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得知嘉陵的决定后,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自然恨嘉陵当年害苦了自己的父亲,害了宁家,可另一方面,嘉陵年近半百,还要遭受这样的罪,余生就这样将自己封闭起来赎罪,她心中也不好受。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傅云敬前来求见邵卿洺。
大事已了,他再无牵挂,不求邵卿洺饶恕他,只求放过他的妻女。
傅云敬是当年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些日子的煎熬,他多了许多白发,他再次恳请皇帝将他斩首示众,他毫无怨言。
熙宁道,“斩首示众就能消除你的罪孽了吗?”
傅云敬面露苦笑,“倘若还不能解姑娘心头之恨,五马分尸,亦或是凌迟处死,我也甘愿承受。”
熙宁咬着嘴唇,傅云敬是父亲生前好友,即便自己已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也能想到,他当年必定抱过自己,真心疼爱过。只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熙宁深深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了傅云敬。
傅云敬惊诧地看向她,不知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要用什么样恶毒的手法来惩治自己。
“傅叔叔,”熙宁轻声道,“过去的事,不提了。”
傅云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件事,别告诉我大哥,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熙宁又补充了一句,“对大嫂也是。”
傅姝那里刚传来喜讯,她有身孕了。
这也是熙宁更坚定自己这一决定的原因。
傅云敬颤抖着双手,熙宁这孩子,真是超乎他所料。豁达,善解人意,以大局为重,难怪圣上会爱她如斯,也敬她如斯。
他再次跪下,深深叩首,“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他对邵卿洺的承诺,也是对熙宁的承诺。
傅云敬离开后,邵卿洺问熙宁,“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吗?”
熙宁摇头,“不会,我做事从不后悔。”
“除了你大哥大嫂,还有其他原因吗?”
熙宁看他,“你真的想知道?”
“想。”邵卿洺掐了掐熙宁的脸。
“我说句不敬的话,如果真要论起来,先帝才是始作俑者,若不是他,哪会有那么多冤魂。”
邵卿洺去拉熙宁的手,“宁儿……”
“要说恨,我岂不是更应该恨你。”
邵卿洺将熙宁的手抓得更紧,“宁儿,我……我们……”
“我不想恨你,也不会恨你,”熙宁依偎进邵卿洺的怀抱。
邵卿洺骤然堵住熙宁的唇,许久后,抚着她的樱唇,怜惜道,“宁儿,你愿意做宛国的皇后,做我邵卿洺的妻子吗?”
熙宁突然被求婚,一时之间回不过神。
邵卿洺在她耳畔说道,“只要你点头,我明日早朝就公布这件事。”
熙宁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邵卿洺故意逗她,“嗯?不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熙宁对着邵卿洺的耳朵喊道,“可是……”
邵卿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心,一切都交给我,你就是我邵卿洺命中注定的妻子,也是宛国众望所归的皇后。”
熙宁轻轻踮起足尖,主动献上的红唇如甘甜的丁香。
第172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翌日,邵卿洺本想在朝会上向全天下宣布,将要迎娶熙宁为宛国皇后,可随即传来周文熹谋反的消息。
他带走了一部分穆家军的兵力,以及在京畿大营的亲信,还有张大志的人马,又以天香公主被抓,邵卿洺分明没将占城国放在眼里为由,忽悠占城国派出大批精锐部队,誓要拿下宛国都城。
周文熹还散播各种对邵卿洺不利的谣言,一夜之间,席卷了除京城外的各大城镇。
京城刚举行了点灯大典,邵卿洺众望所归,受到百姓的爱戴,可这些风向没那么快传出去,倒是被周文熹抢先了一步。
他将邵卿洺塑造成残暴的天子,杀害太多官员和无辜之人,将会受到报应。
而他自己是来普度众生的,会还百姓还天下一个公道。
确实有一些愚昧之人听信谣言,加入到了周文熹的队伍中。
清者自清,周文熹多行不义必自毙,邵卿洺无所畏惧,派出穆家军迎敌。
他还力排众议,让穆安楷担任主帅,穆寂修为副帅,协助她一同剿灭叛军。
出发之前,邵卿洺问穆安楷,如有难处,现在提出还不迟,穆安楷坚定表示,自己早就放下旧情,乱臣贼子,她誓将其诛灭。
穆家军不负所望,给予叛军迎头痛击,叛军犹如丧家之犬,被逼入峡谷。
叛军所剩无几,但峡谷易守难攻,穆安楷下令所有人驻守在峡谷之外,逼迫周文熹弹尽粮绝后投降。
邵卿洺在第一时间收到穆安楷发来的军报,嘴角微微上扬。
穆安楷还在军报上提到,周文熹精通兵法,设下许多圈套,多亏有人暗中提醒,穆家军才会毫发无损地拿下战役。否则,就算打了胜仗,穆家军也会损失惨重。
而那人现下也随周文熹一同退入峡谷,周文熹早晚会怀疑到他,希望邵卿洺能想个办法,将他营救出来。
穆安楷虽未提到此人的名字,可邵卿洺早就猜了出来。
熙宁看完军报,轻声问道,“是李游?”
邵卿洺颔首,他没想到李游是假意迎合周文熹,也没想到他会放弃报仇,站在自己这边。
穆安楷所言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李游帮了穆家军的忙,这点是毋庸置疑的。邵卿洺也不希望他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时,曾晓宇在乾清宫外当求见。
自打他成婚后,还没有进过宫,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曾晓宇先是给邵卿洺行了礼,随后对熙宁说道,“你嫂子一个人在偏殿,你去陪陪她。”
熙宁不疑有他,拿上新做的糕点,以及早上邵卿洺刚赐的牛乳去找傅姝。
邵卿洺却是一眼瞧出曾晓宇有心事,“什么事?竟还要支开宁儿?”
曾晓宇扑通一下就给邵卿洺跪下了,吓了他一大跳。
“兄长这是何故?”他忙将曾晓宇扶起,曾晓宇是熙宁的大哥,也就是自己的兄长,在外他们是君臣,私底下又何须行此大礼。
“圣上,我有一事相求。”
“兄长请坐下再说。”
曾晓宇面露难色,久久开不了口,这件事着实为难,皇帝即便深爱熙儿,也未必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请求。
“容朕猜一猜,兄长莫非是为周文熹而来?”
曾晓宇惊讶,“圣上是如何知晓的?”
“眼下除了周文熹谋反,也无其他大事。怎么,你同他有交情?”关于这一点,邵卿洺很是好奇,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攀上的交情?难道是因为荣亲王?
“不止是交情这么简单,”曾晓宇咬了咬牙,“他是我亲弟弟,也是熙儿的二哥。”
“什么!”这答案却是邵卿洺万万没料到的。
“他顶替了真正的邵文熹,”曾晓宇偷偷看了邵卿洺一眼,“我知道他罪孽深重,可他毕竟是我的弟弟,我斗胆请圣上饶过他的性命。”
邵卿洺蹙眉沉思,如果周文熹是冒名顶替的,那真正的邵文熹想必已被他杀害。宁将军一家因嘉陵皇太后而蒙难,她的儿子死在宁家之子手中,也不知是天意还是报应。
他叹了口气。
“圣上,我支开熙儿,是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二哥,也不想她难受,所以无论圣上您是否应允,都请保守秘密。”
邵卿洺看着曾晓宇,他和熙宁两人互相隐瞒了一些事,却都是替对方着想,他们兄妹失散多年,归来依旧情深,这样的亲情,他是羡慕不来的。
他的人生中,充满了算计,哪是是同安亲王握手言和,哪怕荣亲王后来幡然醒悟,可当初,对他所下痛手也不在少数。
他深深叹息。
须臾,道,“兄长,现下周文熹被困峡谷,据穆将军推算,还有不到一个月的粮草,穆将军的意思是,待弹尽粮绝之时,周文熹自会投降。”
曾晓宇摇头道,“圣上,还有另一种可能,他走投无路之时,或许会选择鱼死网破。”
周文熹已近癫狂,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带那时,李游会更加危险。邵卿洺微一沉吟,“那你想怎么做?”
曾晓宇再次跪下,“我想去劝一劝他,兴许他还能听我一句话。”
“不可,太危险了。”
“圣上放心,我会武,保证自身的安危还是可以做到的。”
邵卿洺思忖片刻,拍了拍曾晓宇的肩膀,“朕准了,如你能说服他投降,朕可饶他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必须要给全天下一个交代,同时也是杀鸡儆猴。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我在这里先替他谢过圣上,”曾晓宇深深一揖。
“你记住一件事,你还有妻儿在等你,有任何不妥,务必立刻撤离。”邵卿洺始终有些担心,这件事,做好了,熙宁的两位兄长都可保全,可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却可能都要失去。到时,自己要如何向熙宁交代。
曾晓宇点点头,“我会的。”
熙宁送别兄嫂,傅姝怀孕后喜欢甜食,特别爱吃熙宁做的糕点,熙宁又给她拿了不少,还让她经常进宫找自己玩。
熙宁见邵卿洺眉头紧锁,随口问道,“我大哥同你说了什么?”
邵卿洺撒谎道,“你大哥对兵法颇有见解,同我分析了周文熹排兵布阵上的漏洞。”
熙宁颇为得意,“那是我大哥,自然非同凡响。”
邵卿洺怜爱地抚了抚熙宁的脸,但愿曾晓宇此去一切顺利。
容德在慈宁宫喧嚣了数日,始终无人理会,这一日她改变策略,让守卫去通知邵卿洺,就问他,想不想知道生母的事。
守卫不敢怠慢,马上把话一字不差地报给了邵卿洺。
对于生母涉及巫蛊之事,邵卿洺始终心存疑惑,兴许能从容德处窥知真相。
反正她也蹦跶不了了,自己去听一听又有何妨。
熙宁一拽邵卿洺的衣袖,“圣上,我陪你一起去。”
邵卿洺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万一容德说话不好听,或者真相令人难以接受,自己会受不了,他微笑道,“好。”
慈宁宫。
容德皇太后已等候多时,她前段时间一直在发疯,今日难得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戴了最昂贵的首饰。
她还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太后,可惜只有她自己这么认为。
慈宁宫里除了鸣玉因为是张家家养的丫鬟,还对她忠心耿耿,其他人都在想办法通关系离开这里,另谋出路。
邵卿洺挽着熙宁的手进来,容德看着极其的刺眼。
这丫头凭什么得到皇帝的青睐,如今看来,竟还有登上后位的可能。
“太后,您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邵卿洺淡淡道。
如今,他连母后都不愿喊自己了吗?
容德眼里只有别人的错,压根看不到自己的。
“在说你母妃的事之前,本宫先同你说点别的,”容德话锋一转,“你可知嘉陵皇太后,你眼中待你最好的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邵卿洺没有接话,静静看着容德。
“她在进宫之前有个相好的,先帝如此宠爱她,她却还不知足,同相好在宫里幽会,被人告发,但先帝没有责怪她,而是迁怒于那名相好,”容德意味深长地看了熙宁一眼,“你猜她的相好是谁?”
熙宁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容德又看向邵卿洺,“她把自己伪装成多么的慈祥善良,其实却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邵卿洺不耐烦道,“这些事朕早就知道了,你若不想说母妃的事,朕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容德绝对不信。她被关在慈宁宫,外头的事传不进来,自然不知嘉陵自请入冷宫之事。“那你知道她的奸夫是谁?谁又替他受过?”
“是傅云敬,”邵卿洺揽了揽熙宁的肩膀,“宁泽峰将军替他受过,宁家几乎遭到灭顶之灾。”
容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你怎会知晓此事?”
“嘉陵太后早已坦白,”邵卿洺还补充了一句,“就在你和周文熹见过她的当日。”
“什么!”容德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嘉陵不但大义灭亲,还将自己从前的错事和盘托出。她以为自己今日咬出嘉陵的事,她必然没有好果子吃,不曾想,自己简直多此一举,皇帝早就知道,并且看来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即便皇帝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将此事轻轻放下,熙宁也可以吗?
容德不甘心地道,“熙宁,你就不想为你父亲,为家人报仇?”
“我报不报仇,与你何干?”熙宁毫不客气地顶撞回去。
容德哑口无言。
邵卿洺心想,看来今日是来错了,这不过是容德太后的一个幌子,他准备离开,“太后,嘉陵太后自请幽居冷宫,忏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你呢,就没有半点忏悔之心吗?既然如此,你后半辈子就在慈宁宫好好反省吧!”
容德被他激怒,总归自己是走不出这慈宁宫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她大声道,“慢着!”
“太后还有何赐教?”
“那你们知道嘉陵和傅云敬之事,是谁告发的?先帝又为何会认定奸夫是宁泽峰?”
邵卿洺转过身,定定地看向容德,她神情诡异,形同鬼魅。
熙宁震惊,难道……
容德笑得极其猖狂,“你们猜对了,告密的人,就是本宫!哈哈哈哈。”她指着邵卿洺道,“先帝独宠嘉陵一人,早就让众人不满,本宫不过是干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至于宁泽峰……”她眼里透出狠毒的光芒,“他不识抬举,践踏本宫的一片真心,他该死!他的家人,妻子,儿女,都该死!”
当年宁泽峰在武科举试中拔得头筹,为先帝赏识。他的英姿也博得京城众位千金小姐的喜爱,其中就包括年轻时候的容德。
只可惜宁泽峰拒绝了张家的求亲,回乡接来自小便有婚约的未婚妻,从此举案齐眉,成就一段佳话。
若是豁达之人,该真心祝福这对有情人,偏偏容德气量狭小,得不到的便要毁掉。
她入宫之后,不得先帝的喜爱,从来不反思自己,却觉得都是宁泽峰的错。
一次偶尔的机会,她听到了嘉陵同傅云敬的对话,她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将此事诬陷给了宁泽峰。她本以为无法置宁泽峰与死地,最多就是让先帝疑心他,对他的仕途造成一定影响。
谁知嘉陵为保傅云敬,而将错就错。
容德大仇得报,却还不死心,撺掇先帝将宁泽峰一家赶尽杀绝,才有了后来先帝授意要杀熙宁之事。
熙宁紧紧握住拳头,浑身止不住颤抖,原来容德才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邵卿洺怒道,“你简直……简直……”有些脏话,他实在骂不出口。
容德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以为本宫做过的事就只有这些吗?”她摇了摇手指,“没那么简单,现在就要说到你母妃的事了。”
“本宫入宫后,一直没有孩子,可你母妃只承宠一次就怀上龙嗣,像她这样的贱人有什么资格替先帝生儿育女?”容德凄厉道,“可身在后宫,若没有一儿半女,如何傍身?”
邵卿洺目光灼灼,“是你动的手脚,诬陷母妃使巫蛊之术!”
“正是,你母妃死后,先帝就把你交托给本宫抚养,本宫本想利用你留住先帝的心,可不知是你不争气,还是先帝对你母妃实在是厌恶,总之你一见他就哭,他一见你就来气。”
邵卿洺不为先帝喜爱,容德便懒得管他,所以邵卿洺自小就吃不饱,还是嘉陵可怜他,经常将他带回自己的寝宫,好吃好喝地奉上,如此才培养出了坚实的母子情意。
倘若容德早些知道邵卿洺后来会得到先帝的赏识,继承大统,是否会在最初之时,对他好一点。
只可惜,凡事都没有如果。
“很好,”邵卿洺恨得目光几欲噬人。加上宁家的,容德已负上两段血海深仇。
“别急,还有呢。”容德的目光转向熙宁,“你可知何嬷嬷的下落?”
“何嬷嬷?她不是出宫回老家了吗?”
“出宫?她还出得了宫吗?”
“你杀了何嬷嬷?你为何要害她?”何嬷嬷不过就是慈宁宫里的一个老宫女,她又会有什么事,让容德动了杀机?
“她就没有同你说起过本宫的秘密?”
熙宁摇头,何嬷嬷经常向她诉苦,说容德残暴,苛刻,她实在待不下去了,熙宁还劝她,再熬几个月就能出宫,出宫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让她一定得忍下去。
何嬷嬷也是在她的鼓励下,才能坚持下去。
后来到了何嬷嬷出宫的那天,熙宁刚好当值无法去送她,她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熙宁还当她早就回乡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曾经也想过等自己出宫后要去探望她,却没想到,她死在了容德手里。
“那你可怪不得本宫,本宫宁可杀错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只可惜褚沛霖这个蠢材,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
原来容德指使何嬷嬷把巫蛊小人放在邵卿洺生母的寝宫,多年以后她发现何嬷嬷同熙宁走得近,唯恐她将这件事告诉熙宁,就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何嬷嬷是容德自己宫里的人,她随随便便就解决掉了。
可熙宁就比较难办。
容德收买了褚沛霖,让他去杀熙宁。褚沛霖是邵卿洺的暗卫,他畏惧邵卿洺的威仪,不敢在宫里动手,所以才在熙宁每次出宫之时,先用迷药迷晕她,再杀了她。后来邵卿洺为保护熙宁,让暗卫跟着她,恰好褚沛霖被委派了这个任务,他愈加便于动手。
因此造就了熙宁只要离开邵卿洺就会循环的假象,事实上是褚沛霖怂,只要邵卿洺在,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荣亲王第一次殁世,以及碧玉蒙难那一回,褚沛霖将熙宁带回皇宫,谎报她的失踪,其实是将其杀害。但也正因为如此,熙宁阴差阳错重启,救回了碧玉和荣亲王。
而荣亲王真正殁世那次,要不是碧玉出现,熙宁已遭毒手。
这次便没有形成循环,而即便循环,熙宁醒来时,因为已过去一日,仍旧还是救不回荣亲王。
所以,一开始,是容德派褚沛霖杀熙宁,而在熙宁见到周文熹后,周文熹知道了她是皇帝身边的人,害怕她说出从前见过自己的事,就让褚沛霖去杀她。褚沛霖既是周文熹的人,又被容德收买,反正两个主子的目的一致,他何乐而不为。
容德和褚沛霖都不明白为何机会这样多,褚沛霖却一直没能得手。
熙宁和邵卿洺却是一清二楚的。
其实他每一次都得手了,只是熙宁拥有循环的能力,才得以幸免于难。
容德说完后,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邵卿洺和熙宁,“圣上,你现在知道本宫做了那么多坏事,那又怎么样呢?本宫已经被你禁闭在这慈宁宫中,还能有更坏的事吗?”她狂笑道,“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本宫,只要你不怕背上弑母的罪名。”
熙宁怕邵卿洺一怒之下当真会杀死容德,赶紧把他拉走,好言劝慰道,“圣上,就让她在慈宁宫里待一辈子吧。”
邵卿洺反手牵住熙宁,“我没事,她已经彻底魔怔,我不会同一个疯子计较。”
当晚,邵卿洺让李安给容德送了个口信,容德听完后,没过多久就彻底疯癫了。她发作之时,一头撞在立柱上,顿时头破血流。而慈宁宫的宫女太监就当没瞧见,直到她流干最后一滴血。
翌日清晨,他们才把这事上报守卫,守卫又告知邵卿洺。
这一切都在邵卿洺的算计之中,他让李安送去的,正是周文熹的身世之谜。
容德听闻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费心尽力,一心要送上皇位的,是宁泽峰的儿子,怎么都想不通,一时钻了牛角尖,就此癫狂。
她平日里过于残忍,宫女太监对她只有畏惧和憎恶,出了这样的事,拍手称快尚且不及,哪里会伸出援助之手。
唯一想救她的鸣玉,也被人捆住双手双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容德死去。
她不敢说出实情,慈宁宫众人遣散后,她被打发去浣衣局干粗活,终日神思恍惚,有一日跌入湖中,就此香消玉殒。
第173章 失去你的人生,没有意义
曾晓宇只身来到峡谷,同镇守在此处的穆安楷把劝降的事一说,穆安楷皱着眉头道,“我找个几个人陪你一起进去。”她是主帅,需统领全局,不方便离开。更何况,周文熹也不会让她进,无论是因为旧事,还是出于对她武力值的考虑。
“人多反而坏事,还是我一个人进去吧。”
“你有把握?”
“没有,只能尽力一试。”
曾晓宇单枪匹马地出现,引起叛军的注意,无数刀枪指着他。他丢下剑,高举双手,“请通报周将军,就说曾晓宇求见。”
领头的士兵对着他看了又看。
“我没有恶意,烦请通禀。”
很快周文熹就把他请了进去。
时隔多日,曾晓宇再见到周文熹,虽然样貌未变,桀骜不驯的神情也同从前一样,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疲惫。
周文熹似乎能猜到曾晓宇的来意,“大哥是来劝降的吗?”
“是,圣上已答应我,会饶你性命。”曾晓宇语重心长,“之然,放下武器,降了吧。”
周文熹挑眉,“大哥,胜负还未分,我为何要降?”
“之然,外头有十万穆家军镇守,你还剩多少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周文熹幽幽叹了口气,并未答话。
“将士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跟着你客死异乡,身首异处,你于心何忍?之然,收手吧。圣上仁慈,不计前嫌,还是会将他们收编到穆家军或是京畿大营。错过这次,可就真的没机会了。”曾晓宇苦口婆心地劝道。
周文熹神色松动,似乎有些被说服。
曾晓宇再接再厉,“据穆将军推测,你这里的粮草最多还能坚持一月,等弹尽粮绝之日,你又作何打算?”
穆安楷,她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就连自己所剩粮草,她都能估算的所差无几。
只是一想到穆安楷,周文熹心中就大痛。即便投降,他同穆安楷也无法再回到从前,自己是真的失去她了。
周文熹寻思片刻,忽而问道,“熙儿知道我是她二哥的事了吗?”
曾晓宇老实回答,“我还没有告诉她,之然,等你降后回到京城,才有机会同她相认。”
周文熹点点头,“要我投降可以,让熙儿来劝。”
“宁之然,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曾晓宇不禁有些动怒。
周文熹笑了,“大哥,熙儿是皇帝心中最重要的人,若是她许下承诺,会放我一条生路,我才能相信,你的话,没用,我也信不过。”
曾晓宇暗自思忖,他的话倒也没错,只是让熙宁来劝,是绝对不可能的。别说邵卿洺绝不会准许,自己也不放心她涉此龙潭虎穴。
周文熹假意无所谓地道,“倘若办不到,大哥就请回吧。待山穷水尽之日,大不了鱼死网破。那些人……”他用下巴指了指外头的士兵,“能和我一起战死,是他们的福分,也是宿命。”
“这事我做不了主,等我回去之后,问过熙儿的意思。”
“行,不过大哥,时间不等人,穆将军估算错误,我这的粮草可撑不了那么久。”周文熹淡淡道。
曾晓宇一口气都没歇,直接返回京城,却不知要如何同熙宁开这个口。
而且他不敢进宫,因为只要他一去,邵卿洺必定会猜到他劝降失败,那后面的事也就无法成行。
他想了个办法,通过傅姝把熙宁约来家中,就说想让熙宁帮忙做几双孩子的鞋子。
宛国确实有姑姑给未出生的婴儿裁衣做鞋,保护他身体康健平安顺遂的美好寓意,邵卿洺并未起疑,只是觉得离孩子出生还早,傅姝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熙宁笑道,“许是大哥不在,嫂子寂寞,想找个人说说话。”
曾晓宇离京,打的是替皇帝办差的名头,一路才可畅通无阻,也瞒过了熙宁。
邵卿洺让碧玉跟着去,眼下虽然所有危机都已解除,但邵卿洺为求稳妥,还是要求碧玉保护好熙宁。
曾晓宇考虑到碧玉会寸步不离熙宁,叮嘱傅姝让熙宁直接进内室,这样碧玉不便进入,只能在前厅等候。
熙宁入了内室,见到的却是曾晓宇,她惊讶道,“大哥,你回来了?”
曾晓宇胡乱点头,看着熙宁欲言又止。
熙宁道,“大哥,你是有事要同我说吗?”她本就冰雪聪明,曾晓宇的愁容又不加掩饰,她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并且这件事,还不能让邵卿洺知晓。
“熙儿,你二哥他……”
熙宁惊喜道,“你找到二哥了?他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她依稀记得大哥因为年长几岁,总是不屑带她和二哥一起玩耍,二哥耐心好,不嫌弃她年纪小,陪她的时间也多,小时候她同二哥更亲近一些。
曾晓宇吞吞吐吐道,“找是找到了,但是……”
一开始的惊喜过后,熙宁冷静下来,大哥这话中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也太古怪了。
“大哥,你再不说,是想急死我吗?”
“周文熹就是你二哥宁之然。”曾晓宇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熙宁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上一片凉湿,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后抓住了一点关键。
“所以你离开京城,是去见他?”
曾晓宇黯然道,“是,我去劝降,只可惜失败了。”
熙宁苦笑,“你原先想要瞒着我的是吗?”
“我不希望你知道有这样一个二哥,不想你伤心难过。”
熙宁心中一热,“那为何现在又肯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