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你亲自去劝降,才肯相信圣上是真的愿意留他性命。”曾晓宇神色黯然。
熙宁颔首,“既然是这样,那我们马上动身。”
曾晓宇有瞬间的愕然。
熙宁缓缓起身,“他终究是我的兄长,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心中最看重亲情,周文熹变成如今的模样,不知曾经历过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痛。他良心也未完全泯灭,至少他在知道自己是他的妹妹后,及时阻止了褚沛霖。否则褚沛霖不会露出破绽,邵卿洺的有些事也就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熙宁在短时间内已串起所有事,也解开了心中最后的谜团。
曾晓宇带着熙宁从后门离开,连夜赶路,赶到峡谷时,天刚蒙蒙亮。
穆安楷一见到熙宁,心知不妙,立刻派人去通知邵卿洺。
熙宁执意要去见周文熹,并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穆安楷根本拦不住。
曾晓宇和熙宁刚进敌军阵营,就被困住手脚关进柴房,周文熹甚至都没露面。
曾晓宇懊恼道,“都怪我,我不该带你来的。”
“是我自己的决定,不能怪你。”熙宁只恨自己太天真,竟还相信周文熹尚有一丝良知。
周文熹站在柴房门口,看着里头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两人。他们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如今却不得不利用。他心里就不难受吗?可这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他也没办法。
曾晓宇毕竟是练武之人,目力过人,一眼就瞥见了周文熹,他怒斥道,“你进来,躲在外面算什英雄好汉。”
周文熹却不敢面对他们,任凭曾晓宇如何激将,他都不曾现身。
“大哥,他将我们关在这里,意欲何为?”
“恐怕意在圣上。”
熙宁一惊,“我希望圣上以大局为重,不要来此。好在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事,能拖一时是一时。”
“怕是已经知道了,我们一到,穆将军就发出飞鸽传书,想必是通知圣上的。”
熙宁脸色发白,她自己的安危无足轻重,可最不想连累的就是邵卿洺。
邵卿洺在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碧玉已经赶去峡谷。
熙宁即便要在曾晓宇家里过夜,也会同她说一声,却像是完全遗忘了她这个人。碧玉越想越不对劲,闯入内室,逼问傅姝,才得知二人去见周文熹了,脸色大变。
熙宁又在她手上丢失,她要是救不回熙宁,只能以死谢罪。
午时,一个人影悄悄走进柴房,割断捆绑熙宁和曾晓宇的绳索,压低声音道,“跟我走,我送你们出去。”
是李游。
熙宁大喜,轻声道,“你和我们一起走。”
“人多目标太大,你们先走,我会再想办法的。”李游觑了熙宁一眼,只可惜没时间让他倾诉思念了。
李游将熙宁二人带出柴房,可刚一出门,就见一排士兵手中拿着弓箭,齐刷刷对准他们。
“糟了,”李游心道。
周文熹缓慢从人群后面步出,沉声道,“奸细果然是你。”
李游昂起脖子道,“是我又怎么样?”
“你不想报仇了吗?你出卖我,你又有什么好处?”
“和百姓相比,和宛国相比,我个人的恩怨算得了什么。邵卿洺至少是个好皇帝,你周文熹暴虐无德,也想做天子?百姓在你治下能有好日子过吗?”
周文熹不怒反笑,“你还挺伟大,来人,把他们都捆起来。”
士兵上前,再次将三人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周文熹道,“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你们眼中的好皇帝是怎么死的。”他一摆手,“押进柴房,严加看管。”他又抬眼看了看天色,“他应该快到了。”嘴角蕴了一抹淡漠之色。
无论是谁,都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即便是亲人和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
邵卿洺一行快马加鞭,一路往峡谷方向赶。
接到飞鸽传书的那一刻,邵卿洺的心就乱了。
他现在心中只有熙宁的安危,其他什么都顾不上。
他一定会救出熙宁,无论用什么方法。
邵卿洺求见,周文熹亲自去门口接他,其他人自然不被准许进入。邵卿洺进去后立刻问道,“熙宁呢?”
周文熹笑道,“急什么,很快就让你见到她。”
他吩咐手下去将熙宁带来,另两个没什么用,仍旧锁在柴房就是。
士兵打开门,粗鲁地抓过熙宁的胳膊,喝道,“走。”
他的手像一把铁钳,抓得熙宁生疼。李游和曾晓宇都想去护她,被士兵一把推开,“没你们两个的事,好好在这待着!”
“你要带她去哪里?”曾晓宇喊道。
并没有得到回应。
曾晓宇同李游对视一眼,怕是邵卿洺到了。
熙宁被推搡着来到一空旷处,听到一声熟悉而温柔的低唤声,“宁儿,”她仰起头,四目胶着,就这样,再也分不开。
熙宁看着没受什么罪,邵卿洺长出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宁儿?”他转过身问周文熹。
周文熹站到熙宁和邵卿洺中间,将他二人隔开,仰天一笑,“想要她活命,简单得很,拿你的命来换。”
“好。”邵卿洺答应得很干脆。
熙宁大惊,“圣上,你别上他的当,他……不会杀我的。”
“我为什么不会?”周文熹抓住熙宁的头发把她整个人往后扯,熙宁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邵卿洺目光冰冷,手指指关节捏得泛白,“周文熹,你有什么都冲着朕来,何必这样对待熙宁。”
周文熹摸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横在熙宁的脖颈处,“你死之前,要先写下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我。”
“好,”邵卿洺不假思索道。
“圣上,不可!”
周文熹反手一刀,割下熙宁的一缕秀发,“我没什么耐心,你赶紧吧。”
“朕的玉玺并未随身携带,就算写给你,你又有什么用。”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这是我的事。”周文熹不知容德已死,还做着容德会证明他身份的美梦,等邵卿洺一死,他杀回京城,拿到玉玺盖上,一切很完美。
“好,拿纸笔来。”
周文熹从衣袖里摸出一卷明黄色卷轴,看来是早有预谋,“圣上,请吧。”他还故意说道,“这怕是你最后一次被人喊圣上了。”
熙宁泪流满面,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邵卿洺。
“宁儿,别哭,朕说过,即便你是朕的劫,朕也认了。倘若没有你,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圣上,若没有你,我活着就有意思吗?”
“够了!我可不是让你们来互诉衷肠的,先帝风流成性,嫔妃无数,没想到生出了你这样一个痴情种,也不知你的幸还是不幸。”周文熹十分不耐烦,反手一巴掌抽在熙宁脸上,“快写,别再磨蹭时间!”
邵卿洺一挥而就,将卷轴扔过去,周文熹捡起,美滋滋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使了个眼色,有人拿来一杯酒。
“这杯酒,是我亲自为你调制的,这次可不是什么西域的毒药,那些毒听着骇人,可有什么用呢,又毒不死你。所以我这次给你准备了中原的毒药,鹤顶红,我就不信你还能逃过一劫,请吧。”
周文熹笑得畅快淋漓,他的宏图霸业,终于快要成了。
邵卿洺神色不变,接过酒杯,抬首看向熙宁,眸中柔情万千,只看得到她一人。
熙宁知道再劝无用,神色悲悯,她打定主意,邵卿洺若身死,她不会独活,如果还能再次循环,那最好,倘若不能,即便是下地狱,她也要陪着邵卿洺一起。
邵卿洺举起酒杯放到唇边,目光深情谴倦。
熙宁缓缓闭上眼,眼泪无声滑落。
却听得一声杯子被掷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声响,熙宁猛地睁开眼,只见无数穆家军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碧玉和穆安楷。碧玉奋勇杀敌,她每使出一剑,必有一人倒下,很快就来到熙宁身前,帮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而穆安楷已经同周文熹斗在一起,他们二人的恩怨始终也是要解决的。
再看李游和曾晓宇也使出浑身解数,摧锋陷阵。
熙宁诧异,“怎么回事?”
原来之前沈岸去调查曾晓宇一事时,到过一处山寨,就在这峡谷中。寨中只剩下些老幼妇孺,他请示了邵卿洺后,便帮他们重新安排了住处,还解决了生活来源问题。
这一次,沈岸找到他们,详细询问峡谷中的环境,有一位老人无意间说出峡谷内有一处天险,每次只能供一人通行,稍有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这处天险对普通人来说自然艰难,可对暗卫而言不过如履平地。只是耗费时长,所以邵卿洺进去后,负责吸引火力,拖延时间。暗卫到达后,解决掉门前守卫,将穆家军放入。时机一到,邵卿洺摔杯为令,所有人一起动手,打了周文熹一个措手不及。
周文熹此时已然惨败,他带着剩余的人且战且退,穆家军则步步紧逼,眼看周文熹再无退路,邵卿洺刚要喊话,这时,一柄匕首狠狠地扎在周文熹的后背上,他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是张依依,她双目血红,鲜血沾染了她一手。
她笑得不可抑制,可笑着笑着,却突然落泪,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周文熹至死都想不明白,他居然会死在了他最看不上,以为最能拿捏的张依依的手上。
这个变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周文熹一死,大势已去,剩下的人纷纷跪下,举双手投降。
张依依瘫软在地,最后看了周文熹一眼。
而熙宁被邵卿洺搂进怀里,还用手捂住了她的双眼,不让她看这残忍的一幕。
周文熹虽作恶多端,但毕竟是她的兄长。
熙宁缓缓拿下邵卿洺的手,心中悲痛,她和二哥甚至还来不及相认。
不过这样也好,人死了,就能洗清一身的罪孽。
希望他来世不用受那么多苦,也能做个好人。
当然也遭到了几个老古板的反对。
不过邵卿洺今非昔比,国事上不能一叶障目,他会广开言路,可他的私事和家事,旁人没有资格插手。
别说什么天子无家事,只有国事,那只能证明这位天子无能。
再加上有嘉陵皇太后的支持,朝堂上的反对声渐渐没了声息。
本来筹办帝后大婚,至少需要半载,可邵卿洺实在等不及了,强烈要求内务府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准备好,因为一个月后就有个适合嫁娶的黄道吉日,邵卿洺一天都不想多等了。
内务府忙死忙活,终于在规定时间内准备妥当。
皇帝立后的事传入民间,有关帝后的爱情故事,有着各种各样的版本。
有说新后同皇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两人相依为命,终于成为皇帝心中最重要的人。
有说新后是皇帝的救命恩人,皇帝对她一见钟情,娶进宫里,细心呵护。
有说新后不过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可皇帝对她用情至深,为了她不惜同文武百官对峙朝堂。
无论是哪一点,都让京城中的女子羡慕不已。
融汇到最后一点,那就是新后能让皇帝如此倾心,必定长得国色天香。
熙宁听着碧玉同她述说民间的传言,再看着镜中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哪来的倾国容颜,不过姿色平平,让那些人失望了。
熙宁一不小心就把这话说出了口。
一只手拿过梳子替她打理长发。
熙宁还以为是碧玉,却听得一个男声笑着道,“只要我觉得你倾国倾城,你就是。”
“圣上?”
熙宁刚转过身,就被邵卿洺搂了个满怀。
“衣服都要被弄皱了!”熙宁小声抱怨。
邵卿洺笑,“这婚服是用凤凰锦织就的,这么容易皱的话,我就得问罪内务府了。”
熙宁推了邵卿洺一把,“成婚前不能见面,你怎么又跑来了?”
邵卿洺可怜巴巴地道,“这是谁定的破规矩,从小到大我们都没分开过,凭什么大婚前却要拆散我们。”
熙宁好笑地点了点邵卿洺的额头,“你现在哪有做皇帝的样子,被旁人瞧见,还不得笑死。”
邵卿洺捉住熙宁的手亲吻了一下,“我只是他们的皇帝,却是你的夫君,被你瞧见怎么了,被你笑话我也心甘情愿。”
他这情话张口就来,一套一套的,熙宁着实有些难以抵挡,她刚想亲吻下邵卿洺的嘴角以资奖励,就被他按在椅子上吻得头昏脑涨,嘴唇发麻。
碧玉去给熙宁拿些点心,皇家的婚礼礼仪繁琐,一会忙起来就没时间吃东西了,趁现在多塞几块垫垫饥,没想到她刚离开就被邵卿洺钻了空子。
现在她一打开门就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忙捂住眼睛背过身。
熙宁害羞地推了推邵卿洺,他不为所动。
熙宁含糊不清地道,“碧玉回来了。”
邵卿洺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碧玉把点心递给熙宁,没好气地对邵卿洺说,“圣上,您赶紧走,就算您是圣上也不能破坏规矩!”
“好好好,”确实是自己的错,面对凶悍的碧玉,邵卿洺也只得投降。
碧玉送邵卿洺出去,邵卿洺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圣上放心。”
宫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曾晓宇的府邸同样如此,熙宁今日便要从这里出嫁。
三日前,她就住进了曾府,此处是她的娘家。
在公布皇帝即将大婚的喜讯后,张依依就乔装打扮进了曾家做侍女。周文熹死后,邵卿洺饶了她一命,可她不知感恩,依然视熙宁为最大的仇人。她觉得,若不是熙宁,她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张家也不会没落至此。
凭什么熙宁就能坐上后位,享受荣华,受天下人敬仰。
自己却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
她不甘心。
她悄悄潜入熙宁的房间,仇恨蒙蔽了她的双眼,竟没发现屋里除了盖着喜帕的新娘,再没有其他人。
她看着身穿凤冠霞帔的熙宁,心中满是嫉妒之情,不过没关系,自己马上就要取而代之了。
她站到熙宁身后,笑声如同鬼魅,“皇后娘娘,奴婢来伺候你了。”
熙宁没接话,张依依接着道,“娘娘可真好看,”她顿了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命嫁给圣上。”
“你说什么?”
张依依丝毫未觉异样,还沉浸在即将取代熙宁成为皇后的喜悦中,她摸出一块帕子,帕子在蒙汗药里浸泡了三日三夜,就是专门为熙宁准备的。
她刚要把帕子怼到新娘脸上,手腕已经被人握住,对方力气之大,她怎么都挣脱不了。
新娘用另一只手揭下喜帕,露出一张笑吟吟的俏脸,不是碧玉还是谁。
“怎么是你?!”张依依不可置信,声音发颤。
“圣上早就发现你的阴谋,让我在这里等着你呢。”碧玉得意洋洋,守株待兔,等着张依依自投罗网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熙宁呢?她在哪里?”
碧玉笑而不语。
熙宁当然已经被迎娶入宫,只是现在不知道是在行仪式还是被送入了洞房。
想想圣上那猴急的样子……
因为要瞒过张依依,熙宁提早被八抬花轿抬进宫里。
仪式同样也会延迟。
熙宁刚到乾清宫门口,邵卿洺就将她从轿子上抱下来。
熙宁惊呼,“圣上……”下意识地搂住邵卿洺的脖子。
邵卿洺眼神炽热,她心中一阵慌乱,“那么多人看着呢,圣上快放我下来。”
“不放!”邵卿洺直接把熙宁抱进寝宫,也不知该把她放在哪里,就暂时安置在了龙床上。
龙床宽大而柔软,熙宁整个人舒服地陷了进去,还没挣脱出来,邵卿洺就压了上来。他这次的吻,带着几分急切,又有几分小心,像是品尝这世上最美味的点心,随后又吻上熙宁白润小巧的耳垂,啃咬着,心中的波澜如同涟漪一般泛开。
两人正在情浓之时,李安站着门外道,“圣上,仪式快开始了。”
他哭丧着脸,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要来打扰皇帝和皇后娘娘温存。
可文武百官还在太和殿等着,自己不来催促的话,就圣上这缠人的势头,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大礼啊。
邵卿洺头都没回,“让他们等着!”
“圣上,”李安真是操碎了心,“误了吉时怕是不妥。”他也是为了皇帝皇后着想,即便皇帝不爽,他也认了。
熙宁轻轻拉扯邵卿洺的衣袖,小声唤道,“圣上,让那么多人等着,他们会怎么看我。”
为了熙宁的名声着想,邵卿洺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只是熙宁嘴上的唇脂都被吃没了,脸上的妆也掉了,还得让妆娘来帮她补个妆。
想到又要正襟危坐着上妆,熙宁在邵卿洺腰间掐了一下,嗔怪道,“都怪你。”
可眼眸含水,嗓音低柔,怎么看都是一种诱惑。
邵卿洺这么多年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心里又只有熙宁,早就按耐不住,哑着嗓子在熙宁耳畔道,“你这是在勾引我。”
熙宁愣住了,这怎么就是勾引了。
邵卿洺又把唇瓣落在她的眼睛,鼻头,嘴唇,反反复复地亲吻,低哑的声音,几不可闻,“我不管,你就是在勾引我。”
熙宁被他撩拨得浑身发颤,不禁扭了下腰,不自觉地嘤咛出声,这声温软娇吟就像压倒邵卿洺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遵从着本能,俯下身,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他守护了两辈子的女子。
群臣在太和殿等待许久,等得都快睡着了,皇帝和新后才姗姗来迟。
不久之后,民间传闻,帝后大婚当日,误了吉时,帝王先从龙辇上下来,再将新后抱出来,一直抱到太和殿正中央才放下。帝后身穿凤凰锦织就的喜服,脸上喜气洋洋。
两人相视一笑,宛若神邸降临万道光芒。
仪式本冗长,可才过得一刻钟,皇帝就推说自己疲累,提前结束典礼。他又打横抱起新后,送上龙辇。
无人知晓之前发生过什么,让帝王如此劳累。
只是这两次的拥抱,代表了帝王对新后的深情,一直为宛国百姓津津乐道。
而那日在太和殿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文武百官,只怕白发苍苍,告老还乡后,依旧还会记得这与众不同的一幕。
翌日清晨。
李安站在寝殿门口,恭声道,“圣上,该上早朝了。”
一只枕头扔了出来,伴随着邵卿洺的怒声,“滚。”
第三日早晨。
李安鬼鬼祟祟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圣上,该上早朝了。”
邵卿洺的枕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扔。
李安也不想打扰皇帝,他正值新婚,可这是自己的责任。
“今日不早朝!”
李安识趣地退走,还带走了其他伺候起居的宫女。
第四日。
“圣上,该上早朝了。”还是李安贱兮兮的声音。
邵卿洺怒了,“朕大婚才第三日,就不能让朕睡个好觉吗?”
“老奴明日再来!”李安赶紧溜了。
“这老东西。”
邵卿洺笑骂道,把熙宁揽进怀里。
熙宁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再睡会。”
邵卿洺食髓知味,怎肯轻易放过熙宁,所以这几日,她天天都被邵卿洺吃干抹净,累得够呛。
邵卿洺怜爱地抚摸熙宁的秀发,见她半梦半醒的恍惚样,忍不住亲了一口。
第五日,邵卿洺还想赖床,倒是熙宁有意见了,她强撑着清醒过来,使劲掰开邵卿洺的眼睛,“圣上,你是想做从此不早朝的昏君吗?”
她如今从少女蜕变成少妇,含苞待放的花蕾绽放成了娇艳欲滴的鲜花,美不胜收。
邵卿洺抚着她如玉的肌肤,真是爱不释手,忍不住逗她,“美色误国啊,看以后文武百官怎么告你的状。”
熙宁皱了皱可爱的鼻尖,“哼,”她道,“是你不懂节制,关我什么事。”
“不管谁告你的状,我都给你担着。”
“我才不用你替我担着,我现在就出去,让群臣看看是谁不愿早朝。”
邵卿洺一把将熙宁捞进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只怪你太诱人,我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他作势又想亲吻熙宁,熙宁将他连推带踢地弄下床,害羞道,“圣上还是快去早朝吧,我们……”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邵卿洺慢慢咀嚼着这句话,是啊,他们的好日子还那么多,他一点都不着急。
熙宁和邵卿洺大婚那日,他看着皇宫的方向,一夜未眠。
他之前就知道邵卿洺是不会放弃熙宁这样温暖的女子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成婚了,邵卿洺还是以皇后之礼迎娶的熙宁,足见他的重视和深情。
而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熙宁成为了离自己很远,但离邵卿洺很近的人。以后她会和邵卿洺一样,成为皇宫中的囚徒。
她不是想要去看草原,看荒漠,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吗?
她难道都忘了吗?
皇后……
从今以后,她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
再见面之时,自己要磕头下跪,匍匐在她身前,再不可能平视她。
李游一口一口喝着闷酒。
“李游,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说话的人外号叫大胡子,是京畿大营里,和李游关系最好的人。
他用胳膊撞了撞李游,“想什么?女人?”
另一名士兵插嘴道,“女人?窑子里多的是啊。”
大胡子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以为李游和你一个德性吗?滚吧。”
他嘿嘿笑着,跑了。
穆安楷当时将李游从宫里带出来后,曾拜托大胡子多加照顾。李游除了跟穆安楷学武,就数同大胡子混在一起的时间最久。
大胡子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的喜怒哀乐,这一看就是有心事。他一把搂住李游的肩膀,“说吧,说出来会舒服点。”
“没什么。”李游没有同旁人述说心事的习惯。
“切,你不说我也知道,男人嘛,想的不就是功名利禄?”
李游摇了摇头,“我并不看重功名利禄。”
“嘿,被我套出来了吧,所以,还是因为女人。”大胡子笑得有些猥琐,“你知道吗,当时穆小将军拜托我看顾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她的相好呢。后来见她教你武功时那不留情面的样子,我们才知道是想多了。”他拍了拍李游的肩膀,“你跟老哥哥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魂牵梦萦,这般的念念不忘。”
是当今皇后娘娘,李游真怕说出来会吓死大胡子。
见李游吞吞吐吐不肯说,大胡子问道,“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李游脑中闪过熙宁的容颜,她长相清丽,比不上穆安楷的英气,也不同于天香公主的美艳,可就是像一朵百合,独自绽放自己的美丽。
她身上孤傲的特质,让李游无法自拔。
“那身材玲珑有致,极为性感?”
李游想象了一下熙宁的身材,再次摇头。
“咦,既没有相貌,又没有身材,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你是不是见过的女子太少了,待哪日休沐,老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李游微笑着摇头,别人再好,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她们都不是熙宁。
大胡子观察了他一会,“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我可以吗?”李游愣住了。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你小子难道是暗恋?”
李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如醍醐灌顶一般。
熙宁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这点,邵卿洺永远给不了,皇宫只是一只巨大的牢笼,但自己可以。
就算她已经做了皇后那又怎么样?自己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李游打定主意,没有得到熙宁的亲口回答,他不会死心,就算他的结局是被砍头,他也甘愿赴这死亡之约。
熙宁去曾府的途中,被人拦住马车,来人请她移步一边的茶馆。
他指了指茶馆二楼,有一个红衣身影就坐在窗边。
原来是穆安楷,熙宁失笑,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她欣然下了马车,在对方的指引下来到二楼雅间。
“安楷,找我怎么不进宫?”熙宁一进去就见到那身火红的盔甲,背对着自己。
红色身影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熙宁未觉有异,直接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喂,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红衣身影突然转过身,熙宁吃了一惊,他不是穆安楷,竟是李游。
李游身材本就纤瘦,而穆安楷又比一般女子健硕一些,李游穿上穆安楷的衣服,背面和侧面看起来居然能以假乱真。
“李游,怎么是你?穆安楷呢?”
李游淡淡道,“她没有来,只有我一人。”
熙宁奇道,“你为何穿她的衣服?”
“我从她帐篷里偷来的,若你知道是我找你,你会来见我吗?”
熙宁没有回答。
李游苦笑,“我知道不会,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你……找我有事?”
“过几日我就要随穆家军去边境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才想着要见你一面。”
熙宁点点头,这也合乎情理,京城和边境隔了那么远,哪里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那你好好挣军功,你跟着穆将军,一定会有大成。”
穆安楷现在可不是穆小将军了,她接了穆寂修的班,承袭了镇国大将军一职,是宛国开国以后的第一位女将军。
李游脸上露出笑容,“嗯,我会的。”他指着对面的位置,“这里的茶不错,我请你喝。”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有月俸了,一壶茶还是请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