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她想不出来,这俩人怎么好端端地要离婚。她压根没往女儿投机倒把的事情上想,只觉得是俩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钱伍花见她表情不像作假,可能真的不知道冬青投机倒把的事。心里不由暗叹,冬青瞒的可真深,连自己父母都不吐露一点。
钱伍花并不打算给江梅花解惑,现在冬青和少原的婚还没离,要是给左右邻居听到“投机倒把”这几个字,她安家都得跟着倒霉。
只是半真半假地和江梅花道:“是少原怕耽误了冬青的前程,这婚早离,你家早些能顿顿白面馒头,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耗的可不是我家少原。”
这话听在江梅花耳朵里,越发觉得是女儿另攀了高枝,安家人不想说出来,伤了少原的脸面。
怪不得先前说离婚的事,女儿的态度就有些奇怪,说什么:“你们到了安家也别闹,少原要是真想离,你们就把离婚报告给他,让他把证领了算了,钱的事,他答应给我一半,很不少了。”
她当时还觉得冬青拎不清,现在看着钱不少,以后真离了,可就是坐吃山空。
现在又听钱伍花说什么怕耽误冬青前程的话,立即就歇了几分劝和的心思,想着女儿既然愿意离婚,说明下一个肯定更好。
江梅花一冷静下来,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安少原,眼神闪了一下,还是做了做样子道:“少原啊,你这孩子,怎么就闹得非要和冬青离婚的地步呢?”
安少原喊了一声:“妈,”又朝杨老头道:“爸,你们今天过来是冬青的意思吗?”
杨老头看到安少原,立即把脖子一梗,“别假惺惺,你都要冬青离婚了,喊什么爸妈?怎么,就准你安少原欺负我闺女,不准我们为闺女讨个公道啊?”
安少原平静地问道:“爸,那您的意思是?”
杨老头冷声道:“什么叫我的意思?当初是不是你上我杨家的门,表示要和冬青结婚?冬青跟了你就是二婚,现在再离婚,我们冬青的名声就彻底坏了,以后定然也不会有人再敢上门来提亲,这么一个老姑娘放在家里,吃喝用穿哪样不花钱,你得管!”
杨老头句句女儿不容易,却半点没有劝和的意思。说这么些,不过是想多从安少原身上榨出钱来。
安少原一时不知道是为冬青可悲,还是为自己可悲?
她到底是由着杨家人拿她做筏子,来和他要钱。五五分她能分到四百五,她还有一份食品厂的工作,不说二十年,至少未来十年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安少原压下心里头的情绪,朝杨老头道:“杨叔,钱的事,我已经和冬青商量过了,我们手头的存款对半分,您要是不放心,回头我们领离婚证的时候,可以在上面的‘财产处理’一栏写上这条。”
杨老头不高兴地道:“什么叫对半分?你还有工作,离了婚照样能娶个年轻女人,我们冬青呢?一辈子就毁在你手里了,以后就指着这几个钱过日子,当时来我家提亲的时候,你一口一个保证对冬青好,你就是这么保证的?说离婚就离婚,到这时候了,一点钱还要抠搜一半?”
不说安少原什么想法,一旁的安小雨气得肺都要炸了,“老叔,什么叫一点钱,这是几分几毛吗?咱们村里,多少人家一年到头都存不了五十块钱?你管这叫‘一点钱’?”
钱伍花望着杨老头道:“那依你意思,怎么分合适?”
“分分分,分分分的,我闺女的后半辈子,你们怎么不分一半走?要我说,你俩的钱,全都给冬青带走,左右你有工作,以后还能再攒着,冬青可就指着这点钱过日子了,你们到底夫妻一场,少原,你可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啊,我闺女要是活不下去,老汉我第一个就撞死在你家门口!”
一听全部都要,钱伍花气得差点闭过气去,幸好安小雨在旁边看着,忙喊了一声:“妈,我们在呢!”
钱伍花这才稳了稳心神,缓缓换了口气,才开口道:“杨老头,那是少原拿命换来的,做人要讲良心。”
杨老头咂吧了口烟袋,不吱声。话说到这份上,他就不准备往回收。
江梅花听自家老头说,要全部给冬青带走,还诧异了一下,在家里不是说好要七分的吗?怎么这会儿,老头子又改了主意?忙拉了一下老头子,想提醒他别把事情做的太绝,后头把人惹毛了,七分都不行。
杨老头用烟袋锅,打开了江梅花的手,“拉什么拉,没看我正在给闺女找公道吗?少原他妈,我的说法就这,你们要是不同意,老汉我就不走了,你们可别净想着欺负人,还不赔偿的好事儿。”
说着,干脆就坐在了院子里的小凳子上。
这是村里无赖的手段,钱伍花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安小雨忙给妈妈拍背,让她不要生气,“妈,少原在呢,你别担心。”
钱伍花焦心地看了眼儿子,就怕儿子对冬青还有感情,一心软真就答应了,这杨家人还真是吃骨头都带吐皮的。她家少原拿命换来的钱,他们竟然想一口气全卷了。
钱伍花实在没忍住,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声,这么个人家,她家少原就算后半辈子打光棍,这婚也得离了。
安少原看了一眼杨老爹,面无表情地和他道:“杨叔,你来这套对我不管用,钱的事我和冬青商量,她要是同意离婚,就把离婚报告带过来,我俩去婚姻办事处,她如果不愿意,那这婚就先不离,我也没有再结婚的打算,几年不离,几十年不离,对我都不碍事。”
这下江梅花急了,冬青可说了,钱伍花那里的存折上有个**百的,不管五五分还是七分,可都是一大笔钱啊!
这要是婚不离了,安家对冬青不冷不热地处着,就是不给一个子儿,谁也说不了钱伍花半个字,毕竟安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娘又不会和儿子分家,存折给老娘拿着,再正常不过的。
而且,她也怕耽误了女儿后头的事。
和杨老头道:“老头子,少原既然执意要离婚,咱们死拖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依我看,还是遂了少原的意,免得到时候夫妻俩真成了仇人。”
她句句看似为安少原着想,安少原却是知道,她这番作态,为的还是后头好跟他讨价还价。昨天下午,母亲还和他说,许是她把人心想坏了,杨家人未必就会如此不堪。
但是现在,撕开姻亲关系,这一层虚无缥缈的面纱,冬青的父母,比妈妈想的还要不堪。
果然就听江梅花道:“少原,你也知道,我们冬青不容易,前头跟了你,我还想着你俩能好好过日子,以后有个一儿半女的,我们也就放心了,没想到你俩结婚不到两年,就闹成这样。”
顿了一下又道:“我也算是看出来了,冬青说的没错,你是铁了心要离婚。我们也不为难你,你想离也成,就是冬青以后的生活,你多少得照顾一点。”
安小雨听到这里,已经一点脾气都没了,她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这杨冬青的父母,都是掉进钱眼里的人。
一不问为什么离婚,二不问能不能不离婚,张口闭口,算计来算计去的,只有钱。
也怪不得杨冬青一心要搞投机倒把,这样的父母,女儿不掉在钱眼子里,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第223章 分道扬镳
安小雨不由看向了自家弟弟,准备他要是松口让步,就过去给他一巴掌,把人打醒再说。
他就算不顾自己,也得为妈妈考虑。妈妈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可不是让他给杨家做孝子贤孙的。
见儿子小康抱着个石臼在地上捣鼓着,转身和丈夫道:“大铭,一会看好小康,别给磕碰到了。”
孙大铭立即明白妻子的意思,怕一会儿会打起来,忙将儿子抱到了堂屋门口的台阶上,叮嘱他道:“小康,你就在这儿玩,前头人多,一会别摔倒了。”
安小雨见丈夫把儿子安排妥当了,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
就听少原开口道:“杨叔,我还是那话,钱的事,我和冬青平分我们夫妻的共同存款,一人一半,冬青她还有食品厂的工作,这个是已经安排好的,她要是不想要,回头就给我姐。杨叔和婶子今天要是不想出这大门,尽管在这里坐着,你们大老远来一趟,我家也没有赶客的道理。”
江梅花见他一点不松口,到底不敢和安家硬碰硬,轻轻拉了拉老头子的胳膊,“他爹,你看这事?”
杨老头“吧嗒”了一口烟,有些无奈地道:“少原,你这娃子忒不厚道了,你真是坑了我们冬青啊,你让她以后怎么办?”杨老头也知道自家这次不占理,前头态度强硬,不过是想着先声夺人,趁着安少原对冬青还有几分情意,把人唬弄过去。
安小雨不想看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呛声道:“老叔,你这说的,冬青以后就要饿死一样?食品厂的工作,杨冬青不要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想看看这城里拿工资的工人,是不是比咱们村里种地的人家过得还苦些?”
杨老头眼珠子一转,朝安小雨冷冷地看了一眼,沉声道:“食品厂的工作人家已经定了我们冬青,怎么,你们安家这就翻脸就不认人了?离婚证还没裁,你们就不把我们冬青当个人看了?”
安小雨可不惯着她,“你们自己不把女儿当人,还怪到人家头上?小夫妻俩自己已经商议好了离婚的事,你们老两口带着这群小的来,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们都不知道啊?我弟好欺负,我安小雨可不好欺负,别说他不同意,就是他同意,我也把他打得不同意!”
安小雨这话说得异常强硬,从进门以来都把安家人当软柿子捏的杨老头,都不由重新打量了一眼安家的这个女儿,蛮横地道:“你一个出嫁的女儿,怎么手伸的这么长?还管起兄弟来了,看把你能的!”
“我弟不归我管,归你管?我可不朝我弟伸手要一个子儿!”
钱伍花给他们吵得头疼,心口都像是喘不上来气一样,不耐烦地朝杨老头道:“我家小雨的事,不用你老哥操心,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早些把离婚证裁了吧,钱的事,俩个孩子都说好了的,你们杨家要是有意见,去告少原也行,拖着不离婚也行,左右错不在我们少原,也误不了我们少原什么事儿,你们和冬青商量着办吧!”
她这话就叫江梅花心里一“咯噔”了,担心这离婚的原因,真是女儿犯了错。忙道:“离,五五分也行!”
杨老爹瞪了江梅花一眼,瓮声瓮气地道:“三七分,我们冬青七成。”
钱伍花望着杨老头冷笑道:“绝不可能!只要我老婆子还有一口气在,你看你杨家能不能多拿我少原一分钱?”不是想着让儿子顺利把离婚证领了,她现在都想拿笤帚,把这些人赶走。
江梅花望着钱伍花,又试探着道:“那四六?”
少原道:“五五,只会五五分,麻烦婶子你告诉冬青一声,让她明天在镇上公社等我,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把离婚证的事办了,说好的钱,我到时候也会带给她。”
杨老头还要再嚷几声,江梅花一把拉住了他,“老头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别让冬青为难,人家这是铁了心了,你别说了。”怕老头子反应不过来,还悄悄扭了一下他的胳膊。
杨老头立即明白,这里头怕是有事,清了清嗓子道:“行,那你和我们冬青说!”说着,眼神还往安家四处打量,显然又在盘算起他家里的东西来。
杨老头吧嗒着烟锅,犹不甘心地道:“家里的东西怎么算?是不是也五五分?”
安少原面无表情地道:“冬青陪嫁过来的东西,她自己带走,剩下的东西,都是我妈妈置办的,和冬青没有关系。”
杨老头微微咳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不自在,当初冬青和安少原结婚,他们想着是二婚,安少原又心里眼里都是冬青,不陪嫁东西,安少原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是一样东西也没置办,冬青带着她自己的几身衣服就过去了。
这时候,杨家的老幺麦穗,指着安少原刚带回来的红烧肉道:“爸爸,肉!”
钱伍花皱了皱眉,和儿子道:“少原,给麦穗!”
等把杨家的人打发走了,钱伍花默默地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好半晌才缓上气来,心里想着,杨家人再来闹两次,她这条命都得给他们气没了。
安少原也站在院子里出神,显然被杨家人闹得身心俱疲。
安小雨劝道:“妈,少原,事情都到这一步了,离婚就是,你们都别为这事烦心,没有必要。”又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利索地套了围裙,就准备去生火做饭,还不忘打发一旁捣着石臼里的芝麻玩的儿子道:“小康,去和你姥姥玩会儿。”
小康立即就抱着小石臼,哒哒地跑到了姥姥跟前,“姥姥,捣点芝麻吧,我还想吃汤圆。”
钱伍花摸了摸外孙的头,笑道:“好,明天早上姥姥就给你做汤圆吃,”顿了一下,又问道:“小康,想不想吃红烧肉,姥姥明天给你做好不好?”她知道,刚才儿子肯定是想着小雨一家今天过来,特地去饭店买了一份红烧肉。
但是她知道,杨家要是一点好处没得到,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走了。她看着这一家人,实在是烦心的很,就是把她小外孙的红烧肉打狗了。
小康迟疑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小声道:“姥姥,康康吃两块就可以了。”
钱伍花心疼地把小外孙抱在怀里,温声和孩子道:“没关系,姥姥多买点,康康可以多吃两块。”
孙大铭笑道:“妈,小雨说不能给他多吃,还小呢,怕回头闹肚子。”
钱伍花笑笑,“那康康多在这边住几天,姥姥给你做肉丸子和排骨吃好不好?”
和小外孙聊了会,钱伍花的心里也缓和了点,这才问儿子道:“少原,钱的事,你怎么打算?五五分吗?”
安少原望着小外甥摇头道:“不,妈,我的转业费不分给冬青,就是我们先前的存款两百一十块钱,都给她。剩下的钱,我想给姐姐和姐夫在县城里买一份工作,以后安安就在县城里读书吧!”
孙大铭听了这话,忙推辞道:“少原,真不用,我和小雨在镇子上也好得很,我们在那边待习惯了,乍到县城里来,可能还不适应。”
安小雨也在厨房里听到了,忙出来道:“少原,你不要操这个心,我和你姐夫日子好得很,我刚才说要抢食品厂的工作,不过是故意吓唬杨家。”缓了一会,又补充道:“你今天没给杨家让步,我心里都得劲的很,我们日子能过,你别往我们夫妻俩身上操心。”
钱伍花看在眼里,意有所指地道:“你姐姐姐夫都不是那种贪心的人,只要日子能过,他们就知足的很。你要是有这心,手边留点钱,等你姐姐和姐夫需要的时候,再出个手就是,不急在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夫妻俩人又推了几次,最后钱伍花一锤定音地道:“随你姐姐吧,就是我也想在村子里待着,等你和冬青的事了了,我就回村里去,养点鸡,种点菜,给我们小康改善伙食。”
安少原也就没再多说。
第二天一早,钱伍花让女婿陪着儿子回镇子上,怕杨家人得知转业费不分,又闹将起来,少原一个人扛不住。
送儿子出门的时候,钱伍花还不忘叮嘱道:“少原,人心不足蛇吞象,在你看来可能只是让了一步,在别人看来,是他们还有得寸进尺的机会。”
安少原点点头,“妈,你放心,我心里头有数。”
俩人快到镇上公社的时候,安少原远远地就看到了杨冬青,身姿笔直,面上清清冷冷的,并没有哪怕一分的纠结或不舍。
对于这一段婚姻,安少原觉得自己像误闯进了迷雾中一样,稀里糊涂地结婚,又莫名其妙地离婚,现在回想这不到两年的婚姻生活,俩个人的关系,似乎从冬青第一次随军以后,就发生了变化。
其实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也闪过离婚的念头,但是到底没有下得了决心。
这时候,杨冬青也看到了安少原,轻声和母亲道:“妈,少原来了。”她今天早上只让妈妈陪着她过来,没有让爸爸也来,怕激化了两边的矛盾,没必要在这一天还和安少原闹得不愉快。
江梅花立即上前和安少原道:“少原,冬青把离婚报告带过来了,你昨天答应的事,可得说话算话。”
安少原淡道:“婶子,这事我和冬青说。”径直走到了杨冬青跟前,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个信封递给她,“这里头是我们俩人的共同存款,都给你,我转业补贴的事,不在我们夫妻财产划分之内。”
听到这话,江梅花立即就不乐意了,“少原,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昨天可是口口声声说五五分的,你怎么……”
安少原打断了她,“婶子,昨天口口声声要全部的钱,这就是我们夫妻共同的全部财产。”他这话虽然是朝江梅花说的,却是看着杨冬青,他知道,江梅花不过是代替冬青和他讨价还价。
顿了一下又道:“冬青,转业费我留给我妈妈和姐姐,这个信封里是我能拿出的全部。”
杨冬青没有伸手,微微垂了眼睛道:“少原,我想不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是我对不住你,瞒了你很多事,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说到最后,杨冬青的眼角还带了泪。
安少原丝毫不为所动,淡淡地看着她道:“冬青,你要是没有异议的话,就进去吧!”不知怎么,他现在看到杨冬青的眼泪,会想到鳄鱼的眼泪。心里不无自嘲地想,如果她现在还试图用眼泪来让他妥协或退让,那真是打错了主意。
杨冬青有些愕然地抬头,嘴巴嗫嚅了一下,却知道自己不好说有异议,轻轻看了一眼母亲,江梅花立即会意,开口道:“少原,我们昨天说好了的,是所有钱五五分,你这一下子就把大头去掉了,对我们冬青来说太不公平了。你也知道,冬青以后日子不好过,你们到底夫妻一场,你又是重感情的人,依我看还是按原来的分合适些,你说呢?”
江梅花说完,眼含期待地望着安少原。
安少原没有理会江梅花,直直地望着杨冬青问道:“冬青,这也是你的意思吗?”又提醒她道:“这事我和你的事,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孙大铭也看出来,杨冬青自己不吱声,指使她妈妈来替她说话,觉得自家小舅子,遇上这么个女人,真是要了命了。忍不住帮腔道:“杨同志,你要是没什么要说的,不然就去和少原把证领了吧?我们这还赶车呢!”
安少原进一步问道:“或者,你今天不准备领离婚证?”
话说到这份上,杨冬青也只能开口道:“少原,我们说好的五五分,包括你的转业费,你知道我这情况有多难,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也请你为我多考虑一点。”
她这话一出来,安少原忽然就笑了,眼底却浮现了一点点凉意。
望着杨冬青道:“冬青,如果我上次没有从战场上回来,部队里给的这笔钱,也该是有我妈妈一份的,她给了我一条生命,我难道不为她的后半辈子考虑,而为你考虑吗?你又何曾为我考虑过一分一毫呢?”
但凡你为我考虑过一分一毫,今天我们也不至于走到离婚的地步。
谢林森说的没错,安少原确实是很敏锐的人,有些事,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去想,从昨天,杨家人出现在他家,指着他的母亲和姐姐.姐夫骂的时候,在安少原心里,杨冬青就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维护杨冬青的利益,还是维护他家的利益,其实已经不用过多考虑。
安少原看了眼手里的信封,不紧不缓地道:“冬青,这封信封里的钱,已经是我对你最后的一点情意,你如果有异议的话,恕我不奉陪了。”
江梅花提着心问道:“少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奉陪了?”
孙大铭翻了个白眼,“不陪你们演戏了,爱离不离,我小舅子要不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会好言好语地和你女儿提离婚.提赔偿?她自己心里也不虚的慌?”
不说江梅花,就是杨冬青听了这话,眼皮都一跳,立即伸手把信封接了过来,和安少原道:“是我想多了,安同志,我们进去把离婚证领了吧!”
不过二十分钟,两人就领了各自的离婚证明,上头“财产处理”一栏上明晰地写着:“双方已协商完毕”。
从公社里头出来,杨冬青看似诚恳地朝安少原道:“少原,你是个好人,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到现在这个局面,我也不敢再说乞求你的谅解,希望你以后的路能够一切顺利。”
安少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杨同志,后会无期。”转身就和孙大铭走了。
杨冬青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来一点惆怅。其实单从感情上来说,她对安少原,还是有几分情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这点情意,在四五年前,她决心嫁给沈俊平的时候,就已经所剩无几。
她想,如果是四五年前,她头一段婚姻,嫁的就是安少原,她和他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五年前,她选择了沈俊平,五年以后,她的第二段婚姻也宣告破裂。
江梅花见人走远了,才皱着眉问女儿道:“冬青,你和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头和人有了首尾?不然这安家的人,话里话外都是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中一样?”
杨冬青心里正烦着,对妈妈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冷淡地道:“妈,你想多了,谁都没有,就是我以前在沈家的事上骗了安家,他们动不动就拿这件事说项。”
江梅花忙让女儿把信封打开,看看里头有多少钱。
杨冬青估摸着该有三百,等打开才发现,不过两百一十块钱。
还不够当时沈家给她买汉城食品厂工作的钱。心里有点懊恼,早知道昨天爸妈去安家的事,会触怒安少原,她就该按捺下性子。
她本来以为,安少原想和她离婚,是被逼无奈,不想因为她投机倒把的事而丢了工作,但是她笃定安少原对她还是有几分情分的。
就像先前,她一而再地让他不高兴.失望,他也没有真的对她怎么样,还是默默忍了下去,这样的一个男人,她以为不会在钱财上和她计较。
所以,当爸爸提出要找安家理论的时候,她没有强硬地阻止,只是让他们别闹得太难看。
江梅花把女儿手里的信封拿过来一看,发现里头竟真的只有两百一十块钱,撇撇嘴道:“哎呀,冬青,你这婚离得真是太亏了,早知道安少原这么抠搜,我当初就不该劝你和俊平离婚,沈家人对你可没这样抠搜过。”
杨冬青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左右她现在和姜斯民合伙做生意,以后也不会缺这几百块钱,和母亲道:“妈,你不是答应了二妮和麦穗,今天回去给她们带一份鸡蛋糕吗?供销社就在旁边,我们先去把东西买了吧!”
江梅花嘀咕道:“本来以为四五百块钱,给他们买块鸡蛋糕尝尝,这么两百块钱,哪经得住花啊?”
杨冬青漠声道:“买吧,我答应了二妮,不买的话,回头她要和我闹的。”
供销社就在前头五百米的地方,俩人很快就到了,杨冬青忽然觉得,可能是很久没有听到沈俊平的名字,乍然听到,脑子还有些恍惚,竟像真看见了沈俊平一样。
这时候,旁边一辆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带起了水坑里的泥,险些沾到她衣服上去,杨冬青心里忽然一激灵,不是幻觉,是她真的看到了沈俊平,忙问母亲道:“妈,你看左边那个,是不是俊平?”
江梅花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沈俊平正和一位女同志一起进了供销社,那姑娘脸上还有几分羞怯,一看就是正在处对象的样子,喃喃道:“俊平都找到对象了啊?他的腿看着也不像是瘸了啊?前头的医生怎么乱说呢?”
杨冬青心里一阵狂跳,她和沈俊平离婚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没想到在她和少原离婚的当天,竟然会看到沈俊平。
杨冬青忽然感受到了命运对她的嘲弄。
微微低了头,和母亲道:“妈,我们走吧!”她并不想在这一天和沈俊平碰面,以后的哪一天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今天。
江梅花皱眉道:“不是说买鸡蛋糕吗?离都离了这么久了,你还怕见到人?去把鸡蛋糕买了吧,不然回去,二妮又要拿眼刀子刮你!”
杨冬青想到二妮最近的难缠来,有些不耐地道:“妈你去买吧,我就不进去了,在这等你!”
江梅花点点头,“那行,我去去就来。你别走远了,一会我找不到人。”
第224章 二更合一
杨冬青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母亲,发现人一直不出来,担心是不是和沈俊平发生了口角,耽搁了?
又不想进去和沈俊平碰上,心里正着急着,就见沈俊平和那位女同志从里头出来了,面上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杨冬青忙转过了身去,怕沈俊平看到她。
对于沈俊平,杨冬青心里是有一点愧疚的。她和安少原离婚,至少是放在明面上来谈的,离婚的原因是因为俩个人想法不一样,一个想发家致富,一个只想稳妥地过日子。到最后,也不过是在分割钱财的时候,有些许不愉快,但是她自觉并没有什么对不住安少原的地方。
但她对沈俊平,却不敢说一句不亏良心。
沈俊平从头到尾都没有亏待过她分毫,他性子温和又有耐心,在一起的时候,一句重话也不曾和她说过。她家里穷,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他的工资完全交给她支配,哪怕知道她大部分都补贴了家里,也没有说她一句重话。
俩个人唯一的一次不愉快,大概是他得知沈爱立因为补贴家里而得浮肿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