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多亏了你的几个好哥哥。”男人呢喃出声,瞳孔微沉晦暗不明。这些年来林家四兄弟没对他拳打脚踢,伤筋断骨是经常的事情。
久病成医,基本的包扎方法他都能信手拈来。
陈山野这个男人在林俏俏心里是自带“痴情”光环的,她自然是没有发现陈山野在阴阳怪气。
很是诚恳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三哥教你的吧?”
陈山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良久点点头。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包扎好伤口之后跟没事人一样的女人,闲扯一般说:“你给吴知青的那丝巾不是你大哥昨天刚给你买的吗?”
“不是,你记错了,我大哥刚给我买的那条在家里。”
他问得随意,林俏俏答得也轻飘飘的。
看起来说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陈山野基本上已经确定林俏俏和吴京辉之间有事。
男人和女人能有什么事,林俏俏心里恨不得吴京辉死,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还帮吴京辉和苏晚香牵线搭桥。
他抬眸看着小口小口喝水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八成是林俏俏跟吴京辉表白被拒绝了,气不过。就撮合吴京辉和苏晚香在一起,想让吴京辉染上病。
这样也能解释,当时林俏俏说自己喜欢上吴京辉,跟他闹分手。
只不过苏晚香有病的事情,陈山野还是从他们生产队会计那知道的,林俏俏什么时候消息也这么灵通了。
估计是从林老二那听说吧,林老二是出了名的包打听,倒买倒卖,这两年也挣了不少钱。
喜欢吴京辉那号的,他长得足足能甩吴京辉好几条大马路。
陈山野抬手就摸到了自己粗糙的脸颊,这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脸上的伤口一点都没长好。
他烦躁地伸了伸腿,刚包好的纱布,又一次被鲜血浸染成斑驳的红色。
“幸亏我命大。否则早晚要被你们兄妹给捅死,给我喊医生过来。”他也不动了,耷拉着眼皮子,淡定又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林俏俏连忙去喊一声,并没有仔细咂摸男人的话。
医生来得很快,瞪了陈山野一眼:“跟你说了不要乱动,不要乱动,还想不想好了。”
“医生,他没乱动,怪我太不小心了,没拿好水果刀。”林俏俏知道自己下手有多狠,要不是之前陈山野腹部的伤口的血迹影响了她的思绪,说不好现在都能准备后事了。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家里有个闺女差不多跟林俏俏同龄,女孩认错的态度又很诚恳,都快哭了。
也没为难她,只是冷声叮嘱了一遍:“不要乱动。”
“嗯嗯,好的,我们记住了。”
医生走后,陈山野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只有眼珠子能自由转动,还有嘴巴。
“俏俏,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林俏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外面的一阵粗犷的男音打断。
“俏俏,你看这是谁?”林世武背着手,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来人很标准的国字脸,五官硬朗,鼻梁处架着一副透明边框的眼睛,给他增添了一丝文质彬彬的气息。
“大哥,这是谁?”林俏俏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林世武笑得见牙不见眼,直接忽略陈山野,极力撮合:“这是我朋友王家梁,玩过家家的时候,你还说过要嫁给他呢。”
林俏俏抽了抽嘴角:哥,陈山野被我捅成那个样,你觉得现在玩过家家合适吗?
“还愣着干什么,家梁现在是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今天刚好得闲,你带人家去转转。”
“家梁哥好!”林俏俏打了个招呼,转头看向林世武,从包里掏出来5块钱递过去:“大哥,家梁哥是文化人,应该对美术馆、大剧院什么的感兴趣,你带人家逛逛去。”
说完连推带拉地把两个人推出去,关上门。
“你几个哥哥是想拆散我们。”陈山野双手撑在后脑勺,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点点鼻音。
“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嫁给我是委屈你了,我能理解你哥哥的心情,要不咱们还是分手吧。”
要是陈山野这话搁在前几天说,林俏俏麻溜地就答应了。
可现在她刚捅了人家一刀,伤口还热乎着呢,现在分手也太薄情寡义了,和畜牲吴京辉有什么区别。
“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说不分手就不分手,你不用想太多,你的伤会好起来的,脸也会好起来的,你可是咱们生产队唯一的一个高中生,你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
她语气是明晃晃的谄媚,可陈山野却莫名地受用。
他很勉强地点点头,握住林俏俏的手:“以后咱们要一直在一起。”只要把林俏俏牢牢控制在自己手心里,林家兄弟就蹦跶不高。
骑虎难下,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林俏俏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陈山野像是得到了某种保障,摩挲着她手上的绷带:“等我好了,咱们就去领证。”
“什么!”林俏俏蹭地一下子坐起来,激动得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男人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眼睑低垂,:“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就算了。”
陈山野翻身的时候,貌似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眉头紧蹙,倒抽一口凉气。
“我没不同意,我今年才17,还不到结婚的时候,我想再多陪哥哥几年。”
其实林俏俏还没想好如何处理和陈山野的关系,可话都说出口了,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多少是有点喜欢这个男人的吧,这个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
好像和这个男人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也不错。
“你不用太在乎自己的脸,我看男人主要是看心肠好不好,心地善良,怎么着都行。”她含羞地低下头。
“不在乎脸?”
陈山野呢喃出声,眼睑垂下一片深思,那要笑不笑的表情看得林俏俏后脖颈发凉,汗毛直竖。
“你不信?”经历过前世的种种,林俏俏对一些外在的条件没那么在乎了,陈山野那么喜欢她,甚至为了她终身不娶。
现在别说是他的脸过敏,就算是破相,哪怕是这个男人真的残废了,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林俏俏也不会放弃这个男人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陈山野没有多喜欢,只是出于责任。
“我信。”我信你才有鬼。
陈山野重重地点点头,目光郑重又虔诚,眸光黝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男人洞若观火的黑沉眸子里,林俏俏看到了自己脸颊酡红,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这种弧度林俏俏并不陌生,当初吴京辉说要娶她的时候,她也是这种心情,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愉快。可能这就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男人,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吧。
林俏俏像是突然被什么点醒了一样,前世自己已经那么惨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为什么不活得洒脱一点呢,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共度余生。
她把自己的手从男人掌心里抽出来,定定地看了陈山野好一会:“陈山野,我可能没办法跟你结婚,因为我不喜欢你,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我自己。”
陈山野脸上的笑意悉数收敛,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是很难接受这件事,神色哀伤地垂着头,似乎是有一团黑雾笼罩在男人的周遭。
“你不喜欢我?”男人的声音里并没有太多的责备,语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失落,语调也不似平时的温润如玉,变得阴沉而忧伤。
“嗯嗯。”林俏俏不假思索地回答之后,才觉得自己回答得太快了,这样太伤陈山野了。
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语气委婉了好多:“陈山野,咱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我对你肯定是有感情的,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对彼此都不够了解,……”可能不适合在一起。
“不够了解?”男人的语气有些冰凉,眸色深沉地看向她,“我还要怎么了解你?”
林俏俏心虚地避开男人直白的目光,陈山野或许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她几个哥哥加一起都比不过陈山野对她的了解。
陈山野知道她最喜欢吃溏心蛋;知道她最不喜欢大红色;知道她最喜欢的人是二哥……
知道她不为人知的一切。
她背过身,可是还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她后脑勺的位置,似乎幽冷的视线要穿过皮肤。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陈山野说明白,林俏俏不想就这样打退堂鼓,拿出以前那种蛮横的架势:“怎么,你再了解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了解你。”
林俏俏觉得自己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陈山野所有的期待和热情,病房里变得极其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至于陈山野的心应该是被她伤透了,碎了。
要是林俏俏再用点心,或许还能听到轻微的磨牙声。
陈山野还以为林俏俏这恶毒的女人改邪归正了呢,现在看来不过是演戏,扮演矢志不渝的苦情戏。
为了就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甩掉他这个破了相的男人,如意算盘倒是打得挺响,不过陈山野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不过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吗?他偏不。
“俏俏,你愿意了解我吗?只要你愿意,我愿意把我自己的心、肝都挖出来给你。”
陈山野的话刚说出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干呕声。
陈山野:真的是被林俏俏这女人气到了,这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口,还挖心,他恨不得当场挖了这女人和他几个哥哥的黑心肝。
林俏俏:不苟言笑的建筑业大佬,年轻的时候这么中二的吗?估计自己好几个月都不会想吃大哥做的卤猪肝了。
“你愿意吗?”陈山野舌尖抵着后槽牙,忍住心底的恶心,故作深情地说。
林俏俏不敢太直白地拒绝,害怕这太过痴情的男人一时冲动做出来什么后悔的事情,轻声说:“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病,我先去给你打饭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胃口都不太好,一道口蘑炖鸡,一道清炒油麦菜都没怎么动筷。
“你现在伤口还在恢复,多吃一点。”林俏俏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肉,好巧不巧地就是一块鸡肝。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又同时低下头。
“这是鸡大腿,你吃,肉多。”
“嗯。”陈山野默不作声地吃饭,从始到终筷子都没碰那块鸡肝一下。
林俏俏收拾碗筷转身出门,手拉动门的把手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陈山野,我真的没有嫌弃你脸上的伤,比起外在我更在乎的是你的内心……”对我不离不弃始终如一的真心。
女人的声音不大,却像是裹挟着强大的电流,在陈山野的心里激荡起一圈不小的涟漪。
他回望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微微颤动的木门,林俏俏早就没了影子。
陈山野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怎么现在这女人转性了,不看脸了,知道看本质了?
可是挺遗憾的,他的一颗心,是千疮百孔黢黑黢黑的。
就算是捧到林俏俏面前,也会被嫌弃的。
陈山野垂眸凝思片刻,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鄙夷,自嘲地笑了笑。
想着自己可能是最近吃药吃多了,把脑子给烧坏了。
林俏俏是谁?喜欢什么?在乎什么?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只不过是自己用来报复林家兄弟的一个工具。
他原本计划是跟林俏俏结婚,婚后再变着法子地折磨她,不让她们林家人好过。
现在看来计划可能有变,他和林俏俏很可能走不到结婚那一步,所以复仇计划要提前提上日程了。
在林世坤汤汤水水的滋补下,陈山野腹部得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是一点都不担心林老四给他在汤里面下耗子药。
毕竟每天的饭菜都是林俏俏最先吃,等于是一个人型试毒器。
每到吃饭的时候,陈山野还会特别体贴地说一句:“你在医院照顾我,跑上跑下的辛苦了,我不饿,看着你吃我就觉得很满足。”
林俏俏红着脸坐下来,夹菜的时候,刚好撞上了男人柔情似水满是宠溺的眸子,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纵使重新活了一辈子,她的感情经历算得上是一片空白,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陈山野长得又那么令人心神荡漾。
他右脸的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每次半边脸对着她的时候,林俏俏总能比平常多吃半碗米饭。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吧。
以后要是真的嫁给陈山野了,那一天不得多吃两碗米饭呀,多费粮食呀,不过陈山野以后可是大佬,肯定不会差她的口粮。
林俏俏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心性不坚定,可是这个男人那么帅气,对她又是一心一意,她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就是没感情吗?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而且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培养感情很快的。
林俏俏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地就倾向和陈山野在一起了。
第11章 女流氓
“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要是好得差不多的话,咱们就先出院吧。”林俏俏觉得住院的开销太大了,这点伤,完全可以在家养的。
“好,都听你的。”
“嗯,我们下午再办理出院,不着急的,我先带你再去开点祛疤的药。”
诊室里有人,林俏俏搀扶着陈山野坐在门口的塑料凳子上,林俏俏比较胖,坐下的时候并拢双腿,尽量避免挤到别人。
上了年头的塑料凳子隐隐风化,发出一声脆响,林俏俏又羞又窘,脚尖踢了椅子腿几下,想盖住椅子破裂的声音。
“你长得这么胖,还有脸出门。”林俏俏旁边的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人站了起来,长相和言语一样都很刻薄。
林俏俏撸了撸袖子准备干仗,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能被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小瘪三欺负了。
“这位男同志,对不起,这位是你的妹妹吧,我表妹年纪还小,说话可能唐突了你妹妹,要不然我中午的时候请你吃饭,聊表歉意吧。”
双马尾旁边的一个年轻女人,袅袅婷婷地走到了陈山野的跟前,双手覆在男人的肩膀上,摸了好一会才舍得拿开。
林俏俏眯着眼睛打量她,女人留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辫稍的位置的丝带打了两个板板正正的蝴蝶结。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女孩子都爱美,这种蝴蝶结,她怎么学也没学会。
麻花辫上身穿了一件浅蓝色斜开襟的小衫,下身穿了一件质地垂顺的黑色工装长裤,裤子是高腰的,显得腰部以下全是腿。
长相是气质温婉小家碧玉类型的,虽不说多出挑,可言谈举止之间那种落落大方的气质很吸睛。
“你能原谅我表妹吗?”女人澄澈的眼眸看向她。
林俏俏没正眼看她,道歉?说得好听,不就是为了勾搭陈山野,还故意试探两个人的关系。
她们倒是姐妹情深,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可大部分人都是傻子。
“人家都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人家妹子还那么小,不过是说一句实话,给你脸了,你还不依不饶的。”
甚至还有一个大婶拉着麻花辫的胳膊安慰:“姑娘,你别搭理她,丑人多做怪。”
甚至还有不少人附和那大婶。
“对呀,她这么胖,还不让人说了。”
“人胖心眼也坏。”
陈山野其实一直盯着林俏俏,看她会有什么反应,是像以前一样破口大骂,还是直接动手,薅头发,挠脸。
“老公,你听到狗叫了没?”
还没等陈山野反应过来,林俏俏一把拽掉男人的外套,揉吧揉吧,团城一个球,扔进垃圾桶里。
拍拍手,挑衅地扫了那对姐妹一样,阴阳怪气:“林子大了什么都有,看着人模狗样的,还以为是个文化人,上学的时候专门学摸别人老公了吧。”
“你骂谁呢?死肥猪。”双马尾先沉不住气,冲着她咆哮。
“小妹妹,你放心没骂你,我要是骂你的话我不会拐弯抹角,不然我怕你的智商听不懂。”
“你智商才低,我不小了,我今年都19岁了,又丑又胖的死肥猪。”双马尾又咆哮了一通,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
林俏俏好像是吓到了,往后退了两步:“说话就说话,别大声恐吓我,我怕狗,我要是被吓坏了,我老公会心疼的。”
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对了,你们姐妹肯定不懂这种心情,毕竟你们没老公,要是有老公,怎么老是惦记着光天化日之下勾搭别人男人呢。”
双马尾还想开口,被身后的麻花辫拨开。
麻花辫没有直面跟林俏俏硬刚,而是转头走到了陈山野的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又委屈:“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妇,她误会我了。”
林俏俏知道陈山野是老实本分好说话的性子,直接用自己的大块头隔开两个人。
“误会,你的爪子在我男人肩膀上,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时候,怎么不说误会?”
刚刚她看得分明,这女人绝对不是简单地摸。
“你就帮我说句公道话吧,人家真的不是这种人。”麻花辫眼睛里蓄着一汪热泪,要掉不掉的,惹人怜得很,轻轻晃着陈山野的胳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陈山野的身上,毕竟他才是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她没有摸我。”陈山野长得本来就高,眼眸一扫,轻松地可以看到所有人的反应。
围观的众人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林俏俏。
那对姐妹明显松了一口气。
至于林俏俏,用凶兽一般的眼神看着他,有愤怒也有委屈,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在说:她明明摸你了,我都看到了。
陈山野唇角扬起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这十几年来,解读林俏俏的所思所想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本能。
他清楚地知道林俏俏现在很不开心,也知道怎么样能让她开心。
陈山野轻咳两声,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她是没摸我,不过她用手指勾我的背心带,还在我耳边说请我去看电影,这是电影票,她刚刚把手伸进我怀里,塞进我衣服里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别说是众多群众了,就连双马尾都不可置信地望着麻花辫:“表姐,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呢。”
双马尾彻底慌了,指着陈山野的鼻子,声音颤抖:“你栽赃陷害我,我没有给你塞电影票。”她就是趁机揩了油,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干。
之前她的好几个对象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勾搭上来的,男人都一样,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就爱行为放荡的。
没想到今天踢到一块铁板,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走,往哪走,你这是耍流氓,这件事你要是不跟我赔礼道歉的话,你们谁都别想走。”林俏俏一手把着一边的大门。
围观的群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以前只见过男人摸女人要赔礼道歉,还是第一次碰见女人摸男人也要道歉的。
“小姑娘,你不要得理不饶人,人家姑娘也没坏心眼,说不定你男人还偷着乐呢,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
林俏俏回头,阴恻恻的目光绕着中年男人那张欠揍的脸转了一圈,冷声说:“我占理为什么还要饶别人?勾搭有妇之夫叫没坏心眼,合着在你看来只有杀人放火才算有坏心眼。”
“男人跟男人可不一样,有些男人被媳妇之外的人摸了偷着乐,我老公才不会。”
“老不要脸的,我让你偷着乐。”从外圈冲出来一个顶着蓝头巾的女人,对着中年油腻男就是一通猛锤。
痛苦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俏俏,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怒不可遏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第12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林世武应该是刚卖猪肉回来,沾着猪血的黑色皮围裙还没有脱,被鲜血染红的杀猪刀就别在腰上,闪着摄人的寒光。
他看了一眼这么多人,心中大概猜出来什么事情了,肯定是这群人又说她妹妹吃得胖了。
挑眉斥责:“奶奶的,你们一群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妹妹吃得胖怎么了,不像你们连人带盒都没有三两。谁骂我妹妹胖的,给老子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这男人一看就是个愣头青,可招惹不起,万一真急眼了,给他一刀怎么办。
林世武浓眉紧蹙,有些烦躁地开口:“给我自觉站出来,别逼老子动手。”
人群中一个大胆的人站了出来,颤抖着手指了指麻花辫的方向:“大哥,你误会了,不是我们,是那个,她勾引你妹夫来的。”
“就是她,她还往你妹夫怀里塞电影票,太不要脸了。”另一个人义愤填膺地补充说。
“就那个年纪小的,还骂你妹妹是没人要的老母猪。”
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麻花辫姐妹的不是。
林世武眯着眼睛,一步一顿地走向那个对姐妹。
“跟我没关系,是我表妹骂人的。”
“是我表姐想勾引你妹夫的,也是我表姐让我骂人的。”
两个塑料姐妹花争得面红耳赤,相互推搡,表妹先推了表姐一把,表姐一把扯过表妹的头发,往墙上磕,那架势相当凶残,都见了红。
林世武掏出杀猪刀对两个人比划了两下,强压着一股怒火:“我不打女人,要不然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囫囵地从这走出去。”
两姐妹像是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走下楼梯。
他狠狠瞪了一眼陈山野,扭头看向林俏俏,一本正经地说:“俏俏,这男人红杏出墙,被女人摸脏了,你们分手吧。”
围观的人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一家子都是什么奇葩。
林俏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哥,是那女人先摸陈山野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么多男人,为啥别人只摸他,不摸别人,他肯定也有错,你们还是分手吧,现在还没结婚就敢当着你的面跟其他女人眉来眼去,结婚了肯定是要出轨的。”
林世武不放过任何拆散两个人的机会,陈山野就是个黑心肝的白眼狼,自己憨厚又老实的妹妹落在他手里,肯定没有好下场。
“哥,你说什么呢,这件事又不是陈山野的问题。”林俏俏对他的这一套“受害者有罪论”特别不认同。
“听哥的,跟他分手吧,我是你亲哥当然不会害你。”
“俏俏,你就听大哥的吧,我知道我没本事配不上你,现在脸上还有疤痕,咱们还是分手吧。”
林世武眼睛一亮,心想陈山野这小子是吃错药了,竟然同意分手了,生怕他后悔一样,连忙附和:“你只要跟他分手,大哥保证给你找一个比他有本事一百倍的男人……”
“大哥,你别说了,我感情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林俏俏冷声打断他说话,又觉得自己态度太恶劣了。
主动扯了扯林世武的袖子,撒娇卖乖:“哥,你这次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我都闻到味了。”
林世武没好气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你买的生煎包,刚出锅的,怕凉了,这不就给你送来了吗?”
“哥,你对我真好。”
林世武哼笑:“对你好,有什么用,你又不听我的。”
林俏俏:……
她接包子的时候,眼尖地发现大哥大臂上有一处擦伤。
她重活一世,泪腺好像变得特别浅,尤其是看到自己最亲的人受伤的时候,开口的时候已经带着浓郁的鼻音:“哥,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我带你去找医生。”
林世武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这点伤连红伤都算不了,是剁骨头的时候被飞溅起来的碎骨头给擦伤了。
“我没事,我的猪肉摊子还让卖火烧的帮我看着呢,我得回去。”林世武挣开她的手就要走。
林俏俏的小脸倏地变得惨白,嘴角瘪了瘪,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眼泪从眼眶一滴一滴地滚落砸在光滑的瓷砖上,溅起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
“大哥不走了,你别哭,咱们去看医生好不好。”林世武被吓坏了,他从小到大最疼这个妹妹。
“嗯嗯。”林俏俏擦了擦眼泪呜咽着点点头,搀扶着他往楼下走。
“陈山野,陈山野到你了。”皮肤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着门口喊。
听到陈山野的名字,林俏俏脚步一顿,没有做任何停留地扶着大哥下楼梯。
陈山野冷冷看着两个人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眼眸上染上一丝薄怒,缓缓地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浑身气质极冷。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男人语气温柔,逆着光站着,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润。
“我大哥没事,就拿了一点药。”林俏俏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药膏,把药膏放好,开始收拾衣服,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陈山野垂下眼睫望向那盒药膏,深褐色的瞳孔宛如寒冰一样冷冽刺骨,那是进口的祛疤膏,要八十多块,医生好几次推荐,说能祛除他脸上的疤痕,她都装作没听见。
看来她说不在乎他的长相,是真的。
在她眼里自己的这张脸比不过林世武胳膊上的一处随时能愈合的擦伤。
“这个盆要带回去吗?”
“我觉得脸上的伤口还有些疼,咱们要不在医院再住几天。”
林俏俏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她身上的钱刚刚都用来买祛疤膏了,现在钱包比脸蛋还要干净。
陈山野住院这段时间花了不少钱,都是她管二哥要的,现在二哥跟朋友去郑城倒腾辣椒面了,不在家,三哥、四哥的工资还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