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雪眨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尽管如此,既然来了,还是得试试。
主任也是体面人,让他们进屋坐,嘴上说着“人来就行,还拿那些东西干啥”,也没影响他收下东西。
三人坐在客厅,蓝心维持气氛打圆场,许梦雪开口把自己又介绍一遍,没来及说目的,就被主任抬手制止了。
“小许吧,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我们毕竟是国家单位,做的报道得为国家和人民负责。我们现在社会正是处于一种改革阶段,热热闹闹,什么牛鬼蛇神都有,那么我们作为人民的喉舌,必须得把好质量关。有些口子开过,证明不可行,我们就得及时反思制止,不能一错再错,不然是对人民的不负责任。”
话不用多说,许梦雪已是懂了。
从主任家出来,蓝心叹气:“这就是我一直没告诉你真相的原因。”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人叫住了蓝心。
作者有话说:
啊,好像生病发烧了,晚安
蓝心看清来人是谁后,相当惊讶。
对方约有五十多岁,衣服平展, 无一丝褶皱, 打理得很是干净利落。齐耳短发, 一侧别在耳后,配简约耳环, 浑身透着一股知性温和的气息。
常老师温和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我们师生两个这么长时间没见,差点认不出来。你变化很大。”
蓝心像个害羞的小女孩,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用有点撒娇的口吻说道:“老师,哪有。”
师生俩叙旧结束, 蓝心给她介绍许梦雪:“老师,这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许梦雪。”
常老师点点头:“许同志,你好。”
许梦雪:“常老师, 你好。”
常老师又问他们来这儿干嘛。
蓝心嘴快,一气把他们为啥来, 又咋吃了闭门羹跟常老师说了一遍。
许梦雪给她使眼色, 奈何她说得太痛快,没有瞧见。
常老师沉吟, 邀请他们上家坐坐:“正好,我最近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 不如我们聊聊?”
蓝心自然高兴, 不过她有些纳闷, 犹记得常老师的家在省城, 怎么会在封城这边的家属院。
常老师似看出她的困惑,简单解释了一下:“你忘了,我也是从封城日报社出来的,后来才去省城大学当老师。我女儿这年毕业,被分到这里,周末了,我来看看她。”
蓝心恍然大悟,遂想起不少曾经课堂上的往事。
他们三人一道去常老师家中。常老师与主任隔了两栋楼,走过去,二楼就到。
一路上,主要蓝心和常老师在说话,师生许久不见,自有很多叙旧的话要说。上学的时候,常老师也很喜欢像蓝心这样有想法的女学生。
常老师很关心学生目前的状况,了解一番她在日报社的情况。
蓝心不好在老师面前诉苦,平白叫人担心,囫囵说了说,没仔细说,然后把话题又带到了许梦雪想做的事上。
显然,常老师也是对他们这个事很感兴趣,
三人来到常老师家里。
常老师招呼他们喝水吃瓜,三人坐在客厅围着茶几,边吃瓜边聊。
常老师:“照你们这样说,且不说是否打广告的事,光是作为一个传播案例就很值得研究,比如报纸文章带来的群众效应,引起的营销反馈,很值得细琢磨。”
常老师托腮,细想这个事。
许梦雪和蓝心坐在她对面,也不打扰,安静等她思考。这中间,许梦雪接受到蓝心递的讯号——说不定有谱儿。
是否有谱儿,许梦雪没抱多少期待。如果有,她到底还是开心的。
左右想着常老师也不在封城日报社,即使她闺女在,也是刚去,总不好因为她的这件小事去麻烦人家走关系。
如是想着,她整个人放得很轻松,不求什么,也不怕失什么。
这就使得她在面对常老师时也更敢表达自我的观点和态度,会有更多个人的想法出来,而不是眼睛盯着常老师、脑袋里剖析常老师的各种话,再去迎合对方的话。
常老师是从特殊年代走过来的,别看目前只是一个大学教授,影响力到底不仅是一个大学教授那样简单。
正因如此,在她面前拘束的人多,想说什么敢说什么的人少。
许梦雪恰恰是一个。
许梦雪这段时间看了很多国外的杂志,对外国的时尚风向多少有几分了解。
虽然她不像常老师在传播新闻学领域颇有建树,甚至不清楚传播学的相关术语、传播理论,然而她这段时间对时尚的功课研究帮了她。
跟着时尚前沿的风向,学习国外先进的理念,许梦雪表达的观点新颖独特,句句没有学术术语,句句又契合学术理论所验证的社会显现。
她凭借开店以来积攒的实在例子,以及在现实实践中的经验所得,竟和常老师相谈甚欢。
言谈之间,常老师对她颇为欣赏,赞不绝口。
蓝心在旁,不禁吃醋道:“要不是我知道,我真以为我和梦雪是大学同学,都是您的学生呐。”
常老师温和笑道:“要是有小许同志这样的学生,也是我身为老师的福气呐。”
蓝心偏头:“梦雪你看,老师一下子就觉得你好了。”
与常老师交谈,许梦雪也受益良多。获常老师这般夸赞,她多少也受之发虚,回道:“那是常老师头回见我,若是见得多了,便会知道还是你更厉害。”
常老师不赞同摇摇手指:“小许同志,不用太谦虚。这回和你一谈啊,竟是让我觉得总待在象牙塔里也不行啊。”
许梦雪:“常老师您谦虚了,就刚您提到的那些,任谁也不敢说您是只在校园做研究,而没有走出去去做象牙塔外的研究。”
常老师很受用她这番话,不禁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们就不要你夸我我夸你了哈哈哈哈,我还是想多听听你关于品牌的认识。”
许梦雪自也不含糊,讲述一番她的个人认识。
讲完,她不太好意思道:“其实这种想法也都是跟国外学的,目前很粗浅,其实不太成熟。我就是觉得吧,像现在卖一种款式的衣服,其实谁都可以卖,只要有裁缝有手,总能做出大差不差的,但是品牌就不一样了,就像我们不同人的特征一样……大概就是这样吧。”
常老师赞许地点点头,遂问起他们为何对报纸广告和采访的执着。
这点蓝心门清,便由蓝心给常老师讲述原委。
听完,常老师对蓝心竖大拇指:“可以,在学校建立的敏锐感没有丢。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蓝心蓦地瞪大眼,似不满意调侃道:“老师,我竟然只是您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您还有多少最喜欢的学生啊?”
常老师眼睛含笑,看着她道:“那可数不清,比如小许同志就是我最喜欢的小同志之一。”
蓝心:“……”
说着说着,不知怎地说到了创办校园学报的事情上来,许梦雪提到不如创办一份时尚报纸,别说封城没有这一类的报纸,他们整个省都没有。
常老师很心动,却也很犹豫,因为这的确不在她的专业范围内啊。
她是传播学和新闻学教授,会关注他们时尚领域类的案例,然而他们所做的却与时尚类相去甚远,怎么可能去办时尚类报纸呢?
许梦雪:“常老师,其实您可以换一个切入点。”
常老师哦了一声,看向她。
许梦雪:“其实您可以把它当作一个案例时间,一来去检验,检验您所看到的或者国外的先进理论;二来也可以作为一种先进案例的收集,去更新理论。因为时尚作为一种讯息,作为一种喜好类别,它们的广为流传,不也应证了一种传播吗?”
常老师托着下巴,安静思考。
蓝心悄默声地给许梦雪竖一个大拇指,用口型说了句“真绝”。
许梦雪安静等着。
她看出常老师的心动,她其实对这一方面早有想法。本想着这回专门找蓝心主任,如果可能,也和对方谈一谈这方面。
可惜有的人吧,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方架子拿捏得死死的,张口闭口“为国家为大利”,干的净是些为己的私事,与说的全不同。
她又不傻,和那个主任没说几句她便明白,对方是看不惯蓝心一个新来的小记者这样那样出风头,还不听主任的话,这算是把他堂堂主任置于何地。
就他那个态度,许梦雪保证,就算她说出花来,对方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常老师就不一样。
她是学术型的老师,她对学术的深挖与执着,可以敦促她做许多事。而且,她为学术的公心,远远大于她个人的私心。
最重要的是她的确有真才实学。
往往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会无所畏惧新人不新人的吧。
他们的胸怀会更宽广。
良久,就在蓝心以为常老师正在想办法如何拒绝的时候,她同意了。
同意之后,常老师很有些为难:“小许同志,我觉得你说得对,这是一次很不错的社会实践课题,值得我们去花时间来做。我很感谢你提供了这样一个课题,待我们做出一期的实践成果后交给你检验。只是可能花的时间会多一些,毕竟现在学校里哪哪都用钱,经费相对紧张。”
说是紧张,常老师已经在尽力缩小难度了。
确切地说,应该很困难。
学校也在建设,也在努力向前奔跑,想要赶上世界的步伐,真的是哪哪都需要钱。
她甚至都没法儿保证,自己这个项目可以申请到经费。没申请到也没关系,作为一个值得做的社会实践,她已经打算好,如果真无法得到学校的经费支持,她自掏腰包来做。
当然,她并没打算说这个决定。
许梦雪并不知道常老师有如此打算,早在她有此提议时她便已有一个打算。
“常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捐赠第一笔实践经费,用来做时尚报纸。”
常老师嚯地抬头看向她。
许梦雪很认真地回看她:“如果您愿意的话。”
常老师略微迟疑:“小许同志,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几百份上千份的印刷量下去,可是不少钱。”
许梦雪点头:“我知道,我也有个条件,就是要在报纸的一个位置上说明本报纸由谁谁赞助之类的话。”
这样做一份报纸,也好过做一份广告。
因为只要这份报纸坚持做下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广告。
常老师略一想,便理解许梦雪的做法了。
她没马上答应,即使她已经心动。
“你等我想想,想想。”常老师道。
从常老师家出来,蓝心不住给许梦雪竖大拇指,不停夸她:“我真觉得你当初就该考省大,咱俩考一个专业,说不定你现在还留校了。我就没见过常老师那么喜欢过谁。”
许梦雪打断她:“好了好了,你别吹我了,再吹,我待会可走不动道儿,只能叫你背我回去了。”
蓝心无语地翻白眼。
许梦雪想起许小弟的事,同她说了说,想让她帮忙找个补习班。
蓝心皱眉:“你让我想想,我问问我同学,看有没有人知道的,我好久没关注这个了。”
许梦雪:“行,要是有消息,你直接找小弟就行。反正你每天回家,距离我们家也近,拐个弯就到了,方便得很。”
一说起回家,蓝心瞬间垮脸:“唉,你说要能不回家多好啊,我真不想面对我妈,怎么就非得叫我嫁人呢!不嫁人就不行吗?”
这个话许梦雪可不敢接,也就听听蓝心抱怨罢了。
与蓝心分开,许梦雪看了眼时间,不算很早了,便直接朝瑶瑶和小煦的学校走去。
路过一个小胡同,本来想从小胡同直接过去的,这样从小胡同一出来,然后再过一条直通学校的街就到了,路程很近。
也不知是不是刚下过雨,还是谁家不想去臭水沟倒泔水,那个路湿漉漉的,路上还有散着的菜叶子啥的,味道很难闻。
看看自己新换的裙子,又看看被小煦擦得干干净净的自行车,许梦雪稍稍一想,便掉头走了旁边的大路。
大路远了点,她骑车,其实也快得很,显不出来太大的差别。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骑车从过大路的时候,胡同里响起一道惊喊声,穗惊喊声一起的是奔跑的人影,以及紧急的刹车声。
在胡同口与大路的交界处,一辆大货车呼啸而来,撞飞了胡同里跑出来的人影。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今天又晚了
夕阳西下, 天边漫出一层层金橘色。树木伸展碧绿枝条,晚开的月季娇艳明媚。
房屋和街道镀上一层迷人的金黄。
金黄外层的光晕朦胧得仿佛一层轻纱,又如雾一般遮掩其上。
条条街道中, 形形色色的人或走路, 或骑车, 或三三两两结伴,或嬉笑打骂, 封城方言在当空回响, 锅碗瓢盆的叮咣声在街道中回荡。
许梦雪接到放学的瑶瑶,手拉着她,去小学门口等小煦。
路上, 瑶瑶开心地说起上学的趣事,以及马上又去表演的欣喜。
“妈妈, 老师说这回会上电视,你和爸爸会来吗?”小丫头歪着脑袋, 羊角辫在半空中雀跃,“嗯……姥姥姥爷大舅小舅都会来吗?”
许梦雪眼睛含笑, 伸手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回答:“这不是妈妈和爸爸说了算哦, 等到时候看老师安排。”
瑶瑶眼睛亮晶晶的, 眼底印满橘色的夕阳,也倒映着她的身影。
小丫头不解问:“妈妈, 为什么呀?”
许梦雪低头回:“因为这是老师安排的呀,我们要有组织有纪律, 听从老师安排才行。”
瑶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低头, 看脚尖, 不知在想什么。
许梦雪注意到闺女的动作,手拉她往前走,倒没继续问。
小朋友的疑惑嘛,有时留给他们自己思考,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刚到小学门口,正赶上小学放学。
熙熙攘攘的小学生中,许梦雪看到了小煦班上的老师却没看到小煦,问起来,才知道今天赶上小煦那组值日,会晚一点出来。
许梦雪向老师道过谢,正打算在学校门口等一会儿,看到了刚好出摊做生意的赵大姐。赵大姐摊位上的生意很好,来往的学生或者家长都会买点回去。
赵大姐也看到许梦雪,朝他们摆手。
许梦雪本打算过一会儿再和赵大姐打招呼,见状,不好装没看见,带瑶瑶过去说话。
忙碌的生意无法阻挡赵大姐的热情,她麻利地包了些吃的,给他们装塑料兜里,塞给许梦雪:“老长时间没见你,这段时间也忙,总也过不去,正好碰上你拿上回去吃。”
似怕许梦雪推拒,她直摆手,“千万别和我客气,我这正忙的,客气来客气去的耽误事儿哈。”
许梦雪瞄了眼赵大姐的摊子,发现与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
一个铁皮小推车,台面可能做了加宽处理,平平整整好大一块,比小学班上老师的讲课桌都大。
一个又一个搪瓷盆摆在上面,搪瓷盆里装满琳琅满目的菜,有豆角、茄子、藕片、豆腐皮、木耳、西红柿、黄瓜丝、土豆片等熟菜,还有一些卤好的鸡爪、猪耳朵、猪头肉、鸡肝、猪肝之类的。
来的客人想买吃的,也不是一份一份算账,而是分为素材和荤菜两种不同的计算方法。
素菜类都一个价钱,人选好了上称约一约1多重,然后算钱,之后赵大姐再给拌好。
卤好的荤菜,如鸡肝之类是按照一串多少钱,其他也是按斤称,称一点都给称,不拘着一定得多少。
卤味不只是有荤菜,还有许梦雪之前吃过的豆腐丝、豆腐借和海带,这些按份来卖。
这样看着,估计赵大姐的摊子在周围三公里以内,是小吃摊种类最丰富、最全的一个了。她目前还没看见第二个这样的。
许梦雪这下明了,刚才赵大姐手快,她都没看清,估计给她塞的就是凉菜。
不得不说,赵大姐这种做法还挺新鲜的,却也很符合当下人的消费心理。
如果可以花一份钱,吃到多种东西,大家自然会选择这种的。毕竟这年头一次吃一样和一次吃十样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许梦雪挺佩服赵大姐有如此大胆的创意和想法。
毕竟摆那么多种类的菜,总有受欢迎的那几样和不受欢迎的,受欢迎的肯定很快就卖完了,不受欢迎的则有可能剩下,面临的也是一个浪费的风险。
赵大姐愿意做这个,就是一种魄力。
许梦雪一句话还没说,赵大姐后脑勺跟长眼睛似的,边和前面的顾客打招呼,边头也不回地跟她说这个事。
“我原来都打算上午下午做卤面的,可你也知道,天热了,这玩意儿不禁放,放一会儿就馊了根本没法儿卖,做少了不合适,做多了也浪费。要真不做卤面光卖别的,说实在的,我也没啥底气。索性和老刘商量一下,中午卖卤面,晚上出摊卖现在这个。”
许梦雪赞不绝口:“这个好,这个有想法。这样挺好,种类全,人来得也多。我刚站在这儿站一会儿,人都源源不断。”
这份夸奖实心实意,没啥太虚的。
赵大姐也是感受到这份实在的心意,尤其是得到她思想上认为的成功人士的夸赞和认同,不禁微微脸红。
得亏她皮肤黑了些,不太看得出来。
“哎呀,还行还行,凑合着过吧,总比不干强。”
嘴上说着“还行”的赵大姐,忙个不停:手上不停给人约称拌菜、脑子里还算着账,给人算多少钱。
许梦雪左右也没事,让瑶瑶站在她边上,要帮赵大姐的忙。
赵大姐“哎呀”一下,刚想说“哪儿用得着啊”,这边她就顾不上找钱了。许梦雪就说自己正好在等小煦出来,这会儿得空,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帮她干些活。
赵大姐:“哎你看看,好不容易遇见你,还让你帮我干活,我这都有点不好意思。”
许梦雪故意板着脸道:“赵姐,咱们两家的关系你这样说可就生分了,以前小煦和瑶瑶去你家吃多少顿饭,你也没在乎这个啊。”
之前她一个人带孩子总有顾不上的时候,要是再赶上百货大楼人多,下班回不来,瑶瑶和小煦就被赵大姐带到家里吃饭。
东西能还,这份情谊可不是还了东西就算完的。
赵大姐听她这副口吻,自不好再推拒,答应着:“好好好,那谢谢梦雪了,你帮我找钱吧。我这脑子不太管用了,算账老是太慢。”
闻言,许梦雪正打算找钱的手一顿,之后若无其事地找好零钱给到顾客。
万万没想到,邻居好些年她竟是不知道赵大姐对自己的要求也如此之高。
就她看的这一会儿,对方算账啥的,那是嘴里念一遍立马知道得出答案的,结果这都算得上脑子不管用了?
一时间,竟是不晓得什么算脑子好了。
没多会儿,过了放学这阵,校门口的人少了,赵大姐的生意也不像刚那样手忙脚乱的,也能顾得上喘口气了。
可能是刚又说话又算账的,赵大姐拿出一瓶用塑料瓶子灌好的凉白开,吨吨吨一通下去了大半瓶,手抹一把嘴边的水渍,回头和许梦雪说话。
“说句实在话,要不是你之前说我行,我还真不敢说自己行。以后想吃啥菜的,只管来这儿,我给你们拌。想吃猪头肉了啥的,也只管来,这都管饱儿。”
“看你要不要钱了。你要都跟今天一样,那我可不来,不要钱可不行。要是你要钱的话,我就多来几次。”
赵大姐一手抓塑料水瓶,一手摆道:“这哪行,要不是你,我这生意都不一定能做起来。卤面现在不像之前卖得多了,好几个店听说你在我这儿订有饭,他们才跟着盯的。所以你都不知道,卤面看着不摆摊了,做得也没之前多,我钱啊真没少赚。”
最后一句,赵大姐一手遮嘴,趁着摊上没人,压低声音凑到许梦雪跟前说的。
赵大姐:“那句话咋说来着,你可是我的伯乐。我不能要你钱。”
许梦雪坚决不同意。
赵大姐因为经济压力摆摊,生意越好越能减轻她的压力。想当初赵大姐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这还试得挺成功的。
她怎么可能去占这个便宜。
再说,她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要收到如此隆重的谢意,于她而言,多少有点受之有愧了。
她也这么和赵大姐说了,赵大姐还想再说什么被许梦雪按下去:“赵姐,你再说下去,可是让我以后见你要绕道了。想想我家瑶瑶小煦多爱吃你做的卤面和卤味,他们以后都吃不上,这俩孩子你看着长大的,你心不心疼?”
赵大姐叹口气,妥协道:“行行行,就按你说的行了吧?我收钱,我往后都收钱。”
许梦雪眼睛藏着笑意,道:“行,那再来点猪头肉,我看瑶瑶馋了。”
小丫头躲在她腿边,偷偷瞧了好几次猪头肉了。当然以她的身高是看不到的,她每次看的都是卖猪头肉的人,以及人家拎走的猪头肉。
两个邻居又聊了会儿,小煦从学校里出来。赵大姐眼尖,赶紧跟许梦雪说。
许梦雪忍不住调侃:“赵姐你这是看我看得累眼了,盼着我走呢。”
赵大姐:“哎哟,我这是心颤啊,我老觉得我拉你唠嗑就耽误你做生意赚钱了,心里过不去。”
至于她为啥会有这想法,纯粹是因为她自己做生意,再回想起那些唠嗑扯闲篇的日子,真心觉得好耽误事儿,实在耽误赚钱。
瑶瑶朝小煦摆手,嘴里一直喊“哥哥哥哥,我们在这儿”,小煦应该是看到了,径直往这边走。
许梦雪拎好东西,准备回家。回去之前,忍不住多和赵大姐多说两句,主要还是说她忙这个事。
忙有忙的好处,但照这样子,一个人只怕顾不过来,也没得熬坏了身体。
赵大姐知道她是关心自己,解释道:“忙也就放学那一会儿,老刘得空了就过来。今儿厂子里刚好有事没赶上。”
许梦雪颔首:“那就行,身体还是重要的。”
赵大姐点头,催她回家:“行行行,我知道,你且放心吧。像这个菜啥的,都是儿子帮忙洗,切好了,我给他点钱,算我雇他的。”
至于会不会被说贴补小儿子,那她也有话说:人家是干了活的,谁给干活她给钱,都一样,自然能堵住别人的嘴。
小煦背着书包,被许梦雪拉手回家,仿佛脚踩在棉花上,如在梦中。
“妈,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想来啊。”许梦雪垂首看他。
小煦眼睫毛很长,垂着眼,能有一小片阴影。他身穿白短袖,娃娃领俏皮可爱,倒不像他的神情这样严肃;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不是热的。
小煦手心微微出汗,感受到他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没来由地后悔。
早知道就让赵宝来好好值日了。
不然他还能造出来一会儿。
正懊恼着,他们听到有人喊道:“出事了!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
注1:读yao,一声,yao称表示称一下,方言
不少人匆匆往一条街上跑, 在人潮奔涌中,他们呼啸的声音涌入耳中:
“三差胡同那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撞了!老危险了!”
“得亏没人, 这要是撞到人, 估计……”
“车头都变形了……司机晕过去了。”
“好像就没多长时间, 说来也怪了,往常那人挺多的。”
“就是就是, 正是下学, 人都往那儿走。”
“亏得我今儿嫌那条路太脏,要不就走了,那现在……”
“哎, 老周这事你就偷着乐吧。”
…………
一串串的话语随风灌进耳朵里,连不爱凑热闹的人也晓得刚才发生了怎样惊险的事。
望着人跑过去的方向, 再想想那些话语里凑巧的时间,许梦雪不禁发怔。
“妈妈, 怎么不走了?”
“妈,你怎么了?”
左右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皆是晃她的胳膊, 将许梦雪唤回神。
一低头,对上两双眼睛:一双懵懂好奇, 灵动可爱;一双年少老成, 担忧不已。
她肯定不会和孩子们说,她刚才就在出事的那个路口做选择。因为一些原因, 她选择了别的路,也就有了不同的命运。
许梦雪抿嘴, 微微笑, 眼底闪过些许尴尬, 不甚好意思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来, 我们忘把自行车骑回来了。”
瑶瑶“啊”了一声,疑惑地睁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许梦雪。
这样子可爱得像个迷惑的小桃子,粉粉糯糯的。
许梦雪松手,刮下她的鼻头:“就是那样……”
把她骑车来接他们,又把车忘在学校门口这事讲给两小的听,瑶瑶恍然大悟,小小“呀”了声,嘻嘻笑:“妈妈和瑶瑶一样,瑶瑶也会忘写作业。”
许梦雪神情微钝,“那还是不一样的,你是假装忘了写,妈妈可是真的忘了。”
瑶瑶的小脸偷偷红了,身子往她身后缩,探出一个小脑袋,声音奶呼呼的:“被妈妈发现了。”
揉揉瑶瑶的小脑袋,把她从身后拉出来,复又看小煦。
小煦黑色的瞳仁里藏着困惑和不解,显然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许梦雪身上。
许梦雪被小煦这个反应逗乐了:“看来,我在小煦心中真的很无敌哦。”
说罢,还朝他眨眨眼。
小煦的脸噌一下就红了,这是他演讲的题目。
自己演讲还好,被他妈当面说出来,还是有点点害羞的。
在这么欢快的氛围中,许梦雪手牵两个小朋友,回去找自行车。
自行车还在,就是不太好意思的是:路过赵大姐的摊子,她一看便了然,乐道:“梦雪这是把自行车忘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