”
“徐正?清没?带你去过?他那些钱带你去国外的游乐场玩也够了。”张凤霞说。
徐正?清有钱没?有时间,休息日忙着?陪情.人,女儿得往后排,等终于排到徐澄了,继母又从中作梗,想方设法阻止徐澄和徐正?清单独在一起。
徐澄没?和张凤霞解释那么?多,只说:“他工作忙。”
张凤霞往地上?啐了口,“他不忙哪来的钱?没?钱还哪有女人跟他?明枝就是傻。”她拉起徐澄的手?,苦口婆心道:“你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死活不肯听我的话,非要嫁给徐正?清。
你千万别?学她,和南荀好好的。”
徐澄应下。
张凤霞又说:“和姑姥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吵架?”
徐澄心说:这是有火眼金睛吧。
嘴上?极力否认,“您想多了,我们好好的吵架干嘛?”
张凤霞:“你们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什么?都看?不出来。夫妻之?间有仇别?过夜,说开就好。”
徐澄强颜欢笑,“真没?吵架。”
老太太从她这边问不出来原因,又去找周南荀聊天。
回去的路上?,徐澄没?去问周南荀姑姥说了些什么?,继续沉默,到家楼下,想下车推不开车门,扭头?看?周南荀说:“开门。”
周南荀不动。
“打开车门。”徐澄重复。
周南荀终于有了反应,侧身看?徐澄。
他们之?间不能像真夫妻一样做些什么?,而送礼物这些寻常的哄人办法,周南荀全部用?过,已经黔驴尽穷,索性直接问:“到底怎么?才能不生气??”
“你没?必要这样。”徐澄目视前方,平静说,“等我学校的申请通过,我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
周南荀带着?对自己的嘲讽低低一笑,“我没?想过要怎么?样,只是我们结婚一天,我就要对你负责一天。”
徐澄讥笑,“周队责任感真强。”
周南荀不讲话。
“请让我下车。”徐澄不想再聊。
周南荀按开车门锁,等那娇小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他握住方向盘,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声。
晚上?9点,徐澄接到初弦的电话,说要出去玩。
徐澄兴致缺缺地答应。
“橙子,你打车来临河公园,在公园南门进去,顺着?路往里走,看?见蘑菇形状的亭子就到了,我在蘑菇亭里面等你。”初弦说。
“好。”徐澄按照初弦的指示,打车去临河公园。
临河贯穿风絮县,临河公园是修建在河边休闲娱乐一体的开放式公园,非夏季又已经夜里九点半,公园里娱乐设施已关闭,只有小路两侧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
徐澄边给初弦发消息,边往里走,初弦没?回消息,到蘑菇亭没?见到人,打电话初弦不接,她不敢一个人待着?,起身准备沿来路往回走,刚迈开步,路就被高挑的身影挡住。
瞧见男人熟悉的面孔,徐澄打他,“是你叫初弦约我出来的?”
周南荀没?否认,任她捶打。
“我要回去。”徐澄推开周南荀往前迈步,走了两步,手?腕被拉住。
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想起,“橙子,回头?。”
徐澄闻声往后瞧,浓黑的夜里亮起五彩斑斓的灯,摩天轮转动,海盗船摇摆......萧寂的公园,顷刻间通明绚烂,像在黑色的纸上?泼满染料,说不上?谁比谁更艳丽炙热。
周南荀牵起徐澄往流光溢彩的深处走。
圆盘之?上?,灯光璀璨,木马旋转,音响唱着?: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周南荀按下暂停键,木马停住,他牵着?徐澄走到一匹白色木马前,“上?去试试。”
徐澄下意识拒绝,“我已经过了坐这个的年纪。”
“没?人。”周南荀笑着?说。
徐澄环视一圈,游乐场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她抓住栏杆,跨坐上?去。
圆盘转动,木马奔跑,音乐继续。
夜风吹起徐澄散落的长发,露出小巧精致的五官,她扶着?栏杆,随着?木马旋转,唇角扯起,笑得像个孩子。
围栏外,周南荀也在笑,黑眸映着?缤纷灯光下的她。
“来陪我一起玩。”徐澄喊。
周南荀本能抗拒,见那弯起的唇角下落,立刻按着?围栏翻进去,坐在徐澄斜后方的位置,随着?她一起旋转。
木马停下,徐澄和周南荀一起在圆盘的边沿坐下,周南荀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给她,“润润嗓子。”
徐澄畅快地喝一大口。
白天的不愉快在一圈圈旋转中悄然消散。
“还玩别?的吗?”周南荀指着?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这摩天轮虽然不大,但转到最?高处时景色也很好。”
“不行我怕高。”徐澄顿了下,“读高中时,我和钟晴还有她当时的男朋友一起去游乐场玩,他们两个坐摩天轮,我在下面等,下来时钟晴告诉我,他们在里面接.吻了,当时我告诉自己,将来有了男朋友,一定要克服恐惧和男朋友去坐一次,也要里面接.吻,所?以我除了有轻微恐高,还有这点原因,不想随便进摩天轮。”
第一次和人讲起这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幼稚吧?”
周南荀郑重地摇头?,“少女的憧憬,很美好。”
徐澄轻叹,“可惜少女时代结束,也没?能实现这幼稚的憧憬。”她弯曲手?肘撞了下周南荀,“你十?几岁时,有没?有幻想过以后要和女朋友做的事?”
“没?有。”周南荀属于晚熟那一类的,到大学都没?开窍,后来嫌女人麻烦,直接边都不靠。
“怎么?拿到的钥匙?”徐澄望着?那些闪着?灯光的娱乐设施说。
“宋季寒叔叔承包的,他叔叔在外市不常过来,管理?方面全交给宋季寒。”周南荀脱下外套披在徐澄肩头?,“原本想带你去市里的游乐场玩,怕你不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
游乐场虽小,但没?有拥挤杂乱的人群,很惬意。
徐澄对着?凉凉的夜风,轻吐口气?,“怎么?想到带我来这?”
周南荀偏过头?看?她,扯唇说:“我们澄澄,根都可以自己长出来,还有什么?是无法弥补的?
过去遗失的,我陪你重拾。”
第26章 温室玫瑰(五)
“哈哈哈。”钟晴开怀大笑, 乐得肩膀直颤,“秦禹这次算碰到真钉子。”她竖起拇指,“周南荀也太?男人了, 我要见见本人。”
徐澄满心担忧, 没心思聊其他,“秦禹会不会报复周南荀?”
钟晴笃定说:“不会的,秦禹只在咱们这圈子里猖狂,遇见狠角色也怂, 况且他是海王,女人的事不会太?放心上, 商业纷争倒是有可能。”
徐澄悬着的心放下。
“这次秦禹估计会彻底断了和你结婚的念头。”钟晴说,“周南荀帮忙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但愿吧。”
“等秦禹和别人结婚,你就无?后顾之?忧,随时可以和徐叔坦白。”
“如果秦禹那边有?好消息,早点告诉我。”
“OK。”钟晴稍作停顿, “真到那天,你舍得和周南荀离婚?”
徐澄想也没想地说:“舍不舍得都要离,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不可能因为他停住脚步。”
钟晴叹了声,“希望那天晚点来。”
重获平静后, 徐澄的生活重心恢复回读书和思考《倾听》上。
这天中?午, 徐澄在?初弦诊所帮忙, 门口进来一老?一小祖孙两人。
老?太?太?和孙女的体重都严重超标, 并肩进不来门, 要一前一后才能走进来。
“初医生, 麻烦打一针。”老?太?太?咳嗽着说。
初弦拿听诊器帮老?人听了听,又量一次体温, “孙奶奶,我这做不了CT,咳这么久了,您该去医院仔细查一查。”
“查一次要三四百,我可不去,我这老?毛病了,按以前的药给我打两针就好。”
“我不能再开药,您这样会耽误病情,要赶快去医院才行。”
“不开药,我也不去医院,让我等死吧。”老?太?太?往椅子上一坐,不动不语,摆出一副不开药就不走的架势。
老?人身后的女孩看着十六七岁,低头看手机,全程不说一句话。
初弦对?她说:“孙瑶,你奶奶的情况不能再拖,明天带她去医院挂呼吸科,检查费用向你爸爸要,听见没有??”
孙瑶的视线还是没从手机屏幕移开,敷衍地点点头,“今晚先给她打一针吧,要不半夜咳起来,吵得人睡不着觉。”
有?学识和有?体力的人,都离开风絮县去大城市发展,留在?县里的多是年迈体衰的老?年人和留守儿童,像孙瑶奶奶这种有?病拖延的老?人很多,初弦无?奈地开了诊单。
老?太?太?找了张床躺下打针,孙瑶坐一边看手机,奶奶的药滴没了也没发现,还是徐澄瞧见喊小护士来换的药。
孙瑶的冷漠,使徐澄多看她几眼。
已是暑假,孙瑶还穿着校服,前襟污渍斑斑,头发梳着最简单的低马尾,从头顶到发烧都泛着油光,唇边鼓着青春痘,眼角有?晒斑,话少,目光阴郁冷淡,浑身透着股死气沉沉的萎靡,完全没有?花季少女的活力。
徐澄觉得奇怪,向负责卖药的阿姨问情况。
阿姨把她拉倒没人的角落小声说:“离那么孩子远点,小心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徐澄没懂,“她不洗澡?”
“不是这种干净,就是鬼。
孙瑶读初二时,有?次在?学校发疯,拿着刻刀要杀人,被?老?师拦下来送回家,当?晚她拿着那把刻刀把自己手腕划了,幸好她奶奶发现及时,送去医院留下一条命,之?后就变成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鬼样子。
她奶奶找大仙来看,说是被?个?没脸的缠上了。”
“没脸的什么意思?”徐澄没听过?这词。
“哎呀,小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阿姨带着点不耐烦解释,“就是惨死的,像前几天县里出现的无?名女尸,尸体也被?分?解,肉也腐烂,连长成什么样也看不出来,她们?做鬼后比普通病死老?死的鬼凶猛,招惹上她们?,精气神被?吸走,人就完了。”
徐澄:“.......”
“阿姨,人和其他生物一样,死了就死了,没有?鬼魂的。”
卖药阿姨倏地神色凝重,“可不行瞎说,孙瑶奶奶请大仙回那天,我在?场了,亲眼看见那没脸的上了大仙的身,说五年前,孙瑶的爸在?外地打工,看见她被?人推进河里,没管跑了,人现在?来报复他女儿。
后来,问了孙瑶爸,真有?这事,他不会水,加上当?时害怕就吓跑了。
孙瑶奶奶跳神烧纸,忙了好久,孙瑶的情况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阿姨叹口气,“那淹死的要一命偿一命,不肯轻易放过?孙瑶。”
徐澄不信,去找初弦求证,“阿姨说孙瑶撞邪,我看很像抑郁症。”
初弦:“我和你观点一样,还劝过?孙奶奶不要迷信,应该带孙瑶去医院看看,但老?人不信,坚持说她撞邪。”
“她父母呢?”徐澄问。
“孙瑶爸爸遗传了孙奶奶的肥胖,年轻时找不到对?象,30岁还没成家,孙奶奶急了,给他娶了个?下面村里的精神疾病患者,生完孙瑶,她病情加重,会随意打人伤人,孙奶奶把她锁起来。
之?后又给孙瑶爸爸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出生没几天就夭折,第?二个?遗传了母亲病,是个?小疯子,长到五六岁自己跑到河边淹死了,没多久孙瑶母亲也走了。
现在?孙爸爸在?外地打工,孙瑶和奶奶在?家。”
这样的家庭环境,孙瑶必然在?嘲笑中?成大,青春期情绪敏感,加之?学业压力,各类问题叠加在?一起,无?人疏导,很难不出问题。
一个?新的想法,在?徐澄心底破土而出。
初弦诊所离不开人,徐澄只能麻烦周南荀带她去孙瑶家。
周南荀下班,她问:“你和孙瑶奶奶关系熟么?”
“还行。”周南荀仰靠沙发说,“孙瑶母亲有?精神病,会乱打人,附近邻居没事不敢去她家。”
徐澄讲了在?诊所遇见孙瑶的事,“我想深入了解下孙瑶。”她剥开个?橘子,笑着递给周南荀,“麻烦周队带我去一次孙家。”
“周队?”周南荀不接橘子,双臂抱胸,意味深长地睨徐澄一眼,“不是混蛋、王八蛋了?”
徐澄:“......”
“周舅舅最好了。”她记得那次在?山上的事,不用周南荀提,主动说好话。
周南荀摇头,“我不是你舅舅。”
徐澄心说:狗东西、臭混蛋......
脸上却笑着,夸赞道:“周队乃国家金盾,人民公仆,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周南荀似笑非笑,“我不是你的领导,用不着喊周队,而且全世?界这帽子太?高了,戴不起。”
徐澄:“......”
周舅舅不行,周队也不行,难道这混蛋想听老?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徐澄挣扎一会儿,垂头别开视线,小声说:“拜托了,老?公。”
她声若蚊蝇,周南荀没听清,“什么?”
又气又羞,徐澄猛地抬头对?上他视线,提高音量,一字一顿重复,“拜、托、了、老?、公。”
这回换周南荀说不出话。
见她有?事相求,他起了玩心,想逗逗徐澄,没想把自己逗进去了。
他扭头对?着窗外,轻咳一声,静了一瞬,站起身,“走吧。”
徐澄脸颊还热着,看也不看周南荀,转身去门边走换鞋,到楼下都没再和周南荀讲一句话。
路过?水果店,周南荀喊她,“等下,我买些水果。”
一声老?公搅乱原本节奏,害徐澄忘记礼节,她应了声,站一旁等。
卖水果的女孩认识周南荀,见人过?来轻快地喊了声“南荀哥。”
“放假了?”周南荀双手插.兜站货架前,和女孩聊天。
“我想家趁着周末回来待两天。”女孩不拿购物袋,也不介绍水果,视线都在?周南荀身上。
“周南荀,速度快点。”徐澄没好腔调地说。
女孩不满地看眼徐澄,“南荀哥,她谁呀?怎么直接大呼其名?”
“我老?婆。”周南荀自己拿了购物袋,去一旁捡苹果。
“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女孩跟过?去失落地说,“没听我妈说呀。”
“没办婚礼。”周南荀快速选了几种水果,付了钱领出来。
徐澄快步走到前面,不理他。
周南荀追上去,“我一个?朋友的表妹。”
“不用和我解释。”徐澄走两步,补了一句,“招蜂引蝶。”
周南荀:“......”
“一刚上大学的小孩。”
“老?少通吃,周队魅力真大。”徐澄边走边说。
周南荀随口道:“没有?大小姐魅力大,未婚夫不仅追来我们?这小地方,还不计前嫌,接受二婚。”
徐澄没生气,反是一笑,偏头问:“你在?酸什么?”
周南荀:“......”
关系刚缓和,周南荀不想再发生不愉快,转移话题说:“孙瑶因母亲的原因,从小就没人跟她一起玩,长大又因遗传性?肥胖经常被?嘲笑。
小时候见我笑着喊南荀哥,现在?见了低头就走,和谁都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