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半疏  发于:2023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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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蓉蓉微微笑道:“就在这边歇一天,明天就回我老家去了。爱立,你工作那么忙,不好为我的事,还请假的,我一个人可以。”
爱立笑道:“蓉蓉姐,这可不行,难道就准你特地来看我一趟,还不准我陪你一程吗?”
姜蓉蓉给她说得哑口无言,无奈地笑道:“那好吧,谢谢爱立。”心里却是为爱立的体贴,感到暖心的。
三人稍微等了一会,公交车就来了,张扬立即去买了三张票,等到甜水巷子的时候,张扬提着姜蓉蓉的行李走在前头,一眼就发现爱立家门口站着一个男同志,看着还有些眼生,忍不住问道:“爱立,那个人你认识吗?”
爱立抬头一看,见那人穿着有些旧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十七八岁左右,不是左学武是谁!忙笑道:“是我嫂子的表弟,最近来汉城上工农兵大学,来我家里玩。”
张扬听是亲戚,就放松了下来,把俩人送到了家门口,就回单位去了。
姜蓉蓉看着他的背影,笑问爱立道:“张扬这几年怎么样啊?倒是还和以前一样热心。”
“挺好的,现在在我们厂革委会里,是我师傅的助理呢!有时候还去上上夜课,我感觉这几年,他进步不小。”
姜蓉蓉点头道:“那还挺好,有上进心是好事。”
爱立开了门,招呼姜蓉蓉和左学武进来坐,拿了暖瓶出来给俩人倒水喝,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左学武手里提着一网兜的橘子,笑问道:“学武,你不会是特地来给我送橘子的吧?”
左学武应道:“是,爱立姐,我跟着同学回家帮村里摘橘子,走的时候,在那边买了一些,带给你尝尝,这橘子水分多,还甜呢!”
说着,就递了一个给爱立,一个给姜蓉蓉。
姜蓉蓉剥了一个,尝了一下,笑道:“是甜,边疆那边瓜果虽多,橘子.柚子这些可吃不到。有一年有个同事带了几个橙子回来,切了一盘,我们一人吃了一小块。”
左学武忍不住问道:“这位同志是从边疆回来的吗?”
爱立介绍道:“是,这是姜蓉蓉同志,目前在支边,回来探亲的,”又和姜蓉蓉道:“这是左学武,是从青市过来的,现在在汉城工农兵大学读书,我嫂子的表弟。”
左学武立即喊了一声:“姜同志好!”
“你好,你好!”姜蓉蓉笑着和他握了握手,鼓励了左学武几句,要好好读书的话。
爱立在一旁看着,觉得蓉蓉姐确实改变了很多,四年前的她虽然和气温婉,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禁锢了她的手脚一样,很是放不开,不像现在,就和国棉一厂里搞组织工作的大姐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都舒展得很。
爱立索性就让左学武陪着蓉蓉姐,她去起炉子做面条。
左学武站起来道:“爱立姐,我还得回学校,不在这儿吃了,你不要准备我的。”
爱立拦住他道:“没事,一会要是没有车了,我让隔壁的同事,骑车送你回去就行,不着急。难得你来我家里一趟,难道一碗热汤面都不吃,就走?”
左学武见推辞不掉,就笑笑没再说。
左学武和姜蓉蓉俩个帮忙打下手,爱立的面条很快就做好了,还浇了三个荷包蛋,炒了一个腊肉白菜。
吃饭的时候,隔壁的小茹和金宜福夫妻俩过来了,显然是从张扬那听到了消息,特地来看姜蓉蓉的。几人寒暄了一会,爱立见快八点了,就托金宜福帮忙骑车送左学武回去。
没想到左学武挠挠头,有些拘谨地开口道:“爱立姐,我刚听你和蓉蓉姐说,要回她老家去,不然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学校里最近在搞挖洞,没什么课,我请两天假就行。”
爱立愣了一下,忙道:“学武,不用,我陪蓉蓉姐回去就行了。”
倒是旁边的金宜福,沉思了下,开口道:“爱立,让学武跟着去一趟吧,姜同志许久没回家,家里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多带一个人好些。”这些年,他们也断断续续地知道,姜同志的叔婶离了婚,堂哥被派去挖防空洞了,但是他自己是农村出生,知道即便是现在,有些农村里还是很看重宗族血脉这一套。
姜靳川和姜斯民父子俩,在村子里,或许还有一点人脉在,姜蓉蓉和爱立俩个女同志过去,要是遇到一点什么事儿,就不好说了。
金宜福这样一说,爱立也有些反应过来,这大概也是二哥的顾虑,所以希望她能陪蓉蓉姐一起回去。
左学武又开口道:“是呀,爱立姐,我们学校管得不严,你不用担心耽误我上课,最近两天学校确实没安排课,不然我也不会去同学村里帮忙摘橘子了。”
爱立笑道:“那好,那就麻烦学武陪我们跑一趟。”
左学武高兴地应了下来,立即就请金宜福帮忙送他回学校,约好明天上午和爱立她们在火车站集合。
晚上,等关灯睡觉,姜蓉蓉才和爱立感慨道:“没想到四年以后,我叔婶一家变化那么大。不过,也就是这样,我才敢回来。”不然她这么贸贸然地回来,可真是羊入虎口。
爱立安慰她道:“蓉蓉姐,你不用怕,就是藏家,现在在汉城也是查无此人了。我听说,去年藏叔平被汉城革委会查办了,好像是判刑关了大牢,你这次回老家,只管安心地多待几天。”
姜蓉蓉缓缓笑道:“好,”又忍不住问道:“爱立,你知道我婶婶彭南之的消息吗?”
爱立摇头,“不清楚,前几年倒是听说,她和你叔叔离婚了,别的就不知道了。”
姜蓉蓉这才道:“你刚说藏叔平的事,我猜这中间,可能还和她有点关系。她又再婚了,嫁给了汉城革委会副主任,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报复藏叔平。当初藏叔平弄得他们为了补税务上的窟窿,不得不变卖家里东西,……”
爱立等她说完,才问道:“她嫁给了秦力?”她前些天刚听师傅说过,汉城革委会有个有实权的副主任,叫秦力的,不会这么巧吧?
姜蓉蓉点头,“是,你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就是前些天,我们单位的总工程师被人举报了,汉城革委会那边,负责这事的,就是秦力。”
爱立这时候有些不懂了,“那彭南之为什么不把姜瑶接到汉城来,她现在完全有能力给女儿安排一份工作吧?”以彭南之袒护女儿的程度,她再嫁,大概率就是为了这个女儿,怎么还会放任女儿在乡下当知青?
姜蓉蓉犹疑了一下道:“可能是姜瑶不愿意回来吧?”她中间托人给奶奶寄回来几封信,奶奶也偷偷找人给她写了两封信,提过姜瑶现在变了很多,人勤快了不说,对奶奶也挺孝顺的。
想到多年没有回去的老家,姜蓉蓉一时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爱立见她不说话,以外她睡着了,也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爱立和姜蓉蓉刚到车站门口,就见左学武已经等在那了,一小时后,三人上了前往西省南市的火车。
下午一点下了火车,又转大巴车.拖拉机,拖拉机开不久,就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澄黄色的稻浪,这边是梯田,一眼都望不到边,许多农人正埋头在地里割稻,除了拖拉机的柴油外,空气里都弥漫着新鲜稻子秸秆的香甜味。
十一月初的天,有些人都穿了毛衣在身上,出了汗,就脱下来放在稻子上面,这生动鲜活的画面,看得爱立都有些恍然,像是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去奶奶家的场景。时空在变换,但是每个时代的人都是一样的,像农民仍旧要为了填饱肚子,在地里挥着汗水割稻子。
技术的改进和革新,在每个时代都是有意义的。
拖拉机是隔壁村的,把姜蓉蓉她们送到,就“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开走了,一群好奇的小孩围拢了过来,领头的圆脸姑娘大概十二三岁,笑呵呵地朝她们问道:“你们来找谁?我们都没见过你们。”
姜蓉蓉笑道:“我是姜四奶奶家的,回家来看奶奶。”从兜里拿了一把糖出来,一人发了一颗。
小姑娘手里捏着糖,盯着姜蓉蓉的脸,好半晌才问道:“你是蓉姐?蓉姐姐对不对?哎呀,四奶奶常和我奶奶念叨你呢!蓉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地里喊四奶奶!”说着,一阵风一样地跑走了。
姜蓉蓉问一个小孩道:“刚才那个女娃子是谁家的?”
“是姜三奶奶家的啊,她叫小萍。”
姜蓉蓉忍不住笑道:“原来是小萍啊,长这么大了。”和爱立.左学武道:“还是我堂妹呢!就是她爸只比我大十岁。我带你们去吧,我家在村子中间,一会就到了。”
姜家的房子,在整个村子里来说,都算是体面的,青砖瓦房,中间带个院子,从外面看内里像是不小,此时黑灰色的大门上正挂了锁,姜蓉蓉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头伸出头来的一棵枇杷树,微微叹道:“我奶奶都七十多岁了,还整天下地干活。”
爱立也想到了自己奶奶,有感而发道:“是的,村子里的老人家,很多都闲不住,都想着活一天,做一天,没有休息的想法。”
左学武垂着眼睛,没吱声,他的爷爷奶奶可不是这样,如果不是他爸爸去的早,老俩口能扒在他一家人身上吸血半辈子。他现在就想着在学校里学点人样出来,然后把妈妈和妹妹接过来,以后不和那些人拉扯了。
“蓉啊!是蓉丫头回来了啊?”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老太太带着哭腔的声音,爱立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约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梳着简单的低髻,身形瘦削,脚步还算利索,正朝她们过来,眼睛几乎一下子就定在了姜蓉蓉身上。
“奶!是我!”
“真的是蓉丫头啊!”老太太直到这时候才真得哭了出来,一把拉着姜蓉蓉的手,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但是泪水似乎早已模糊了她的眼睛,顺着满是沟壑的脸,滑落在前襟上。
姜蓉蓉也哭成了个泪人。
爱立看得眼睛红红的,心想,还好久别还能重逢。
忽然身后有个姑娘,声音轻轻地道:“奶奶,先开门让姐姐进去吧,她还带了朋友来呢!”
爱立这才注意到,姜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她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白棉布衬衫,裤腿稍微挽起来一点,一双灰色的布鞋上还沾着草屑和泥土,背上背着一个竹篓,里头装着半篓子野菜,还有一把镰刀。头发全汗湿了,紧紧地贴在头皮上,除了面皮还算白净外,现在的姜瑶和村里的女同志们,差别并不大。
想当初在友谊商场里,那个戴着欧米伽,穿着时兴的连衣裙和小皮鞋,斜着眼看人的姑娘,爱立都觉得恍如隔世一样。
姜四奶奶听到小孙女的话,忙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抹了两下眼睛,“是,是,瞧我高兴得忘了。”边说着,边从老蓝色对襟褂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把门打开了。
和气地对爱立道:“孩子快进来,是蓉蓉的同学吧?”又望着左学武道:“这是你弟弟?长得怪好的。”
“是,奶奶!”
倒是姜瑶记得沈爱立是没有弟弟的,猜测是不是她后爸那边的孩子,对左学武多看了两眼。
院子里晾着好些衣服,从颜色.式样看,像是住了四五个人。
就听老太太朝姜瑶喊道:“哎,瑶瑶,你去厨房里拿个菜刀和大碗来,我把家里鸡杀了,晚上给你姐姐做顿好的。”
姜蓉蓉忙拦道:“奶奶,不用,留着生蛋吧,杀了怪可惜的。”
姜老太太望着大孙女笑道:“不可惜,就要给我蓉吃。你这孩子,几年都不回来,该给你吃的。”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做了一天的车了,快去房里休息会儿。对了,现在村里来了批知青,我们家住了俩个姑娘。你晚上和这女同志住你原来的房间,你那房现在是瑶瑶住着,她晚上和我睡就成。”又看了下左学武,有些歉意地道:“这小同志,一会我让瑶瑶把堆柴火的房间,收拾一下,你将就一下,咱农村条件不好,你不要嫌弃。”
左学武笑道:“奶奶,没事,给我一块木板能躺着就成。”
姜老太太见这孩子,笑容明亮,真得不在意,才放下心来,朝厨房里头的姜瑶喊道:“瑶瑶,别忘了,在碗里放点清水。”
姜蓉蓉见奶奶一心要宰杀了鸡,没有法子,拉着爱立去了房间里头放行李。
走之前,招呼左学武先坐会,左学武笑道:“我去给奶奶帮忙。”撸了袖子,三两步就上前给老太太把鸡抓到了,老太太看他动作利索,笑道:“在家里干过活?你和你姐可不怎么像,我看你姐进我家来,看什么都新鲜的很,可不像是乡下孩子。”
左学武笑道:“是表姐弟,听说我姐来这边,跟我姐来看看,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谢谢你们陪蓉蓉回来,是我蓉蓉,给你们添麻烦才是。”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护着大孙女回来的,前头二儿子和二儿媳干的那些事儿,她这两年也渐渐从瑶瑶嘴里套了出来,她就说,蓉蓉这孩子,平时最是孝顺,怎么舍得离家跑到边疆去,一去几年都回不来。
现在看到蓉蓉回来,又担心这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老太太见左学武按好了鸡头,给鸡抹了脖子,才试探着道:“你们这一趟要是不急,一会你帮忙劝劝你姐,跟蓉蓉在我家多住几天,乡下别的不多,新鲜菜蔬还是有的。”
“哎,好!”左学武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他在路上就听说了,姜同志这回要在家里待几天,爱立姐也没明确说哪天回去,他猜是要陪着住几天的。
老太太得了准话,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乐呵呵地道:“刚好家里还有晒干的蘑菇,今天给你们做个小鸡炖蘑菇。”
房间里头,姜蓉蓉正和爱立在收着她的行李,除了几件衣服,都是给奶奶带的东西,一些边疆的干果,一件军绿色棉大衣,是半新的样式,但是看着就厚实,姜蓉蓉和爱立道:“我想着给我奶奶改件冬天的袄子穿,她冬天还常去河边洗衣服,那风冷得直往人心口钻。”
爱立道:“这个料子耐磨,用的棉花也是好的,老人家能穿好些时候。”
姜瑶就是这时候来的,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低着头道:“姐,对不起,先前是我黑了心,差点让你走不成。”
姜蓉蓉和爱立对视了一眼,俩人眼里都没有意外,猜到这一趟,姜瑶会开口说这事。就是没想到,才刚进门,她就过来了。姜蓉蓉正要开口说“没关系”,爱立拉住了她。
站在门口的姜瑶,已然窘迫的不得了,脸上的汗,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并不敢抬头看堂姐,也不好意思看沈爱立。
可能是三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她才听到堂姐不轻不慢地道:“好,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希望你以后不会再犯。良心的债,可不是那么好背的。”
姜瑶是鼓足了勇气,过来说这句话的,此时见堂姐虽然态度不是很好,到底是接受了,忙应了下来,“姐,我以后都不会了。”
姜蓉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姜瑶也很识趣地道:“姐,那你先忙,一会饭好了,我来喊你!”她的步伐,比来的时候轻快了很多。
姜蓉蓉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气道:“其实她人不坏,就是以前太任性妄为了,在这边,奶奶对她管得严,再加上也遇到了点儿事,人就清醒了点。”接着,姜蓉蓉就把这边有知青,曾哄着姜瑶结婚,把她手里的钱骗光的事儿说了。
末了道:“差点就真成了,是奶奶拿着柴火棍子,把她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说要是想结婚,回城里结去,别想着住她的房子。那回奶奶下了狠手,她估计知道奶奶是动真格儿的,在家里好些天没敢出门,不成想,那男知青在镇上还勾搭了一个,很快就和镇上一个脚有些跛的姑娘结了婚,到供销社里上班去了。”
爱立听得心惊肉跳的,“那还真是险,不是老太太下狠手,她这么好糊弄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日子怎么过。”
姜蓉蓉点头,“可不是嘛,她刚来村里的时候,手里头钱不少,穿得又时兴,我说句俗话,不知道多少人把她当成了肉包子,想来咬一口。倒是自那一回,就消停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奶奶下地干活了。”
爱立有感而发地道:“你奶奶真是有主见,相当有魄力了。”
姜蓉蓉笑道:“是,我爷爷去得早,她拉扯大两个儿子不容易,性格很是坚毅。”说到这里,姜蓉蓉有些自嘲地道:“我和姜瑶都没继承奶奶的优点,都有些优柔寡断,我和你二哥,可是兜兜转转了几年,爱立,我这回回来,也想把我和他的事,做个了结了。”
爱立心里一跳,看蓉蓉姐的表情,像是要和她二哥做最后的割断一样。

第295章 定心
从在火车站接到她的时候,爱立就直觉她和二哥之间又有新的矛盾,原本准备等走的时候,再问一下。
没想到蓉蓉姐会先开口。
爱立试探着问道:“因为先前的那位女同志吗?”二哥和蓉蓉姐之间,本来都要谈婚论嫁了,忽然横空冒出来一个新来的女同志,对二哥嘘寒问暖不说,还有意无意地制造各种误会,让蓉蓉姐哭了不少次。
她写信去骂了两回二哥,后来听说,二哥当着众人的面,和那姑娘说清楚了,他是有对象的人。就是不知道那姑娘有没有知难而退?
姜蓉蓉捋了捋手上的一块布,轻轻摇头道:“也不全是,我觉得我们性格不是很合适。”顿了一下又道:“他和你大哥不一样,你大哥是不喜欢的人,一点机会都不会给。而你二哥,可能在建设兵团里待得时间太长了,身上责任感很重,永远把团里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算他不喜欢谁,该帮助的时候,他还是会去帮助。”
她说得委婉,爱立却是听明白了。说二哥责任感重也行,说他大男子主义也行,就是自己的事,自己心上人的事,都可以为别的人和事让路呗!
这种性格,如果碰到像序瑜那样有主见或者钟琪那样乐观的女同志,都还有忍受他的可能,但是这对于蓉蓉姐来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蓉蓉姐自幼失恃失怙,十四岁就开始寄居在叔婶家,她对感情的唯一要求,或许就是这个人能心里眼里只有她,能事事以她为先,给她足够的关注和爱护。
而二哥对队友们无差别的关怀,可能让她很难感受到被偏袒和被爱护。
俩个人能纠缠这么久,爱立都觉得是蓉蓉姐一再给他机会的结果。
很明显,在今天这场谈话之前,蓉蓉姐已经明确地知道,她和贺哲明走不下去了。爱立并不准备劝她,“蓉蓉姐,你没错,不说你了,就是我换位思考下,我也接受不了我二哥这种性格。”
姜蓉蓉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爱立会站在她这边,轻声道:“爱立,我以为你会劝我,那毕竟是你二哥。”
爱立点头,“是,贺哲明是我二哥,但我还喊你姐呢!这桩媒,说起来还是我做的。你俩的事,我是实打实地担着干系的,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走入一段不合适的婚姻,我心里也接受不了。”
姜蓉蓉忍不住笑了一下,“好,爱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缓了一会,又道:“谁也不应该对别人的人生担干系,爱立,是你一直在帮助我。”
“蓉蓉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就成,我是支持你的。”至于二哥,让他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吧!想到二哥,爱立都有些心梗,这么好的对象,他都不知道抓住。
见蓉蓉姐面上也有些惘然,爱立换了个话题道:“蓉蓉姐,刚才有句话你说错了。”
“哦,是什么?”
“你说我大哥对不喜欢的人,一点机会都不给,这话不全对,他是连喜欢的人,也不给机会。”
姜蓉蓉知道爱立是在逗自己开心,顺着她的话问道:“这话又怎么说?”
爱立道:“当初明眼人都知道,他喜欢我嫂子,可他自己呢,非觉得自己年纪大,又戴过帽子,和人家姑娘在一起,是耽误了人家,那界线划的哟,是生怕老死的时候,还会往来一样,差点把我嫂子给气跑了。”
姜蓉蓉却是一下子就戳中了这件事的内核,“你嫂子很勇敢,她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
爱立愣了一下,“是,她确实很勇敢。当时我哥把人搞得很窘迫,她当时稍微多退一步,俩人大概率就没有可能了。”说到这里,爱立忽觉得自己又像是在劝蓉蓉姐一样,忙道:“蓉蓉姐,我没有劝你的意思,只是就这事……”
姜蓉蓉莞尔一笑道:“我知道。”
爱立望着她舒朗的面容,想到这样好的姑娘,做不成她嫂子了,心里还是不免有几分遗憾。
却听姜蓉蓉道:“爱立,我和你二哥刚处对象的时候,就想着,以后和你.沈姨就真的是一家人了,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进不去一个家门。我很喜欢你,也喜欢你妈妈。”如果她和贺哲明真结了婚,这也是她的妹妹和妈妈了。她在边疆的时候,一再给贺哲明机会,也有几分是看在爱立和沈姨的份上。
爱立给她说得心里酸酸的,“没事,蓉蓉姐,以后我就喊你姐!你和二哥没缘分,不代表咱们没缘分!”
姜蓉蓉起身抱了一下她,“谢谢你,爱立!”
这时候,院子里头传来动静,借住的俩个女同志回来了,正和姜奶奶聊着姜蓉蓉,蓉蓉和爱立就从屋里出来,跟俩位女同志打招呼。
一个个高些,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和黑色裤子,还套着一件蓝色毛背心,一个稍微矮些,却是个小团脸,看着很和气,穿着一件军绿色卡其布的外套,裤腿和姜瑶一样挽了起来。
姜奶奶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蓉蓉,个高的这个是向圆圆,从云省来的,穿绿卡其布的是张仲婷,仲婷也是北省的,她说她家离汉城不远,是哪个县来着,我这记性,一下子想不起来!”
张仲婷微微笑道:“奶奶,我老家是祁县的。”
爱立笑道:“那确实不远。我们单位前几年在祁县还建了分厂。”
张仲婷怔了一下,笑问道:“姐姐是在什么单位啊?”
“汉城国棉一厂。”
听果真是国棉一厂的,张仲婷不觉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个让她十分痛苦的原生家庭,和姜奶奶道:“奶奶,我和圆圆先去知青点吃饭了,今天晚上轮到我和圆圆给村里上扫盲课,我们大概九点半左右回来,劳烦您给我们留下门。”
“哎,好,好,仲婷,今天家里杀鸡了,你和圆圆留在家里吃吧!”
“谢谢奶奶,真不用,姜同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一家人好好团聚才是。”说着,就像是有什么急事儿一样,忙不迭地拉着向圆圆走了。
等她们走了,姜奶奶和爱立俩人道:“都是很和气的小姑娘,就是仲婷估计在这住不了多久了。”
姜蓉蓉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啊?在城里找到工作了吗?”
姜奶奶笑道:“不是,是要结婚了,她上次回家,在汉城火车站外面,被人偷了钱包,是个小伙子给抢了回来,后来俩人一直就有通信,前段时间,那小伙子也下乡到咱们这了,就在隔壁村呢,这不,俩人就处起了对象。”
姜蓉蓉笑道:“那倒是挺有缘分的。”
出来抱干柴的姜瑶出声问道:“奶奶,先前村长家的田婶子,不是还找你给她家大壮问问仲婷的口风吗?那时候仲婷可没说她有对象了啊?”姜瑶想了一下,问口风的事,也不过是在夏天的时候,这才几个月,仲婷不光有对象,还要结婚了?
张仲婷虽在她家借住,但是她俩交集不多,平时在外面碰上,也不过是点点头的交情。
“奶奶,那男同志叫什么啊?”事情这么突然,让姜瑶不由想到她曾经差点被骗婚的经历。
姜奶奶摇头道:“这我没问,前些天你田婶子,又来让我问下仲婷对大壮的看法,我却不过情面,问了仲婷两句,才说了开头,她就说要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隔壁村的知青,我就没好多问了。”
姜奶奶说完,就招呼孙女和爱立.左学武道:“饭快好了,你们快洗洗手,咱们马上就吃饭了。”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了一份小鸡炖蘑菇.一份红辣椒片拌豆腐.一份凉拌野木耳.一份野菜蛋花汤,凉菜里面加了一点点麻油,闻起来特别香,姜蓉蓉笑道:“奶奶,光这豆腐,我都能多吃半碗饭。”
姜奶奶笑道:“别的没有,辣椒片还没有的给你吃吗?等你回去的时候,奶奶给你装几瓶子带着。”
蓉蓉接话道:“爱立妈妈做的辣酱也好吃,等下回我再回来,顺便从爱立家,给您捎一瓶过来。”
姜奶奶笑呵呵地应下,劝爱立和左学武吃菜。
米饭是掺了一点米糠在里面的,有点刮嗓子。这还是爱立到这边来,第一回 吃这样的饭,但就着辣椒片和豆腐,确实很下饭。
爱立看了一眼姜瑶,见她神色如常,显然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心里不由感慨,环境对人的影响是真的很大。
吃完晚饭,天就黑了。
洗漱好后,姜蓉蓉让爱立先去睡,她去找奶奶聊天。
爱立笑道:“蓉蓉姐,你不用管我,你和奶奶好几年没见,老人家肯定有好多贴心话,想和你说呢,你快去吧!”
姜蓉蓉笑笑,转身出门了。
姜奶奶正在厨房里烧着热水,这一锅是给俩个知青烧的,这样她们回来,就能直接洗漱,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姜奶奶总是力所能及地帮俩个姑娘做点事儿。
光这一份心意,就让她们比在知青点住,要舒服很多。
姜蓉蓉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刚好又往灶里塞了一些柴火,见大孙女一个人过来,出声问道:“小沈睡了?”
“睡了,奶奶。”
老太太招手让孙女坐在她旁边,摸了摸她的手,发觉比几年前粗糙了很多,不由有些心疼,面上倒是一点不显地问道:“她是那位贺同志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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