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立有些惊讶地道:“表姐,这也太夸张了吧?一个月就催?我看我周边的夫妻,好些两三年才有个孩子。”比如多美姐姐,也是到现在才怀上。
羡薇低头笑笑,现在想来,大概当时就是金文英有意刁难她,但是那时候她作为新媳妇,脸皮薄,也不好说拒绝的话,都顺着婆婆来,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倒喝了不少,后来她怀上了乔乔,金文英就在外头说,是她的方子治好了自己的不孕症。
爱立安慰她道:“恶人总有恶人磨的,你这么好的媳妇,他文家都想着磋磨,我看他家后头能找个什么样的回去?”
林羡薇忽然想到了谢微兰,和爱立道:“我和舅舅在火车站买票的那天,遇到了谢微兰,我是第一次看到她,比我想得要漂亮,人看着也很有气质,就是和文江搭在了一块,有些可惜。”
爱立摇头道:“她不会嫁给文江的,她说只是露水姻缘。她这个人其实挺有主见的,一旦打定了主意,大概率是不会反悔的。”
林羡薇微微一愣,缓了一下,笑道:“那文江估计要受点罪,他顺风顺水惯了,没经过什么挫折。”她和文江离婚以后,文江没有来找过她一次,可见对于离婚这件事,文江接受良好,大概是想着就此和谢微兰喜结连理的。
家里头,沈玉兰和贺亦棉一个在剁着肉馅,一个在和面,贺黄氏在一旁帮忙择菜,看到爱立回来,贺亦棉笑道:“爱立,你回来得真巧,今天晚上家里包饺子呢!你和羡薇先去聊聊天,一会好了,我喊你们。”
贺黄氏想让她们年轻人之间多聊聊,让小乔乔陪她择菜了。
等进了房间,爱立才问表姐道:“表姐,你这次过来还顺利吗?文家那边有没有找麻烦啊?”
林羡薇摇头,“没有,还算顺利,文江那篇文章一见报,舅舅就看到了,立即跑到我们学校带我盖了章,又托他教育局的朋友帮忙,盖完章就直接到了火车站,舅舅都没让我带行李。”
沈爱立猜测,大概是带着行李太惹人注目了些,贺叔叔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让表姐只身过来了。
就听林羡薇又道:“文江这回是踩着别人的人头上来了,爱立,我看到那篇文章的时候,浑身都冒冷汗,一下子就将几个人打到了人民的对立面,说他们否定社会主义建设的成果,说他们污蔑领袖,歪曲社会主义建设的路线。”
就是现在说起来,林羡薇的手都微微发抖,爱立安慰她道:“不怕,表姐,你现在在汉城了,他的手再怎么长,也伸不到汉城来。”
林羡薇缓了一会,开口道:“爱立,还要多谢你,当时鼓励我离婚,不然我现在睡觉,怕是都会半夜惊醒。”
爱立又问她入职手续办好了没,林羡薇笑道:“都办好了,过一周就过去上班。”
正聊着,贺亦棉过来喊她们去吃饺子,富强面粉包的饺子,又白又香,爱立咬了一口到嘴里,就忍不住笑道:“真好吃,我今天回来的真是时候。”
沈玉兰有些好笑地道:“你要是喜欢吃,妈妈下周末还给你做。”
爱立趁机邀请奶奶和姑姑下周去甜水巷子玩,贺亦棉笑道:“那我把亚伦也喊上,哎,对了,哲明在信里和我说了好几次蓉蓉,爱立,你有时间给哲明写封信问问,是不是和蓉蓉处上对象了?”
爱立笑道:“姑姑,你不要着急,等回头真成了,她俩肯定和我们说,要是提前挑破了,二哥大概还有些不好意思,以后在信里就不和我们说实话了。”
贺亦棉伸手点了点爱立的额头道:“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是还想再看看哲明的乐子呢!”
说的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
倒是贺黄氏有些担心地问道:“先前不是说这姑娘的叔婶,要把她嫁出去吗?她叔婶那边现在消停了吧?”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爱立和沈玉兰都问住了,沈玉兰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明天去看一下曾湘秀大姐,再问问徐学凤姜家的事,徐学凤好像和彭南之是一个单位的,应该知道点情况。”
爱立和妈妈道:“妈,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听骁华说,他奶奶最近身体越来越差。”
沈玉兰点点头,“那我明早先去友谊商场买点东西带着。当年曾湘秀大姐可帮了我们家好大一个忙。”在她走投无路.忧心忡忡的时候,是曾大姐伸出了援手,让曾仲才抚养了爱立几年,不然她都不敢想象,当时的自己能否一边工作,一边拉扯大俩个孩子?
京市这边,谢镜清正在母亲这边吃饭,饭桌上,谢周氏见儿子气色不是很好,指了指桌上的冬瓜排骨汤道:“镜清,你多喝一碗,最近是不是休息的不好啊?我看你像是没什么精神一样。”
何姐适时地给谢镜清盛了一碗汤,谢镜清说了一句:“谢谢何姐!”才和母亲道:“最近事情比较多,经常要开会和写材料。”
谢周氏点点头,试探着问他道:“你和慧芳那边,现在不闹了吧?”
谢镜清愣了一下,如实和母亲道:“我这几天都住在单位里,还没回家过。芷兰现在搬回家里住了,陪着她妈妈。”
谢周氏又道:“你们夫妻俩,总是这样吵,也不是个法子,叫孩子看见了也不好,慧芳那边,你有空还是好好和她说一说,总不能为了程家,把你们俩也搭了进去。眼看着芷兰也大了,你们夫妻俩也该在她身上多花些心思,她比程攸宁也小不了几岁吧?也能找对象了。”
谢镜清点点头,“妈,好,我明天休息,回家和她谈一谈。”
谢周氏见他听了进去,稍微放心了一点。想了想,又和儿子说起另一桩事情来,“老三,我最近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我想在临走之前,见一见沈玉兰的那个女儿。”
谢镜清一顿,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妈,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现在在想,我当年是不是做得太狠绝了些?明明可以换个温和的方式,告诉沈玉兰你们不合适,告诉她家里的难处,我却采用了最极端的一种方式,让你们父女俩个也像成了仇人一样。”谢周氏说这话,并没有看儿子,只是定定地看着餐桌上摆放的一只花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个词,再一次闪现在老太太的脑海里。
现在,她和沈玉兰母女的关系,已然没有再修复的可能性。
谢镜清微微垂了眸子道:“妈,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想这些。”又转了话题道:“我听何姐说,谢微兰前几天回来了。”
老太太点点头,“她现在像脱胎换骨一样,难为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镜清,她现在也不用我们谢家的名头行事,你也不要对人家有那么大意见。”
谢镜清点点头,“好,妈。”
谢镜清把一碗冬瓜排骨汤喝完,就起身说要回去了,老太太让何姐给他拿了两个馒头带着,“你晚上没吃几口,一会夜里饿了,自己蒸着热一下。”
何姐装了馒头,把谢镜清送出了门,才问他道:“镜清,森哥儿在部队里怎么样了啊?前头他去冀北救灾,一个半月才归队,他胳膊上原本的枪伤就没好透,他又是最热心肠的,在那边怕是拼了命救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伤口?我一想到这事,夜里都提着心。”
谢镜清温声道:“何姐,你不用担心,我打电话过去问了,领导后来让他搞后勤了,没让他在废墟上救人。哦,对了,我申城的朋友还寄来一份报纸给我,上头有一篇报道还提了森哥的名字,我下回拿来给你看看。”
何姐笑道:“那好!老太太说的话也在理,你和慧芳好好说说,别带着情绪。”
谢镜清点点头,“老太太这边,何姐你多费点心,有事就让人来找我。”
“哎,好,你放心吧!”
等把谢镜清送走,何姐一回到家,就见老太太坐在躺椅上,问她道;“走了?”
“嗯,刚还和我说森哥最近上了报纸呢,说下回过来把报纸拿给我们看看。”
谢周氏笑笑,“挺好的,”又有些担忧地问何姐道:“小何,你说镜清和慧芳这回能和好吗?他俩要是再闹下去,夫妻之间的一点情分都没有了。”老太太没说,她刚才看到儿子头上有一个硬币大的伤口,尚没有结痂,她估摸着,是这两天俩人动了手。
老三还骗她说,这几天都没有回家。
何姐安慰她道:“周姨,我刚刚也和镜清说了,他说回去会心平气和地和慧芳沟通,又有芷兰在中间劝着,应该不会再闹下去的。”
谢周氏苦笑了一下,但是也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再操心也没有用。
而谢镜清这边,到家的时候,保姆小许正在收着餐桌,见到他回来,笑问道:“谢局长,您晚饭吃了吗?要不要给你热一点?”
谢镜清摆摆手,“不用?”
都慧芳从卧室里出来,递了一本病历给他,“蒋帆姥爷的病情又严重了些,你明天帮忙和协合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多找几个专家来看看。”
谢镜清并没有接,望着她的脸道:“慧芳,我想和你谈一谈,你看可以吗?”
都慧芳微微皱了一下眉,面上有些不耐,到底应了下来,跟着他到了书房里,关了门后,就立即道:“镜清,我是看着攸宁长大的,她在我心里和芷兰没有区别,程家我管不了,攸宁我是定然得管的。”
谢镜清点头,“好,你管可以,你要是想每月给她一点生活费,或者是说把她接到家里来住.给她租房子,我都没有意见,但是慧芳,你一定要让她嫁到蒋家去吗?”
不等妻子开口,又和她分析道:“最近局势不稳,前头批判学术权威的文章一篇又一篇,闹得人心惶惶的,我想着还是要低调些,免得被人当成了靶子……”
他还没说完,都慧芳就打断了他,呛声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你就是想明哲保身,谢镜清我早该看清你是什么人了,当年卢家拿枪指着你头的时候,你为了自保,选择和我定下婚约,现在看我妹妹家失了势,就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谢镜清,你不要忘了,攸宁也喊你一声‘姨父’!”
谢镜清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道:“慧芳,你冷静一点,芷兰在家。”
都慧芳冷笑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你有个女儿,我以为你心里只有汉城的那一个呢!”
“慧芳,就算你一力让攸宁嫁入蒋家,以后攸宁就能过上你以为的生活吗?你不觉得对她来说,你给她选的,可能会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吗?”
他虽说的委婉,都慧芳却听出来,他句句都是“门不当户不对。”
忍不住开口讥讽道:“沈玉兰的女儿,都能嫁给樊原的孙子,我们攸宁怎么就不能嫁给蒋帆了?”
“爱立和铎匀是自由恋爱,是本身就情投意合。”谢镜清再一次试图解释,自从妻子知道铎匀的结婚对象是爱立以后,就一直觉得是他撮合的,为了这事,三天两头和他吵。
和先前每次一样,都慧芳依旧听不进去,坚信是丈夫暗中照顾了沈爱立,提前把好的往沈爱立身边扒拉。先前她托谢川岚和樊多美提了两次,让攸宁和樊铎匀相看的事,樊多美始终没有松口,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以她家攸宁的条件,樊多美怎么会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后来得知樊铎匀的结婚对象是沈爱立,都慧芳才恍然大悟。
原来谢镜清一早就把人安排给了自己的长女,以樊多美姐弟俩和谢家的关系,自然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都慧芳心中的火气又旺了一些,“谢镜清,你不用和我说这种‘和你无关’的车轱辘话,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给攸宁找一个好婆家,让她能够安心地待在京市。”
见她油盐不进,谢镜清有些失去耐心,淡声道:“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你自己去想办法吧!程家和蒋家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不行,这是你欠我都家的。当年是我爸妈救了你们母子一命,谢镜清,你没有资格说这种撂挑子的话,你没有资格。”
谢镜清也冷了声调道:“你觉得我欠了都家?先不说我欠的是都家,和程家有什么关系?单就说当年的事,慧芳,难道当年不就已经交易清楚了吗?”
都慧芳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有些咬牙切齿地道:“谢镜清,你到底说出了心里话,觉得和我结婚,不过就是一桩交易,你可真是个人啊!”
“慧芳,不管怎么样,我们夫妻到底过了二十多年,又有芷兰这个女儿,我不想和你闹得太僵,攸宁那边你愿意给钱给物,我都没有意见,但是关于她和蒋家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也请你不要再用我的名义在外面行事。”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慧芳,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应该看在芷兰的面子上。今天妈妈和我说,芷兰也大了,我们做父母的也要为她的未来考虑一些。”
“芷兰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考虑,谢镜清,你如果真的这样绝情,对我妹妹一家的难处视若无睹,那我们俩这婚姻也没有什么必要,我们离婚!”
都慧芳扔出了重磅炸弹。
这一句“我们离婚”,都慧芳说得斩铁截铁,谢镜清稍微晃了一下神,紧紧地盯着妻子看,半晌开口道:“如果这是你的本意,我可以配合。”
他话音刚落,都慧芳就抄起书桌上的茶盏朝他的额头猛地砸去,动作太快,谢镜清躲避不及,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血珠,一滴一滴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模糊了谢镜清右眼的视线,都慧芳仍觉不解气,又抄起书桌上的书,胡乱地朝他身上砸去。
“谢镜清,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这句话,你是不是等了二十多年了,就等着我这句话?我告诉你,我偏不如你意!”
外头的谢芷兰从爸妈一进书房,心里就忐忑的不得了,不知道俩人这回谈的怎么样,等听到里头有瓷器碎裂的声音,立即冲了进来,见爸爸额头冒着血,地上的碎瓷片还沾着血迹,大脑不由“嗡”地一下。
“妈,你怎么还和爸动手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谢镜清的一句“我可以配合!”把都慧芳彻底惹炸毛了,此时听到女儿维护父亲的话,冷笑道:“芷兰,你当他是父亲,他可不一定把你当女儿,他还有个长女在汉城呢,你不知道吧?他把那姑娘的路给安排得好好的,你攸宁表姐都配不上的人,他转手就介绍给了自己的长女,一个没有父亲的工厂技术员,嫁给了樊原的孙子。”
谢芷兰心里慌得不得了,见爸爸额头的口子还挺大的,有些着急地和妈妈道:“妈,有什么话后头再说吧,先把爸爸送到医院去。”
都慧芳无动于衷,身子动都没动一下,淡淡地和女儿道:“都要和我离婚的人,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芷兰无奈,只能朝厨房里的保姆喊道:“许阿姨,快把医药箱拿来!”
给父亲头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谢芷兰立即就带着父亲去了医院,从头到尾,都慧芳都冷眼旁观,没说一句话,也没搭一次手。
一直到凌晨一点钟,父女俩才从医院往回走,路上,谢芷兰问父亲道:“爸,你真的要和我妈妈离婚吗?”
谢镜清没有直面回答她,而是道:“芷兰,我和你妈妈的关系,你也看到了,已经不适合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谢芷兰苦笑道:“我妈说,我还有一个姐姐,是亲生姐姐吗?”
谢镜清点头,“那是我和你妈结婚之前的事,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你姐姐的存在,直到谢微兰找过来。”
谢芷兰不关心他是怎么知道的,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爸,你和我妈离婚,是因为姐姐的母亲吗?”
谢镜清摇头,“不是,已经时隔多年,我们都重新有了家庭,没有必要再打扰,是我和你妈妈不适合在一起过下去。”
谢芷兰又问道:“那是因为攸宁姐姐家的事?”
这一次谢镜清没有否认,“芷兰,政治的事,不是你想掺和就掺和的,最近上头领导已经找我谈了两次话,我们家不适合再牵涉在这里头。”
谢芷兰点头,试图给母亲说好话,“爸,妈妈也是关心则乱,她一向和姨娘感情很好,姨娘家乍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她着急忙慌地想帮忙,也是人之常情,不然我回头劝劝她?”
谢镜清摇头,“也不完全是,因为爱立和铎匀结婚的事,你妈妈一直以为是我一手主导的,对我很有意见,大概心里憋了一口气,不想让你攸宁表姐嫁的比爱立差,你劝也劝不动的。”
谢芷兰轻声问道:“她叫爱立?是个技术员?”
谢镜清点头。
谢芷兰没有再说话,俩个人踩着清冷的月光,慢慢地走回了家。
到大门口的时候,谢芷兰和父亲道:“爸,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不和妈妈离婚?”她无声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里满含乞求。
谢镜清犹疑了一瞬,很快摇头道:“芷兰,如果你妈妈坚持己见,我和她离婚是必然的。但是就算我们离婚了,你仍然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对你的爱不会减少。”
谢芷兰苦笑道:“怎么不会减少,一个完整的家,分成了两半,怎么不会减少?”
谢镜清没有回答女儿。
谢芷兰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她想不到父亲这次会这样坚决。
第240章 窘迫(二更合一)……
从周日的早上,父亲和母亲说要打离婚报告以后,接连几天,谢芷兰都没有看到父亲回家,晚饭只有她和母亲俩个人吃,周三晚上,谢芷兰终于忍不住,问母亲道:“妈妈,离婚报告你没打吧?爸爸那天就是说气话。”
从私心里来说,她并不希望父母离婚,而且在她看来,俩个人争执的点,也不至于就闹到离婚的地步。
都慧芳没有直接回答女儿,而是放下了碗筷,起身从放在沙发上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女儿道:“你看,已经打好了,芷兰,你已经这么大了,不用考虑跟谁的问题,我准备和你爸说把家里的钱分成三份,咱们仨一人一份。”
谢芷兰见父母动真格的,拿筷子的手都微微打颤,“妈,你认真的啊?你和我爸有什么矛盾?就闹得非离婚不可了?”
都慧芳见女儿不接,又把离婚报告收到了包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一边喝汤,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女儿道:“想法不同,而且因为沈玉兰母女的事,导致我现在对你爸一点信任都没有,离就离吧!”
谢芷兰不得不提醒她道:“妈,你不为我考虑,也得为表姐考虑吧?你要是真离了,你还能帮攸宁表姐吗?没有爸爸的人脉,蒋帆还愿意娶表姐吗?”
都慧芳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女儿,“芷兰,你怪妈妈?”
谢芷兰苦笑道:“很奇怪吗?难道不应该吗?有什么大的矛盾,让你们非离婚不可?就因为爸爸不愿意帮助表姐嫁到蒋家去?妈,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就算换成是我们家出了事,爸爸还有能力让我嫁到蒋家去,他就会这么做吗?”
都慧芳淡道:“你和攸宁不一样,再怎么样,你奶奶也会护着你的。”
谢芷兰这时候才觉得和母亲完全无法交流,“我有奶奶,所以我就不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你们就可以为了家庭之外的事,而离婚吗?”
谢芷兰这时候并不想和母亲吵架,按捺下心里头的不平,软声劝道:“妈,有一点爸爸说的没错,现在表姐和蒋帆,确实不是门当户对,俩家条件差得太多,表姐就算嫁过去了,日子也不好过的。”
“攸宁,不完全是你表姐的事,还有姓沈的那个女儿,这么多年我以为你爸彻底和那边断了联系的,没有想到你爸竟然还给姓沈的女儿铺路,攸宁,我和你爸的感情算是走到头了。”
特别是昨晚她提出离婚以后,谢镜清的那句:“我可以配合,”让都慧芳如坠冰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他也想和她离婚!”这个认知一旦出现在她脑海里,就怎么都压不下去。就算为了脸面,她这次都会陪着谢镜清把离婚证领了。
谢芷兰有些无力地道:“为了这个,为了那个,你们就是不曾为我考虑过。行吧,你们想离就离吧,我今天不住家里了,去奶奶那边住几天,等你们把离婚的事办妥了,我再回来看看这个家要怎么分?”
谢芷兰说完,就回房间里收了两三件衣服,临出门的时候,和母亲道:“妈,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都慧芳没有出声,等女儿走了,她一个人坐在饭桌边出神,过了一会,保姆小许过来问道:“慧芳,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把桌子收拾了。”
都慧芳点点头,“行,你收吧!”说着,自己回了卧室去。
周五下午,谢林森刚参加完五月的新《通知》学习会议,就听曲小杰说有一份他的电报,忙接过来看,发现是何姐寄来的,上面写着“叔婶要离,速回电。”
谢林森一懵,这是三叔和三婶要离婚的意思,忙去给家里打了电话。
电话刚好是何姐接的,听是森哥儿的声音,忙压低了声音道:“森哥,电报你收到了吧?”
谢林森皱眉道:“收到了,他们俩为的什么要离?”
何姐叹道:“还是程家的事,你三婶那边想帮忙,你三叔觉得要适可而止,俩个人在周六晚上动了手,你三叔头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当天夜里就说要离婚。这事是芷兰过来说的,你奶奶这两天身体不好,我没敢往她跟前说,就给你发了电报。现在估计是领导和组织上在劝,不然怕是早就把离婚证领了。”
谢林森宽慰她道:“何姨,先不要和奶奶说,让奶奶安心养病,我这就给三叔打个电话问问。”
“哎,好,森哥儿,你好好劝劝,你三叔要是离婚了,一个家就散了。”
等和何姐这边挂了,谢林森就拨通了三叔的电话,接电话的仍旧是方东来,立即汇报给了谢镜清,听是林森的电话,谢镜清微微皱眉,还是去接了。
“林森,有什么事儿?”
谢林森直奔主题道:“三叔,这个节骨眼,你和三婶怎么好好地闹离婚?”他今天学习“五一六”《通知》的时候,心里头就在冒凉气,不知道这个批判学术权威会不会闹到他三叔头上来,他三叔这几年还兼任行政工作。
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三叔家里怎么发生内讧了?
就听电话那头的三叔淡声道:“林森,这是我和你三婶的事,你们小辈不要插手,而且离婚也是你三婶最先提的。”
谢林森又问道:“是为了程家的事吗?三叔,三婶可能心里着急,话赶话的没注意自己说什么,你们结婚二十多年了,不能各自退一步吗?”
谢镜清没有说话,半晌道:“林森,我会看着处理。”
谢林森见劝不动,也就没有再说,只是道:“三叔,你和三婶再沟通沟通吧,离婚的事,你还是要慎重一些。”
谢镜清应了下来,顿了一下,又叮嘱侄子道:“你自己在那边多注意身体,不要急着训练,等身体恢复好再说。”
谢林森没有想到,他三叔这边一和他挂了电话,就径直去找局里的党委书记,希望能批准他离婚。
这次不仅是都慧芳态度坚决,谢镜清的态度也很坚决,他发觉时至今日,他和都慧芳选的已经不是一条路,离婚对他们彼此都好。
党委书记见他又来说这事,把离婚报告扫了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劝道:“镜清,我还是前头的那句话,离婚不是儿戏,还是要三思而后行,而且你也是老干部老党员了,你这一离婚,对于你个人来说,影响多差啊?你和都慧芳同志如果没有不可化解的矛盾,我这边还是劝你不要轻易离婚。”
谢镜清道:“书记,确实是有不可化解的矛盾,而且这次离婚,也是都慧芳同志提出来的,我们俩确实是没有了共同生活的基础。勉强下去,不过是在增加我们的悲剧。”
好说歹说的,党委书记到底在他的离婚报告上签字盖章了,谢镜清又去人事和劳资科那边盖了章,最后才是街道办。
都办好以后,周五晚上,谢镜清回了家,都慧芳正坐在饭桌前吃饭,看到他回来,当没看见一样,继续吃自己的饭。
还是保姆小许过来问道:“谢局长,您吃了没?要不要给你拿一副碗筷过来?”
谢镜清摆摆手,“不用,我在单位里吃了。”然后看向了对面正在吃饭的都慧芳,“慧芳,我的离婚报告已经打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民政局的婚姻办事处可以吗?”
都慧芳见他一回来就说这事,冷嗤了一声,“行,没问题。”
谢镜清略点点头,直接往书房去了。
都慧芳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夜色,饶是坐在温暖的室内,仍觉得外头的夜真冷,无边的夜色像是在缓缓地朝屋内涌进,让小许把大门关了起来,又喝了一碗汤,半晌,身子才像暖和了一点。
小许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慧芳,你真和谢局长离婚啊?那离婚以后你住哪啊?谢局长这边经常不回来吃饭,大概也用不上我,慧芳,我跟着你走吧?”
这个问题把都慧芳问懵了,因为她并没有考虑过搬出去住这件事,但现在小许一说,她不由想起来,这个房子是谢镜清单位分的。如果离婚了,她是不能再住在这边的,不然别人都会说闲话。
那她去哪里住呢?
都慧芳一时有些头疼,见小许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忙道:“小许,你先在这边做吧,芷兰不是还回来吃饭吗?而且家里的卫生也需要人帮忙。”
等打发走了小许,都慧芳心里不由烦闷起来,望了望书房的门。这时候,她心里已然有些许后悔,意识到自己先前过于冲动了些,离婚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容易,光财物上的割扯,都让她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