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淮安的第一反应则是邵卿洺果真在暗处监视,幸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圣上,您怎么来了?”邵淮安作势要下床给邵卿洺请安,可行动不方便,只有一只手能用力,最后还是熙宁扶了他一把,才勉强起身。
邵卿洺本不是在乎礼节之人,可方才的事看在他眼中却是邵淮安有力气对着熙宁动手动脚,却装模作样下不了床,于是冷眼看着他行完大礼,才道一声,“皇叔,免礼。”
熙宁怎会不知邵卿洺的心思,这时就有些生气了。
邵卿洺又道,“皇叔受了伤,理应好好休息,朕不打扰了。”他看了熙宁一眼,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怒从心头起,抓住熙宁的胳膊,将她强行带离。
邵卿洺将熙宁带往自己的寝宫,熙宁拼命挣扎,“你放开我!”邵卿洺不理,见熙宁不配合,索性将她打横抱起,不客气地道,“再乱动,后果自负!”
熙宁果然不敢动弹,并且把脸埋入邵卿洺的胸膛,这样的话,即便被人看到,她也可以来个死不认账。
回到寝宫,邵卿洺将熙宁扔到贵妃榻上,双手撑在两边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么晚跑去荣亲王的屋子做什么?”语气冰冷,神色间充满了戾气。
这还是邵卿洺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同熙宁说话,平素总是温言软语,哪怕前一刻刚对着其他人发脾气,可面对熙宁,立马春风拂面,笑逐颜开。
熙宁有些害怕,不敢挑战邵卿洺的权威,而且他气势逼人,目光凛凛,像是一头随时会扑向猎物的雄狮,他们现在的姿势又太过暧昧,熙宁很不习惯,小手推在他的胸膛上,“你……别离我那么近。”
这话一出,邵卿洺就更不爽了,他顺势握住熙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熙宁,你有没有良心?”
熙宁此时闻到淡淡的酒气,小声询问,“你喝酒了?”难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邵卿洺在知道熙宁去找荣亲王后,郁闷地连灌三杯,幸好祭祀仪式已完成,否则绝对要被御史台记上一笔。他在寝宫徘徊再三,终于还是没忍住冲过去找熙宁。
他在外头听着不太对劲,一踹开门,看到的就是熙宁依偎在荣亲王的怀里,荣亲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自己要是晚来一步,两人的唇就要贴上了。
邵卿洺气得快要发疯,他有这么多亲吻熙宁的机会,可因为珍惜她,强行克制住,可他视若珍宝的熙宁,就这样轻易地投入了荣亲王的怀抱。
荣亲王究竟好在哪里?自己又是哪里比不上他?
这一世,自己和熙宁为何会变成这般田地。他的重生确实挽回了熙宁的性命,如今却又要失去她,如何甘心。
“宁儿,”邵卿洺的身子又往下压了压,“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熙宁身体被他禁锢住,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用另一只手再次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的靠近。
邵卿洺把她圈在自己怀里,声音低沉迷惑,“宁儿,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熙宁当然知道邵卿洺喜欢她,可她觉得这只是一种习惯和依赖,并不是爱情。更何况帝王家哪来的痴情种,皇位和权利永远比感情重要,看看先帝就知道了,他最是钟爱嘉陵皇太后,可因为她越国公主的身份,绝不会给她留下子嗣,也不妨碍他宠幸别的女子。
熙宁觉得自己对邵卿洺也是如此,是年少时的情谊,是对亲人的眷恋,对于荣亲王,那才是刻骨铭心的爱情。
她淡淡回道,“圣上,您说笑了,”她努力动了动身体,想摆脱这窘迫的处境。
邵卿洺紧贴着她的耳垂,热气喷洒在她娇嫩的脖颈肌肤上,红了一片,“朕从来不说笑。”
熙宁心跳得很快,“圣上,是宁儿不配。”
“那你想配谁,荣亲王是吗?”
“圣上!您喝醉了!”熙宁感受到危险的降临,手上推搡的动作愈加用力,邵卿洺不耐烦地一把扳过她的双肩,让她直视自己,熙宁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狠狠撞在椅背上,钻心的疼,头也有些发晕,还没反应过来,邵卿洺灼热的吻就密密麻麻地压了下来。
带着几分霸道和蛮横,还有清冽的酒香,压住熙宁柔软的唇,不顾她的反抗,放肆地吸取她的甘甜,邵卿洺还是觉得不够,往更深处掠夺。
熙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她的初吻,她视为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她想留给自己心爱的人,现在却被邵卿洺夺走了。
她用力挣扎,却换来邵卿洺更孟浪的对待。
邵卿洺的吻,带着烫人的热度,一路滑过她的唇,耳垂,脖颈,啃咬着继续往下,熙宁觉得自己就像是风雨中飘零的叶子,充满了无助,她很害怕,她想让邵卿洺停下来,可她无能为力。
绝望之时,她的手摸到案几上的茶盅,稍一迟疑,就往邵卿洺脑袋上狠狠砸去。
“嘶,”邵卿洺吃痛停下。
熙宁见邵卿洺满头都是血,有些还顺着额头流下,满目狰狞,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对不起……我……”
邵卿洺沉默着,他很痛,可痛的并不是身上,而是心里,他定定看着熙宁,许久才道,“荣亲王可以,我不可以是吗?”
熙宁怒道,“邵卿洺,你混蛋!”
邵卿洺哑声道,“朕若是混蛋,此时就不会放过你。”
此时,李安见寝殿里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害怕出事,偷偷摸摸进来查看,一眼就看到邵卿洺头破血流的模样,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圣上……宁姑娘……你们……”他有些语无伦次,“老奴这就去请太医。”
“不准去!”邵卿洺阻拦道,哪怕在这种时刻,他还是顾及到熙宁,若是传了太医,熙宁对君主不敬之事就瞒不住了,到时若有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他都未必护得住。
“可您的伤势……”李安急得团团转,他能理解邵卿洺想要护住宁姑娘的心,可任凭这么流血,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你去找太医拿些伤药,问起来就说是你手下的人不小心跌了一跤,切勿惊动旁人。”
“老奴遵旨。”
李安临走前看了熙宁一眼,他一向尊重熙宁,可这一次她实在有些过分,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她如何下得去手。
熙宁红着眼圈倔强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打伤了圣上,甘愿受罚。”
“闭嘴!”邵卿洺咬牙切齿道,她倒是甘愿受罚,也要自己舍得。
熙宁还要说话,邵卿洺已经拂袖而去。
熙宁看着邵卿洺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及时解救了自己,原本应该高兴的,可砸伤了邵卿洺,她又有些内疚。
可若不是他轻薄自己,自己又怎会打伤他。他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熙宁缓慢起身,拢好衣领,还是心有余悸。她心中很清楚,邵卿洺说得没错,倘若他真要轻薄自己,自己绝对躲不过。
她擦干眼泪,想回自己的住处,却在寝殿门口被顾晓春拦下。
“宁姑娘,圣上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离开。”
“若是我非要走呢。”
顾晓春恭敬一揖,“请宁姑娘不要为难我。”
熙宁知道顾晓春是暗卫统领,邵卿洺最得利的下属,自己同他的力量相差太多,还是不要螳臂当车了。
她愤愤地回到寝殿,方才还因为伤了邵卿洺而在懊恼,现下觉得砸得还不够狠。气愤之余,又有些恐惧,生怕邵卿洺将她囚禁在此,之前的事还会上演。
晚上她就坐在椅子上和衣而睡,在寝殿门口摆上一些杂物,若有人闯入她也可以提前知晓。
这一夜,她睡睡醒醒,始终无法安心,倒是没人来打扰她,可她脑海里不住浮现邵卿洺的脸,还有他霸道湿热的吻。
顾晓春又进了一次关押聿的囚室,聿依旧油盐不进,拒绝回答任何问题。顾晓春无奈,只能将此事汇报给邵卿洺。
邵卿洺沉思,此人虽不愿吐露真相,却也杀不得。留下他的性命,或许可以牵制那幕后之人。
“你好生看着他,过几日押解回京后再做打算。”
“是,”顾晓春松了口气,若皇帝执意要杀大师兄,他便要左右为难了。
“宁儿怎么样?”邵卿洺问道,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伤口,熙宁这一下砸得有些狠,茶盅碎片嵌入皮肤,他又不敢召太医,最后还是顾晓春将碎片取出,沈岸包扎的伤口,现下形象是差了点,好歹血是彻底止住了。
“宁姑娘想出寝殿,属下拦阻一次后,就再没出来过。”
邵卿洺点点头,他将熙宁禁足于寝殿,一来是防止她再同荣亲王有接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她。
熙宁在邵卿洺的寝殿待了三日,期间邵卿洺都没有来过,日常用品各种膳食不缺,就是无法出去。
而且也没听到任何回宫的消息。
这一日,在李安送东西来时,熙宁忍不住问他何时才会回宫。
李安幽幽道,“宁姑娘,你只关心何时回宫,却不挂念圣上的伤势吗?圣上顶着头上的伤,文武百官会怎么看,回宫之后,又如何向两宫皇太后交代?”
熙宁眼皮跳了跳,“圣上的伤,很严重吗?”
“碎片嵌入了皮肤,顾统领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全部挑出来,你说严不严重?”李安的话是夸张了点,但邵卿洺伤重也是事实。
熙宁杏眼倏然睁大,张张嘴,可哑口无言。
“宁姑娘,你这次真的……老奴也不知该怎么说你。”
熙宁想了想,“李公公,我想见一见圣上,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宁姑娘,圣上可挨不住第二下了。”
熙宁:“……”她只想同邵卿洺道个歉,再好好谈一谈,他们之间,不该走到这一步的。
邵卿洺很快就出现了,这几天他过得很压抑,想见熙宁,却又怕见她。那日自己轻薄了她,事后很是后悔,他怎么忍心伤害熙宁,那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四目相接,邵卿洺低下头,先开了口,“宁儿,对不起。”
熙宁不知要如何接这个话,即便不是故意,也已经冒犯了她,她做不到说原谅,只能转移话题,“伤势好些了吗?”
“无妨,我已下令,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圣上,”熙宁咬了咬唇,无论那日邵卿洺的话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她都决定要和邵卿洺说清楚。
邵卿洺注视着她,等她往下说。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圣上从前身边没有旁人,只有我同荣亲王,自然看重我们,如今,您已是一国之君,文武百官皆听从您的号令,您可以不再倚重荣亲王。”熙宁顿了顿,“我也是一样的,您会找到能更好的照顾您的人。”
邵卿洺眯起眼,不怒发笑,“只说我们的事,别提荣亲王。”
熙宁颔首,“好,我与圣上相伴了十几年,圣上对我有感情,我能理解,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圣上,我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我有理想,向往自由,不想一辈子困守皇宫,困在您的身边,您能理解我吗?”
熙宁说的是邵卿洺为了留下她,而使用的手段,导致她只要离开就会陷入循环。邵卿洺理解的却是,熙宁不愿再陪着他,因为有了心上人,要出宫同荣亲王双宿双栖。
邵卿洺又被激怒了,他捏住熙宁的下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吗?你就这么喜欢他?”
熙宁直视邵卿洺的双目,毫不畏惧道,“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已有百年之约。我现在还留在宫里,只是因为你耳疾未愈,我想照顾你。等你耳朵康复,他就会带我游遍宛国的大好河山,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邵卿洺静静聆听,心中聚集无尽怒火,一触即发,可他还是隐忍不发,甚至好言好语道,“宁儿,朕也可以陪你去。”
熙宁摇摇头,平静地说道,“可你不是他。”
这是一句相当伤人的话,邵卿洺脸色难看至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十几遍,这是荣亲王的错,切不可伤了熙宁,可胸腔烧得厉害,妒火即将喷涌而出。
“圣上,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放了我吧,”熙宁恳求道。
这话压垮了邵卿洺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熙宁还在等待他的回答,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按压在墙上。
熙宁反应还算快,从他的臂弯间挣脱出来。
邵卿洺不管不顾地将她的两只手腕扣在一起,高举过头顶,再次重重压在墙上。他倾身逼近,嘴角擦过熙宁的眼睛,迅速转移到她的唇上。
熙宁心口剧烈一跳,她万万没想到邵卿洺会再次对她做这种事。她以为她说了很清楚了,邵卿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自己又只是个寻常宫女,他思索过后,自然会权衡利弊,做出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可熙宁低估了她对邵卿洺的影响力,邵卿洺听完这话,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粗暴地覆住熙宁的唇,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咬,激烈地差点咬破了她的唇。
熙宁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声,邵卿洺的吻更加深入,轻啄慢噬,辗转吮吸,熙宁这次是被按在墙上,手上根本抓不到任何武器,她情急之下,狠狠挥了邵卿洺一巴掌,只听“啪”一声,声音大到熙宁和邵卿洺两人同时愣住了。
邵卿洺的理智回来了,他松开熙宁,不可置信自己再度轻薄了熙宁,也难以相信熙宁又一次打了他。
他摸着挨揍的半边脸,已肿起高高的一块。
熙宁看着自己的手,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力气。可她不后悔。邵卿洺实在太过分了!她伸手狠狠抹了抹唇,试图擦去邵卿洺留下的痕迹。
邵卿洺心痛无以复加,他冷冷地道,“你休想!”
“圣上,您答应过我的,我想何时出宫就何时出宫!”
“朕告诉你,朕就算困着你一辈子,都不会放你出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一大早,回宫的队伍就出发了。
熙宁依然坐着来时的马车,跟在邵卿洺的后头,只是左右多了几名守卫。
中途休息时,大家都下车透气,可她赌气地待在那一方小天地里,送进去的食物也没有动过。
昨夜,她同邵卿洺不欢而散,睁着眼直到天明。邵卿洺离开时的那句话,打破了她心中最后的希望。她了解邵卿洺,他说会困住自己一辈子,就一定会做到。
熙宁万分绝望,难道她就只能待在邵卿洺身边,苟延残喘,了此一生吗?
不,她不甘心!
熙宁心情烦闷,邵卿洺心中也不好受,昨夜他就待在寝宫外头,几乎站了一夜,却不敢踏入一步。
他不后悔对熙宁说过的话,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熙宁离开的,哪怕会被她恨上一辈子,也好过此生再无交集。
夜晚,大队人马依旧在开阔处扎营。
熙宁的帐篷还是被安排在离邵卿洺不远处,她的出行受到限制,索性就待在帐篷里不出来了。
邵卿洺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听说熙宁一直没怎么吃东西,担心坏了。
李安小心翼翼地道,“圣上,您还是亲自去瞧一瞧宁姑娘吧。”
“不去,”邵卿洺嘴硬,可不时踱来踱去的步子,早就泄露了内心真实的情绪。
李安心中暗暗叹气,何苦呢,到最后,低头的还得是圣上您啊,您倔得过宁姑娘吗。他自己虽未经历过情爱,但看多了人情世故,能瞧出邵卿洺对熙宁的爱意,可比熙宁对他的,要深得多。
确实深啊,邵卿洺那可是两辈子的情感集于一身。
他前世是因为熙宁之死而吐血身亡,这辈子也快要被气死了。朝堂上的事他尽数把控,荣亲王即便有再周密的计划,他都能化解,可在熙宁这件事上,他却是一把把握都没有。
他甚至相信,如果不采取强制的手段,熙宁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弃他如敝履。
堂堂帝王,凡事运筹帷幄,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朕累了,要歇息了。”
李安会意,缓缓退了出去。
皇帝也是要面子的,无论他要怎么做,自己就当没看到吧。
押解聿的囚车停靠在湖泊边,顾晓春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大师兄,向皇帝请命后,让他住到帐篷里,派了四名暗卫在门口看守,他自己也在不远处巡查,确保将聿安全带回京城。
夜深人静之时,有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附近,她虽然已经很小心地挪动步子,可怎么逃得过暗卫和顾晓春的眼睛。
白日里,傅姝从父亲处打听到之前被捉的刺客会一同押解去京城,她寻思着今夜是个好机会,忍到半夜,换上一身黑衣,悄悄往囚车方向摸索而来。她需要确认刺客是否是曾晓宇,若真是他,自己就要想办法营救他。
傅姝的性子外柔内刚,她可以柔情似水,天真娇憨,也能坚定固执,认定的事绝不回头。
顾晓春一挥手,四名暗卫缩小包围圈,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就在这时,他看清了傅姝的脸,立刻改了主意。
当日,聿应该就是藏在傅尚书的马车上离开的皇宫,虽然不晓得他后来如何脱身,但看今日傅姝的举动,两人一定有过一段故事。
傅姝想帮聿,顾晓春也是,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两人目的相同,甚至可以合作。
顾晓春挥退其他人,自己上前,如鬼魅一般拎住傅姝的衣领,将她带到了树上。
傅姝吓得脸色苍白,可还是倔强地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傅小姐,又见面了。”顾晓春淡淡道。
傅姝此时也认出了顾晓春,明白自己落入他手中,不会有好下场,她不惧生死,可担心会连累到父亲,努力仰起头看向顾晓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杀了我吧,此事同我父亲无关。”
顾晓春并不看她,“傅小姐,在下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沉不住气了吗?”
傅姝将下唇咬得发白,“你到底想怎样?”
“我且问你,这大晚上,你不在帐篷歇息,跑这里来做什么?”
傅姝微微沉吟,“明知故问。”
“你可是来见他曾晓宇的?”
傅姝倏然睁大眼,果然是他,“是又怎么样?”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傅姝一口拒绝。
顾晓春深深看了傅姝一眼,“何不听我把话说完?”
傅姝不作声了。
“曾晓宇是我大师兄,我不会害他。你夜半前来,想必也是关心他的,”顾晓春思虑着说道,“希望你能说服他,对我坦诚相告。”
傅姝虽不明白顾晓春想要知道什么,但她冰雪聪明,从聿的两次刺杀行动可知,这件事一定十分重要,她轻道,“若我帮到你,你能否保证他的安全。”
“傅姑娘,我不愿骗你,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保全他。”
“有你这话也就够了,”既然是曾晓宇的师弟,傅姝愿意相信他。
顾晓春照旧拎着傅姝的衣领下树,尽量不与她有身体上的接触。他把傅姝送进帐篷后,自己悄然退了出来。
沈岸懒懒靠在树干上,嘴角轻撇,“怎么出来了,你不怕她到时骗你?”
“她不会,”因为他们的目的一致。“你怎么来了?熙宁姑娘那里不能少人。”
“圣上去了,我们不得回避吗?”沈岸轻笑,“我们这位圣上,可真是个情圣。”
“闭嘴!沈岸,你越发大胆了。”敢在背后议论皇帝,当真是胆大包天。
沈岸作势掌自己的嘴,“你说傅小姐能劝得了你大师兄吗?”
“我也不知,”如今什么方法都得试一试。
顾晓春还不懂爱情,沈岸却是深谙其中之理的,如此,便要看傅姝在聿心中的地位了。
若是他们的圣上,沈岸暗中吐槽,一定是熙宁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此时,正被沈岸腹诽之人,已走进了熙宁所在的帐篷。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李安早就猜到邵卿洺会忍不住,沈岸为了给他留点面子,也早早隐匿于暗处。
晚上送来的饭菜一口未动,就这样摆在原地。
熙宁背对着邵卿洺,和衣而睡。
“朕知道你没睡着,朕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熙宁并没有回应。
邵卿洺自顾自说道,“身体是自己的,不吃东西,没有半点好处。要和朕对着干,不养好身体怎么成?”
熙宁还是没有反应,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的没有听到。
邵卿洺看着熙宁蜷缩起来的身躯,“你喜欢荣亲王,朕就和你说一说荣亲王的事。”
床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动了下。
“你自以为对荣亲王很了解,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邵卿洺盘了腿,席地而坐,“你可知,荣亲王在府中偷偷养了多少姬妾?你又可知,那些姬妾,稍不和他的心意,就会丢了性命,尸体半夜被抬出后门,随意扔去了乱葬岗。”
熙宁内心震动,但不想如了邵卿洺的意,强忍着没有反驳。
“这样的人,如何是你的良人?你竟愿意同他共度余生……”却置我于不顾吗?
后半句话,邵卿洺没有说出口,只是心中越发悲凉。
“朕知道,他现在在你面前展现的都是最美好的一面,你钟情于他,情有可原。但你我相处这么久,朕骗过你吗?你扪心自问,朕是否伤害过你?”
熙宁在心中道,怎么没有伤害过,那让自己无法离开的巫蛊之术,还不算害人吗?
至于欺骗……
熙宁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骤然清明。
自从出宫来到凤栖山,她虽然同邵卿洺见面次数不多,可每次相见,邵卿洺都未戴助听器,自己所说的话,他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偶尔几次看到他同李司、李安或是顾晓春说话,也是毫无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耳疾痊愈了?
之前耳疾越发严重,现下怎会突然痊愈?
即便痊愈,又为何不同自己说明?
熙宁想起之前种种,答案已呼之欲出。
邵卿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荣亲王的坏话,熙宁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骤然起身,目光凛凛,“圣上,您当真没有骗过我吗?”
“自然没有,”邵卿洺回答得无比干脆。
熙宁的目光在邵卿洺脸上停留了几转,“您现下并没有佩戴助听器,但我说的每个字,您都听得清清楚楚,您如何解释?”
邵卿洺这才意识到,他隐瞒许久的秘密,被熙宁发现了。
若说在这一刻突然痊愈,这么糊弄人的话,熙宁怎肯相信。若是说之前就痊愈了,而没有告知熙宁,那熙宁定会怀疑再之前,自己也在装病骗她。
邵卿洺进退两难。
熙宁见邵卿洺哑口无言,倒也没生气,“圣上,您把我骗得那么惨,还说没骗过我。那我再问您一句,您当真没有伤害过我吗?”
熙宁问都是自己遭到诅咒无法出宫的事,邵卿洺误以为是强吻熙宁,还将她软禁在自己的寝宫,又命暗卫看守她的事,辩无可辩,只能保持沉默。
熙宁却当他是心虚,干涩地笑了笑,“圣上,您让我如何再信您的话?”
邵卿洺的话,如今在熙宁这里已无任何可信度,她甚至觉得,既然可以装病骗自己留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一时之间,她脑中百转千回,许多模棱两可的事,她都会怀疑到邵卿洺头上。
邵卿洺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再说下去,隔阂只会越来越深,脸色急遽转变,最后化成一道深深的叹息,“朕承认确实欺骗了你,但朕可以发誓,仅此一件,再无其他。”
熙宁又怎肯相信,转过身,再不肯理邵卿洺。
第90章 谈伶宫而色变
曾晓宇因为受伤的缘故,只能侧躺着,傅姝见到他的模样,心下一惊,“他们打你了?”暗自后悔不该轻信顾晓春的。
“没有,”曾晓宇轻咳一声,他在刺杀邵卿洺时中了沈岸一掌,伤得不轻,顾晓春给他用上了最好的伤药,如今还在恢复中。顾晓春知他性子,绝不会屈打成招,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
“让我看看你的伤,”傅姝想要扒开曾晓宇的上衣,他躲了躲,拢好领口,“伤得不重,不用担心。”
傅姝却一下按在他的胸口上,曾晓宇吃痛吸气,傅姝当下眼圈就红了。
“还说不严重,何苦诓骗我?”
曾晓宇握住她的手,“你怎会来此?”初见傅姝时,心中只有喜悦,现下一想,若没有顾晓春的允准,她如何进得来?
“是顾晓春让你来劝我的吗?”曾晓宇稍稍一琢磨便知道了顾晓春的打算。
傅姝点点头,“对,但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曾晓宇的脸色冷了几分,“那你白来这一趟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顾晓春答应我,只要你肯说出实情,他会尽力保全你。”
“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吗?若是怕死,也就不会刺杀皇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姝眼中微有歉意,“为了我,也不行吗?”
曾晓宇张口,话却梗在嗓子眼里。许久才道,“抱歉,不行。”为了母亲和妹妹,他只能选择辜负傅姝。“你走吧,是我对不住你,以后别再来找我,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
傅姝不信,她认识的曾晓宇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一定另有隐情。
眼下却无法再劝,曾晓宇如此执拗,得想其他办法才行。
她丢下一句,“我会再来的,”就匆匆离开。
曾晓宇以为自己伤透了她的心,想要拉住她,告诉她,自己其实不是这么想的,终究还是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心绪。
顾晓春和沈岸就在门前等傅姝,见到她的脸色,已然知晓答案。顾晓春本来也没指望傅姝能劝说成功,毕竟大师兄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