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立刻掉转风向,朝天枢道君露出一个乖顺笑容:
“多谢道君赐教,小白明白了,只是——在答应下来之前,可否问道君一个问题?”
“说。”
小白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少女背影。
几人已至林中,遍地尸首横陈,不只有最低等的邪魔,还有些有灵智的魔族。
几个月前的昭昭看到尸体还会呕吐,如今的她却已经可以蹲在这些死状可怖的尸体边,仔细查看他们的伤痕。
小白收回视线,笑盈盈道:
“实不相瞒,我对谢仙子心有爱慕,虽为自保而害过她一次,却不愿再害第二次,道君与涂山氏和灵山不同,遣我在谢仙子身边,应该不是为了要她性命吧?”
说到“心有爱慕”四个字的时候,小白明显感觉到,头顶的视线锐利得似要刺穿他的头骨。
野兽的直觉敏锐,若是化作原型,只怕这一瞬间,他的尾巴毛都要全部炸起来。
头顶传来女修沉缓温和的嗓音:
“我取不取她性命没必要知会你,你只需知道,我取你性命很容易。”
小白笑意凝固。
他没猜错,这位高高在上的天枢道君,果然对他家主人有情。
“你们说什么呢?”
不远处的昭昭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方才她就感觉这两人在嘀嘀咕咕什么,这两人就这么一见如故吗?
“主人——”
小白立刻扑到昭昭身边,个子比昭昭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白狐,撒起娇却极为自然。
他握住昭昭的手,将手指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方才被一只邪魔掐得脖子好痛,主人你看看,是不是全都紫了?会不会留疤啊?”
昭昭已经查过地上这些尸首。
不是刀戟所伤,而是用灵力拍碎了他们的骨骼经络,昆吾修士一贯用剑,所以,应该不是这位女修出手吧?
抬头看向小白脖颈上的淤痕,昭昭最后问他:
“真是你挡住了这些邪魔?为什么?你不是涂山氏的人,还要给那两个孩子下蛊吗?”
白狐满脸郁容,长睫微微垂下。
“奴实在是不得已之举,涂山氏给我下了蛊,如果奴不听命行事,就是死路一条,奴贱命一条死了倒也无妨,可一想到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主人……”
眼看着再说下去,小白就要抱着她哭起来,昭昭伸出一根手指戳住他额头,阻止他的拥抱。
“好了,闭嘴吧,我看看你的伤。”
小白身上有好几处与邪魔交手时留下的伤痕,像他这样的白狐,修为虽高,但很少正面迎战,千年修为都用在了维持美貌上,稍微受一点伤便疼得难以忍耐。
他正要闭眼享受昭昭为他疗伤时——
忽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了昭昭的手腕。
小白与昭昭皆抬头,看向身着昆吾门服的女修。
他手上并未太过用力,但藏在衣袖下的手臂,却积蓄着骇人的力量,像是如果不加以克制,汹涌的欲望便会忍不住失控,将她从那令人作呕的白狐身旁夺走。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炽热,昭昭有些疑惑地看他:
“怎么了?”
天枢道君闭了闭眼,将识海中叫嚣的占有欲一点一点束缚。
“……你自己的伤势还未好,为他疗伤做什么?”
昭昭眨眨眼。
她原本觉得这个女修面热心冷,是个不太好相处的高冷美人,却没想到她还挺体贴的,似乎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她抬手覆住他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道:
“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明天我就会去找我师尊替我治好,小白怕疼,不给他治好他能叫好几天呢。”
天枢道君哑然怔住。
那只千年白狐怕疼,她一个修道不过一载的凡人就不怕疼了吗?
从前在云梦泽时,她明明也只是一个怕疼的小姑娘。
被针刺过手指后就再也不肯绣花,下厨切到手后就再也不踏入厨房,日头毒了怕晒,冬天冷了怕冻,谢家虽不算富可敌国,但她也是从小养尊处优,未受过什么皮肉之苦。
然而现在。
肩头还裹着厚厚纱布,血腥味隐隐飘出,那些外用的灵丹妙药都不能完全治好,可想见那刺入肩头的一刀有多深。
她却半点没有喊疼,若不是脸上血色太苍白,甚至都看不出她受过伤。
“他的那点伤,不必劳烦神农道的术法疗伤。”
天枢道君取出一瓶丹药递给昭昭,剩下一瓶扔给小白。
“这是神农宗的白玉修髓丹,专治内伤。”
是大名鼎鼎的白玉修髓丹诶。
小白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瓶丹药,这丹药是神农宗十大名药之一,药如其名,一切内伤皆可医治,就算是神髓受损,濒死之伤,服下它也可续上一续。
不过因为能制白玉修髓丹的材料可遇不可求,所以这丹药在市面上几乎有价无市。
昭昭也在明决道人给她的书上见过此种丹药,有些惊讶。
但想到眼前的女修是能替天枢道君来处理钟离氏事务的人,应该与天枢道君关系密切,所以她想也没想,摇头道:
“仙子慷慨,但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平白无故收下……”
他的手指微微收拢。
换了个身份后,她虽然再没有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他,可噙着笑意的眼底,却仍然是一片陌生的疏离。
她不会肆意妄为地使唤他,也不会理直气壮地向他提要求。
就连这一瓶小小的丹药,她第一反应也是客套的拒绝。
“那师岚烟给你的,你为何肯收?”
这个话题来得有点突兀,昭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师岚烟与天枢道君青梅竹马,与昆吾的弟子来往密切也很正常,昭昭误以为他是师岚烟的朋友,试探问:
“你认识师岚烟?你们关系很好?否则你怎么会知道她送过我东西?”
“……认识。”
方才那句话脱口而出后,他不可能再说自己不认识。
许久未见到那位明媚张扬的仙子,昭昭心中颇为怀念,忍不住询问起她的近况。
天枢道君面含浅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反倒令人望而生畏:
“她在闭关修炼,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你就算去北辰儒门也见不到她。”
昭昭瞥了他几眼。
她也没说要去北辰儒门找师岚烟啊。
琢磨了一下,昭昭觉得这大概就是好朋友之间的占有欲,方才那句话,可能也是在吃师岚烟的醋。
“没关系,我如今也有许多事要忙,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找她玩。”
昭昭扬唇笑道:
“只是听说她与天枢道君要成婚,想着她对我们宗门有恩,她若是成婚,我们宗门怎么也得为她准备一份大礼庆贺的。”
“师岚烟……是北辰儒门那位掌门之女吗?”
即墨海地势偏远,许多消息传进来都不够及时,小白好奇地问:
“那岂不是昆吾仙境与北辰儒门联姻,修界两大宗门强强联手,那婚宴得多奢华气派啊。”
昭昭点点头:“应该会遍邀修界宗门,一定很热闹。”
只不过,他们宗门肯定是不会受邀了,否则也挺给这对道侣添堵的。
夜色已深,昭昭正要问身后的女修今晚要不要在明烛山留宿一晚,回过头,却见那面上总是带着几分浅淡笑意的女修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他站在那里,站在幽幽月色中,不知为何,面色比月光更惨白。
作者有话说:
咦?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还有一更,晚上九点左右见!
一夜未眠的钟离舜却早早便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趁着天边一点将明未明的晨辉,他起床规规矩矩地叠好了自己的被子,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生怕惊动隔壁的昭昭, 去了院子里取了冰冷井水洗脸。
木盆里倒映出小男孩稚嫩坚毅的脸。
八九岁的小男孩已有了几分少年的影子,他回想着昨晚师尊所说的那些事,成才之心更急迫几分。
虽然不知灵山与他们宗门有什么恩怨,但如今敌人都打上门来了,他身为明烛山的弟子,一定要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宗门, 保护师尊。
一声剑鸣划破寂寂清晨。
烟雾缭绕的厨房内,天枢道君从半开的窗户望去, 正好能瞧见在练功台上练剑的钟离舜。
见到他的第一眼,血脉相近带来的熟悉感便使得他认出,这个就是谢檀昭所收的那个钟离氏的徒弟。
也是那日在走廊上, 因为想去牵谢檀昭的手而被他打了一下的小男孩。
当然, 这天下除了他自己以外,绝无第二个人知晓他曾做出过如此幼稚的举动。
天枢道君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剑招。
钟离氏的血脉之所以闻名修真界, 便是因为其与生俱来的独特心法, 仿佛这具身躯便是为了修炼而造就,修行起来比旁人要容易许多。
但光是心法, 只能占一个天赋, 能否于修道一途有成就, 还要看修的什么道, 够不够勤奋。
眼前的钟离舜显然二者兼具。
与昆吾的剑法不同, 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剑宗的招式, 却自有其轻盈灵活、势如破竹之意。
钟离舜手执一把簇新长剑,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昨日看过的剑谱上,那些剑谱化作的小人所挥舞的每一个动作。
剑过处,落叶纷纷。
然而大约是因为他的心境不稳,原本应该虚实相接、变化千般的剑招,在他过于强烈的好胜心驱使下越来越急,眼看就要伤到自己——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根筷子击飞了那把即将脱手的剑。
寒光一闪,剑尖埋入枫叶堆中。
钟离舜被那筷子击落长剑的力道震了震手腕,有些发愣地看了眼刺入一旁树干的筷子,顺着它飞来的轨迹望去。
“你是何人?”
钟离舜走近一看,竟是一名穿着昆吾门服的女修。
“你是昆吾的人?”
他眼前一亮,立刻联想到了与摇光君一道来处理钟离氏之事的昆吾弟子。
钟离氏趴在厨房窗边,神色雀跃地问:
“方才是你一筷子打落我的剑?你好厉害,道门弟子先入朝闻道,后是太初道,你的修为肯定在太初道以上吧!昆吾的弟子都这么厉害吗?你修炼了多久才这么厉害啊……”
没等他问完,天枢道君便揭开锅盖。
滚烫的热气瞬间涌了出来,钟离舜被冲得后退一步,被迫停下了叽叽喳喳的嘴。
“你心不静,就是再练一千年,也不会变厉害。”
听着女修温和却又冷酷的话语,钟离舜的脸色顿时惶恐起来。
“什么叫心不静?我、我的心不静吗?那要怎么办?还有得治吗?”
钟离舜的语气仿佛是一个被诊断为绝症的病人。
但某种程度上,被昆吾这种剑道大宗的弟子这么评价,也确实与绝症无异。
“你很想知道?”
天枢道君慢悠悠地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
加了人参茯苓的白粥在锅里翻滚,秋日滋补正得时宜,旁边的虾饺包了一半,灶上还有糖糕和葱椒鸡羹,天色已快大亮,他动作需得再快一些。
钟离舜看他用襻膊挽起衣袖,竖起长发的模样,总觉得这女修的气质有点像一个人。
但他急于得到关于他修炼的答案,因此并没有深思,只说:
“当然!快说快说!”
天枢道君平静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案板。
“那就进来,我教你做饭。”
钟离舜万万没料到这个答案,诧异地重复了一遍:
“做……做饭?为什么是做饭?师尊说每日山下都会有食舍送吃的上来,不用我们做饭,而且做饭和修炼有什么关系?”
“修炼先修心。”
修长手指握住薄薄面皮,捏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虾饺。
那双布满剑茧的手,出乎意料的适合下厨,抚摸过这些柔软面粉,想到吃他做的饭的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好像那颗挣扎的、快要失控的心,也能平定下来。
“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顺应自然,无为即是为,你尚且年幼,便想一步登天,不是修道正途。”
钟离舜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女修语速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很有力量。
他召回佩剑,挽起袖子朝厨房内走去。
“好,那我今后要做些什么菜才能修心呢……”
“做你师尊爱吃的菜。”
钟离舜:?
他有些不解地抬头,对上一双平淡的眼。
“你身为她的弟子,不做她爱吃的,难道做你自己爱吃的?”
也……有些道理。
钟离舜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看着他的侧脸想了一会儿,钟离舜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你认识天枢道君吗?”
正在包虾饺的手顿了顿。
“认识。”
“真的认识啊!”钟离舜眼睛亮了起来,洗了洗手,他一边学着旁边女修的模样包虾饺,一边道,“天枢道君平日是何模样?你随他去除过魔吗?见过他的一念剑吗?”
天枢道君瞥了他一眼,没回答他后几个问题,只道:
“与你生的,有两三分相似。”
钟离舜表情一凝。
“那完了,我在师尊心里永远也比不过其他的徒弟了。”
天枢道君面无表情地回头瞧他。
“为何?”
“你不知道,我们师尊可讨厌天枢道君了。”
钟离舜今日受他点拨,自以为好心地告诫他。
“你是昆吾弟子,更莫要在师尊面前提起那位道君,我之前就因为说崇拜道君,差点没能拜入师门呢!”
钟离舜久久未听到对方回话,抬眸一瞧,那双剔透如琉璃的眸子有些出神。
半晌,他垂下眼帘,自嘲地笑了笑。
“那确实……只能算你倒霉了。”
他回想起昨晚少女提起成婚时的神色。
曾经永远会深情的、眷恋的仰望他的模样,像是从未在她的脸上出现过一般,无论他如何辨认,也寻不到一丝丝的遗憾与苦涩。
她就那样平静地提起他与师岚烟成婚的消息,轻描淡写地思考要准备怎样的贺礼。
让昆吾长老自己去北辰儒门提亲,然后被当场回绝一次,这本是最干脆、最利落的解决手段,比他任何口头上的拒绝都更管用。
但那时以为昭昭已死的他,却没有料到这个消息会传到她的耳中。
这样想着,他又从中咀嚼出了几分极为苦涩的味道。
因为北辰儒门拒绝提亲的消息早已传遍修界,她却至今仍然以为昆吾要与北辰儒门结亲。
这便证明,她离开小剑关后,再也没打听过他的事情。
若非他找来即墨海,她便彻底与那些过往了断,和她的妖使、她的弟子、她的师门一起,走入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这本该是他恢复记忆时,所设想的最好结果。
然而——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面粉,旁边的水碗中,倒映着他此刻雌雄莫辩的姿容。
这是身为天枢道君,上千年以来最荒唐的一梦。
既然是梦,终究是要醒来的。
他看向一旁的钟离氏孩子:
“你性情急躁,今后便以庖厨静心,待会儿我写一份食谱留给你,待我走后,记得每日勤修,不可懈怠。”
初次见面,这位昆吾女修就如此用心的点拨他。
跟师尊一样,这简直就是天降贵人呢!
钟离舜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丝毫怀疑地答应了下来。
容与的意识混混沌沌,在一个极为可怕的梦中沉浮拉扯。
只差一点就要溺水之时,一只温和有力的手握住了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容与死死握住,不肯松手,怕稍一疏忽,自己就要坠入无底深渊。
“阿与,阿与?”
耳畔传来温柔的嗓音,浑身是汗的容与勉强睁开眼,映入视线的是少女含笑的模样。
“师……尊……”
“怎么了?”
少女的嗓音似温水一样平和。
“我做噩梦了,”容与抓着她的手,可怜巴巴道,“我梦见,我手里不知道为什么拿着匕首,然后……捅了师尊一刀。”
他的视线落在昭昭的肩头,还抬手指了指。
“就在这里。”
昭昭戳了戳他手指的位置,笑道:
“这里吗?只是噩梦而已,师尊没有受伤。”
今日早起,昭昭就找了明决道人,恢复些灵力的他很快医治好了昭昭的伤,只不过因为昨夜灵力消耗过度,神色似有些疲倦。
本来有一肚子问题的昭昭见此情形也就没多问,只说让他好好休息。
“……可是,那个梦很真。”
容与还是有些恍惚,被灵蛊控制的记忆有些混乱,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就像一个混乱的梦。
“再真也是梦。”
昭昭握住容与的手,安抚地笑了笑:
“阿与要是心疼师尊,不如替师尊按按肩膀?”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朋友闻言一声不吭地坐了起来,乖巧地用小小的手替昭昭捏起了肩膀。
只不过捏了两下,昭昭就听见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容与抱着肚子,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昭昭看了看窗外还在练剑的曜灵。
“再睡会儿吧,师尊去取朝食,待会儿你们就在院子吃。”
容与有些疑惑:“不出去吃吗?”
“今日宗门里有外人在,师尊怕你们不自在,就在院子里用饭吧。”
摸了摸容与的头,昭昭便起身朝主殿所在的方向走去。
虽说那位名叫阿兰的昆吾女修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不过灵山是为了昆吾在办事,而那位女修又是昆吾的人,昭昭还是决定尽量避免他们见面。
快要走到主殿时,糖糕的香甜味儿便飘了出来,昭昭嗅了嗅,有些奇怪。
往日从山下送来的朝食香气早就散了,怎么会飘出这么热腾腾的香气?
“谢檀昭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早早就已经被香味勾起床的离风正手握筷子,似要朝桌上琳琅满目的早点下手,却被另一只素白修长的筷子在半空夹住,动弹不得。
离风挣脱不开,正满脸气愤,对面的白狐看他的笑话看得乐呵呵地,见昭昭来了,忙笑盈盈地拍拍他身旁的位置。
“主人日安,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
昭昭没挨着小白坐下,而是看了看用筷子阻止离风的天枢道君。
“仙子不必拘束……我们宗门随意惯了,实在饿了,人不齐也可以动筷的。”
“你太纵容他们了,”天枢道君松开手,温声道,“妖使便是妖使,要守妖使的规矩。”
“管得真宽。”
离风嘟囔了几句,下一秒便塞了三四个虾饺进嘴里。
看在这人做饭好吃的份上,算了,原谅他摆出一副主人姿态教训他了。
昭昭没想到她让对方留宿一晚,对方竟还如此客气地准备了一桌朝食,心中对这位话少冷淡的女修又多了几分好感。
“没关系,你们先吃,我得装两份吃的给那两个孩子,仙子不介意吧?”
两个孩子?
天枢道君抬眸问:“什么样的孩子?”
昭昭瞬间警惕起来。
“我……捡的孩子,我的徒弟,他们年纪小怕生,所以就不出来和大家一起吃了。”
他似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化作了一个复杂目光,随着他垂落的眼帘掩去。
“既然年纪小,你不该给他们吃这些难克化的东西。”
他盛了两碗粥交给昭昭。
“就吃这个吧。”
昭昭看着那两碗虽然用料不菲,但确实单纯只是粥的东西,有些欲言又止。
虽然小,但也没有这么小,不至于只能喝粥啊!
但看着对方态度坚决,还隐隐有种对她育儿方式不太赞同的复杂神色,昭昭也没有反驳。
“昨夜多谢收留,我今日便要启程回昆吾,还请仙子……珍重自身。”
昭昭略觉意外:
“这么快?钟离氏的事情……”
“暂且交由摇光君继续处理,昆吾那边的事更要紧一些。”
提起昆吾,昭昭很快联想到了什么。
“是天枢道君找到了?”
他凝视着昭昭的双眼,这一刻有点想问问她,希不希望天枢道君被找到。
但最后他只是淡声道:
“不,是魔界有了动静,据说他们失踪已久的圣子有了线索,就在修界,他们蠢蠢欲动,欲入修界,夺回圣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1 11:36:54~2023-08-11 21:1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椰汁超好喝 20瓶;呵呵哒、云端 5瓶;咸鱼椒 4瓶;嫣落、珥苳苳、你越来越漂亮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离风从前倒是听过一些与魔族圣子有关的小道消息。
修界皆知, 魔族奇风异俗无数,和靠血脉传承的人间界,以及凭借实力传承的修界不同, 魔族挑选出圣子——也就是下任魔主的方式极其特殊。
上任魔主死后, 魔族会通过特殊的祭祀仪式,在魔界大肆寻找死后转生的魔主。
在魔主死时降生的婴儿,会被带往大夜弥天宫,在魔主的法器前滴血认主,谁能得到魔主法器的认可,谁便是下一任魔主。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寻找的其实并非是转世魔主, 而是能得到法器认可的强者血脉。
但总之,只要得到认可, 这名婴儿便会成为铁板钉钉的魔界继承人。
而婴儿的父母,也会在圣子诞生的同时被投入烈火焚烧,以断绝父母将来借圣子之名左右魔界的可能性。
这一套继承仪式, 虽被修界诟病多年, 但魔界万年来皆是如此传承,外人无法撼动。
不过, 到了这一代, 正逢魔界与修界开战,天枢道君只差一步就能杀入大夜弥天宫, 魔界大乱, 竟然连圣子也在混乱中失踪。
属于圣子的长命灯未熄, 按规矩, 魔族不可挑选下一名圣子, 只能尽全力寻找。
这一找, 便找了三年。
“……听说魔界一直觉得是当年交战时,昆吾趁乱偷走了圣子,依我看昆吾还是冤枉了,打完仗他们连自己的道君都搞丢了,哪有空去偷别人家的孩子?”
离风把碗底最后一点粥扒拉干净,将碗递给天枢道君。
“再来一碗!”
小白看着天枢道君冷得掉冰碴的视线,生怕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连忙接过碗替他去盛。
离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八卦的两个当事人就在他们宗门,还在感慨:
“算起来,他们那个圣子也有两百岁了吧。”
“两百岁——!?”
昭昭骤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力。
小白笑着解释:“对呀,魔族与人族不同,生长速度与修为天赋有关,圣子能得魔族神器认可,即便一两百岁,看上去差不多也就五六岁大吧?”
昭昭万分震撼。
她把容与当成小孩子,结果容与的年纪都能当她祖宗了吗!
“怎么了?”
天枢道君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你对这位魔族圣子,似乎很感兴趣?”
“……没有,”昭昭平复了一下心跳,回神道,“只是即墨海离魔界鬼界近,我有些担心而已。”
少女微微垂下眼眸,细眉蹙起,像是真的被这件事吓得魂不守舍般。
他忽而想起,她的确很怕这些非人的妖魔鬼怪,从前在云梦泽的夏夜,年轻男女会聚集在篝火边歌舞闲谈。
那时她还未与他成婚,每次听完那些鬼怪故事,便会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挪一点。
“仙子若是实在担心……”
“不过昆吾应该会加强边境的守卫吧?”
低头沉思的少女一开口,嗓音里并无畏惧,而是冷静理智地开始思考对策:
“也不够,上次那些邪魔都快冲上明烛山了,我们竟毫无察觉,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得想自己想办法……”
“办法不是摆在面前了吗?”
离风又吃完一碗,满足地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翘着腿道:
“昆吾不都说把钟离氏交给你了吗,直接安排钟离氏的修士护卫明烛山,他们钟离氏或许穷了点,但剑修哪有不穷的,打架厉害才是最要紧的。”
昭昭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钟离氏在名义上是她的,和实际上能不能听她控制,那是两回事。
那么庞大冗杂的世家,恐怕稍有不慎,就是他们云麓仙府被钟离氏吞并。
不过虽然接手钟离氏的风险极大,但收益也肉眼可见的诱人。
钟离氏从上到下,人人皆是修炼的好苗子,涂山氏费尽心机谋划多年,就是想要钟离氏融入他们,增强涂山氏的战力。
昭昭毕竟只有十九岁,犹豫之下,她抬头对小白道:
“待会儿吃过饭,你记得易容一下来找我,和之前那次一样,明白吧?”
小白了然颔首。
天枢道君目送着拿了食盒的昭昭回房,待吃饱喝足的离风也走后,才问:
“之前那次是怎样?”
小白微微一笑:“这是我与主人之间的秘……道君饶命我说!”
眼看他掌心灵力化作的冰刃就要戳中他眉心,能屈能伸的白狐立马交代得彻彻底底。
昭昭还不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她带着三人份的朝食回房,已经练完一轮的曜灵洗了把脸,兴高采烈地冲到昭昭身边。
“师尊师尊!今天我已经开始练习第二层剑诀了,没想到刚开始练就突破了朝闻道第三境,师尊你说,我是不是比那个钟离舜有天赋?”
昭昭替她捋了捋润湿的碎发,问:“怎么一定要和阿舜比?”
“他想抢我大师姐的位置,我必不可能让给他!我才是师尊首徒,云麓仙府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