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察觉不对的郭景泰,靠过来看了一眼,“也是汉城国棉一厂的女同志,”试探着问道:“难不成这位和沈同志有过节?”
那幽暗怨怼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樊铎匀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脊背发凉,他不信这位王元莉同志不会做什么泄恨的事。
食指又往后划了几页,看到了田力的名字,指着同一小组的“符远”问道:“这位是不是你同学?”
郭景泰点头:“是,和我关系挺好。”他刚来还找符远喝了一顿酒。
樊铎匀道:“这位田力同志和爱立她们一个单位的,你帮我打听下,爱立和这位王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他一想到那个眼神,就觉得有点不安。
郭景泰却觉得他舍近求远,“问小余同志不是更方便吗?你不会是不想让沈同志知道吧?”
见樊铎匀没有反对的意思,叹道:“为什么我小时候在大院里,就和你玩的好?我俩都是这种闷声吃亏的性子!虽然我没有正经处过对象,也知道你这种行为不讨喜,你关心她,就该让她感受到,不然就是做无用功。”
“行,这事我接了,你也别管我怎么打听,找谁打听,我保准给你搞明白就是!”郭景泰说完就要走人。他觉得自己这兄弟没爸没妈的,亲姐姐又远在西北,他不搭把手,这就在眼前的对象,他也未必能抓住。
还不得他多鼓鼓劲!
樊铎匀拦了他一下,“等等,我还想问你,你今天找谢微兰有什么事?”
郭景泰浑不在意地道,“我不是看她像蚊子一样飞来飞去的,打扰你们吗?”就是他没想到,谢微兰确实有点手段,一顿饭的功夫,他竟然觉得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樊铎匀也不点破,先前看到人,可是像避蝎子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劝道:“你不要玩`火!”景泰第一次和他提谢微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劲,明显过于激动和急迫,仿佛这并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樊铎匀先前对成家、婚姻之类并没有规划,很多问题也是他在来申城的火车上,预推他追求爱立的话,可能会有的障碍、阻力,最后认为两个人的生活习惯、知识背景、社交关系和家庭成员、成分等,都有可能对他们的交往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而他侥幸,在这几方面,和沈爱立并没有不能逾越的鸿沟。比如家庭成员这一块,樊多美同志在他中学时期,就特别喜欢爱立。
此时对郭景泰,意有所指地道:“你上头虽然有个哥哥,但是父母还是看得比较紧,有些事,未必能随你的愿。”
郭景泰装作无所谓地道:“不然我也不会主动申请到津市,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我!”他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和一位同学交换了单位,谁都没有告诉,一个人跑到了津市纺织机械厂。他是家里的老一,相对于父母眼中事事优秀的老大,他一直是笑话一样的存在,无论他做什么,父母都不会满意。
当妈妈问他,为什么不经过家里的同意就申请去津市,是不是对家里有什么意见的时候,他有一瞬间门发泄的冲动,但是最后还是熄在了喉咙里。
有些事,不必说透,不然会太伤人。
樊铎匀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只是道:“你也说她的背景比较复杂,你明白的,没有必要。”一旦真有什么,郭家父母不一定会伸出援手,他们还要顾虑大儿子的前程。
郭景泰眼神有点落寞,勉强笑笑:“行,听你的。我先走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郭景泰出来就径直去找符远喝酒,没想到在一楼就见符远指着一位女同志,轻声道:“好看吧?我们小组的,汉城国棉一厂的女同志。”
郭景泰笑道:“是不是叫王元莉?”
符远点头,“你也认识啊?”
郭景泰摇头,“算不上认识,”等两人走近,就听王元莉和面前的男同志道:“叶同志,我刚才一时都没认出你来,你是来找我的吗?”
叶骁华还在喘着粗气,他等了爱立两天,已然领悟到沈爱立同志大概又把他往周末安排了,她们一共就在申城待十天,再等到周末,那最多能见三次面,最后一次,还是送她去车站。
这可怎么行!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狂骑了半个小时的车,又多是上坡路,将信交给服务员后,准备休息几分钟就走,没想到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王元莉就走了过来。
叶骁华有些不耐,又顾忌着爱立在楼上,不想闹出大动静来,搞得不好看,只得耐着性子道:“这位女同志,你和我之间门真是误会,我有对象,我不需要相亲,真是对不住!”
王元莉瞬时有点难堪,她刚在一楼楼梯那看到叶骁华坐在大厅里,还以为自己惦记着大加一的利息,而晃了眼。仔细一看,没想到真是他。心里窃喜不已,只要和叶骁华处成对象,秦绵绵那里的一点钱,完全不用心疼了。
她虽然看不上秦绵绵为了钱,嫁给一个资本家的儿子,但是看人家现在在牌桌上一输就是几十几百,不用苦劳劳地上班,想睡就睡,想起就起,她愈发意识到,趁着现在年轻美貌,最要紧的事,还是搞个有钱的对象!
叶骁华来这里,除了找她,还能找谁?这一瞬间门的王元莉是极为自信的,这种自信来自于她对自己容貌、工作的认可。
听到他有对象,脑子里好像什么炸了一样,他有对象,家里给他相什么亲?她要是知道他有对象,肯定不会在秦绵绵那赊账买衣服买鞋!
难堪过后,就是愤怒,冷冷地看着叶骁华道:“叶同志,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是我安排的你相亲吗?我也是受害者,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和我说话?等回了汉城,我倒要回去问问叶同志死去的妈,怎么还有脸给儿子介绍相亲对象?”她也是上次见了叶骁华才弄明白,他妈原来早死了,现在这个是后妈。
她之前还觉得奇怪,怎么他妈妈保养得那么年轻,讥嗤道:“你不过是婚姻都没法自己做主的软脚虾!你当我真看得上你,要不是你后妈一见面就送我一件裙子,摆足了大冤种的款,你当我看得上你?”越说越刻薄,“她给你生了一个不相干的弟弟,怕是容不下你,想找个大冤种接手,把你一脚踢出门吧!”
最近工作的不顺、举报的波折,还有欠着大加一利息的焦心,让王元莉在这一刻彻底没控制住脾气而爆发。
叶骁华望着王元莉的眼神,顿时阴鸷起来,气极反笑道:“你TM的,相亲前,是不是只盯着钱看,忘了打听老子是什么人?”虽然他烦徐学凤烦的要死,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算是个好人,王小骢那崽子,也算是个可爱的小胖子,听人这样骂她,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
王元莉吓得瞳孔一缩!
服务员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问道:“同志,这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需要我们帮忙吗?”
想到爱立还在楼上,叶骁华的气瞬间门消了大半,冷哼了一声:“算你今天运气好,老子不想和你算账,不过,要是最听到你嘴巴不干不净的,我也不介意去你家,问候问候你爸你妈!”
叶骁华望了眼手表,还有四十分钟,就到下午的上班时间门了,他今天没舍得请假,想着哪天爱立有空去找他玩,再请半天假。
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傻叉,咒骂了一声:“妈的,晦气!”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店,骑上自行车一蹬脚就跑得老远,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
越想越气,觉得是时候写一封信,让他老子也气一气,免得有事没事,给他招惹这么些傻叉玩意儿!
王元莉见人走了,刚才一瞬间门的恐惧才渐渐消退,她一时义愤填膺,觉得自己被人当猴耍,忘记王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了。
叶骁华爆粗口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本来还可以倒打一耙,在王家敲上一笔,填了秦绵绵这个窟窿,这下彻底没戏了。
这是她遇到的最好的相亲对象了,想到爸妈听到一姨介绍的时候,眼里的喜悦和光彩,就连小弟都闹着,要姐夫买糖,王元莉顿时又责怪一姨没有替她打听清楚,就把她往王家跟前引。
郭景泰从王元莉身边经过,恰好看见望着酒店大门出神,嘴巴死死咬住,看着都要出血一样,心里琢磨着刚才那一出爱恨情仇的好戏。
觉得这男同志眼神真好,一眼知道王元莉不是好相与的,他琢磨着能不能当个乐子告诉樊铎匀?又觉得这种没品的事,实在有些掉价,摇摇头,自我否定了。
有这事开头,郭景泰托符远向田力打听的事,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
到晚上,郭景泰已经将收集到的信息传递给了樊铎匀,“两个人以前是室友,前段时间门,也就是来申城之前,说是保卫科的人搜了她们宿舍。沈同志当天中午就搬走了,田力说看到两位男技术员帮忙搬的行李。”
这事很容易就联想到举报,再看两个人现在碰面都不打招呼的样子,估计彼此心里都有数。
“对了,”郭景泰想到一件事,看了一眼樊铎匀才道:“听说以前,王元莉在厂里说,沈爱立有个对象来着,后面好像是成分不好,两个人闹别扭分手了。”
樊铎匀眉眼微垂,淡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听话听音,郭景泰笑道:“这么说,你之前就知道啊?我还担心你知道了,心里会拧巴。”看好戏一样地,啧啧叹了两声,“樊同志果然成长了很多啊!”
樊铎匀淡淡瞥了他一眼。
郭景泰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又接着分析道:“所以说,沈同志是知道自己被举报的事,我看她丝毫没有受这件事影响,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樊铎匀却想得多点,爱立的性格,显然对政治氛围并不敏感,现在到处是抓典型,一旦被举报,不管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单位里那些人嗅到一点不同寻常,只会争先恐后地往你身上泼脏水,一次举报能够躲开,两次呢?三次呢?
这时候,除非是有新的典型被拉出来,转移大家的视线,不然只要有一道口子,也能够造成墙倒众人推的群体效应!
第28章
叶骁华到了单位,就给自家老头子写信,将和王元莉两次见面的不愉快大加渲染了一番,末了还添加一笔:“您老真是好眼光,请了这么一位女同志来耍猴给我看,就是她对您的两位夫人和爱子都口出秽语,不知道这是否是您将她介绍给我的原因?再次感谢您二位的善举!”落款是“您的好儿子骁华”。
写完信,自己看着还乐了,看他们以后还会不会瞎安排。
想到这位女同志,还是沈同志的同事,处理起来还有些棘手,准备下回见面的时候问问爱立,和她关系怎么样。
付长垣见他回来了,凑前来问道,“怎么样?手表送出去了吗?”他中午准备约这位公子哥一起吃饭,人家却说要去送信。
好嘛,来回一个多小时,这四月末的天,衣衫都湿透了。恋爱过的男同志毕竟有经验,一眼就知道是那位手表姑娘来了。
叶骁华一手推开他,“走开走开,别挡着我的风。”
靠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道:“还早呢,现在吓到人家可不好,我估摸着,到年底准能把这事落实!”刚好回家把他们家老头子吓一跳!
他虽然是头一回追求女同志,但是经验可丰富的很,想当初读大学的时候,也给好几个兄弟出谋划策过。
知道这追求女同志,第一步是不能打草惊蛇,得温水煮青蛙。把人先稳住了再说。
付长垣有些好笑道:“不管怎么说,有事没事,往人家跟前凑,是准没错的,你最近手头的活,要是忙不完,我可以给你分担点。”
叶骁华摆手,“那倒用不着,份内的事还是要自己做的。”
付长垣半真半假地道:“谁能想到,我们平时看着不务正业的叶公子,对工作还是勤勤恳恳的。”他和叶骁华一起进入汉城航测局,一开始以为叶骁华不过是来混日子,没想到认真、勤奋劲儿,比他这小市民家庭出身的都不遑多让。
他才觉得,革命家庭的家风确实是好,教出来的孩子脾性虽然乖张,秉性却是没得说。
忽听叶骁华道:“你不是也想买一块申城手表吗?我听说我们试制小组最近来了几张手表票,估计是奖励给先进工作者,你到时候拿工业票和人换换,工业票要是不够,我可以给你凑点!”叶骁华自己动脑筋想处对象以后,才理解付长垣攒钱攒票给对象买手表的执念。
付长垣心里大喜,他攒了好久的工业票想换一张手表票来着,“哥们,你可比之前有人情味多了啊!果然,人就是要找对象,不然哪能知道俗世男女的人间疾苦。”
叶骁华却有感而发道:“也得是优秀的对象才行,自己也想变得更优秀一点。”比如,沈爱立同志的正直、质朴和真诚,让他连送一块手表都怕被退回来,和女同志吃饭还打包剩菜,他还有了攒工资的念头,预备可以多请沈爱立同志吃大餐。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不仅新鲜,而且好像还有点让人上瘾。
沈爱立因为余钟琪的提醒,一晚上都没睡好,认识到自己,对于这个年代民众情绪的狂热,还是缺乏直观的感知能力。
早上起来顶着一对熊猫眼,在餐厅遇见,郭景泰还奇怪道:“你们昨晚做贼去了啊?怎么像一夜没睡觉一样。”
沈爱立嘀咕道:“是提防做贼的。”
郭景泰摇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还能整日防着贼不成?”
樊铎匀道:“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一声。”他猜测爱立可能后知后觉地发现,被举报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一时不知道是欣慰她的进步,还是担忧她脑瓜子瞎乱转,自己吓唬自己。
沈爱立话到嘴边,犹疑了一下,也就是这瞬间的犹疑,让她醍醐灌顶。她没有不能昭人的心思,她清清白白做人,没道理因为别人的阴暗心理,而活在阴影之中。她要是恐惧、害怕,那才是真的中了王元莉的圈套。
想清楚以后,望着樊铎匀和郭景泰道:“是我一时想左了,差点着了人家的道。先前在厂里被人举报了,说我是反`动派,我没有做的事,我也不怕被查,昨天担心有人乱说,影响我的名誉。”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我真因为这份举报,而变得杯弓蛇影,那真是太荒谬了。”
虽然举报事件本身,就彰显着荒诞。
她的坦诚与勇敢,不仅让樊铎匀深深欣赏,就是局外人郭景泰,也觉得沈同志真是一个内心纯洁、明朗的姑娘,没有经历过灰暗的侵蚀,他忽然明白樊铎匀为什么会惦记这样一个姑娘。
转头去看发小,就见他看着沈同志的眼睛,好像都在发亮。不由自嘲,只有向往光明的人,才会被光明所吸引,而向往黑暗的人,找到的只有黑暗。
就听樊铎匀轻声问道:“查到什么东西了吗?”
沈爱立“嘿嘿”笑了一声,才道:“一个抄最高指示的笔记本,两封信,一封是你寄来的,一封是我嫂子的亲戚请我帮忙找一本拖拉机修理类的书。”至今想起来,她都觉得自己这个日记本的事,做得妙极了!
郭景泰听后,看着樊铎匀,却问爱立道:“那樊铎匀信里写的是什么?有没有什么出格的话?”
沈爱立摇头:“没有,就是日常问候一两句,什么都没有提。”
郭景泰“哦”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发小,一封信里多写几句话能怎么了呢?
郭景泰微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昨天铎匀在餐厅就注意到了那位王同志,觉得看你的眼神不对劲,还让我私下问问怎么回事,早知道你们不避讳这件事,我就正大光明来问你们了,省得还费这一番周折。”
一段话说出来,余钟琪立马眼睛都亮了,激动地看看樊铎匀,又看看爱立,原来樊同志私下这么关心爱立的情况啊,枉她还担心人家会听信王元莉的话。她想想都觉得眩晕,她之前只是瞎牵线,压根没想到这两人真有可能。
沈爱立都很意外,“小樊同志,你人也太好了,我现在都后悔,中学时候应该多帮帮你,多关心关心,比如每天送你回家、结一个学习帮帮对之类的。”
樊铎匀本来面上还维持得住,见她越扯越远,心里竟然也觉得很期待这样的场景,颇认真地点头道:“可能时间太短,你没来的及做这些。”她当时不过在这边待了两周左右,有一天他给她带了奶糖,她客气而疏离地表达了感谢和婉拒。
他当时压根没想到已经不是她了,继续每天往她的书包里塞奶糖。
他观察了很久很久,还有想过是不是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性格发生了转变。他经常跑到她们那条巷子里去晃荡,后来连樊多美都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樊铎匀自以为陈述的是事实,听在沈爱立耳朵里,却觉得樊铎匀是在说阴阳话,毕竟初中可有年时间,高中两个人也是都在汉城读的,时间可一点儿也不短。
挠挠头,笑道:“我也觉得很遗憾。”原主那时候估计一门心思读书考大学,肯定没有心思结什么帮帮对。又对樊铎匀和郭景泰道:“感谢大家的关心,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来之前厂里的意思就差不多明了了,百分之九十是不会出问题的。”
樊铎匀安慰道:“那就好,要是真有人造谣,你也不用担心,她只是觉得你孤身一人无法自证清白,清白不需要自证,我们都是旁证。”事实上,这也就是保卫科没有搜到爱立的日记本,不然很难撇得清干系。并不想多说,让小沈同志后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并不会因为她的政治成分而疏远她,一直担心被误解、被孤立的人,听到这样的承诺,忽然觉得很温暖,沈爱立难得没有再耍嘴皮子,眼尾微红,认认真真地对樊铎匀说了一句:“谢谢!”
毕竟在这个年代,亲生母子、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因为这类问题而老死不相往来的,并不在少数。
她的情绪转变,樊铎匀看在眼里,低声道:“这句承诺,在我这里,一直都有效。”
郭景泰见气氛凝结了一瞬,忙道:“樊同志、余同志,咱们结不成学习帮帮对,后面天参加申城的棉纺织厂、毛毯厂、织布厂,我看咱们倒可以结成一个小组。”
余钟琪笑道:“那再好不过。”她巴不得给爱立和樊同志,多制造一点机会。等回去,她告诉序瑜,还不把序瑜羡慕死!她知道序瑜和爱立关系最好。
可是亲眼见证了爱立在申城这一段小桃花的,是她余钟琪,哈哈~
沈爱立被他们一打乱,情绪也恢复了过来,想起来下午还要去申城航测局,提前和他们打招呼道:“今天下午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了,得去航测局访一位同学。”
樊铎匀当下就猜到是哪位朋友,淡声道:“我今天也没有其他的事,不知道方不方便一起去叨扰下?”
“嗯?”沈爱立被他这突来的想法给搞愣住了,她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又搞不清楚怪异感来自哪里,凭着直觉拒绝道:“这不是很好吧?”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叶骁华以为这封“海绵信”,会把某人召唤过来。
没想到,召唤出来的除了惊喜,还有惊吓!
第29章
从百货公司出来,沈爱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边等电车,一边看后面的樊铎匀、余钟琪和郭景泰,试探着问道:“你们真的不回酒店啊?”
樊铎匀淡声道:“我们在申城也没有朋友,刚好和小沈同志一起去凑个热闹。”
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樊铎匀眉眼微低,望着她道:“难道小沈同志想和人家独处,觉得我们碍着事儿?”
沈爱立忙摆手,“没有,没有,”情急之下,她又开始胡诌,“就是我这位朋友,人特别大方热情,看我们这么多人去,怕给他造成负担。”
其实沈爱立也不算胡诌,在她心里,叶骁华确实出手大方,待朋友周到又热情,她私心里觉得,她们这一行人过去,叶骁华肯定要请大家吃饭,前几天那餐饭花了五块钱,今天人更多一点。
樊铎匀见她想到的竟然是这个,好笑道:“小沈同志放心,我们会自掏餐费。”
“我不是嫌弃大家吃饭,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爱立真是要自闭了,再一次感受到无产人士的辛酸,觉得还是得出次血,不然实在太为难人了,笑道:“这次大家都不许和我抢,吝啬的沈同志决意要请客,请诸位给我这个机会。”心里却暗暗嘀咕,这回可真是为了脸面光光,而口袋空空了。
但是无论是叶骁华,还是樊铎匀请客,她都觉得是她给人家带来了麻烦!
余钟琪知道她手头也拮据,但是被樊铎匀这么拱着凑热闹,也觉得挺好玩,安慰爱立道:“不用,我们自己来,我就是想跟着去凑凑热闹。”这话说完,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厚道,但是她莫名觉得有乐子可以看,还真不舍得走。
钱票的事,后面再补给爱立就是。
叶骁华被门卫通知,有人来找的时候,眼睛一亮,忙问道:“是不是一位叫沈爱立的女同志?”
门卫道:“是,就是……”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叶同志就“蹭”地一下子跑了出去。不由笑了起来,“嗨,这次叶同志积极的很啊!”他还以为和上次那位一样的待遇呢,都想着给人家多说几句,比如,还有其他三位同志一起来的。
叶骁华还不忘就用手扒拉了两下头发,等快到门口,就看见爱立站在铁门外,忙挥手。
沈爱立远远也看到他过来,朝他挥手。
“爱立同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试验时间是不是海绵了!”说着,笑容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沈爱立笑道:“本来准备周末来的,但是今天下午四点就散会,就提前过来了。”
叶骁华一开始以为旁边这几人,是等别人的,这会儿见其中两个都乐呵呵地看着他,另一个也点头致意,只不过第一眼,叶骁华就觉得这位男同志看他的眼神不甚友善,面上还是和气地问爱立,“是你的同事们吗?”
爱立忙介绍道:“这位是余钟琪,和我一个单位的。”又朝着两位男同志道:“津市纺织机械厂的郭景泰和华南工业研究所的樊铎匀。”
说完,有点抱歉地看着叶骁华道:“他们在申城没有朋友,我就邀请他们一起过来凑个热闹。”
樊铎匀听到她说“邀请”,心里好笑,关键时候,她倒还记得给他描补。
叶骁华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微微闪了下眼,就明白其中的关窍,安抚道:“真是太好了,人多更热闹。”他就说刚才为什么觉得那位樊同志,看他的眼神不甚友善的样子,原来将他当对手了。
叶骁华一点也不意外,爱立是这么优秀的女同志,有人和他一样慧眼识珠,是再正常不过的。
华南工业局,那可远着呢,一辈子能不能调回来还是个问题。
樊铎匀对上叶骁华大大方方伸过来的手,有些意外,客气道:“您好,叨扰了!”
叶骁华借机也打量了下这位男同志,看起来比他稳重点,可能也没他爱逗笑,估计也不如他和爱立的合拍,意有所指地道:“欢迎,很高兴见到沈同志的朋友。”
樊铎匀挑眉,压下心里那股烦躁,看来这位同志对自己很有把握。
叶骁华在门卫处登记了信息,就将几人带进了单位,在公共区域稍微参观了下,就托付长垣帮忙招待下,他回宿舍将工服换下,等再出来的时候,是一个穿着军绿色衬衫,军绿色裤子的神采奕奕的小伙。
爱立有些想笑,这位果然是时代的潮儿。
叶骁华见她憋笑的样子,问道:“是不是看起来还挺精神?”
沈爱立笑着点头,“对,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时代的潮儿非你莫属。”说着,还竖了竖大拇指。她感觉她一和叶骁华在一起,就特别容易放飞自我。
刚才带着这么多人来的一点窘迫,瞬时不翼而飞,当叶骁华说请大家吃餐晚饭的时候,沈爱立忙道:“我们来的时候都说好了,今天我请,你不要和我推拉。”
叶骁华没有当面反驳她,只是等几人去附近餐馆的路上,悄悄对爱立道:“你一会付账的时候,钱要是不够,就和服务员说一声,我一会过去付。”
沈爱立道:“你放心,我今天把家底都带来了,不够再找你。”
两个人走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前面的付长垣给几人带路,见樊铎匀的脸色微微有点不好看,老江湖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叶骁华昨个才说借工业票给他,今天这个忙,他可得好好帮,忙热情地为几人介绍即将要去的餐馆。
“别看这地方七绕八绕的,这家国营饭店的川菜特别正宗,来申城嘛,还是要来江边看看的……”
郭景泰见发小的脸,像是阴沉的能下雨,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幸灾乐祸地道:“这位叶同志,还真有点能耐。”
樊铎匀挥开他的手,缓缓地深吸一口气,顿了两步,等后面两人跟上,主动和叶骁华搭腔道:“叶同志来申城这边多久了?预计什么时候回汉城?”
“刚来不过半个多月,年底应该能回去。”他其实也不确定,项目要是按计划来,年底就能回去,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听了叶骁华的回答,樊铎匀一下子心平气和了很多,又问道:“不知道您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和沈同志在大学就认识了吗?”
“测绘专业,是,一早就认识。”只不过那时候,沈同志的对象是魏正,叶骁华有问必答,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叶骁华又问樊铎匀:“樊同志和沈同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樊铎匀笑道:“中学同学,比叶同志要早一些,不知道叶同志参加的是什么器械的试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