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卿洺之前听从雷宝成的建议,利用荣亲王多疑的心理,除去他的一部分心腹,再将自己人安插进去,若他没有其他后招,如今一定被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这次凤栖山之行,是他唯一的机会,当然也是自己给他掘的坟墓。
除了暗卫和明面上的侍卫,邵卿洺故意将京畿大营的兵力留在京城,造成自己身边无人的假象,聪明如荣亲王自然知道,想要行刺就只有这次机会,若错过,他会后悔终身。
荣亲王为避嫌,出发之前告病,邵卿洺没让他得逞,而是让太医随侍,并且允许他延后一日启程,所以荣亲王到达凤栖山也就晚了一日。
他安顿下来后,立刻去向邵卿洺请安。
邵卿洺见他脸色苍白,说几句话就要咳嗽几声,关切道,“皇叔身子如何了?太医怎么说?让皇叔带病奔波,是朕的不对。只是这是朕第一次主持祭祀仪式,心中忐忑,有皇叔在,朕才会心安。”
这话说得很真诚,听在荣亲王耳中,也唤回了年少时的记忆,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两人互相扶持,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那段时间相安无事,还共同对付了许多不怀好意之人。
但荣亲王又很快醒悟,无论邵卿洺是否是重生之人,他都不再是从前的邵卿洺了,从他那一系列政令就可见他的手段。
荣亲王提醒自己,不能被眼前的邵卿洺所蒙蔽,否则,他不但得不到皇位,也会彻底失去熙宁。
念及熙宁,他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圣上言重了,臣当鼎力相助您顺利完成祭祀仪式。”
“皇叔一路奔波辛苦,回去好好歇着。”
“谢圣上。”
荣亲王离开时,李司正好进殿,两人面对面走过,都当做没看到对方,荣亲王更是不屑,几次三番无法拉拢之人,没必要给予好脸色。
李司给邵卿洺请安,邵卿洺问,“都准备妥当了吗?”
“圣上放心,每个环节臣都检查过了,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邵卿洺颔首,“对了,朕一直很好奇,荣亲王想必也拉拢过你,你为何没同他站在同一阵线?”他的意思很明显,身为大理寺卿,是极为重要的官员,荣亲王绝不会放过,他肯定允诺下高官厚禄,李司居然没动心吗?
邵卿洺不是怀疑李司的用心,而是好奇得很。
李司现在同邵卿洺的相处可谓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唯唯诺诺,敢于顶撞邵卿洺,甚至都敢和他开玩笑了,他笑着道,“圣上,臣觉得同荣华富贵比起来,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这话怎么说?”
“圣上有所不知,臣居住的宅院,离荣亲王府不远。”李司顿了顿,“所谓的不远,是指的荣亲王府的后门离臣宅院的正门不远。”
荣亲王府占地辽阔,正门同后门之间横垮了好几条繁华的大街,大理寺卿的居所自然不能与亲王的同日而语,邵卿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臣向来养身,早睡早起,可有一日晚膳用多了,撑得慌,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爬起来,在院中遛弯消食。原本夜深人静,可荣亲王府的后门突然有了动静,臣一时好奇,就趴在门上偷看,这一看不打紧,圣上,您猜臣看见了什么?”
邵淮安阴恻恻地道,“你想改行去说书的话,朕不拦着。”
李司连连摆手,“臣瞧见从后门抬出来一具女尸。”
“女尸?”饶是邵卿洺见多识广,也被唬了一跳。
“臣别的不行,眼力甚好,那女子很年轻,也很美貌,应该刚死没多久,最主要的是她脖子上有很深的淤痕,显然是被掐死的。”
李司看了邵卿洺一眼,又说道,“臣猜测这女子应该是荣亲王的侍妾,不知是做错事还是说错话,却因此丢了性命。”
“世人皆知荣亲王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哪来的侍妾?”邵卿洺淡淡道。
李司笑而不语,神色古怪,邵卿洺道,“直接说,别打哑谜。”
“圣上,惩治侍妾或是婢女,天经地义,何必半夜三更抬出去掩埋,越是藏着掖着,越是可疑,荣亲王为了打造自己完美的人设,才会如此小心谨慎,”李司斟酌用词,“另一方面,倘若不是侍妾,那也是他府中之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明不白就死了,他能对其他人推心置腹?臣若追随他,迟早也是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邵卿洺似笑非笑,“那你怎能确定朕就不是这样的人?”
李司心道,我倒是想两头都不得罪,还不是被圣上您逼迫的吗?也怪自己一念之仁救下文常青,至此算是站了队。
嘴上却道,“圣上因何看重雷宝成的,臣就是因何选择了您的阵营。”
这话邵卿洺最爱听,不由龙心大悦,拍了拍李司的肩膀,“好,很好。”
只是现下他有一件烦恼之事,就是熙宁这次的火气来得莫名,他完全摸不着头脑,雷宝成为人耿直,安亲王此次又未曾随行,李司圆滑,倒是可以请教一二,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莫名发火?那会不会……”
“不是。”邵卿洺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己之前也曾猜测过,但算一算时间,完全不对。
李司挠了挠头,“除了这事,女子一般发火就是对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圣上您……”李司不敢妄加猜测,身为帝王,本身就不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圣上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难能可贵。
邵卿洺摇头,“朕没有。”他对熙宁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那臣也是没辙了,”李司硬着头皮说道,“不瞒圣上,很多时候臣也不知贱内的情绪转变是因何事,但臣只要遵从一条原则,那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如此便可做到家和万事兴。”
方法不错,邵卿洺倒是想用,只可惜熙宁没给他机会,尚且还做不到名正言顺地给夫人赔不是。
君臣二人在国事和谋略上侃侃而言,没什么难得倒他们的事,面对心爱女子时,却常常一筹莫展,令人头疼。
第84章 刺眼的一幕
容德皇太后上一回在嘉陵处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后,要再想其他办法把张依依弄进宫。在冬雪的提议下,她决定装病。
她每日里都唉声叹气的,躲在慈宁宫闭门不出,嘉陵几次约她出来喝茶赏花,她都以自己病体缠身为由,拒绝了。
不仅如此,她还让冬雪每日去向嘉陵请安,多说些自己病得下了床的事,最好再讨要一些人参当归等补气血的药材。
慈宁宫什么好东西没有,容德这么做,自然是想要博取嘉陵的同情。
这一日,冬雪又去见嘉陵了,大有嘉陵不放行,容德就不放弃的架势。
“给嘉陵皇太后请安,”冬雪很会看眼色,嘉陵现在才是六宫话事人,再加上嘉陵向来对下人慈爱,冬雪在夕晖院比在慈宁宫还自在一些。
“起来吧。”嘉陵温婉道。
冬雪看着嘉陵美丽的脸,心道,实在是年轻的过分了,明明已经四十多岁,同容德同龄,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大概性格的关系,天真无邪不耍心机,不爱操心,才能永葆青春。
“姐姐可好些了?”嘉陵关切地问道,无论如何,她和容德也是几十年老姐妹,容德虽也算计过她,但都是小事,没必要一直记着,多累啊。
“回太后的话,主子身子一直都不太好,早些年没调养好,落下的病根,现下总是整夜咳嗽,休息不好,身子越发弱,”冬雪装模作样地一通感叹,“主子现下没了凤印,底下人捧高踩低,奴婢去找内务府讨要人参,他们总是推三阻四的,幸好您慈悲,主子喝了您给的参汤后,稍有起色。”
嘉陵但笑不语,拿起茶盏轻啜一口。
她如何不知冬雪和容德的意思,只是让张依依进宫一事,她是着实不会同意的。
但也不能让容德的面子上过不去,她想了想,“素珠,去拿冬虫夏草来。”
冬虫夏草?
冬雪一听,眼睛一亮,冬虫夏草是名贵之物,只在越国盛产,具有滋阴补阳,延年益寿之功效,自己虽然未能说服嘉陵松口,但拿这样的好东西回去,想必容德也不会怪罪与她了。
“多谢嘉陵太后,”冬雪忙道了谢。
容德见了冬虫夏草果然欢喜,给了冬雪不少赏银。但张依依入宫一事,还是得办,如果冬雪再办不成,就只能她自己亲自出马。
凤栖山上的祭祀仪式正式开始。
宛国规矩,只有天子一人有资格站上祭祀台,其余人等,只能立于台下,远远祈福。
祭祀台上,邵卿洺按祖训主持,按部就班,边留意是否有不同寻常之处。
荣亲王在台下协助一二。
走前几样流程时,一切如常,待邵卿洺跪下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宛国国泰民安之时,有黑衣人拔出宝剑,身形疾起,扑向邵卿洺。
李安反应极快,尖声惊叫,“有刺客,快保护圣上!”
熙宁此时也在场,见此惊变,浑身骤寒,难道真是荣亲王下的手?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忙要往前冲,却被李司一把拽住,还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熙宁顿悟,邵卿洺既然要试探荣亲王,想必早做准备,必然伤不到他,是自己心急了。
此时荣亲王已跃上祭祀台,拼命挡下刺客的一击,可能是大病初愈,气力不够,完全不是刺客的敌手,被他一掌掀翻在地。
刺客志在邵卿洺,对于其他事充耳不闻,完全是拼命地打法,挽起一朵剑花,砍向邵卿洺,台上的东西被他凌厉的掌风震得碎片纷飞。
邵卿洺虽早有准备,但刺客宝剑挟风,凌空而下,势如破竹,他躲避地有些吃力,伏地一滚,才堪堪避过。
刚躲过一招,刺客的第二剑又紧跟着刺来,出手之快,迅如电掣。
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三种变化,无论邵卿洺是招架或者闪避,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若是被劈中,不死也是重伤。
可刺客没算到的是,当邵卿洺接过沈岸扔过来的剑回击时,仰起头,赫然是顾晓春的脸。
刺客眼瞳放大,倏然一顿,竟生生收了手,转身欲走。
顾晓春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大喝一声,“哪里走!”身形疾转,森森剑气逼来,刺客只能回身抵挡,挥出几剑后,气聚丹田,借势一跃,飞出一丈开外,可再一抬头,沈岸已在这里等着他。
“束手就擒吧。”沈岸冷冷地道。
顾晓春紧追不舍,这时也已赶到,二人前后夹击,刺客逃无可逃。
顾晓春将深厚内力贯注于剑身,翻腾飞舞,剑影纵横,沈岸则将功力潜运于掌,迎面劈去,刺客躲过了顾晓春的雷霆一击,却没躲过沈岸的掌风,正中前胸,沈岸的掌法虽比不上轻功,亦是精妙绝伦,这一掌力道极大,刺客身体被震退,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身体摇摇欲坠。
沈岸乘胜追击,凝力于掌,要补上一击,顾晓春却察觉到了不对,化解了沈岸的攻击,扶住刺客。
刺客又是喷出一口鲜血,虚弱地倒在顾晓春的怀里。
顾晓春颤抖着手揭开刺客的面罩,露出了聿苍白的脸。
“大师兄!”
难怪他方才突然收手,因为他发现了祭祀台上的人是顾晓春而非邵卿洺,顾晓春恨自己没能早些想清楚这一点,只是想擒住刺客,逼问出幕后指使之人,再将之一网打尽。
沈岸也是呆了呆,他居然将顾统领的大师兄打成了重伤,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邵卿洺从祭祀台后走出,蹙眉看向顾晓春,“怎么回事?”
“是属下的师兄,圣上,请允准属下先给他疗伤。”
“准了。”
顾晓春就在祭祀台上给聿疗伤,沈岸在一旁守着。
李安扶起荣亲王,将他安置在椅子上,“王爷您没事吧?”
荣亲王摇摇头,可他身上衣服都被刺客击碎了,中掌之处一片通红,受伤显然不轻。
熙宁此时终于回过神,飞奔过去。
荣亲王为救邵卿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邵卿洺居然还在怀疑他。
“王爷,”她泪水涟涟。
“别哭,宁儿,我没事,”荣亲王柔声道。
二人情意绵绵,在场知道皇帝心思的人都把头低下,眼观鼻鼻观心。
邵卿洺的脸已然黑成乌云。
顾晓春给聿疗完伤,确定他已无生命危险后,将他关入行宫一处隐秘的房间。
邵卿洺对聿的身份并无兴趣,顾晓春不会因为聿是他的师兄就会手下留情,邵卿洺也不会因为两人的这层信任就对顾晓春失去信任。
他只想从聿的嘴里撬出谁是幕后指使。
既然是顾晓春的师兄,想必效忠的也是皇亲国戚,那荣亲王就很可疑了。
但邵卿洺心里也清楚,要让聿说出事实真相,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聿真是荣亲王的人,今日荣亲王还和聿过了一招,这苦肉计应该是早就商量好的,迷惑不了自己,可熙宁一定会相信。
邵卿洺想起适才祭祀台上那刺眼的一幕,心里就极度不舒服。
熙宁对荣亲王的关切之情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邵卿洺不否认熙宁也是在意他的,可现下正是二人冷战的关键时刻,如此一来,他便占了下风。
他将审问聿的重任交给顾晓春和沈岸,给予了最大的信任。
沈岸因为自己打伤聿的事耿耿于怀,跟在顾晓春身边不住道歉,“抱歉啊顾统领,我真的不知是他。”
“若知晓,那一掌你就不打了吗?”顾晓春看了沈岸一眼,淡淡道。
沈岸:“……”这话他要怎么接,说不打,那是对圣上的不忠,且显得虚伪,说打吧,那刚才的抱歉岂不是白说了。
“不用解释了,你我誓死效忠圣上,对待刺客必然不能容情,我都明白。”
顾晓春了解聿,哪怕现在证实了聿是刺客,当初在白马寺杀害小李子的人也是他,可顾晓春还是固执地认为,绝不会是聿的私人恩怨,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或是受人指使,或是被人逼迫。
他为聿感到可惜,同时也因为没能尽早洞察师兄的立场,而倍感遗憾。
若是能早些发觉,事情不会发展至此。
“顾统领,你同你师兄好好聊一聊,若他能开口,对他对你都好,”沈岸真切道,“我在门外守着,不打扰你们。”
顾晓春拍了拍沈岸的肩膀,表示领情。
聿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上并无任何束缚。他现下身受重伤,即便放他走,都无法保证能活着下山。
“大师兄,”顾晓春直截了当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说出真相,我会在圣上面前替你求情。”
“不必,”聿虚弱道,“我不会说的,你最好杀了我。”
“大师兄,你方才对我手下留情,我知道你良心未泯,刺杀圣上一定有苦衷,你说出来,我会帮你。”
“就算我不收手,也绝伤不了你。”
其实两人心中都明白,顾晓春武功不在聿之下,且有所准备,断不会受伤。但这是聿下意识的反应,是他对顾晓春的爱护之情,虽说即便聿刺下那一剑也伤不了顾晓春,但若不是他失了先机,也不会被顾晓春和沈岸前后夹击。被擒是一定的,却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顾晓春是承情的,所以也希望能帮到聿。
可聿完全不配合,在顾晓春的声声逼问下,他最后道,“没有幕后指使,是我自己的主意,诛杀昏君,责无旁贷。”
“大师兄!”顾晓春完全不能理解为何聿会油盐不进,他有任何难处,自己都会帮他,多个人总能多份力量,他就不信,凭他们师兄弟联手,会有解决不了的事。
他太正直了,不知这世上多的是让人妥协的手段,是人就有软肋,软肋被拿捏,只能就范。
聿的母亲和妹妹还在荣亲王手中,他不得不听命于荣亲王,更何况今日行动之前,荣亲王允诺他,这一回,无论成败,他是生是死,都会释放他的亲人。这话,表面上看是荣亲王大发善心,事实上也是一种警告,所以聿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成想,顾晓春不惜耗费内力也要给他疗伤,聿心头百感交集。
“晓春,别问了,给我一个痛快吧,”可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宁可用自己的身死,来换取家人的一线生机。
如果他死了,没了利用价值,荣亲王应该会对母亲和妹妹手下留情的吧。聿心中这样想,却是没有答案。
聿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想请顾晓春帮他看顾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可一旦说出口,那就是背叛了荣亲王。
喜怒不定的荣亲王,翻脸无情的荣亲王,哪怕现在稍许有了点人情味,也还是捉摸不透。
顾晓春长叹一口气,走出小屋,面对沈岸询问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
“顾统领,圣上给的期限是回宫之前,时间不多了。”沈岸在乎的不是聿的生死,而是顾晓春的命运和前途,如果聿始终不肯交代,他担心会牵连顾晓春。
顾晓春抚额,实在头疼。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行宫居住空间有限,皇帝和皇亲国戚还有伺候的宫女太监入住后,其余大臣只能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越是排得上号的,越是住得离行宫近,方便皇帝临时起意,要接见他们。
傅云敬因女儿在容德皇太后的寿宴上大出风头,成为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虽说皇帝还未下旨宣召傅姝入宫,但众人都以为这是迟早的事,所以此次傅云敬的帐篷被安排在离行宫最近处,仅次于李司。
白日里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傅云敬看在眼里也亲身经历,他是文臣,吓得瑟瑟发抖,好在还是勉强维持住了文人的体面。
晚上回到营帐后,说起这件事仍旧心有余悸。
傅姝问道,“父亲看清刺客的长相了吗?”
傅云敬本不愿带女儿来的,架不住傅姝娇嗔撒娇,便让她换了男装,藏在出行队伍里。
傅姝从前对凑热闹的事完全不感兴趣,可这一次,她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总觉得会出事,缠着父亲带她一同前往。听到皇帝被刺杀,她的心揪了起来,才会询问父亲是否看清刺客的长相。
“离得远,看不清,但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身材瘦削,怎么都不像杀手的模样。”
傅云敬这么一描述,傅姝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她魂不守舍的,刺客会是曾晓宇吗?之前在宫里刺杀安亲王,如今来凤栖山对皇帝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姝,你问这个做什么?”傅云敬问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再一看女儿神情恍惚,“你怎么了?”
傅姝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听着有点血腥,有些吓到了。”
傅云敬爱怜道,“是爹不好,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快去休息吧,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何日才能启程回京。”
傅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牵挂一人,提心吊胆,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第86章 你们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皇宫内,容德为了能把侄女张依依弄进宫,颇费了一番心思。
既然冬雪的话未能打动嘉陵,她只能亲自出马。
她让人在殿内不间歇地熬汤药,整座慈宁宫都是药味,再用黄粉将脸涂黄,乍一看,还真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冬雪,去请嘉陵皇太后来。”
冬雪看着容德装腔作势的模样,心里想笑,却又不敢,唯诺道,“是。”
“病得很重?”嘉陵一听这话,大吃一惊,她知道容德的心事,虽然没有觉得她是装病,但应该只是偶感风寒,加上思念亲人,以及被皇帝褫夺打理六宫之权,一时心气不顺,病倒在床也是有的,以为养上几日就会痊愈。可没想到冬雪的形容竟是如此严重。
“启禀嘉陵皇太后,主子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却连粥都喝不进去了,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如今圣上不在宫里,还请您给拿个主意,”冬雪低着头,一脸哀戚,心中却在向容德告罪,主子啊,奴婢要不把您的病情说得严重些,如何请得动嘉陵皇太后,可不是在诅咒您,您千万别怪罪奴婢。
嘉陵倏然起身,“本宫去瞧瞧姐姐。”
“谢嘉陵皇太后。”
嘉陵一踏入慈宁宫,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心道,看来姐姐着实病得不轻。
再一看容德的脸色,吓了一跳,蜡黄蜡黄的,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眼泪一下子就涌出眼眶,“姐姐,你怎么病成这样?”
容德咳嗽了几声,虚弱道,“本宫没事,让妹妹担心了。”
“是妹妹没有照顾好您,等皇儿回来,妹妹如何向他交代啊。”嘉陵已然泣不成声。
容德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笑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嘉陵不内疚,她的计谋如何能得逞。
“本宫侍奉先帝二十年,无愧于心,最大的遗憾就同家人聚少离多,如今半截身子入土了,越发思念家人。妹妹啊,姐姐想在临死前,再见一见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和侄女,你能满足我这小小的心愿吗?”
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嘉陵点点头,对着素珠道,“传我旨意,即刻宣张大志和张依依入宫。”
容德松了口气,只要把人弄进来,何时离开,可就由不得嘉陵了。
嘉陵到底心地纯良,怎会想到容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上了她的当。
熙宁坐立不安了一整天,夜深人静之时,敲响了邵淮安的房门。
“宁儿,你来了,”邵淮安似乎早就料到熙宁会来,神色一点都不意外。
“王爷,你的伤势如何?”
邵淮安半边肩膀动不了,只能侧躺在床上,形容憔悴。他摇了摇头,“无碍,宁儿无需挂心。”聿这一掌使尽全力,他伤得不轻,做戏要做全套,否则如何能瞒天过海。
熙宁眼泪汪汪的,邵淮安想要伸手帮她拭去眼泪,可惜力不从心。
“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能把自己伤成这样?”熙宁心疼道,主动握住了邵淮安的手。
“刺客武功高强,我不是对手,幸好圣上无恙,否则我难辞其咎。”
熙宁不由埋怨道,“王爷对圣上一片忠心,他却……”
“他却什么?”邵淮安追问。
“他怀疑你心怀叵测,觊觎他的皇位。”熙宁咬了咬唇,从前她都是努力在荣亲王面前说邵卿洺的好话,反之亦然,如今因循环事件的不停上演,她和邵卿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心生怨念,好些话便脱口而出。
他果然对自己起了疑心,邵淮安心道,面上却泰然自若,“那宁儿是如何想的?”
“你若想害他,围猎之时就不会救他了,何必多此一举。”
邵淮安心道,当初的那步棋果然走对了,只要熙宁对他全身心的信赖,即便邵卿洺疑窦丛生又如何。把控住熙宁,就等于把控住邵卿洺,谁让熙宁是他的软肋呢。
邵淮安动了动,像是要拿什么东西,熙宁拦住她,“你别动,需要拿什么我帮你,是要喝水吗?”
邵淮安点点头。
熙宁端起桌上的茶杯,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一点一点地喂给他喝。
“你为救他伤成这样,他却觉得你要伤害他,之前安亲王遇刺,小李子之死的事,他也按在了你的头上,这次凤栖山执行,主要也是为了试探你。”
“试探我?”邵淮安的手本来已摸向枕头底下,听了熙宁的话,顿住了。
“嗯,”熙宁点点头,“现在我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邵淮安没事人似的收回手,聿刺杀皇帝,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他知道邵卿洺身边护卫重重,聿绝不会成功,所以这一步是用来撇清自己的嫌疑的,同时,会麻痹邵卿洺,让他误以为危机已解除,自己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第二步便是落在熙宁身上,但她刚才的话无意间提醒了邵淮安,邵卿洺在试探他,虽说自己成功躲过了第一次,但邵卿洺一定会愈加提防自己。今日熙宁来此,说不定就在邵卿洺的监视之下,等着自己往陷阱里跳。
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只要熙宁的心还在自己身上,就不必急于一时。
邵淮安幽幽地道,“可能圣上是受了蒙蔽吧,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不怕被人诟病。宁儿,时间会证明我的清白。你也不要因为我同圣上起冲突,你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对你还是十分信任的。”
“你同他难道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吗,他能怀疑你,这种事将来也必定会发生在我身上,”熙宁脑中现在一门心思都是被邵卿洺玩弄于股掌中的悲哀。
邵淮安劝道,“宁儿,不要这么说圣上,想想他对你好的地方。”他当然不是真的要劝和,而是生怕万一熙宁当真同邵卿洺弄僵了关系,他后续的计划无法开展。
熙宁其实也是一时脑热,才会对邵卿洺生出诸多怨言,仔细回想,感触良多,他帮自己在白马寺给家人贡牌位,在容德鞭打自己时挺身而出,不惜暴露乾清的暗室给自己居住……
桩桩件件,她都感恩于心。
思及此,她对邵卿洺的怨念少了许多。
说到底,邵卿洺也是个缺爱的人,他对自己所做之事,好的肯定比坏的多的多,就算造成循环是他的手笔,也是因为害怕失去吧。
熙宁心软了,原本一直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
邵淮安见她似是想通了,原本该高兴的,可陷入爱情的人总是患得患失,爱耍小脾气,他又开始担心在熙宁心中,邵卿洺的位置高过他。
他强势地将熙宁拽入怀中,也不管她的脑袋撞疼了自己的伤处,找到她的唇就要狠狠亲下去。
这时,门被一脚踹开,邵卿洺看着二人冷冷地道,“你们在做什么?!”
熙宁面上一红,忙离开邵淮安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