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事情传到京城,震惊朝野。
翌日参徐家、二皇子的奏折便在御前推成了山。徐家阖族一百多口全部被下狱。
京城刑部、大理寺大牢都被塞满了。
私下里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皇上会怎么处置二殿下。
“殿下,您觉得呢,您觉得陛下这次会怎么处置二殿下?”
太子摇头,“孤也不清楚,这些年二弟一直生活在宫里,出宫的机会不多,这些事二弟并不知情,这一点父皇心里很清楚,因此,应该不会处置太过。”
“不会吗?”太子妃洪氏低声呢喃, 可是她怎么感觉皇上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呢?
洪家当初白捡个太子妃,为了让自家闺女能配得上这个位置,临时抱佛脚给洪氏讲过不少朝堂上的事, 也给洪氏预设过很多种情境下该如何应对。现在这种情况,洪氏总觉得跟她祖父给她讲过的一种情况很像。想了想, 洪氏还是开口道, “妾身愚钝,不明白父皇如果不欲从重处置二弟,又为何放任那些朝臣参奏二弟呢?”早点压下来不好吗?这么放任下去后面要怎么收场?
太子摇头, 这一点他也想不明白。但要说父皇要重罚二弟,也不可能, 就像他之前说的,这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跟二弟根本没有多大关系。“可能, 父皇还有什么其他考量吧?”
只是具体什么考量,太子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点太子心里很清楚, 因为父皇自己身上当年发生的那些事,父皇很怕他们兄弟几个有一天也跟他们的叔伯一样骨肉相残。
可能是因为这个, 所以父皇想杀一儆百?
“不仅如此……”同一时间, 坤宁宫,正在跟皇后对弈的皇上看着棋盘许久,终于落下一子。
皇后:“陛下还有其他考量?”
皇上点头, 想了想轻声道,“我想送老二出海。”
“出海?出什么海?”皇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皇上是什么意思, 手里要落下的棋子都忘了。“皇上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这也太, 太……”皇后‘太’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合适能形容的词。
“其实也不是突然有的想法,早在钱爱卿还在京的时候, 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在犹豫。”
毕竟出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虽然这些年,大周在海外陆陆续续也有了一些固定的产业,可跟大周比还是差远了。其他的不说,就只说吃穿这两样,就不知粗糙了多少,且海上风浪大,出海还有一定的风险,这几年出去的人伤亡情况虽然一直在降低,可并不能完全避免。遇上大风浪,船还是说翻就翻。把老二送出去,他也是不放心的。
可不送出去,老二跟太子一天天大了,他总担心上一辈骨肉相残的事在他们兄弟身上再次重演。
皇后:“那也不用送出海吧?”事情解决的办法千千万,怎么就非得把人送出海去?再说,“这件事情上老二也没犯什么错。若是陛下这次借口这事把老二送出去,那岂不是伤了孩子的心?”
“我以为你会高兴我把人送走呢?”皇上落下一子,看着皇后,勾唇轻笑。
皇后: ……
“是人都有私心,若是将来老二真的跟太子争,我当然希望陛下能把人送走,送的远远的。可现在这些不是都还没发生吗?”
她并不喜欢用没发生的事情来臆测别人。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徐家已经彻底废了,没了徐家在后面帮衬,老二将来就算想争,能成的几率也不大。
这倒也是,“这么一想,我这个做父皇的好像还不如你这个做母后的宽容。”皇上叹口气,摩挲着手里的棋子难得反思起了自己的言行。良久,皇上才再次开口,“如此,那出海的事暂时就不提了。如果后面他们兄弟几个谁有那个雄心壮志,再把他们扔出去,让他们自己出去闯闯。”
心里打定了主意,皇上也没让人在朝堂上再各种参奏二皇子,在这件事情上对二皇子的处罚很快就下来了——禁足两个月(名为处罚,实为保护,主要是想让二皇子避开徐家的事情),抄大周律十遍,罚俸三年。
跟着下来的还有皇上对徐家等人的最终处置结果。
“徐家成年男丁还有牵扯到里面的主要人物都被斩了,其他人流放岭南。宫里的徐娘娘虽然因为二侄子的关系被免于赐死,却也被一撸到底成了宫里最低等位份的妃嫔。”这次,皇兄处理徐家人的事,可以说是快刀斩乱麻,麻利的很。
一段时间过去,伤口基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钱有福扶着九王爷的手,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小心翼翼坐下点头,确实挺麻利的,估计更多的还是考虑到二皇子。想到二皇子,钱有福就想到另外一件事,“这事已经了了,钦差大人也已经离开,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回京?殿下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太妃那边估计又要来信催了。”
“我?我不急,等安安妹妹他们到了江宁府之后,我再回去。”
第267章
好不容易来江宁府一趟, 九王爷肯定是想跟未来小媳妇培养培养感情的。虽然现在小丫头还小。
钱有福直直看了几眼九王爷,想想对方来这一趟也不容易,遂点头, “也好,你来这几天想来江宁府逛的也熟了, 等安安跟乐乐过来, 就由你带着他们在城里转转。”
“好,夫子放心,交给我吧, 我肯定带着他们好好逛逛。”
这几天闲着没事,他可是把府城哪儿有好吃好玩的, 都寻摸了个遍。
青山镇离府城不远,乘船一天多就能到。钱有福这边事情结束, 请人往家里递了个信,安安、乐乐第四日傍晚就到了江宁府。
“爹, 娘……”
第一次跟爹娘分开这么久,从船上下来, 看到码头上等着的钱有福跟秦慕歌, 乐乐连他姐都顾不上了,松开安安的手就跟个小牛犊似的朝钱有福直撞过来。
“小心你爹身上的伤……”
秦慕歌担心钱有福的伤口忙开口提醒。
“爹,你受伤了?”乐乐听到他娘的话, 冲到他爹跟前急刹车,最后也没能刹住,最后还是冲进了他爹的怀里。
钱有福朝秦慕歌摇头, “没事。”而后才朝乐乐笑着道, “之前不小心被人伤着了,不过不严重, 已经好了。”
小家伙却不信,等一家人上了马车之后就缠着要看钱有福的伤。
钱有福被他缠磨的没办法,只能解开衣服让他看。“你看,是不是已经都好了?”
“没好,这里还有好大的疤呢。奶说了要疤都没了,才算是好全了。”
他之前在山南村跟着小伙伴上山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胳膊上蹭破了皮,火辣辣疼,奶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爹这个疤这么大,乐乐伸手比划了一下,他爹这伤口都快有他手掌大了,看着就疼。乐乐蹙眉,绷着一张小脸数落,“爹,你受伤怎么不告诉我?你这个伤现在还疼吗?”
“不疼,早就不疼了。”
钱有福整理好衣服,把小家伙搂到怀里,揉着小家伙细软的头发轻笑,“这段时间跟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在山南村,玩的开心吗?”
“开心。”山南村特别好玩,乐乐连连点头,“就是想爹娘
了。爹,娘,你们有没有想我?”
“想想想,你们爹做梦都叫你们名字。”
“我有吗?”钱有福震惊,他怎么不知道?而且他从没听秦慕歌说过。
秦慕歌笑着点头,“有,我听到了,还不止一回呢。”
安安乐乐闻言好奇,“娘,爹梦里是怎么叫我们的?”
“就叫‘儿子’,‘闺女’啊”想到之前半夜醒来听到钱有福说的梦话,秦慕歌捂着嘴自个乐的不行。
这下安安乐乐就更好奇了,钱有福也很好奇,他究竟说了什么逗的秦慕歌这般笑。
“其实,也没说啥,就说了几句,一次说的是‘儿子,快来,爹给你摘莲蓬’,还有一次……”估摸着是钱有福梦到了安安小时候身体不好,说的是‘安安不哭,不难受,爹爹在,爹爹抱。’嘴巴里说着,当时钱有福手上还有节奏的拍着被子。
那场景,莫名的,秦慕歌想起来就想笑。
秦慕歌学着钱有福当时的样子给几人演出来,安安乐乐看了也都笑的不行。
“想想,时间过的好快,安安都十一了。”长成大姑娘了,活泼健康,哪里还有刚出生那会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的小可怜样?
“是啊。”说到这个秦慕歌也感慨的揉了揉安安脑袋。“时间过的真快,再过几年……”安安就要嫁人了。
本来,如果没有赐婚,她们两口子还想多留安安在家几年,人情往来、管家理事这些,可以慢慢教。现在……九王爷本就比安安大几岁,这婚期想要往后拖,恐怕不容易。
这次,安安来江宁府,这些东西就都要认真教起来了。
“安安、乐乐,这,这,快来。”安安乐乐到江宁府,经过一天多简单的休整,第三天九王爷就开始带着安安姐弟俩在江宁府各处逛吃逛喝。
一开始,安安还有点怀疑九王爷的美食品鉴能力,两顿香的让她恨不能舌头一起吞下去的好吃的吃下来,姐弟俩现在对九王爷那已经是相当信任了。
一听九王爷说这边这家的东西超级超级好吃,哪怕排一刻钟的队,姐弟俩还是坚持下来了。
“呜……真的好好吃。”东西入口,品尝到食物美好的滋味,姐弟俩立马就被这家的美食征服了。
“是吧?好吃吧?”九王爷看着姐弟俩吃的开心,笑着道,“慢点,还有好多呢。他们家很多东西味道都挺不错的。你们要是喜欢,等过两天夫子休沐,我们再来一趟。”
过几天再来?“九哥,你不是这几天就要回京吗?”乐乐好奇。
“我晚两天回也没事,反正我回去也没啥事。”他对朝政又没兴趣,不着急。
“九哥,你都出来那么久了?不想太妃娘娘吗?”
以己度人,反正如果是他好久不见娘,他肯定会想的。乐乐心道。
九王爷:“有点想吧?”不过好像也没那么想?
他都习惯了,之前就算他在宫里,他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他母妃的。在上书房读书那会儿,因为念书时间紧,课业重,有时候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时间去跟母妃一起好好吃顿饭,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跟宫里其他母子相比,他跟他母妃关系算得上亲密的,可要跟乐乐他们跟夫子的关系相比,那肯定差远了。
这也是之前九王爷喜欢钱家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钱家有他想要而不得的那种家庭温馨。
“安安?”察觉到安安似乎看了他一眼,九王爷转头疑惑的看向安安。
安安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九王爷有点可怜。算了,以后对他好点吧?
刚这么想着,安安一抬头就见店门口进来几个魁梧汉子,几个人也不多话,进来就开始摔摔打打。
惊的旁边正吃饭的人,全都往边上跑,刚点上桌的饭菜都不敢要了。
店里的伙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忙过来看情况,“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想干什么?诶,你怎么还打人呢?”说话间,几个人突然推了旁边一个客人,那客人被这么一推,猝不及防撞到另一边的桌子上,身上沾染了油污且不说,还有的地方被破碎的杯盘瓷片划伤,疼的嗷嗷直叫唤。
那几个人却半点没放在心上。依然到处掀桌子摔板凳。
安安他们这一桌好好的一桌菜,点上来三人就吃了一小半,就全撒地上去了。
要不是九王爷和跟着的侍卫拉的及时,安安跟乐乐两个身上估计也得见血。
“没事吧?”九王爷拉着安安躲开砸过来的东西,第一时间检查姐弟俩身上。确定两人都没受伤,这才转头目光冰冷的看向几个闹事的,“你们是什么人?”九王爷不是冲动性子,却也不是吃亏的主,从小到大,能让他这么气愤的还真没几个人。
“你管老子是谁?要吃饭找别地去,再敢来这,老子见一回打一回。”
汉子龇牙,凶神恶煞。
“爷,应该是这边的地头蛇。可能是这家店没有拜码头。”侍卫护着安安他们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转头跟九王爷道。
“不是没拜,这明显是人家嫌弃他们给的少了,故意的。”旁边一个老者显然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听到侍卫的话,小声道。
“给的少了?要给多少?”
“至少这个数。”老者比划出三根手指。
安安:“三两?这么黑?!”这么个小店,除去房租材料人工等成本,一个月的净利润撑死了也就二三十两银子吧?这一下子就要人家利润的百分之十几?抢钱呢?
“没办法,各处都这样。”老者轻叹,他家就是附近开油铺的,他那还是自家的铺子呢?为了图个安稳还不是一样得交?
“你们怎么都不去衙门告官?”
“没用,官老爷根本不管,官商勾结,说不准我们交上去那银子里就有人家官老爷一份呢!”
安安跟九王爷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老者会给出这么个回答。
“可是,我之前不还在路上听很多人说,新上任的按察使大人是个好人,重审了很多冤案吗?你们怎么不去找钱大人申冤?”
“新来的按察使钱大人确实是个好人。我们隔壁巷子老包头的案子就是钱大人帮着才重审的。”说到这个,老者没反驳,“可,这事它不归钱大人管啊。”
按察使司就不是管这事的,钱大人再是好心好人也没法帮他们。
九王爷蹙眉,那也不能就这么由着他们吧?“石头,把人拿下。”
被叫石头的侍卫点点头,示意九王爷跟安安、乐乐往后面去一点,人就朝着那几个叫嚣的汉子过去了。
“呵,还有个主动出来讨打的。”
石头虽然常年练武,身手不俗,可身材并不粗壮,站在几个魁梧大汉面前瞧着确实有点不够看,也难怪几个汉子敢出言讥讽。
可等两边交上手,那几个汉子就知道石头的厉害了,石头动作实在太快,他们几次三番出手根本碰不到石头人,反而自己被石头三两下给揍得鼻青脸肿的。
“好……”
第一声喝彩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之后周围喝彩的人越来越多,等几个汉子被石头揍趴下。
周围几乎所有人全都鼓起了掌。
老者看着也很兴奋,显然苦对方霸道久已。
可是平静下来又劝安安他们赶紧跑,“这些人报复心重,你们今天把他们人打了,他们铁定会找到你们门上去报复的,你们最近最好都别出门。”
“不出门可能有点困难。”九王爷摇头,他还打算这几天带安安他们在江宁府好好逛逛呢,不出门哪行?
“或许把他们彻底解决掉更方便点。”经历之前跟钦差一起一路被几次刺杀之后,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再经历,要不他们还是先下手为强吧?“老丈可知这些人背后之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这个当然知道”这附近没人不知道,可知道有什么用,他们根
本惹不起,人家那可是衙门提刑官的亲外甥,总捕头的小舅子。
“提刑官的亲外甥?总捕头的小舅子?”又是关系户?九王爷诧异,行吧,做这种事能持续这么久,好像没点关系确实也说不过去。他只是没想到江宁府这些官员这么勇!前不久才被弄下去那么多官员,下面的人竟然还不知道半分收敛?!
第268章
“正常。”九王爷带着安安姐弟俩从外面回来, 听他们说起这事,钱有福并未有多诧异,“要不怎么说无知者无畏呢?”
提刑官跟总捕头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就是天大的官了, 可是在真正官场上却只是底层。本身对官场上的事比较敏感的可能还好,不敏感的, 意识不到问题也正常, 毕竟一省巡抚离他们太远了。
不过这事确实要好好处理一下,只是“不用你亲自出头。让人去衙门那边说一声就行了。”底下人自会知道怎么做的。
“不用我啊?”九王爷摸摸鼻子,他原本还想着要不直接让人把那些人处置了呢。反正自己已经让石头把人揍了一顿了, 也不差再做点什么。
钱有福摇头,“最好谁的事谁做, 不越权。”
九王爷把人处置了当然可以,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是从长久来看,还是衙门出面更好一点。
这样对其他人也会有震慑作用。而不是让人怕的只是九王爷。九王爷在江宁府的时候可能还好, 等人回京城了,这些人又故态复萌。
九王爷想想也是, 叫石头拿着他的印信亲自去衙门跑了一趟, 完了想到衙门那边现在没有做主的又有点担心,那些人会不会处理不好,“也不知道皇兄任命的新巡抚是谁?人什么时候能到?”
钱有福摇头, 这个他也不知道,不过这边压的有一堆的事急待处理,皇上应该不会让人拖太久。
事实也正如钱有福所想, 新巡抚来的很快, 九王爷带着安安乐乐在江宁府逛吃逛喝了几天实在找不到由头,依依不舍离开不到十日, 钱有福这边之前积攒下的需要复审的案子刚刚清的差不多,新巡抚就到了。
来的还是熟人,这些年一直在帮着皇上管海贸这一块,一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船上跑的舒大人。
“没想到,皇上会把大人放出来!”钱有福还以为皇上会从六部侍郎里选人呢。
舒大人轻笑,“我就是过来临时救个急。”这不是这边比较着急,皇上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吗?等眼前人历练出来了,他也就回去了。“接下来,可能还要有劳钱大人了。”
“?”有劳他?啥有劳他?钱有福不解,等看到舒大人捎带过来的,皇上给他的圣旨,钱有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这个明面上的巡抚舒大人你做着,事情却要我来做?”钱有福不可置信的伸手指着自己。
舒大人笑着点头,“我就是来占个位置。皇上说了,如果钱大人做的好,等我回京,这个位置就是钱大人的。”
“可是下官身上已经有按察使这个职务了。”他真的太感谢皇上看得上他了,可他真的做不了那么多事。
舒大人笑笑不说话。反正来之前皇上是这么跟他说的,他只负责传话。
钱有福: ……
“行吧,我尽量。”形势比人强,他还能反抗咋的?钱有福最后无奈妥协,开始了一个人打两份工,却只有一份工资的古代社畜生涯。
“大人,前面就是淮安府了。”
江南多雨水,夏日是洪水泛滥高峰期,为防堤坝出问题,钱有福不得不每个月分出半个月在外面跑查看江南省境内各处堤坝情况,顺便巡查地方官员有无贪腐、搜刮百姓等等。
所幸,早些年他还在府学读书的时候,他师父就把他写的治理黄河的策论送到了当时还在世的先皇御案上,按着他策论里提及的一些治理办法,加上朝廷重视,监察严格,这些年下来,黄河泛滥的情况相比之前已经得到了很大缓解。
黄河两岸的堤坝也都修的很牢固,钱有福一路检查下来,虽然偶尔发现有有问题的,问题都不大。
只是官员懒政、怠政、贪腐情况很严重,多到让钱有福觉得头疼。
钱有福虽然有心往细里查,把这些吃着从百姓那刮来的民脂民膏还不为百姓做事的贪官污吏全都下狱,却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很多时候只能选择抓大放小。
饶是如此,这一路走下来,钱有福也抓了不少人。
往京城送的奏折一本比一本厚。也不知道皇上看到他送去的那些奏折会不会后悔让他来处理这些事。
钱有福抹了把脸上的汗,掀开马车帘子手搭凉棚往前面看。
前面已经能若隐若现看到淮安府城的影子了。
“钱五,咱们动作快点,看这天像是要下雨。咱们尽量赶在落雨前进城。”
夏天的来的还是急了点, 说下就下,钱有福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钱有福他们急赶慢赶, 等进了淮安府府城,钱五几个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幸好这是夏天”淋点雨, 及时喝点姜汤, 钱五他们又都是年轻人,问题不大。
这要是天气冷的时候,淋上这么一场, 命都得去掉大半。
钱五几个连连点头,“大人, 我们今天住哪儿?”按理,他们大人过来巡视应该住官衙, 可是看他们大人的样子似乎没这个意思。
钱有福确实不准备住官衙,“咱们今天住府学。”
上次过来府学来去匆匆, 他都没来得及跟秦夫子好好说说话,这次正好有时间就再去叨扰一下秦夫子。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您能来, 老爷不知道多开心呢。”
府学秦家小院里,在这边照顾秦夫子的秦伯看到钱有福高兴的忙不迭招呼人往里走,“这老大的雨, 您先用帕子擦擦雨水,老奴去给您熬姜汤。”
钱有福点头,又说了一声‘劳烦秦伯了’, 才随口问道, “秦夫子不在?”
“不在,府学里有个学生家里出事了, 老爷听说了,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钱有福颔首,以为就是一般的事,也没太放在心上。
等半个时辰后,秦夫子人回来才从对方口中知道那个学生家里的山林被人给占了。
“山林被人占了?啥意思?这山林要怎么占?”
“就是字面意思的占,说是官府征用他们家的山林,然后就不管不顾把上山的路给封了。去找对方就一句官府征用,也不给个说法,也没什么赔偿,这个学生家里就靠山上几十亩果园过活。哪里肯干?可是找到衙门那边,衙门那边根本没人管。”
他今天过去看看就是看看能不能用他的脸面去衙门给那个学生问问,这事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那现在有说法了吗?”
秦夫子摇头,他虽然在府学里做教授,说起来也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
在官场上说话份量到底还是低了些,“只打听到了占用的人是衙门位置最高的几家公子,至于占用之后用来干什么的却没听说。”
“那我待会让人去查一查。”
“对啊”,钱有福这话提醒了秦夫子,“你这次过来不就是巡查地方清理吏治的吗?这事你应该管的了吧?”
“管的了。”这事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那我让那个学生过来把情况跟你说说。”说完,秦夫子也顾不上换衣服,就让家里的小子跑去叫人。
小子清脆的应一声,转身就跑。
秦夫子这才又转身回来跟钱有福说那个学生家里的情况,“也是个可怜孩子,那孩子打小就没爹没娘,是他二叔一家把他养大的,供他念书,这么多年坚持下来不容易,也是他自己争气,好不容易考上秀才,眼见着家里马上就能松快些了,结果就出了这事。”
老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有时候现实是真的这样,让人实在无奈。
钱有福摇头,以他办了这么多案子的经验,这学生家里这事恐怕多半是人为。
等那学生过来,问完话,钱有福这种感觉更甚。
只是查案要讲究证据,现在钱有福什么都没有,不好多说,只能安排钱五等人去查,“看看那几个官家公子有没有今年跟那学生一道参加院试落榜了的。”
“落榜?”钱五几个愣了下,有反应快的,反应过来惊愕道,“征用山上地的事,大人怀疑是那些官家子故意报复?”
“报复啥?”有人没听懂。
“报复那学生占了他的录取名额啊。那学生刚刚不说了吗?他是今年倒数第三名被录上的。”
“这不会吧?那不是还有倒数第二倒数第一吗?就算有人真的被挤下去了,还是个不讲理的,那按常理不也应该先恨这两个占用了自己的名额吗?”干啥报复倒数第三名?
“你都没去查,又怎么知道他没报复?可能他都报复了呢?”
钱有福笑着点头,然后补充,“还有一种可能,倒数第一倒数第二的身份不像刚刚那个那么好拿捏。”世人都欺软怕硬,这些看着外面光鲜不可一世的官家公子也一样。
“?!!!”还能这样,几人震惊,完了想想又好像确实是这样。
再想想钱有福兄弟俩没出头之前,自家在山南村其实也是被人欺负的对象,钱五几个心里多少都有几分感慨。可能是想到多年前的自家吧?几个人分头去查这件事的时候也尤其上心。
“怎么样?有收获吗?”
钱五几个人跑了大半天回到秦家碰头。
“有,大人,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征用那学生家的山了。”
为什么?这一点大家伙其实都挺好奇。
“因为那个落榜的学生跟人说,那山上有地方埋的有前朝古墓,然后古墓里有宝藏。”
“宝藏?!真假的?”
“你傻啊,肯定假的啊?就那么点高的山怎么可能有什么宝藏?这一听就是那人为了报复故意放出来的啊。大人,我没说错吧?”
“没错。”钱有福笑着点头。“那你们再猜猜其他人为什么就信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看不出来这就是那人的一个报复手段,为何他们还愿意配合?跟着他演。
“利益,那人允诺了他们利益,或者那人家里有他们想要的。”除此之外,钱五想不出来还有什么。
“可是那人家里我也找人问了,也没什么做大官的啊,也不是盐商茶商”钱财也有限。“他能给他们什么?”
是啊,他能给他们什么?几人纷纷看向钱有福。
钱有福轻笑,“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起来,不过他这个姓氏提醒了我。你们回头再去查,可以问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个嫁进宗室的姐姐或者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