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微兰拿着信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个女儿。
关于微兰的身世,他早有猜测,玉兰是不可能将女儿送走的,毕竟和前夫的儿子,她一直带在身边,如若不然,当初他家里也未必会那么大动干戈地反对。
纵然是这样,玉兰也没有将那孩子送走。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更不可能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送走。
他甚至有猜测过,他的女儿至今没有来找他,是否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是未能平安长大。也曾托过一些留在申城和蓉城那边的老同学帮忙留意,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谢镜清将信和信封里外反复看了几遍,忽然想到关于这封信的突破口,喊了助理进来道:“一会回来的时候绕道去下纺织工业局,我去看看微兰。”
第48章
谢镜清下午三点到达协合医院,方东来同坐在下面听报告,发现领导对护理问题确然十分重视,首先指出目前护士们的问题,从对晨间床铺的整理,到对患者个人卫生及环境的清洁,再到对重症病人的护理,事无巨细地指出了问题。
其次指出医院行政方面的问题:“护理工作的好坏,不完全决定于护理人员本身的努力,同时还要靠院行政.科主任们的领导和支持,以及化验室.药房.营养部.厨房.洗衣房和一切总务方面的协调配合和友谊的合作。”
最后总结道:“我们希望参加学习的护士长们努力学习,学有所用,我们也希望各部门在面向病人的原则下互相的协调和配合。谢谢大家!”
谢镜清话音刚落,礼堂里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方东来听旁边的一位护士长道:“谢局长分析得真透彻,句句都砸在了问题上,像是在我们医院待了很久一样。”
另一位道:“可不,人家拿的是货真价实的美国医学博士学位,人家三十年代出国读博前就任京市第二区卫生事务所所长,抗战时期在蓉城的中大医学院任教,建国以后先在我们这里任教,后来调到了卫生局任局长,对公共基础医疗还不是如数家珍般熟稔。”
这些过往,方东来在协合医学院就读的时候,就做过功课,没想到后来成了谢局长的助理,他知道这些荣誉背后,是谢局长三十年来的兢兢业业的付出和坚持,心底也为自己在这样的领导手底下干活,而感到骄傲!
却听旁边一位年约四十的护士长悄声道:“你们不知道吧,我有亲戚以前在蓉城的中央医院工作,听说他们那里有个护士长,当时和谢局长产生了感情,好像还有一个孩子。”
“哦,后来呢?”
方东来也不由竖起了耳朵,他见过谢局长的夫人,知道她学的并不是护理,也不在医疗系统内工作,而是在市委办公室上班。
提起这个话题的护士长道:“不清楚,只是说俩个人很快都离开了蓉城,但是我家亲戚可以确定的是,不是谢局长现在的夫人。”
方东来还想再听,见那边谢局长已经下台朝门口走去。有些遗憾地看了那位阿姨一眼,就立即起身跟上。
谢镜清见他过来,轻声道:“去纺织工业局。”
等车子启动,谢镜清又将那封信拿了出来,这时候才发现信封上的字迹和信上的字迹,并非出于同一人之手。信封上的字,他还有点眼熟。
方东来从后视镜里看到,谢局长微微阖目,似乎在思索什么。联想到刚才听到的闲聊,实在想不到,谢局长这么严肃的人,年轻的时候还有一段情债。正想着,就见谢局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注视着后视镜。
方东来吓得一激灵,一时不敢瞎想,认认真真开车来。
却听谢局长问道:“东来,我记得你是前年大学毕业后就过来的,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局长,我是1940年3月份的。”
谢镜清默默念了一下,“3月,她是11月。”后面说什么,方东来没有听清。
谢微兰听到门卫来通知,说家里有人来访的时候,本能地猜到是三叔。
等看见他的助理方东来等在门口,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面上仍旧笑道:“方同志,是三叔过来了吗?”
方东来点头,指着停在路边的车道:“谢同志好,谢局长在车里等你。”
谢微兰点点头,朝旁边的车走过去,先喊了一声:“三叔”,等坐下后,问道:“您今天怎么到我们这来了?”
谢镜清默了一瞬,道:“我这里收到了一封信,听说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说着,转头看向谢微兰。
谢微兰没想到这封信来得这么快,几乎和她前后脚到,也没有想到三叔会和她直接挑明!
一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是不敢在谢镜清面前再作一点隐瞒,她不知道那封信里到底写了多少,也不知道沈爱立有没有提别的事。
忐忑地应了声,“是!”双手都不由紧张的攥得紧紧的,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指甲刮破了掌心。
就听谢镜清慢声道:“你这两天,抽个空去奶奶那里,和她老人家说一声,她年纪虽大,心里还明白。”顿了一下又道:“你这次去申城是参加纺织工业技术交流大会?”
“是!”谢微兰一听让她和奶奶说这事,头皮都有些发麻,猛地看向了谢镜清,当初她拿着介绍信到谢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包括三叔,只有奶奶相信她,劝着姑姑和三叔将她留下。
这么几年来,每到年底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姑姑看她的眼神就像看骗子一样,当众摔筷子摔碗给她难堪都已经屡见不鲜,每次都是奶奶训斥姑姑,将她拉到身边。
如果说,在谢家,她真心感激谁,也只有这一位老太太。
而她唯一的保护伞,也是这位老太太,她不敢想象,如果奶奶知道她并不是谢家的女儿,还会不会让她进家里的大门?
她正慌得六神无主,就听三叔忽然问道:“你在申城和她碰到,不过是一面,怎么就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她和那张照片长得一模一样吗?”
“不是,沈爱立同志长得和照片并不像,是她小姨和妈妈,她妈妈的照片一模一样。”谢微兰反应过来,随着那封信的到来,她也不能再称呼那张照片上的人为妈妈。
谢镜清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对沈爱立同志,你怎么看?”
谢微兰倒是知道有樊铎匀在,这件事她瞒不住,轻声道:“挺好的,业务能力很强,黎东生叔叔很欣赏她。”
“纺织工业,她现在就职于哪个单位?”
直到这里,谢微兰才警醒起来,意识到谢镜清在套她的话,她忽然想起来,沈爱立不愿意回来,怎么会和三叔透露个人隐私,巴不得谢家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樊铎匀肯定也是尊重她的意思。
所以三叔根本就不知道沈爱立的任何信息,或许包括她的名字!
他刚才故意提奶奶,就是让她紧张.慌乱,失了警惕心!
谢微兰瞬时想咬自己的舌头,对上谢镜清审视的目光,微微垂眼,有些伤感地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那天意外看到了她和她小姨在一块儿,她小姨过来挑衅了我几句,似乎是知道我的身份问题,后来我特地去找了爱立同志,她并不愿意和我沟通。”
谢镜清沉沉地看着她的头顶,半晌移开了目光,“这个周末,回家吃饭。”
谢微兰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周末和家里人摊开这件事。一直到送走谢镜清,谢微兰才觉得头皮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汗,黏糊糊的,傍晚的风吹过来,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沈爱立一下午都待在了细纱车间,和陈舜两个先在元宝铁上,用压力机一点点地校正弯曲的罗拉,沈爱立负责操作,陈舜负责测量,确保误差控制在0.15毫米以内,最后一个完成的时候,两个人手心都是汗。
陈舜有些激动地道:“沈同志,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沈爱立忙摇头:“这次运气好,下一次我都不敢保证能不能行。”又道:“轴颈的修复还要麻烦些,还得考虑到轴颈渗碳层的存在和罗拉线有许多支承。”
陈舜也点头道:“是,渗碳层只有1毫米,所以如果改成修配尺寸的过程中,可能会因精磨而损坏渗碳层。而它的修理范围按规定只能控制在0.04毫米内。”
沈爱立道:“先喷镀一点金属,再改为修配尺寸试试。”
等沈爱立从细纱车间出来,晚霞都已经爬上了西边的天空,可能是因为下午过于紧张,身上出了几层汗,感觉头也有点晕,准备到科室里把工作日志写完就回家。
倒是发现钟琪在她们科室里,见到她过来,钟琪立即上前,和她低声道:“申城纺织工业局的信到了,关于王元莉的情况说明。今天保卫科那边喊我和田力过去了解情况。”
中午沈爱立就听说,好像是秦绵绵在被派出所审查的时候,吐出王元莉给她介绍客户,派出所那边立即向厂里反映。
沈爱立怀疑这个客户指的就是她!
发现自己今天没看到王元莉,问钟琪道:“今天她好像没来上班?”
“我听王恂说,厂里让她暂时停职在家,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说到这里,余钟琪顿了一下道:“我觉得这次应该不会轻拿轻放。”
沈爱立点点头:“可能吧,也说不准。”毕竟狡兔还有三窟,也许她能想到什么脱身的法子也说不定。
等写完日志,沈爱立出厂的时候,天都麻麻黑了,庆幸租的房子离厂区近。
却刚出门就被一位男同志拦住了去路,沈爱立一眼就认出来是张柏年,只当做不认识,问道:“这位同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
张柏年笑道:“沈同志你好,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叫张柏年,一直想认识你来着。”他长得比较俊俏,态度直到这里,谢微兰才警醒起来,意识到谢镜清在套她的话,她忽然想起来,沈爱立不愿意回来,怎么会和三叔透露个人隐私,巴不得谢家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樊铎匀肯定也是尊重她的意思。
所以三叔根本就不知道沈爱立的任何信息,或许包括她的名字!
他刚才故意提奶奶,就是让她紧张.慌乱,失了警惕心!
谢微兰瞬时想咬自己的舌头,对上谢镜清审视的目光,微微垂眼,有些伤感地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那天意外看到了她和她小姨在一块儿,她小姨过来挑衅了我几句,似乎是知道我的身份问题,后来我特地去找了爱立同志,她并不愿意和我沟通。”
谢镜清沉沉地看着她的头顶,半晌移开了目光,“这个周末,回家吃饭。”
谢微兰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周末和家里人摊开这件事。一厂后,经常被一些人看不起,说他能进来,完全是因为他爸爸发生了生产事故,他就一心要找个大学生对象,好扬眉吐气。
另外,他家里负累确实有点重,沈同志的工资也高,而且他打探过,她的业务能力很强,别说助理工程师,就是高级工程师也是极有可能的。
工作上前途一片大好不说,人还单纯,不怎么和人交流,家庭也没有负累。
张柏年后来约了几次没把人约出来,也打过退堂鼓,觉得王元莉也还行,但是这两天听说,王元莉惹了事,怕是在厂里待不下去。
他第一时间又想到了沈爱立。
沈爱立不觉后退了两步,不高兴地道:“这位同志,你真是莫名其妙,天都黑了,我和你不过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会和你一起去吃饭,麻烦你让下路!”
张柏年对她的不高兴,不以为意,还要再说,就见保卫科的小李走了出来。
问沈爱立道:“沈同志,怎么还不回家?”
沈爱立见是小李,立即指着张柏年,愤怒地道:“李同志,这位是我们厂里的吗?好端端地拦着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麻烦你向领导反应反应,调查一下到底是不是我们厂的同事!”
这时候正是下班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地从厂里出来,见到这边的动静,都好奇地停了脚步围观。
张柏年顿时有些讪讪,他是认识李瑞的,微微点点头道:“李同志,这是个误会,”又朝沈爱立道:“对不住,沈同志,是我鲁莽了,我这就走。”
说完,骑着自行车就跑了。心里却又记恨起王元莉骗他粮票和工业票不说,连一句话都没在沈爱立跟前漏,搞得他今天这样没脸。想着,将自行车调转了方向,往王元莉家跑去。
小李见人走了,和沈爱立道:“沈同志,没事了,人走了。”
沈爱立感激道:“李同志真好,你又帮了我一回,你这周末有没有空,我请你一起吃个饭吧?”还有之前的事,都没有好好谢过人家。
小李忙道:“不用,不用,沈同志千万不要客气,”默了一会道:“章同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这话一出,沈爱立一时卡壳,她怎么忘了,钟琪还和她说过,小李苦恋序瑜来着。
第49章
沈爱立想了一会,和小李道:“李同志,不然我问下序瑜的时间,我们一起在家里吃个便饭?”
小李眼睛瞬时望向爱立,有些严肃的脸上浮起一点红晕,抿了抿唇,轻轻道了声:“好的,麻烦沈同志了。”
“应该的,应该的,感谢李同志多番帮忙。”她先前对小李的印象就是身姿挺拔,沉默寡言,没想到今天觉得这人还挺可爱!
小李执意要将沈爱立送到甜水巷子口,路过秦绵绵的半间房子时,和她道:“秦绵绵这次的事,让厂里领导很震惊,想不到已离职的人,还在继续腐化我们厂里的同志,现在厂里正在收集受害者的资料。”
沈爱立点头,“我也听了很多秦绵绵的事,”之前序瑜还说秦绵绵出事是早晚,没想到还挺快,和小李道谢道:“上次搜宿舍的事,还多谢李同志帮忙,除了笔记本和两封信,我什么也没少。”她猜肯定是小李帮了忙。
小李道:“不用客气,应该的。”末了又道:“顾科长翻开你的日记本,脸都气绿了。”
沈爱立好像都能想象到那场景,也忍不住笑道:“哈哈,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估计正在气头上,难为他还忍得住。”
到了巷子口,小李才走,爱立望着他的背影,有点感慨,序瑜家都是政府系统里的,对她期望很高,而这个年代,小李只能一步步按部就班地挣一份保卫科的工资。
和序瑜之间,实在是差距过大。
等到了家里,沈爱立引燃了小炉子,煮点粥,放了几个干虾和干贝,她觉得过一些日子不忙的时候,可以和序瑜一起在院子里种一点小葱。
等着吃饭的时间,沈爱立想着给刘平写信问问孩子怎么样了,上次人贩子的事,还多亏他最后帮忙,不然自己肯定被打得吃不消。
抄了一段最高指示,就写道:“刘平同志您好,不知道前次的拖拉机维修书是否已经收到?听我嫂子说你家中小娃得了急性疟疾,不知是否康复?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与我们商量,祝好!”落款是沈爱立。
想着给叶骁华写了一封信,回汉城的时候,走得匆忙,她总觉得对他不住,她虽然情感上有些迟钝,但是收到那封海绵信的时候,她是隐隐约约有些感受到他的心意。
只是当时并不愿意深想,也可能她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但是一抄完最高指示,沈爱立就忽然意识到,她不应该再这样和叶骁华联系,对他们彼此都不好。如果她真得将他当做朋友,这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保持距离。
沈爱立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望着小台灯思索,为什么人类的情感只有这么几种呢,异性之间到底存不存在真挚的友情?
她感觉和叶骁华相处起来特别轻松自在,但是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可爱,值得且愿意来往。
思索了半天,沈爱立也没有想出原因,于是重新铺了一张纸写信,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樊铎匀。顺便和他说了已经搬进来的事,又告诉他,序瑜中午过来午睡,周末可能会来小住,让他不用担心自己独居的安全问题。
沈爱立如愿吃完她心心念念的海鲜粥,检查了下门窗,就洗漱睡觉。
夜里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了雨声,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还是瓢泼大雨,正着急自己没带雨伞过来,转身就在堂屋靠门的位置,发现了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把手的位置还做成了竹节的样式。
沈爱立看着有点眼熟,她记忆里好像见过这把雨伞?
急着上班,也没有多想,撑开就往厂里跑,进厂的时候,门卫还笑着和她打招呼,“沈同志来了啊!”
沈爱立愣了一下,心里想着,难不成是昨晚在门口和张柏年吵架,搞得门卫师傅都认识自己了?
毕竟他们厂可有一两万人呢!
等在办公楼前站定,发现雨势一点没有停的意思。一楼大厅的宣传栏前倒围着好些人,沈爱立垫起脚跟往前面瞄了一眼,发现是“四月十佳好人好事榜”,第一个就是她!
她昨天晚上没注意看,没想到序瑜在这里也贴了一张。
这时候王恂也看到了她,笑道:“爱立,祝贺祝贺啊!一个科室的,你这见义勇为的事迹,也没和我们透露一句,现在别的科室的人问起来,还以为我和你不够熟呢!”
沈爱立忙道歉,说没想到这事会传到厂里来,王恂笑道:“行,行,我知道了,下回可不许这样!”
序瑜也刚好从大门那边跑过来,看到爱立,嘟囔道:“早知道,我昨晚就不回家住了,从车站一路跑过来,衣服都湿透了!”说着,还拧着裙摆的水。
爱立道:“一会雨小点,你去我那里换身衣服,免得冻感冒了。”又小声问道:“序瑜,你这写得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啊?”
章序瑜看了一眼宣传栏,仰了仰头,“哼”了一声,“那你也不看看是谁写的,我可花了大笔墨,不过谁让我小姐妹这么优秀呢,我要是不好好琢磨琢磨,仔细磨磨笔,不是太亏了!”她进厂这么久,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给她小姐妹写表扬,那还不得好好发挥发挥自己的特长。
低声和爱立道:“我可动员我们科室同事,帮忙抄了三十多份,不仅大门口,办公楼.宿舍楼,什么医务处.浴池.理发室.茶炉房,还有生产车间那边,每一个车间我可都贴了,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
沈爱立脑袋“嗡嗡”,轻声道:“我怎么感觉心里有点发虚呢?”怪不得早上门卫大叔都和她打招呼,她还以为是不是又有什么关于自己的笑话。
章序瑜好笑道:“这算什么,我和你说,等你以后做出示,沈爱立就忽然意识到,她不应该再这样和叶骁华联系,对他们彼此都不好。如果她真得将他当做朋友,这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保持距离。
沈爱立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望着小台灯思索,为什么人类的情感只有这么几种呢,异性之间到底存不存在真挚的友情?
她感觉和叶骁华相处起来特别轻松自在,但是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可爱,值得且愿意来往。
思索了半天,沈爱立也没有想出原因,于是重新铺了一张纸写信,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樊铎匀。顺便和他说了已经搬进来的事,又告诉他,序瑜中午过来午睡,周末可能会来小住,让他不用担心自己独居的安全问题。
沈爱立如愿吃完她心心念念的海鲜粥,检查了下门窗,就洗漱睡觉。
夜里半睡半醒间,好,你最近表现比较突出啊!”昨天下午齐炜鸣还特地跑到她们制造科来,说最近制造科可帮他们解决了好几个难题,聊着聊着,还想将小沈同志借调过去。
陈立严和他打交道多年,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说是借调,一年两年的,搞不好就成了他们部门的人了!
话都没听完,他就忍不住打断道:“老齐,你离我远点,你心里打着的小算盘,吵得我耳朵都疼!”可没把齐炜鸣噎死,却也只能对他干瞪眼。
想得美,把他们制造科的人才,调去给他修机器,他看这小沈同志最近的劲头,一个高级工程师是迟早的事!给调去修机器,那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陈立严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齐炜鸣先前对他们制造科可不客气得很,觉得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搞出什么正儿八经的机器来。
没想到小沈同志,最近倒像是开窍不少,会说话不说,还主动揽活,积极地帮助下面的技术员,不仅给机保部解决了两次难题,还和车间技术员合作,搞出了个挡水板清洁机,东西虽小,带来的赋能他估摸着也还够看。
对于领导的夸奖,沈爱立并不当一回事,又不会给她加工资,不过是领导给员工打鸡血的惯用伎俩,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虚心地道:“职责范围,是我应该做的,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还要麻烦陈主任多多指教.批评!”
陈立严笑得越发和蔼,这小沈同志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不少,这次去申城出差,还是学习到一点东西的,笑道:“爱立同志,该接受表扬的时候也不要过分谦虚嘛!”
顿了一下又道:“我在本月的宣传栏上看到了你见义勇为的事迹,真是想不到我们的同志还有这样的胆量!”
沈爱立谦虚地摇头道:“没有,没有,事发突然,当时没想那么多。不瞒您说,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呢!”
陈主任见她这么大的事,都不揽功,觉得这姑娘也忒实诚了些。这种性格倒是适合搞技术,一门心思都在正道上,不会投机取巧,搞不好以后是他们纺织工业领域的新星,自己为她争取提前转为助理工程师,也算是为厂里培养人才。
“沈爱立同志,下面我代表厂里正式通知你,鉴于沈爱立同志近期在生活和工作中的突出表现,厂里准备破例,将你转为助理工程师的时间提前到本月来。”
沈爱立听到这里,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望着陈主任笑道:“真是太感谢您了,感谢您的费心和帮忙!”沈爱立太意外了,完全想不到还有半年的助理工程师,就这么到囊中了!
陈主任好笑,这姑娘倒还不傻,知道是自己出了力,笑着提醒道:“记得一会写一份申请报告交给我。”
“好咧!”
沈爱立从陈主任办公室出来,还在算着,“工资四十五,单位额外补贴十五斤的粮票,加上原来的,每个月就有四十五斤了!”
“啊,小沈同志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谢微兰逃避了一天,第二天下班后,硬着头皮回了一趟谢家。谢镜清让她这两天和老太太说,她不敢拖到第三天。
老太太并没有和小儿子一起住在卫生局的家属院里,而是跟着大房住,长孙谢林森在部队里,家里只有老太太和保姆,正嘱咐保姆何姐将红烧肉往孙女跟前挪。
望着孙女笑呵呵地道:“你三叔昨天晚上过来,和我说你今天回来,我一早就让小何去买了肉。”
谢微兰心里一咯噔,她就知道谢镜清并不是随口一说!
八十五岁的老人,牙齿已经掉光,笑眯眯地和谢微兰道:“兰兰,你好不容易回来看奶奶,多吃几块,奶奶看你好像又瘦了很多,这回在申城出差是不是比较辛苦啊?”
谢微兰端着碗,遮住了脸,眼泪却像雨珠一样往下掉,老太太吓了一跳,忙问道:“兰兰,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啊?”
谢微兰忙摇头,“奶奶,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
听了这话,老太太和保姆两个面面相觑,半晌才听谢微兰道:“奶奶,原来我不是您的孙女,我欺骗了您!”断断续续地将在申城遇到沈爱立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谢老太太越听脸上神色越严峻,等谢微兰说完,她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摸了摸谢微兰的头,安慰道:“没事,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老实告诉奶奶,那个姑娘想不想找来?”
谢微兰摇头,稍微加了一句道:“她似乎连名字都不愿意这边知道。”
就听老太太淡定地点点头道:“行,她不想过来,奶奶也舍不得你走,你三叔那边,奶奶管不到,但是在奶奶这里,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谢微兰的眼泪一下子就崩了出来,埋在老太太的膝头哭了半晌,不同于刚才的惺惺作态,她完全没有想到,老太太对她的真实身份一点都不在意。
晚上老太太又留了谢微兰住一晚,等保姆何姐照顾老太太入睡的时候,忍不住轻声问道:“周姨,听您的意思,申城那边就不管了,可是按微兰说的,那位毕竟是您的亲孙女啊?”何姐刚建国就来了这边,和谢家人感情都挺好,她有些想不通老太太的做法。
老太太拍了拍何姐的手,“小何,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不懂,实话告诉你,微兰一开始来的时候,我就猜出来她不是我的亲孙女。”
何姐一惊,“那您还认下?当时镜清和川岚怎么都不同意,最后实在拗不过您,我还以为您是知道什么底细呢!”
老太太淡淡地看了一眼何姐,到底是没有将那件事说出来,微兰一开始就搞错了,她要顶替的不是老大的女儿,而是老三的。
在蓉城,那个姓沈的小娘皮生的。当年老三为了这个女人差点和自己决裂。
她当年就想过,这辈子绝不会让她进门,等老三和都慧芳成婚后,她还特地去了一封信,问她愿不愿意做如夫人。
想到这件事,老太太微微垂眼,那姓沈的倒还要点廉耻,没好意思来。就是没想到,那边竟然还有一个女娃娃。要是早知道,她倒是愿意抱在跟前养着。
何姐又道:“周姨,那微兰这边,都知道不是您的孙女了,还挂在首长的名下,林森怕是不会同意,他毕竟是长孙。”
老太太叹息了一声,“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想要个孙女,林森也是知道的,镜清家的丫头,自小就和我不亲热,微兰倒是和我投缘的很,我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的不得了,那双眼睛多灵动,模样身段儿在咱们这个大院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待人礼数又周全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