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裴妄轻声应下。
直到电话那边挂断了,他才缓缓的落下手机,眼底的暖色散了很多,
江翡长腿搭在椅子上,懒懒的往后躺,“你刚才笑得跟脱毛的凤凰似的,要多不值钱就多不值钱,我说,现在这么夫纲不振,将来你还不得被拿捏的死死的?”
裴妄轻轻地倚靠在宽大的沙发中,习惯性慢慢地摩挲着尾戒,“夫纲啊……回家在床上振。”
“大哥,你能不能收着点味儿?”
伸手嫌弃地扇了扇四周的空气,“我身上单身贵族的气息都被你玷污了。”
裴妄吊着眼尾,掠过他一眼,“那你报警吧。”
江翡怼他,“抓你警察都没用,得出动捕狗大队。”
裴妄并不生气,似笑非笑,“嫉妒。”
江翡指了指自己,“我,嫉妒你?”
裴妄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水,指尖捏着紫砂杯的杯沿闲转,“意意明天要给我做便当。”他补充,“亲手做的。”
江翡闻言气得够呛,“感情我给你解决情感问题,你一得逞就给我发恋爱日常,恩将仇报是吧?”
裴妄弯了弯唇角,“爱心便当。”
江翡扶额,“裴妄,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岌岌可危,我劝你做人要善良。”
裴妄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意意还要亲自送过来。”
“……”
他是犯了天条吗,这辈子和裴妄当朋友。
江翡烦了,把手边的抱枕砸在不远处沉默的顾南城身上,“你管管他行不行,人都走火入魔了。”
顾南城将抱枕扔在了一旁,佩戴佛珠的手中是一支元代的竹管玉兰蕊毛笔,微微侧头,在淡淡的熏香中,五官看得并不真切,从始至终手下写字的动作并未停,眼神却逐渐暗淡。
“当初我和苏染在一起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我的确是嫉妒他。”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裴妄比他幸运,而他的幸运早就被他亲手葬送了。
原本松快的气氛,也在此刻充斥起无尽的落寞和颓暮。
江翡苦恼地抓了把寸头,真心觉得今儿个不宜出门。
一个过分炫耀,一个过分emo。
他身边就没个正常人?
“走了走了,你们两个我都伺候不来,这么下去非得被你们折磨疯不可。”
江翡拾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肩膀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室内只剩下顾南城和裴妄两个人。
静室煮茶,淡淡的龙涎香气和茶香墨香揉杂在一起,消沉沉的。
裴妄依靠在沙发上,屏风外是戏曲大家抑扬顿挫的戏腔。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椅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扣着,他在闭目养神。
顾南城静静地写完了佛经,放下毛笔后,吩咐助理把佛经拿去寺庙烧掉。
挽起灰色的中山装袖口,顾南城重新沏了新茶,才看向裴妄。
“前段时间顾西野被人从山上救下来了,他的车掉在悬崖里摔得四分五裂,人也重伤陷入昏迷,要不是救援团队及时赶到,恐怕当天就死在泄洪的泥石流里了。”
裴妄没掀开眼,淡淡回了句,“他还挺走运。”
顾南城将茶递给他,轻言,“退一步海阔天空,阿妄,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跟他一般计较,西野生性不坏,只是少不更事顽劣了些。”
闻言,裴妄掀了掀眼皮,茶没接,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退一步会不会海阔天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退一步登鼻子上脸,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你觉得他现在还有被抢救的机会?”
顾南城将茶杯放在他面前桌子上,指腹滚动了下佛珠,沉默片刻后开口,“我会告诫他今后离沈意远一点,但澜月湾的项目……”
裴妄起身,“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为这么个东西铺路,但既然我答应过这项目给顾家,那必然会言而有信。”
经过顾南城的时候,裴妄拍了下他的肩膀。
掠过他暗淡空洞的双眼,双鬓已经微微泛白的地方,顾南城今年才不过二十七岁。
裴妄薄唇掀动,“倒是你,也该走出来了。”
顾南城低垂的眼帘轻颤,什么也没说。
裴妄离开后,他捏着佛珠的指节发青、泛白。
夏未凉,秋未至,鬓先丝。
人间别久久亦悲。
片刻后缓缓地苦笑一声,声音弥散在烟雾中,再不真切了。
沈意到酒吧的时候,夏琉璃去环宇公司签合同还没来。
她坐在吧台前要了杯果汁,电话震动了几下。
瞧了眼不太熟悉的来电显示,沈意接通后,是南希的声音。
“沈意,你来看看野哥吧,他在医院里情况不太好。”
从山上回来之后,沈意和顾西野就没联系过。
“他又住院了?”沈意抿了口果汁。
南希道,“前几天被救援队救下来的,差点被泥石流淹没,车子也坠落山崖四分五裂,毁得触目惊心,这次他能醒过来真的福大命大。”
沈意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杯沿,“他是不是福大命大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要不是我命硬,兴许埋那的就是我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他想见你……”
沈意,“可我不想见他。”
南希捂住手机,瞧了眼身后被砸得乱七八糟的病房,压低声音,“刚才我给他带饭过来,他看到便当盒还以为是你送的,就迫不及待地喊你的名字,沈意,他对你……”
“南小姐。”沈意蓦地打断她的话。
“你要是喜欢顾西野,就该趁虚而入,而不是在这跟他前女友说他的追悔莫及。”
“我……你以为我想?!”
南希不冷不热地回,“我可没那么大的胸怀做成人之美的好事,可我都脱光站他面前,他都不理不睬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你打算另辟蹊径,拿我去讨他的欢心?”
沈意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南希的目的。
南希对此不置可否。
顾西野这会儿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意,跟疯了似的。
南希佯装大度的把人送他跟前,起码顾西野能记她一份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她爱搭不理的。
“你之前答应帮我的,你不能反悔。”
南希道。
沈意握着果汁的手,随意地搭在吧台上。
虽然不知道林君这次为什么大度,直接把东西给了她。
但既然东西都拿到了,南希和顾西野的事儿,沈意自然不想再管。
“我答应过把人送到你的房间大堂,可没说把人送到你的婚姻殿堂,能做到这地步,我可以算是问心无愧了,至于今后如何,要看你自己的手段和造化。”
南希闻言气得跳脚,“沈意,你要是不帮我,以你这样的家境,我整你轻而易举!”
沈意扯了下唇,“南小姐,我是家境不好,可我家教好,所以在你威胁我的时候,我没打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可如果单单因为你追不上男人就来整我,这话传出去怕对你不怎么友好,对南家这样的门第也不怎么好听吧。”
说起来南家还是个书香门第,老一辈的人出了不少书画大家。
南希的父母也是德艺双馨的教授,在圈内名声极好。
只是可惜有些人随爸爸,有些人随妈妈,而南希明显随心所欲了点。
“沈意你……”
南希无能狂怒,却怎么都说不过她。
沈意的话虽然毒,冤家宜解不宜结,她也不想同南家的关系搞僵。
挂断电话前劝了句,“你要是真想拿下顾西野,不妨把身段放低,他那人吃软不吃硬,我言尽于此,剩下的看你自己的悟性。”
沈意把手机丢进包里,懒懒地往椅背上靠。
黑色的腰带束出女孩腰部的线条,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没有半分赘余。
那张本就精致如工笔画勾勒的脸蛋,在暗影迷离的光线下瑰姿艳逸,更添了几分清澈的妩媚,罂粟般的有种勾人心魄的滋味,偏偏气质又是清冷的。
一股股灼灼目光黏在沈意身上,不少守株待兔的男人在蠢蠢欲动。
谁知道下一秒,她一个动作就让人讪讪地消停了心思。
从包里拿出一把尖锐的瑞士军刀,用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
好似在把玩什么有趣的东西,冷厉的光折射出女人唇角浅淡又冰冷的笑容。
诡异又妖异。
原本想上前搭讪的男人,顿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艳遇固然重要,可小命更重要。
眼前这朵玫瑰,显然带刺儿。
而在二楼的VIP区,温雅手指间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蒂,红唇缓缓吐出的青烟在四周缭绕弥散,将底下这一幕看在眼里。
她侧耳吩咐保镖几句什么。
很快,几个保镖站在沈意身边,把她围住。
“沈小姐,这边有请。”
沈意的指尖拨了下刀刃,眼里没什么波动,“不好意思,有约了,请不动。”
保镖们相视一眼,正准备来硬的。
沈意忽然把瑞士军刀干净利落地甩在桌面上,一个深坑跃然桌面。
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得保镖面面相觑。
这时,有人匆匆上楼了,沈意余光掠过,大抵是给他们的主子汇报情况。
不着片刻,二楼一道旖旎的身影出现在围栏处。
温雅夹了烟蒂的手搭在栏杆上,微微俯身向下看去,慵懒的大波浪落在肩头,红色包臀裙配上艳丽的红唇,这个弯腰的姿势可以看到胸前半遮半掩的旖旎风光,格外的风情万种。
她对沈意招了招手,笑容温柔,“沈意,是我。”
沈意闻声抬头,瞧见她时,温雅勾人地吐了个烟圈。
到底是影后,不少人认出来是温雅,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即便沈意没多少热度,这会儿也不免被有心人认出来。
她还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不想在这时候成为娱乐圈的显眼包。
用头发遮住半张脸,沈意拎起包,快速的上了二楼。
上面是独立包厢,靠着围栏的位置有个小站台,正好可以俯瞰一楼的情景。
此刻温雅背靠在那里,吞云吐雾间视线妩媚又迷离,根本不在乎底下多少人在拍照。
这和她豪门千金惯有的人设迥乎不同。
沈意余光扫过地上东倒西歪的十几个酒瓶之后,又瞧了瞧她的状态,确定温雅喝得不少。
见她上来,温雅挥了挥手。
保镖便听命的出去,带上了房门。
她踉跄的扶着墙走进包厢里,视线在沈意身上睃巡了一个来回,似笑非笑的。
“沈意,我真的小瞧你了,以前总以为你就是个纯良无害的兔子,没想到扮猪吃老虎,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心机,还要有手段,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藏得可真够深啊。”
只要不站在围栏边上,底下的人就瞧不见包厢里发生的一切。
沈意静静地凝视她的眼睛,默了片刻,“你喝醉了。”
温雅以往的形象都是高贵中带着几分温和,对谁都是温声细语的。
今儿个却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颓靡地任由自己倒在沙发中,鞋子被踢到一边,夹烟的手垂落在身侧。
瞧着沈意清清冷冷的模样,温雅突然笑了起来。
“沈意,你知道吗,我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你,更别提当什么知心好友,那些亲切和善意都是我装出来的,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接纳一个比自己更漂亮更夺目的女人当朋友。”
沈意看了她几秒钟,“那你装得挺像的,骗到我了。”
“没你装得好。”温雅吐出一口烟雾,眯起眼。
“和裴妄谈恋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能让这样高不可攀的男人心甘情愿的爱你,那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沈意眼神微不可察的闪了闪。
显然,温雅已经知道了她和裴妄的事情。
那么在试镜的时候给她使绊子,也就能说得通了。
“怎么,你在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温雅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酒仰头灌下去,肆无忌惮地嗤笑起来。
“因为我亲眼看见了啊,看见你们在走廊接吻,我看见他对你的偏爱,你说,这种好事怎么让你摊上了,你的命真好。”
沈意点头,“和我恋爱,也是他命好。”
温雅盯着她,“沈意,我特别不喜欢你。”
沈意对此不置可否,“那你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温雅起身踉跄的逼近她,身上都是刺鼻的酒味,“你和裴妄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们不是一路人,我们才是。”
“温小姐,你喝醉了。”沈意道。
“对,我是喝醉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喝醉吗。”
温雅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想洞悉她的想法,脸色阴郁而狰狞。
“因为啊,裴妄他断了我的后路,他选择了温听雪,温家马上就要毫无顾忌地舍弃我了呵,很快我就一无所有了。”
她自言自语似的,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沈意压下翻涌的心绪。
温雅真喝醉了。
她抬步要离开这,温雅忽然抓住她的手,很用力的。
“沈意,我一无所有你是不是很开心?看我从神坛跌入泥里,你们都很开心吧?”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沈意皱起眉心往后退了步。
“别说你一无所有,你不还有病吗。”神经病。
温雅笑,“对,我还有病,相思病。”
“……”
“别以为你现在和裴妄在一起就能高枕无忧了,裴妄他根本没有心的,我爱慕他这么久,低声下气又卑微的取悦他,结果你看看我的下场?”
温雅掐住她肩膀的手逐渐用力,情绪很激动,布满血丝的双眸直直对上她的。
“你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他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爱!”
听到这话,沈意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似的,微微的刺痛蔓延开来。
“温小姐,好聚好散,裴妄好歹救过你,就算没有和你走到最后,你也不该这样诅咒他。”
沈意忽略不了心底的不悦。
温雅被气笑了,“救我?别逗了,他这种冷血的性格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救我?”
“当初我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裴妄从旁边路过,对我的求救熟视无睹,那种冷血无情的表情我到现在都忘不了!要不是司机和保镖及时赶来,我会被人欺负死,裴妄救我?真是滑稽!这种谎话你也信?”
“……”
裴妄果真没骗她。
见义勇为的确不是他的风格。
沈意想起第一次见面不愉快的经历,自己快被淹死了,裴妄还蹲在岸边逗她玩。
他本身就一身戾气,薄情寡性。
“那你还想嫁给他?”
大概是酒劲上来,或是裴妄做的事,对温雅刺激太大。
温雅说话口无遮拦,始终盯着她看,自顾自的轻嘲,“不然呢,我能怎么办?温听雪才是温家的千金大小姐,而我不过是个冒牌货,我不找个有利的靠山,怎么在这纸醉金迷的圈子里活下去?”
沈意挥开她搭在肩膀上的手,“你的圈子里不乏有权有势的人,为什么不找别的男人。”
温雅低垂下视线,没有回答。
沈意替她说,“因为你不只是图钱,你还图色。”
“呵呵,沈意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温雅狠狠抽了一口烟,被呛到后拼命的咳嗽。
许久之后才自嘲的笑笑,“的确,是有不少达官显贵追求我,可是他们那种货色怎么能和裴妄相提并论?”
“要么是花甲之年,要么是大肚便便,当然也有一些乳臭未干的富二代,坐吃山空无所事事,在外边玩得比谁都花,甚至私生子都好几个了,让我嫁给那种人,我不甘心。”
“只有裴妄,他是深城最有权势的男人,长了一张精致好看的脸却洁身自好,没绯闻没黑料,对于追逐名利的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这种男人谁不想嫁给他?”
“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好的退路有什么错?你不也是吗,沈意,你敢说你对裴妄没有利用之心?”
“只要和他在一起,你今后的星路必然无比坦荡,他本身的价值就是无限的,所以哪怕他狠一点冷血一点又能如何,只要我拿到我想要的,这些我都能忍受。”
这就是温雅的真心话。
都说豪门多是非,可裴家的人际关系简单。
而且闵柔喜欢她,嫁进裴家后,她甚至不用担心婆媳关系。
所以裴妄是她最好的选择。
沈意不知道裴妄对她做了什么,让温雅连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
但可以看出,裴妄是真把她逼到了绝路。
“温小姐,恕我直言,你并不值得同情。”
沈意不会用场面话粉饰太平,向来开门见山的。
温雅夹着烟轻轻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她的轮廓。
“你这是在教育我?”
沈意音色很淡,“人都是如此,趋利避害是天性,可你如果企图用卑劣的语言让我自卑的话,那这算盘你打错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也知道怎么善于用自己的优点谋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因为救赎自己这件事交给别人,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事儿。
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遗憾,可比起大多数人来说,你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幸运,起码你从小衣食无忧,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对于温听雪而言,你的确是个偷走她千金身份的小偷,但不可否认,影后的身份是你自己拼来的,倘若你同大多数富二代一般混吃等死,你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所以你并没有失去什么,你只是还回去不属于你的东西而已。”
温雅怔怔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沈意。
直到指尖的烟蒂燃尽,灼热的触感让她恍惚间回过神。
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最后蹲下去捂住自己的腰腹,笑得直不起身。
只是她的眼睛却变得猩红,看着沈意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所以你是在骂我贪婪?骂我是个小偷?我该归还属于温听雪的东西?”
沈意沉默了几秒后道,“对于今天这种情况,我的确很想骂人,但我不想骂你。”
还不是明里暗里骂她不是人?
温雅指尖用力碾灭烟蒂,扯了下唇,“我忽然发现你和裴妄就是绝配,顶配,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来两种人,和他的嘴一样毒。”
包里的手机在震动,估计是琉璃已经到了。
沈意不在这耽误时间,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温雅冷嘲热讽的话,“沈意,爱意随风起,也随风逝,你确定你能抓得住风吗。”
温雅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身体软瘫在沙发上。
伸手开了瓶酒往肚里灌,冰块镇过的烈酒添了几分生冷。
但酒液顺着咽喉往下后,胃里火烧火燎的全是刺痛。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温父温母先前的话——
“温雅,你怎么能骗我们说在和裴妄交往了呢,裴妄那边的人刚才来电话了,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让你不要再骚扰人裴妄!
我们温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倒贴的女儿?简直丢死人了!
这么多年精心培养你,到头来,你还不如听雪矜持、乖顺。
庆幸裴妄只是口头警告,要是温家因此而没落,你怎么对得起温家的列祖列宗?
而且试镜的事儿我们也听说了,都是自家姐妹,你却给听雪使绊子,不给她投票,我们这么多年算是养出一个白眼狼啊!
温雅,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明天我们就公开听雪才是我们温家亲生女儿的事实,从今以后,希望你能改过自新,好好照顾听雪,否则温家可以养你,也可以不要你!”
电话里面隐约可以听到温听雪梨花带雨的哭声。
温雅不用想都知道,温听雪会怎么添油加醋的败坏她。
酒酿灼热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温雅佝偻着身体,在沙发上捂住胃部,低低的笑起来。
发丝凌乱,笑声越来越癫狂。
在空荡荡的包厢里回荡。
不甘心。
她怎么甘心呢。
不过是给沈意使了个绊子,又没造成实际性的伤害,裴妄凭什么这么对她?
温雅胡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拨出去裴妄的电话。
对方已经拉黑她。
她把保镖叫来,一把夺来他们的手机给裴妄打电话,打了很久那边才接听。
“裴妄,是我!”
温雅抓住手机,说完之后忐忑的等待他的回复。
又生怕他会挂断,飞快的道,“刚才我见过沈意了!”
裴妄挂电话的动作顿住,冷白的唇掀动,“温雅,你是觉得教训太少,准备开始地狱模式?”
温雅咬了咬后槽牙,“你就不好奇我们之间说了什么吗。”
“沈意她是利用你的,我早就说过她心机颇深,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她和你在一起纯粹是想攀附你的权势,她在利用你!”
手机开了扩音,被他随手丢到檀木桌子上。
从酒柜里拿出来瓶莱伊龙舌兰,慢条斯理地倒进岩石杯中。
温雅还在电话里咆哮,“你信我,我没撒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你欢心。”
裴妄拎着杯沿的手随意的搭在沙发上,沉郁立体的五官被透射进来的昏光勾勒分明。
他半笑不笑地‘嗯’了一声,不大走心,“还有呢。”
温雅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异常急躁,“我怀疑她在你们裴家的目的本就不纯粹,如果真的只是想嫁入豪门,她大可以缠着顾西野,而不是在顾西野要回心转意的时候置之不理,昨天我去医院看过顾西野了,他分明对沈意余情未了的,结果打好几个电话都被沈意拒绝了。”
“是吗。”裴妄抿了口酒,“这是好事。”
“好事?”
裴妄勾唇,“说明我们家意意慧眼识珠,顾西野那种货色,的确不能和我相提并论。”
“阿妄,她就是个攀附权贵的虚荣女人,只是看中你的权势而已,谁有更高的权势她就依附于谁,她是在利用你啊!”
温雅的语气急切,偏偏对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甚至低沉的音色笑起来。
“嗯,那她有说要利用到什么时候吗?”
“什、什么?”温雅怔了下。
“劳烦你下次能不能问清楚一点?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裴妄有点遗憾。
温雅脸上逐渐失色,“你疯了?被利用你还能笑得出来?”
难道不该调查沈意,然后让她万劫不复悔不当初吗?!
“你不懂,这不叫利用,这叫情趣,要不然她怎么不利用别人?”
经酒酿浸过的嗓音沙哑低沉,从他咽喉里荡出来。
裴妄显然心情不错。
温雅的脸色却一寸寸惨白,精致的妆容扭曲。
若是让粉丝看到她这幅样子,怕是根本无法与杂志上温婉高贵的女人联想在一起。
“裴妄,你,你是个疯子吧!”
他的眸色始终沉静,倦懒的嗓音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那你知道疯子会做出什么事儿吗。”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听得人心惊肉跳。
温雅握住手机的掌心发汗,心脏跳得格外震耳。
“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进水,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提醒过你不要做小动作,你偏偏不听,那么得到些教训也是应该的,可如果你再不长点记性,我不介意让你在深城消失。”
通话里偏低的嗓音没什么情绪,格外的漫不经心。
温雅却有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裴妄对沈意的温柔和耐心会给旁人造成一种他本性如此的错觉。
却忘记数年前那个满手杀伐、薄清冷性的人也是他。
温雅知道裴妄不是说说而已。
倘若她再针对沈意,不只是深城,乃至娱乐圈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哪怕知道温雅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挂断电话后,裴妄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紧抿冷白的唇,依旧试探性地给沈意拨出去了电话。
她倒是很快接通了。
“喂?”
电话里有音乐声,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
沈意拿着手机走到了个安静的地方,才没那么嘈乱,“裴妄?”
裴妄的指尖无意识地晃了下岩石杯,嗓音温柔,“在酒吧?”
“嗯,庆祝琉璃签约经纪公司,也庆祝我拿到人生中第一个正式的角色。”
沈意道。
听语气来看,她似乎没受温雅的影响。
裴妄的指腹摩挲着杯沿,温吞的说了句,“庆祝是好事,可酒吧不怎么安全。”
沈意怎么听不出他话里关心的意思,无声的弯了弯唇角。
“我们没去舞池,在包厢里,包厢里有监控。”
裴妄散漫的问,“那你们缺不缺保镖,我可以待在里面,不说话的那种。”
“……裴妄,我们是姐妹聚会。”
“那我让缙云去,他该闭嘴的时候会闭嘴,气氛尴尬的时候还会讲笑话。”
沈意:“……”
“他也是男的啊。”沈意无奈,“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如果有陌生人的话,琉璃会不习惯。”
裴妄用商量的语气,“他也可以当女人,也就是半小时能完成的事儿。”
“……缙特助知道你的想法吗。”
裴妄指尖敲了敲杯身,低低的嗓音从喉咙里溢出来,淡笑,“反正他这辈子也就是孤寡的命,对他来说没差别。”
秘书室里正在奋笔疾书的缙云,猛地打了个喷嚏,抬头四处张望。
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沈意倚在墙上,“裴妄,你不该定居在国内,你应该定居在德国。”